第39章 公爵的邀約08
應寒的目光掃向後視鏡。
濃稠的夜幕下, 青年穿着一件大紅色衛衣, 深藍色牛仔褲,因為騎太快,嘴唇微微張開, 不停地換氣。
司機摸不準他的想法, 不敢停車, 卻也悄悄減慢了速度。
應寒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威爾, 你家養的那只貓還好嗎?”
司機沒料到如此高高在上的主人,會突然問自己這種問題。
好半晌,才如實回答,“不好,死了。”
應寒睜眼,“怎麽死的。”
被勾起傷心往事,司機态度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哀愁,“病死的,它們的生命太脆弱,也太短暫, 您知道的, 這世間大多生命, 皆是如此。”
應寒重新阖上眼, 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輕輕擊打着, 細碎節奏的響聲,讓車內的氣氛漸漸凝固。
司機不敢再吭聲,直覺告訴他,後座那位尊貴的男人,心情很糟。
李魚蹬車蹬得快要累死了,全靠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撐了下來。
一個大活人在後面追了這麽久,他不信車裏的人沒有察覺。
很大可能,對方壓根不想停車。
李魚死死捏住車把,死咬着牙關,等着吧,等老子拿下你,有你好受的。
汽車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自行車仍舊死跟着不放,只是兩車的距離比之前拉大不少。
眼看着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司機看向後視鏡提醒道,“閣下,還有大約七公裏咱們就到了。”
Advertisement
後座那位居然嘆了口氣,略微苦惱的蹙起眉頭。
司機心裏天崩地裂,一臉懵逼,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竟然會出現這種表情。
太意外,太驚悚了。
應寒終于開口,“停車。”
司機來了個急剎車,正襟危坐候在駕駛座上,等候差遣。
見前方的車停了下,李魚快翻白眼的眼裏頓時迸□□光,腳下蹬得越發賣力。
他捏住剎車停在車屁股後面,剛翻下去,膝蓋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這一路追來的速度,都能參加自行車世錦賽了。
所以說,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區區追個車算個屁,應寒這骨頭再難啃,他也要拿下。
撩起衛衣下擺擦了下眼皮上的汗,李魚喘着氣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
男人不知道坐在裏面搞什麽,遲遲不動。
只有司機看見了,主任不是不動,而是在深呼吸。
司機,“……”
聽見車窗又被敲了幾下,司機遲疑,“閣下,還趕時間麽。”
應寒開口,“趕。”
随着話音落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終于扣動門鎖。
李魚還在喘,見男人下來,啥也不問,先要了瓶水喝。
清涼下肚,迅速緩解了髒腑的灼燒,人也清醒不少,這才顧得上打量男人的着裝。
應寒穿着一套純黑色的西裝,內搭白襯衣,脖子上系着黑色領結,再配上一絲不茍的大背頭,說不出的禁欲。
李魚舔了下嘴唇,覺得又有點口幹。
他清清嗓子,“你那天去哪兒了,我把酒店翻了個遍也沒找着你。”
應寒的回答能氣死人,“開了個房間休息。”
李魚啊了一聲,“還有這種操作?”
“有。”應寒聲音冷淡,擡眸看了眼藍墨色的夜空,“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別跟着我。”
李魚沒這麽好打發,“行,那你給我留個電話號碼。”
應寒,“沒有。”
“逗我呢,我不信。”
不給就不給呗,這理由也太敷衍了,不接受。
應寒嘴唇動了動,轉身走至副駕駛,對司機說,“把你手機給我。”
司機老老實實掏出手機,雙手奉上,欲言又止。
見男人拿着手機返回來,李魚咧嘴笑了,急忙掏出手機,報了串數字。
應寒嗯了一聲,摘掉一只手套,在屏幕上按來按去。
李魚踮起腳觑了一眼,心裏操了一聲,“你幹嘛呢?”
男人沒輸入號碼,而是挨個點開app,又挨個退出。
李魚心裏有個荒誕的猜想。
他繞到應寒身邊,發現通話鍵不在桌面上,随後捏住男人冰涼的手指,點開後臺,看了一圈,然後翻頁,點了個綠色聽筒的圖标,按下數字鍵,撥通。
應寒将手指從青年的指間抽出,耳朵全紅了,唯有嘴唇緊緊抿着,維持他最後的高冷。
李魚挂掉電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不會用手機啊?”
應寒,“不愛用。”
李魚假裝信了,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都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有事。”應寒蹙眉,“你怎麽還不回家。”
李魚聳聳肩,“跟宋安和傑克約在酒吧見了個面,這就回去。”
男人一聽見酒吧兩個字,臉色沉了沉。
“最近不安全,入夜以後別亂跑。”
李魚乖乖點頭,“好的。”
眼睛卻始終落在對見那張臉上,他發現,男人的頭發梳上去以後,整個輪廓都顯露出來,比之前還帥。
應寒退後幾步,替青年拉開後座,“上車。”
李魚背着手搖頭,“我自己騎車回去,很快的。”
見他堅持,應寒說了句等我一下。
他坐回車內,讓司機遞了把小刀,在指腹上劃拉出一條口子,随手抓了瓶礦泉水,重新下車。
“拿着,路上喝。”應寒把水遞給青年,随後動作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注意安全。”
李魚睜大眼睛,傻了。
目标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會關心他。
比李魚更驚訝的是司機,他清清楚楚看見,先生将指腹上的血,擦在了青年肩上。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将這個人類劃入了保護範圍。
有了同類的氣息,小青年就是在外頭晃蕩一整夜,也不會有誰動他半分。
司機眼觀鼻,鼻關心,等到先生上車,便安安靜靜的重新發動汽車,一句也沒有多問。
應寒的目光卻落在後視鏡上,直到青年騎着車,轉過街角。
他将司機的手機遞回去,吩咐道,“替我準備一部手機。”
司機,“……好的,閣下。”
李魚蹬着自行車,繞過街角,騎上建築背面那條馬路,透過每棟間的巷子,隐隐能看見那輛平緩行駛的黑色轎車。
這架勢,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1551問, “需要給你米月打電話嗎?”
李魚想了想說,“打一個吧,免得她擔心。”
這次他沒追太緊,始終隔着五六百米,從他的位置看上過去,那黑得發亮的豪車,只是一個很小的點。
也不知騎了多久,總之是抵達了城外。
他微眯着眼睛,努力辨認許久,依舊無法相信,“1551,我這是追人追到了火葬場麽。”
1551,“如果牌子上的單詞沒有錯誤的話。”
恰巧一陣涼風吹過,李魚抱着胳膊顫了下,心裏一萬個後悔。
更多的,卻是好奇。
大晚上的,沒幾個人敢來這種地方,應寒不但來了,貌似還進去了。
李魚把自行車停在就近樹林,讓系統幹擾監控,随後弓腰從門衛處的窗戶底下通過,鑽進旁邊的灌木叢中。
“1551,目标位置。”
“三樓東面盡頭的停屍房。”
“……”李魚,“目标是入殓師?”
1551,“……”
李魚蹲在原地,強行往腦子裏灌入各種和諧美好,終于鎮定下來,溜進大樓。
上到三樓,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然後背過身去,默念:左西右東。
1551,“……”
停屍房大門緊閉,李魚驚吓過度,渾身發軟,費了吃奶的勁兒,才擰開門走進去。
室內關着燈,只能看到停屍床上一個個被白布覆蓋的輪廓。
李魚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覺得不夠,又雙手合十做了個阿彌陀佛。
停屍房很大,每張停屍床間隔很開,環境一目了然,除他以外,沒有另一個活人的影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離開,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本就亂蹦的心跳,直接蹦到了嗓子眼。
李魚,“誰!”
“我。”那聲音帶着愠怒,“你怎麽在這兒?”
李魚轉身,差點撲上去用力抱住對方,太他媽吓人了,這種鬼地方再也不來第二次了,心髒受不了。
“我……”嘴一張開,腦子卡殼了。
“你跟蹤我。”黑暗中,男人繃着臉,黑色的眼睛被一點微光點亮,十足的怒氣。
“我沒有。”李魚急忙擺手,腦子裏靈光一閃,“我是來看瑪麗的,這兩天思來想去,總覺得瑪麗的死有古怪,你不覺得麽?”
瑪麗死亡的事,是宋安報的警,第二天一早,李魚和傑克都被請到了警察廳。
當時他還盼望着能跟目标見一面,結果人牛逼,直接給警方打了個電話。
上一秒還對他們兇神惡煞的警察先生們,挂斷電話後什麽都沒說,把他們三個都放了。
現在想起來才知道,應寒應該是借着身份向警方施壓了。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應寒答非所問,強勢的推着青年往外走。
李魚,“我一個人不敢出去,我等你一起走。”
“不行。”
“為什麽不行。”
“沒有為什麽。”
“那就是行。”李魚說,“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應寒目光沉冷,腮幫子肌肉鼓動,像要咬人。
李魚不怕事兒,仰頭跟男人的視線對上,大有死磕到底的架勢。
兩雙眼睛對視了整整兩分鐘,應寒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聽話。 ”
李魚吓得不清,趕忙問系統,這算情話嗎。
系統無情給出否定答案,讓他再接再厲。
應寒蹙眉,雙手按住青年的肩膀,“跟我在一起很危險,你必須走。”
李魚,“我不怕。”
“可能會死。”應寒眼底閃過什麽,眉間的褶皺加深。
眼前的人個子不太高,身體瘦弱,他只需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把人掐死。
太脆弱了。
李魚堅定道,“我不怕。”
應寒沉默的判斷這三個字是否真心,答案是是。
這具脆弱的軀體內,裝着一個強大堅毅的靈魂,如同一個光源,讓饑渴難耐的人無法抑制的想要靠近。
男人頓了頓,反手握住青年的手腕,“緊跟着我。”
李魚開心了,“好,”
他乖乖跟在男人身後,始終保持半手臂的距離,見對方連續掀了幾次白布後,他确定,目标真不是什麽入殓師,也不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
而是單純來做調查的。
将停屍房內所有白布都揭過一遍後,應寒停下動作,臉色沉得能滴水。
李魚難以置信道,“這些人的死法和瑪麗是一樣的,他們也是參加過游戲的?”
“嗯。”應寒說,“原則上,每年只在意向書中抽取五人參與游戲。”
李魚驚訝,“你也知道?”
應寒說,“有個朋友。”
李魚沒想那麽多,好奇道,“你朋友也拿到支票了?”
“嗯。”應寒不欲多談,“今年具體抽取了多少人,目前尚不知曉,但這間停屍房裏,包括瑪麗在內,共有三十個死者,來之前我了解過,他們都被發現于市內,或者郊區等不同的地方。”
說明,在他們參與游戲的同時,其餘二十九個地方,同時在進行游戲。
李魚不敢想象,其他城市是不是也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不對。”他突然回過味來,“你應該不差錢吧,犯不着提交意向書。”
應寒回道,“因為好奇。”
這玩意兒誰都有,李魚偏頭問,“那你後悔麽參加嗎?”
這可是個丢命的游戲,萬一出個岔子,富二代也好,官二代也好,都得跟潇灑日子說拜拜。
“不後悔。”應寒看了眼青年,又迅速別開臉。
李魚把臉伸過去,“是因為我麽。”
“不是。”男人的聲音硬邦邦的。
李魚挑挑眉,肆無忌憚的嘿嘿嘿,“懂了。”
應寒不知道他究竟懂了什麽,總之額角突突直跳,頭疼,還有種想要迫切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想法。
不正常,這樣沒有冷靜的他完全不像他自己。
“走吧。”應寒丢下話,轉身就走。
兩人的距離一拉大,李魚就感覺背後涼飕飕的,連跑帶跳追上去,死死揪住男人的袖子不放。
快走出火葬場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件事。
“既然其他游戲組內都死了人,那有人受傷嗎?我一直搞不懂,傑克能活下來,到底是因為兇手下手的時間不夠,還是故意放過他。”
應寒說有,“加上傑克,共三十人受傷,頸部動脈險些被穿刺,而且都活着。”
“他們也是被送回凱撒酒店,然後由凱撒酒店的醫生負責處理傷勢?”
說完話,李魚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心裏猜測就要沖破懷疑的土壤,生長出來。
而矛盾的是,他又害怕懷疑被證實。
應寒垂眸看着他,說了一個字,“是。”
“你知道,凱撒酒店非常大,我們在二樓的休息室,他們有些被安排在三樓,有些在後面的別墅度假區。”說完又補上一句,“我也是剛得知不久。”
李魚握緊拳頭,渾身發冷。
傑克只是衆多游戲參與者的一員,凱撒酒店沒道理特殊對他使用非常正常藥物。
這三十個被治療者,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是一場布局精密的謀殺,也是實驗,他們生在其中的人,每個人都可能會成為下一個瑪麗,或是傑克。
就在李魚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冒時,腦子裏叮一聲。
世界秘密的小菊花,有幾片花瓣亮了。
說明自己解開了秘密的一角。
緊跟着,又彈出一行數據,【目标秘密,1個。】
李魚,“……”
對于多跳出來任務,他已經麻木了,此時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第一個秘密上。
這逼世界驚現刺激,已經超過他的承受範圍,想撂挑子不幹了。
1551蹦出來,嚴肅批評道,“作為男人,就是要迎難而上,頭破血流都不退縮。”
李魚,“迎男而上有,突破血流倒是沒有,就是屁股開又要花了。”
1551,“……”
系統吃癟,李魚心就好,翹着嘴繼續跟着往下走。
快下完樓梯的時候,他突然扣住男人的手腕,拔足狂奔到灌木叢前。
應寒不明所以,“你……”
李魚一把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頭,擡起膝蓋用力,把人頂進灌木叢裏。
“別大聲說話。”青年小聲警告,随後問,“你剛剛怎麽進來的。”
應寒臉色不虞,“走進來的。”
李魚不贊同的皺眉,“被發現了麽?”
“沒有。”
“你膽子也太大了,門衛睜眼瞎嗎。”
“他被……”應寒将催眠兩個字吞回去,換了個說法,“他睡着了。”
李魚哦一聲,“保險起見,我們從這兒走。”
他沒舍得将壓在男人腦袋手拿,而是揩油揉了幾下。
目标這頭發摸起來油光水滑,跟絲綢似的,記得上個世界,顧徐的頭發也是這樣的。
看來是标配。
李魚指了指男人的西裝,因為下蹲的緣故,腰上的西服繃緊,扣子都快勒掉了。
應寒下意識站起來,被青年死死拽住下去,随後就見一只手伸到自己腰腹上,幫忙解開兩顆紐扣。
李魚看了眼男人系着皮帶的西褲,眼神發熱,剛剛不小心碰了一下,腹肌梆硬。
他沖着男人打了手勢,“跟着我。”
應寒沒跟上去,表情複雜。
青年貓着腰,撅着屁股,在兩行矮灌木中學鴨子走路,每走一步,腰和屁股都會扭一下。
男人攥緊拳頭,站直,腳下一轉踏出矮灌木,迅速從青年身旁掠過。
李魚驚了,目标就是叼,幹偷雞摸狗的事情都敢這麽大搖大擺,牛逼。
心裏一着急,他也不學鴨子了,飛快追上去,在門衛處将男人逼停。
裏面,守門大叔正直勾勾的盯着老舊的電視機,咧着嘴,一動不動,像個蠟像。
察覺不對,李魚把頭探進窗戶,正要舉手在大叔眼前晃一晃,應寒突然揪住他的後領,把人拎起來。
衣服随着男人的手勢和力量,聽話的往上爬,露出一截光溜溜的腰。
被風一吹,雞皮疙瘩順着爬上脖子。
李魚趕緊抓着衣服往下壓,兩條腿在半空蹬來蹬去,臉都紅透了。
他個一百多二十多斤的成年男人,随随便便就被拎起來,真他媽丢人。
應寒一路無話,把人拎到樹林邊,腳一沾地,青年就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兇狠的瞪大眼睛,心裏各種髒話,就是不知道先罵那一句。
應寒面不改色,搶占先機,“那地方有攝像頭。”
一聽這話,李魚就什麽都罵不出來了,說到底,人家也是為他好。
作為a 級別的大佬,有這份善心不易,他應該妥善珍惜和維護。
李魚紅着臉,“哦。”
應寒淡淡嗯了一聲,轉身欲走,胳膊猛然一緊。
他回頭,“怎麽?”
“沒事,就想謝謝你。”李魚頂着紅富士臉,沖他一笑,按住男人的肩膀,仰頭咬了一口。
因為身高差距和緊張,他沒掌握好力度。
牙齒把人嘴皮子給磕破了,砸吧嘴,全是血味兒。
應寒臉鐵青着臉,掐住青年的兩腮,迫使他張開嘴,“別吞,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