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光陰如瀑,兩年的時間很快就逝去了,又到了深秋。
如今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晚餐之後的散步,一個人感受夜的涼,夜的靜,夜的孤獨。
經過那件事以後,我漸漸走出了童年陰影,這算是因禍得福,可有一得也必有一失,從那以後,對于男人、女人我都提不起興趣。
我對沈強的怨已不如當初那般,反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思念越發的濃烈,每每想到他,心口會有化不開的濃情蜜意和解不開的苦澀惆悵。
我是愛他的,也是理解他的,換做我是沈強,那一晚我不會做得比他好,我有想過去找他,我想見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不會再接受他的吧,因為我可憐的自尊。
有些人,相見不如懷念,就這樣,挺好的。
我花了更多的心思在公司上面,員工開始連軸的加班,開始擴招人手,看着流水的進賬,我把心思打在了投資上。
公司最近整體看好一個房産項目,剛投了一筆款,業務那裏就陸續收到了退單,接下來就是大批的退單,大部分的供應商聽聞了風聲開始催款,整個公司上下都開始人心惶惶。
核對了所有退單以後發現大部分退單都是H公司的,小部分是依靠H公司生存的其他公司。
負責這家公司的業務小張在緊急會議上說了他所了解的情況:“H公司退單的理由是我們的原件和他們要求的有1毫米的誤差,型號不能匹配,這是他們的合同複印件。”
“秦總,合同上要求的是2.2毫米的內徑,退廠後我們立刻緊急拆驗,實際配件也是2.2毫米,誤差絕對控制在0.1毫米之內,絕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誤差,肯定是有某個環節搞錯了。”業務部的經理蘇牧義憤填膺,“一定是H公司故意甩單找事。”
我看着手裏的合同原件白紙黑字上的1.2毫米的內徑要求,把合同拍到桌子上,語氣冰冷地說道:“你自己看看合同是多少。”
其他部門的經理把合同遞到了蘇牧的手上,蘇牧看到合同上的字樣大驚失色:“不可能,絕不可能!小張簽完合同我再三确認以後才生産的。”
他看向生産部的趙經理:“趙經理你說,當時我們讨論數據調整參數的時候你也看過的。”
趙經理臉色讪讪地支吾着:“我們生産管理是你們要求怎麽做就怎麽做。”
蘇牧氣憤地站了起來:“真是個沒擔當的孬種。”
“蘇牧。”我看着他說,“這次出了這麽大的纰漏完全是你的疏忽。”
“秦總,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你竟然懷疑我?”蘇牧雙眼通紅。
“這是事實,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你走吧。”
“秦總,合同是我簽下來的,都是我的錯,不關蘇總的事。”小張站出來懊惱不已,“都是我年輕不懂事,以為簽了合同交給經理就沒事了,才導致經理忙裏出錯。”
蘇牧見我什麽話也沒說,失望憤恨地甩手離開了。
“小張。”我看着低頭忏悔的小張,“你還年輕,能簽下這筆訂單說明你有本事,這批貨你來處理,有什麽辦法的話直接來找我。”
小張擡頭驚喜地看着我,眼睛發亮:“秦總,我,謝謝秦總,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栽培。”
“沒什麽事散會吧。”
各部門經理紛紛離開,只有財務經理和公關經理留了下來。
財務經理本來頭發就少,如今腦門更顯得油光光了:“秦總,您看這幾個廠商,今天打電話來說要是在不給款,就要停了所有原料的供應……”
“你先去忙其他的事情,款項的事讓我再想想。”
會議室裏就剩下我和公關經理張琳,“秦總。”
“張琳。”我手在電腦上飛速地敲打着,“我要的資料呢。”
張琳趕忙雙手把文件夾遞給我:“這是那幾個廠商負責人的資料,他們都是公司合作多年的老夥伴了,至于這次為什麽會突然聽到風聲就開始催款,據我推測,都是跟這個人有關。”
我看着張琳從文件夾後面翻出來的一張照片;“秦伯父?他出來了?”
“是的,三個多月前出來的,出來以後就開始結交以前的老朋友還有生意夥伴。”
“呵,剛出來就這麽會折騰。”我合上電腦冷笑一聲。
“地産的項目雖然資金回流慢了點,但那可是一塊肥肉,他還真舍得下血本。”張琳性感的聲音調侃着,“難為他侄子現在在公司都快混不下去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H公司的陳副總是他的女婿,在公司混了十幾年竟然在一個毛頭小子手底下當副總,心裏肯定不服氣,所以時機一來就想搞場小動作,估計馬上就會來談低價購買的事兒。”說着說着她突然笑了起來,“蘇牧這家夥不去當演員真是屈才了。”
想起剛才蘇牧的那一場‘大戲’,我也覺得好笑。
為了流動資金的問題,我聯系了銀行貸款的事,大部分的口風都是知道公司在面臨退單的問題而擔心風險。電話打到兩點多,我實在是乏累和煩悶,胃裏空的不舒服,看着辦公桌上已經涼了的快餐,瞬間又沒了食欲。
在我還為資金犯難的時候,張春陽帶着他家已經六個月大的小公主來到了我辦公室。
他一點也不嫌丢人地身前挂着一個粉色的嬰兒背帶,一臉笑呵呵的有女萬事足的傻爹模樣,揮着他女兒的小爪子跟我打招呼。小公主粉嫩嫩的可愛,流着口水張着無齒的小嘴跟她爹一樣笑得傻呵呵的。
“可愛嗎?已經開始長牙了。”他恨不得把那幾顆剛露出頭的小牙齒一顆顆指給我看。
“不工作在家不無聊麽?”春陽現在醫院的工作也不做了,藥廠的研究也不做了,在家裏做起了全職奶爸。
“怎麽會無聊!”他笑的見牙不見眼,“光這個小淘氣就夠我操心的了,再說了,陪寶寶肯定比工作更重要。”
我自身的經歷告訴我他是對的,我也曾幻想過如果我也有孩子,我一定會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孩子的健康成長上。
“那為什麽不讓娜娜照顧孩子?我聽說孩子都依賴媽媽比較多。”
“只要肯花心思,爸爸媽媽都一樣。”他把寶寶放下來扶着她在我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小孩子站不直,走路腿一彎一彎的,就這都把春陽高興得跟什麽似的,“你看她走得多好。”
我無語……
“寶貝真棒!”走了一程,他停下來給了小公主一個愛的親親,然後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把小公主抱好,“就我掙得那點錢跟娜娜比根本不夠看,再說了,我是給別人打工,娜娜做的可是我們自己家的公司,肯定是我陪孩子了。“
他往門外看了一眼,然後說:“我跟你說,讓娜娜照顧孩子,還不如讓她去摘星星來的痛快……”
我瞄了一眼門外,站着一個打扮精致幹練的女人。這個憨貨,剛才你看了那一眼是白看了嘛!
“你說什麽呢?”娜娜輕輕走過來貼在張春陽耳邊呢喃道。
春陽吓了一跳,滿臉尴尬的哈哈大笑,娜娜也笑着假意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讨厭。”
春陽起來把凳子給娜娜坐,自己又找了個凳子坐在旁邊,開始逗女兒,一會兒扮個小貓,一會扮個小兔子。
“你公司的事我都聽說了。”娜娜說話就和她的性格一樣直率,直奔主題,“兩千萬夠不夠周轉。”
我被她的話震驚了,兩千萬不是小數目,她竟然張嘴就借給我。
“我是相信以你的能力,這點破事難不着你,當我借給你的,要還的。”
我被她的話逗笑了:“謝謝,綽綽有餘。”
讓財務經理把那幾家廠商的之前的款項結清,停止下單,讓業務和已經洽談好的新廠商聯系進貨生産。
又過了兩天,小張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興高采烈地說他想到辦法可以處理那批貨了。
我看着他充滿朝氣的臉,笑容燦爛,果然是個年輕人。
我撥了一通電話,然後示意小張坐下來說。
“秦總,我和H公司的人溝通過了。”小張滔滔不絕,“他們說可以收下這批貨,不過價格給的很低。”
“哦?”我挑挑眉,“他們沒讓我們重新趕制一批貨麽?”
小張舔舔嘴唇:“他們說這一批貨已經安排給其他公司做了,咱們的原件他們可以下次用。”
見我呷着咖啡沒說話,他又着急地說:“我是想着咱們的原件就算不處理,也只能囤在庫裏,所以……我們不如……”
他不說話了,我能感覺到他越來越緊張。
這時候蘇牧進來了,滿身的盛氣淩人的姿态:“秦總,我跟H公司的業務經理已經談好了,他們公司正在等着那批貨趕工,而我剛才已經安排貨運往H公司,後續的訂單也會持續跟進。”
“哦?這麽說規格尺寸沒有問題?”
“是那邊有人為了填滿自己的腰包欺上瞞下,哎喲巧了,咱們這邊正有人幫忙配合,就壓了這批貨。”
小張在蘇牧進來的時候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等到蘇牧話音落下,已經滿頭是汗:“蘇總,蘇總……”
“小張,你是不是覺得奇怪,明明那晚你已經銷毀了合同,為什麽還有啊?”蘇牧靠着椅背上,兩手搭在椅背上一副纨绔樣。
“我毀掉的是影印件?”小張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啊,沒用在正道上。”蘇牧假裝嘆息,“你病床上的媽媽要是知道她辛苦培養的孩子為了攢錢給她治病竟然去做這種事,你說她會怎麽想?”
“不要讓我媽知道!”小張緊張地乞求道,“都是我的錯,是我豬油蒙了心。”
“合同的事,我既往不咎,但是私刻公章是違法的。”我呷着苦咖啡,讓我昏沉的頭腦清醒許多。
門外警察進來了,把小張拷住要帶走。
“我記得你常說年輕就是資本,年輕人不怕犯錯誤。”蘇牧對着他們的背影說,“我希望你知道,年輕人的不怕犯錯誤是在正途上堅持自己的夢想,哪怕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向前沖,不是你可以任意妄為,你要知道,不怕犯錯不代表可以随意犯錯。”
“對不起。”小張沒有回頭,“我辜負了您的信任。”
“你當然對不起我的信任,你也對不起你自己的人生。”
小張走了以後辦公室裏安靜了很久,我不是個愛說話的,蘇牧癱在辦公椅上,用現在流行的詞,叫‘北京癱’,在我辦公室裏,也只有他敢這麽随便。
“H公司怎麽處理的陳副總?”我很想知道。
“查出來他這麽多年來利用職務之便收回扣,取私利,讓他要麽賠錢,要麽坐牢呗。”
蘇牧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此刻應該挺失落的吧,經常挂在嘴邊的得意弟子竟然做了這種事。
“哎呀,這兩天可把我累壞了,秦總啊,請我吃頓飯呗。”
“好啊,過兩天H公司的韓總有個廠商年會,你去把明年的訂單拿下來。”
“這是必須的呀,不過秦總你也太摳了,我是讓你請我吃!”
“……”
“喂,你不說話什麽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