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公爵的邀約10
男人的眼睛深邃鋒利, 瞳孔顏色極深,和騷包紅差遠了。
至于體溫,李魚暫時無法解釋,但他知道, 有些人确實天生手腳冰涼。
更何況——
他毫不避諱的, 将目光轉移到男人的手腕上,那地方戴着一只和他們三人一樣的手環。
如果真是同類, 男人沒必要把自己也放在局中,站在不知名物種的對立面。
并且可以确信, 應寒這人雖然表面冷淡, 卻從未想過傷人性命……這跟體系藏在黑暗中偷襲他們的怪物, 相差太多。
大家一起從絕境走出來不容易, 他不想懷疑應寒。
李魚擡眼,沖男人咧嘴一笑, “想說你帥呗。”
應寒, “……”
宋安拳頭放在嘴邊,佯裝咳嗽幾聲, “聊正事,聊正事。”
傑克顫抖地拿出皺巴巴的信封,一共四張, 每人一張。
李魚接過自己那張,背面寫着四個字, 【荒野求生】 。
四只肥肥胖胖的小白豬, 在野外歡快蹦跶, 突然飛來一直利爪,啊,死了一只。
畫面感太強,恐怖和緊張感瞬間就沒了。
李魚抹掉腦海中的畫面,目不轉睛望着應寒,“沒有說明時間地點,怎麽辦,我們要不要準備點應急物品和武器?”
“沒用。”應寒将任務卡丢進煙灰缸,不知從哪兒掏出個複古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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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指尖推開蓋子,頃刻間引燃卡片。
火苗在四個人的眼裏跳動,迅速将卡片燒成灰燼。
宋安閉了閉眼睛,摸出一支煙遞給應寒,見人不要,自顧自抽起來。
半晌,他長長嘆了口氣,“應老弟說得沒錯,沒用,那些瘋子不會讓我們帶的。”
這話就像是跟導火線,傑克的攥着頭發的手指越發用力,肩膀不停的聳動發顫抖,嘴裏翻來覆去念叨着同一句話。
李魚仔細辨認許久才聽出來,他說的是,“這次死的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傑克的情緒已經到達了頂峰,受到襲擊的恐懼如同帶刺的藤蔓,纏得他喘不過氣,那吭哧吭哧呼吸聲,一下大過一下,像只激将發怒的公牛。
應寒微眯起眼,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傑克混沌的大腦瞬間清晰,同時,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畏懼。
那是弱者對強者先天的臣服和懼怕。
“我,我沒事。”一時摸不透心裏的情緒,傑克出于本能的瑟縮了下,往旁邊挪了點。
應寒收回手,和另一只交叉着,放在翹着腿的膝蓋上,“我等下還有事要處理,各位如果有其他安排,可以告知司機,他會安全将各位送達。”
男人說完,長腿已經跨下去。
李魚迅速掃了一眼,對方左手的食指上,有個金屬扳指,扳指沒有戒面,周身都是繁複的花紋。
花紋很別致,別致到他以前從來沒見過。
“應寒之前手裏沒戴過戒指吧。”李魚問其他兩人。
傑克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吭聲,宋安倒是說了句沒有。
之前見面,目标從頭到腳,除了被強制扣上的手環,什麽都沒戴,再加上他清冷的性格……李魚怎麽想都覺得他不是愛戴飾品那一類。
見青年沉思,宋安擡起屁股坐到對面,小聲問道,“怎麽了?應寒有哪裏不對勁嗎?”
老大哥哎,就算真有也不能說,大佬的秘密只能我一個人知道。
“沒有。”李魚扭頭看向別處,轉移話題,“我得去買點東西,先走了。”
宋安揮揮手,“有事及時聯系。”
李魚背對着比了個再見的手勢,匆匆下車。
目标個子高,衣着打眼,往人群中一放,絕對是鶴立雞群,于是在一眼望過去沒找到人後,李魚果斷放棄跟蹤,蹬着小破驢回家了。
家裏,米月又在小院子裏折騰她種的那些菜。
李魚探頭看了她一眼,去了斜對面的格蕾絲阿姨家。
格蕾絲因為昨晚進賊的事情,非常惱怒,正拉着丈夫一起給門窗加栓。
見青年過來,她扯出一抹真誠的笑意,“米諾,昨晚真是太謝謝你了。”
“應該的。”李魚往裏看了看,“昨晚的事情報警了嗎?”
格蕾絲說報了,“警察只是大致查看了下,你知道,我們這邊沒有 監控,報了警也是白搭,抓不到的人的。”
這破郊區,不但沒有探頭,距離最近的警局有二十分鐘車程。
像原主他媽那樣若不經風的,真要出個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李魚伸手在兜裏掏了掏,抓出一把票子塞給格蕾絲。
“格蕾絲阿姨,我最近幾天要去上班,回不了家,我不放心我媽一個人。”他頓了頓,做出不舍的表情,“能讓她晚上住在您家裏嗎?”
格蕾絲看着手裏皺巴巴的錢,心裏酸澀,急忙塞回去。
“不要錢,你走之前通知我就行,我會幫你看着她的。”
李魚只好把錢揣回去,留了個電話號碼。
格蕾絲把號碼妥帖放進電話簿,轉身去廚房拿了個餡餅,讓青年帶回去。
餡餅外酥內軟,夾着火腿。
李魚皺着鼻子嗅了嗅,真香,他仰臉一笑,“謝謝阿姨。”
格蕾絲跟米家鄰居十年,幾乎是看着米諾長大的,她心疼孩子,也憐惜米月的辛苦。
可到底條件不好,能提供的關懷有限。
她摸了摸青年的頭發,“快回去吧,在外面工作要多注意安全,別讓你媽媽擔心。”
米月就米諾一個兒子,她要是知道米諾其實已經死了,不知道該多傷心。
李魚掂了掂手裏的盤子,跟系統說,“1551,我會讓原主他媽過上好日子的。”
“別想那麽多。”1551道,“先顧好眼前,別把命搞丢了,倒檔重來。”
一提這個李魚就郁猝,将餡餅放下後,立刻跑到地下室,翻了把折疊的水果刀,種蘑菇似的,蹲在地上嘩啦嘩啦的磨刀。
刀口本就鋒利,經過打磨更是寒光四射。
李魚滿意的在刀柄上親了一口,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發給應寒。
背負着沉重歷史和秘密的古堡內,門窗緊閉,四周昏暗,只有走廊裏的燭臺亮着。
負責打理古堡日常事務的,是一名叫艾爾的中年男人。
衆所周知,他是古堡內最年長的仆人,擔任管家一職。
艾爾兩手交疊放于腹前,站姿筆挺,目光始終平時着前方。
一名侍女端着托盤走近,恭敬的承上。
按照慣例,艾爾取出一點品嘗,幾番确認安全後,才親自将托盤接過,扣響緊閉的木門。
門內,火紅色的家窗簾被掀起一角。
年輕的男人蹙眉站在窗前,借着夕陽的餘光,低頭思索着什麽。
艾爾将托盤承上,剛要開口,背後傳來急促的奔跑聲,直奔房間而來。
他警鈴大作,目光冷冽的看向門口。
司機一路跑來大氣都沒喘一聲,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捏着自己的手機,兩手一起搖晃揮動,“閣下,有您的信息。”
應寒眉間的褶皺被熨平了。
信息來自于米諾,內容是一把廉價孱弱的水果刀。
下方配了行文字,【我這次會偷偷帶刀,藏在誰都猜不到的地方,你別擔心,我能保護你。】
應寒,“不知死活的小東西。”
自言自語說完,又忍不住把信息看了一遍,再一邊,又一遍。
司機奉上新買來的手機,又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個小信封,“這是您的號卡。”
應寒接過手,解開西服紐扣坐下來,開始認真搗鼓。
艾爾,“……”
在他眼裏,公爵閣下一直是優雅、冷漠,與喧嚣我充滿污穢的現代社會永遠隔着一道屏障。
像手機這種新時代的東西,跟他的主人真的很不搭。
而如今,他尊貴的主人正揭開手機盒子,取出說明書。
夕陽被時間一點點拖下地平線,只剩下一縷餘光,正常人的話,早就看不清紙上的字跡,應寒卻依舊能清晰辨認。
艾爾将托盤往前推了下,輕聲提醒,“閣下,您的晚餐。”
杯子裏暗紅色的液體,被推得晃蕩起來,在杯壁上留下一層薄紅。
應寒蹙眉掃了一眼,單手取過抿了一口。
艾爾重新化為雕像,一動不動立在側邊。
司機盯着男人手裏的紅色液體,咽了咽口水,餓了。
“閣下如果沒有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
應寒抽空看了他一眼,将說明書翻過一頁,說了聲謝謝。
司機受寵若驚,直到回到古堡後的小樓,仍舊樂得咯咯直笑。
說明書看完,該上sim卡了。
那小卡片也就指尖大,必須小心謹慎才行。
應寒将卡插上,舒了口氣,這才開機,注冊,登陸,然後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将背下來的號碼存進去。
艾爾觑了一眼,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機,“閣下,我的號碼您記一下,萬一……”
應寒,“沒有萬一。”
艾爾,“可……”
“艾爾,你是對你都能力沒有信心嗎。”公爵閣下冷着臉,再次打斷心腹。
艾爾默默将手機揣回去。
李魚一條信息發出去,等了幾個小時都沒收到回複,直接睡着了。
再醒來,太陽已經照到屁股,帶着春日特有的溫度。
李魚揉着眼睛慢慢清醒,拿起手機看了眼,通知欄裏躺着一條垃圾短信,順手就删了。
伸着懶腰,軟綿綿地走入衛生間,一擡眼,差點喊出聲。
浴室白色的地板上,躺着一只死兔子,本該光潔的鏡子上,寫着一行字。
——請于上午十點準時,在凱撒酒店集合,過時後果自負。
字跡鮮紅,已經幹涸。
“諾諾,你起來了嗎?”
房門外傳來米月的聲音,李魚用力關上浴室門,用背頂住,“起了。”
米月已經走進房間,在浴室門上敲了敲,“怎麽了?聽你聲音不太對,感冒了?”
李魚壓着胸口緩了幾下,別開眼沒看地上被割斷脖子的死兔子。
“媽,我便秘呢。”
“……哦。”米月清了清嗓子,“那什麽,你快點下來,早餐該涼了。”
李魚趴在門上偷聽,确定人已經走遠,才滑坐到地上,思考着該怎麽處理眼前。
現在距離十點還有一個半小時,得趕緊。
他繞開兔子,從盥洗盆下的櫃子裏,找了個裝東西的塑料袋,拎着兔子丢了進去,然後将浴室噴頭打開,制造噪音,讓米月以為他在洗澡。
玻璃和地上的血跡幹得跟什麽似的,摳都摳不掉。
所以對方潛入房間,至少是在三小時之前。
一想到睡着以後,有個東西可能趴在床頭看自己,李魚想死的心都有了,太他媽恐怖了。
“1551,有東西進來你不知道嗎?”
“原則上,我是跟你的表層意識相關聯的,你睡着,我也會跟着陷入休眠。”
李魚罵了句操,“虧我喊你聲一哥。”
1551趕緊說, “不過你回去以後,可以想辦法修改下我的程序設定,把工作時間定為24小時。”
聽聽,勞模啊。
李魚感動,“我就知道,一哥沒白叫。”
于是1551開始在他腦子裏哼歌,歌詞除了噫就是嗚,非常智障。
李魚被他煩得不行,手上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二十分鐘就把衛生間搞得幹幹淨淨,到處都是沐浴露的香味。
随後将死兔子連同髒毛巾一起,從窗戶扔了出去。
樓下,米月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急了,剛起身,就見兒子擦着頭發走下來。
她責備道,“怎麽現在才下來,牛奶都涼了。”
李魚不挑,一口氣喝了一大半。
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我剛剛接到通知,有同事請假了,接下來幾天晚上和白天我都得守在倉庫,就不回來了。”
米月愣了下,難過的垂下眼,“是我不好,要不是我……”
“沒有。”李魚擦擦嘴,在女人面前蹲下,兩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小時候,你不也為了我東奔西跑,白天黑夜忙碌嗎?我現在長大了,有能力照顧您了,我挺高興的。”
米月溫柔的摸摸兒子的臉,她這輩子失去了愛人,颠沛流離,卻從來沒後悔過。
丈夫給了他愛情,兒子給她親情和支撐。
她低頭在李魚額頭上親了下,溫聲叮囑,“早點回來。”
李魚回了個貼面吻,回樓上拿包的 時候,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腦子裏就一句話,原主他媽可真好啊。
離開前,他先去告知格蕾絲阿姨自己離開了,然後繞到房間浴室下方的空地,将死物放進車兜裏,丢到了離家十公裏外的地方。
昨晚的事情給他敲響了警鐘,不管那些晝伏夜出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他必須盡快找出真相。
否則有危的不只是他,還有其他更多的人。
九點五十五分,自行車在凱撒酒店門口剎住。
李魚剛把車鎖上,就見遠處走來一個人,是傑克。
傑克兩眼通紅,神色憔悴,仿佛整個人都被陰雲籠罩,喪得要死。
李魚跟他一起往裏走,“昨晚沒睡好?”
傑克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見什麽了?”李魚偏頭觀察着他的表情。
從他們上次離開凱撒酒店開始,傑克越來越不正常,暴躁、傷人、失憶,這三樣串在一起,就是大寫的不祥。
不好的預感層層疊疊壓在心上,讓人無端煩躁。
這次集合不在二樓休息室,而是一樓大廳。
宋安早就到了,正拉着前臺妹子的手,有板有眼的給人算命。
李魚無語的拍了下他的肩,“應寒還沒到?”
“早就到了,不知道遛到哪兒去了。”宋安頭也不回,無縫接繼續給人算命,“姑娘,你看你這感情線又長又直,說明你這人對感情專一……”
李魚看了眼,心裏罵了句傻逼,那明明就是事業線。
這忽悠人的技術,還不如他專業。
前臺後的牆壁上,挂着三個時鐘,當地時間十點整,應寒從二樓下來了。
一直守在大廳的經理愣了下,氣勢洶洶的沖上去,“應先生,我記得我叮囑過,最好是不要随意亂跑,會沖撞到貴客。”
應寒插着兜,直接繞過來到李魚面前。
“為什麽不回複我信息。”
李魚啊了一聲,急忙摸出手機,翻出已經被放進垃圾箱的短信。
短信內容就一個字,【我】,自帶一股叼炸天都氣勢。
李魚尴尬的把恢複短信,把號碼存起來,幹巴巴哈哈笑了兩聲,“我還以為有人發錯了。”
應寒臉都黑了,他以為青年能猜到的。
看來兩人還是缺點默契。
就在這時,頭頂的突然滅了,來時的酒店大門也被緊緊關閉,四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李魚明顯能聽到,有其他人跑進了大廳,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幹什麽,其中夾雜着宋安的謾罵。
他下意識往身旁蹭了蹭,抓了住了一只手。
男人的皮膚滑膩,冰冷刺骨,很容易讓人想起傑克之前的形容,死人。
李魚咽了咽口水,不停地告訴自己,別瞎想,在腦子裏替應寒找了一個又一個借口,奇怪的是,心不但沒安靜下來,反而越跳越快。
他也鬧不清楚自己究竟處于何種心理,雙手不受控制的,順着男人的手指摸上去,手腕,小臂,胳膊,全都是冰涼的。
這下子,李魚徹底懵逼,所有借口都被指腹下的觸感摧毀的一幹二淨。
黑暗中,應寒微微眯起眼,掐住青年的下巴,貼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氣。
涼飕飕的。
李魚緊張,“怎麽了嗎?”
“你在确認什麽?”
大概是距離太近,男人每說一個字,嘴唇都會碰到他的耳朵。
李魚本能的往後縮,卻被一只手按住後背,堵住了去路。
那只手五指分開,強勢的将人往前一按,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上前,熱乎乎的臉貼上男人硬邦邦的身體上。
李魚愣了下,沒有第一時間撐開對方,反而微微蹲下,把耳朵貼在了對方胸上。
感覺到青年的身體驟然僵硬,應寒動作輕柔的,将手指插入他細軟的發絲。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男人寒涼的氣息鑽進耳朵裏,李魚顫抖起來,克制着掉頭逃跑的沖動,等待着男人接下來的話。
他說,“用你的心髒來換。”
低啞的尾音尚未徹底消失,李魚腦子裏響起清脆的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