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在衣櫃前已經站了半天了，挑了半天也沒有挑到一件滿意的衣服。
“寶貝啊，你還沒挑好啊，咱們要出發了。”阿強從樓下走了上來催着說，“別挑了，你穿什麽都好看。”
我沒理他，這是正式見家長，第一次去得穿合适而且體面的才行，好看有什麽用！繼續從櫃子裏一件件的拿着搭配，又一次深深地覺得不滿意之後對阿強說：“阿強，要不我們再去買件衣服吧？”
阿強突然身子一沉，整個人趴到我背上：“我的阿政啊，老頭什麽人你昨天都見過了，還這麽緊張兮兮幹什麽？”
“你不懂，得穿體面點顯得尊重。”我锲而不舍地再拿一套出來比劃。
阿強無可奈何，只能幫我挑衣服搭配，不顧我雞蛋裏挑骨頭，拉着我就要出發了：“走了，晚飯都要涼了。”
“你太誇張了，現在才四點不到。”
昨天先把蘇阿姨和爸爸送回家讓他們先倒時差，今天晚上我們小家先正式吃個飯，明天爸爸和蘇阿姨去領證，晚上兩家去酒店吃個認親宴。本來計劃是這麽定的，沒想到吃飯的時候爸爸唉聲嘆氣起來。
阿強把帶來的補品收到了櫃子裏，示意我去跟爸爸說話。
爸爸招呼我們坐好：“爸爸今天特地跑到郊區菜場買了走地雞，強子說你天天喝雞湯喝得不樂意，爸爸給你做的是板栗燒雞，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我點點頭：“謝謝爸爸。”
“阿政，我爸做菜這手藝雖然比不上我，但是也不錯，你嘗嘗看。”阿強收拾好東西，坐在我旁邊。
“臭小子，就會拆我的臺。”
“爸，你剛才嘆什麽氣呢？”阿強把一對雞翅都夾給了我，邊說邊問爸爸怎麽回事，“不會是蘇阿姨家裏反對吧？”
“烏鴉嘴。”爸爸臉色越發的不好看。
“還真是啊？因為什麽啊？”阿強卻絲毫不以為意，自家老頭這麽優秀還能有什麽問題？不管什麽問題，他自信都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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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兒子說，我幹了那麽多年，還只是個掃街的，跟他媽媽不合适。”爸爸自己倒了杯小酒喝，一副愁悶的樣子。
“人家說得沒錯啊！”阿強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趕緊扯住他的手，笑着對爸爸說：“那他知道您現在是書法家協會的會員，也在自學考試嗎？您也很優秀的。”
“嗨，知道，但是人家說，既然這麽優秀，還守着掃街的工作一直幹，說明我是死腦筋，怕他媽媽跟我受罪。”爸爸說着又喝了一杯酒。
“對呀，要是我媽，我也不舍得啊！”阿強手裏捏着個雞爪子啃得帶勁，嘴裏還不饒人的一個勁補刀。
我看着爸爸眼裏怒火大起，還沒來得及提醒阿強，就見到爸爸追着哇哇亂叫的阿強在進行‘親切友好’的親子活動。
我淡定地啃着雞翅，心想：活該，讓你嘴欠。
待到他們又坐定，我擦了擦嘴角：“爸爸，那您為什麽還要做這份工作呢？您現在并不需要這份工作。”
爸爸想要再次倒一杯酒喝，被阿強攔住了：“喝了酒杯意思意思得了，不攔着還一直喝了啊。”
爸爸深深嘆了一口氣：“唉，不舍得啊，總覺得繼續幹這份工作，就還能跟他媽媽近點。”
阿強這次沒有再插嘴打擊爸爸，我們沉默了很久。我覺得爸爸這樣做不太妥當，可是終歸我說不太合适。
阿強開口了：“爸，我知道這些年您還想着媽媽，但是現在有了蘇阿姨，您如果還這麽想就對蘇阿姨太不公平了。”
爸爸沒有開口說話，他有解不開的心結吧。
“爸，媽媽走了這麽多年，您也苦了這麽些年，如果媽媽看到了，她心裏肯定也不好受的。”阿強給爸爸夾了個雞腿，“看到您幸福，她在那邊也會開心的，所以，不要再執着這些了，蘇阿姨人很好，您別錯過她。”
“嗳。”爸爸臉色緩和，不再像剛才那樣糾結，“爸爸本來擔心你覺得我再找老伴會對不起你媽媽。”
“你也把我想得太小氣了。”阿強哈哈笑，努力活躍着氣氛。“爸爸，宜早不宜遲，那您要不現在打電話給你們單位吧？”
父子倆都是一個心性，堅持能堅持到底，但一旦要改變，也是雷厲風行。
只聽到爸爸在房間裏說了很久才出來，臉色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說讓我明天到單位去談談。”
“明天好好談，工作哪有老婆重要啊！”阿強擔心自己爸爸到時候會被單位領導打苦情牌，提前給爸爸打了強心劑。
“嗯。”爸爸重重點頭，深以為然。
本來計劃好的第二天兩家一起吃飯也沒能成行，就這樣等了将近一周，才又接到爸爸喜氣洋洋地打來的電話。
“今晚？爸爸，您搞定了？”我放下手裏的工作，站起來看向窗外，俯瞰窗外的車水馬龍，無視阿強随着轉動的目光。
“好的，好的，爸爸，您放心，我們一定準時到。”挂了電話以後，我沖阿強點了點頭。
我們走到電梯的時候，電梯剛剛關門下去，真是太不巧了。
一路上我們都在讨論蘇阿姨的兒子應該是什麽樣的，好不好相處，會不會又因為看不慣我們倆的事情而反對爸爸和阿姨的事情？
阿強拍拍我的手背：“跟蘇阿姨過日子的又不是咱倆，他有什麽好反對的啊！放心吧。”
到了飯店包間，進門就看到裏面只有爸爸一個人在樂呵呵地傻坐着，看到我們來了招呼我們坐下：“快來快來。”
坐在爸爸旁邊的阿強，非要讓我坐在他和爸爸中間，偷偷在我耳邊說：“老頭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老是揪我耳朵，我懷疑他在惡意報複，你幫我擋擋。”
我很無語，也小聲對他說：“那還不是你不會說話。”
“蘇阿姨還沒到嗎？”我們倆把給蘇阿姨還有他兒子準備的禮物放在一把空座椅上，我問爸爸。
“到了到了，讓她兒子又拉出去說悄悄話去了。”爸爸招呼服務員可以上菜了，一點都不擔心對方兒子臨時反悔的樣子。
“她兒子不會是又反悔了吧？”阿強拍桌子有點生氣，要是真的，他可就要生氣了，都是當兒子的，你擔心你媽，我還心疼我老頭呢！
“不會不會，就是說兩句話，你看，來了來了。”爸爸笑眯眯地站起來走向門口。
我和阿強也站起來也看到了從門口已經走了進來的母子倆，然後我和阿強面面相觑，之後我們和蘇阿姨的兒子三個人呆若木雞，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蘇牧是蘇阿姨的兒子？！
蘇牧竟然是蘇阿姨的兒子？！
蘇牧怎麽回事蘇阿姨的兒子？！
不是說蘇阿姨家是書香門第嗎？蘇牧那吊兒郎當的性子，油嘴滑舌的嘴哪一點像是書香門第？
誰會想到蘇阿姨的兒子竟然會跟蘇阿姨姓啊！
比我們更想不到的是蘇牧那張呆得已經殺掉的臉，他看看我們，又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從滿臉的不高興到見了鬼的表情。
爸爸和蘇阿姨沒有察覺到異樣，兩人坐在主座上，招呼我們小輩坐下，蘇牧緊挨着坐在吳阿姨旁邊。
“小蘇啊，聽你媽媽說你喜歡吃松鼠鳜魚，這家做得最地道，你來嘗嘗。”爸爸樂呵呵地沖着蘇牧說。
蘇牧看了爸爸一眼，又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拿着筷子夾了一筷子魚，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小蘇啊，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個……”爸爸剛要指着我給他們介紹。
蘇牧就悶悶地說：“不用介紹了，認識。”
“啊？你們認識啊？哈哈，那太好了，文英，你說咱們是不是注定就是一家人啊！哈哈哈……”爸爸笑着拍拍手，看着身邊的蘇阿姨。
蘇阿姨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兒子：“牧牧啊，你們真的認識啊？”
‘撲哧’阿強剛喝進嘴裏的茶水噴到了自己腳下，嗆得直咳嗽，邊咳嗽還止不住他笑：“對不起對不起……”
我也把頭轉向一邊，盡量忍住不笑。
蘇牧用手扶着自己的額頭不好意思看我們過來一會兒也跟着笑了起來：“笑什麽笑，還吃不吃飯了！”說完就端起了米飯大口地吃了起來，看得旁邊兩個老人一臉問好。
或許是因為看到了我和阿強，蘇牧本來對着爸爸還有些別扭的臉色轉變得挺快，估計他認為能教育出阿強這麽優秀的孩子，那老頭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張琳沒來嗎？”我問蘇牧。
蘇牧臉色讪讪地；“來了，在外邊呢。”說完以後他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猜着想必是兩人一開始打算配合着中途假裝有事再把蘇阿姨給帶走，和阿強對視一眼，也不拆穿。
不一會兒，就看到張琳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估計是打算實施跟蘇牧之前定下的計劃。還沒待她張口說什麽，就看到了我和阿強，她的表情和蘇牧如出一轍：“秦，秦總，您怎麽在這？”
我微笑着點了點頭，但是估計被阿強熱情的大嗓門給蓋住了：“弟妹快進來坐吧，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張琳被這一聲弟妹叫得更加懵了，蘇牧把張琳拉到自己旁邊笑着簡單解釋了幾句，張琳也釋懷地笑了起來。
相互給了對方見面的禮物，接着就是改口，阿強很大方地說着吉祥話，我也含蓄地叫了媽媽。張琳很大方地叫爸爸，蘇牧還是帶這些扭捏，但也改了口。
随着飯吃了一會兒之後，氣氛也越來越熱絡，蘇牧還是那個話痨蘇牧：“哈哈，秦總，那我以後是小叔子還是小舅子啊？嗯？嘻嘻……”
我不清楚小叔子和小舅子是什麽意思，蘇牧解釋道：“我哥要是娶嫂子嘛，我就是小叔子，那我要是多了個姐夫，我就是小舅子……”
我聽懂了，但是快要被這臭小子氣死了，在長輩面前提這個幹什麽，但是面上還是要注意保持冷靜，以退為進：“那就當是小叔子嘛。”
阿強一臉受寵若驚的傻樣跟我此時沉穩的表情對比鮮明，我說的那句話聽起來反而像是為了照顧阿強而說出來的寵溺的話一樣。
看着大家的反應，也确實讓我覺得很滿意。
吃完飯以後去幫蘇阿姨把東西搬到了爸爸現在住的小區，之前爸爸和阿強一起住在別墅裏的，阿強把別墅賣了以後換了一套三居室，小區環境綠化還不錯，住在二樓，出入也很方便，蘇牧來看了以後也覺得還算滿意。
進了房間以後，看到房間裏擺設簡單整潔，挂着的字畫也很雅致，整個家給人寧靜雅致的感覺，蘇牧更點頭滿意了，叫爸爸也叫得真誠了許多。
謝絕了爸媽留我們在家裏過夜的要求，我們幾個相攜着離開了。開玩笑呢，雖然預留了兩間空卧室，但是房間格局畢竟不大，我們幾個要是都留下來當電燈泡，那就是連基本的眼色都沒有了。
“嗳，姐夫，姐夫！”蘇牧嬉皮笑臉地快走兩步到了我旁邊，“你看前段時間忙公司的事，我跟你弟妹都還沒有度蜜月呢，嘻嘻……”
蘇牧叫得順口，我聽着卻覺得別扭，看着他在小區路燈下傻笑着，一口大白牙尤其惹眼：“哦，本來還覺得你們辛苦了，但現在既然成了一家人，我覺得也沒必要跟你們客氣了……”
蘇牧笑容僵在了臉上：“嗳？”
阿強在旁邊忍笑得辛苦，又聽着蘇牧叫苦不疊，哎呦呦地着急，終于忍俊不禁：“哈哈哈哈……”
笑聲驚動了草叢裏的野貓，刺溜一下蹿的不見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