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草木由萌芽到茂盛，花兒被春風嬌羞了臉頰，蝴蝶蜜蜂在春風中和花草共舞，空氣也散發出愉快的清新味道。
到了三月下旬，阿山帶着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阿龍還有奶奶一起回了四川老家，走之前還說家裏有田有地有山有房，在山清水秀的老家當個土財主比在這裏當房奴舒服，或許交通不方便，生活沒有城裏惬意，農活會更辛苦，但是比城裏更惬意這一點好處就夠了。
他們的行李塞在了車子的後備箱裏，這一路預計有兩天的行程，我難得啰嗦地一再囑咐他們不能疲勞駕駛，發定位報平安，回到家以後來電之類的話。
從寒冬到春暮，時間依舊過得飛快，可是有愛的日子過得更加充實。我從前從不會花心思在觀賞春景上，現在卻經常抽時間陪家人一起踏青游玩，每個周末從一開始的爸媽打電話催着回家吃飯，現在每到周末就自覺回家吃飯，路上偶爾還順帶買點菜，生活給人帶來的滿足感和充實感，安全感和歸屬感大概就是我曾經所追求的生活的意義吧。
我的新特助是阿山幫我介紹的，性格也是寡言少語的類型，身手也很不錯，給人很穩重的感覺，叫張加韓，這個名字是因為爸爸姓張，媽媽姓韓。
阿強在公司附近租了個鋪子，每天早上賣些煎餅豆漿之類的，他說我們兩個總有一個要清閑一點，他不想再去管理公司費那個心了，當個小老板養養媳婦挺好的。
因為我們住得遠，每天三點左右就要去鋪子裏準備相應的食材，忙活到六點左右才能大致結束，接下來又會營業到九點半開始收東西，十點左右才能洗刷完關鋪子，忙活了半個多月，現在東西賣的快，基本上八點半就準備收東西關鋪子了。
阿強跟我得瑟說是因為做的煎餅好吃，主要還是他長得帥人緣好，所以那些上班的小姑娘小夥子都愛來買他的煎餅吃。
我很心疼每天這麽辛苦折騰的阿強，我跟他說：“還是在公司附近買一套房子，我們住在市區吧。”
“不用，你不是喜歡安靜的地方麽，就住這兒挺好的。”阿強聲音悶悶的，困意很濃。
“那是以前。”我摸着他略顯疲倦的臉，“現在跟你在一起，住哪裏都行。”
“傻子，我每天收了鋪子就沒什麽事了，家裏家務什麽都有劉姨呢，我一點都不辛苦，別瞎想。”阿強調整了一下姿勢，低沉的聲音帶着些笑意，就進入了夢鄉。
我看着天花板卻久久地睡不着覺，總想着要怎樣才能為阿強做一些事情，我不想總是被阿強照顧和遷就。
第二天醒來阿強已經走了很久，我洗漱好以後也沒吃早飯就讓加韓開車去早點鋪子，到了的時候八點左右，正是最忙的時候，大概有七八個人在排隊等了，這附近的早點鋪子不少，有人願意花時間排隊，看來阿強的生意真的還不錯呢。
阿強忙得滿頭是汗，帶了個布口罩，看到我來沖我眼神示意了一下：“在後邊呢，那裏看到沒？”
幹淨整潔的鋪面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阿強訂了一組貨架靠在後牆，整齊地擺放着面粉還有些其他的油鹽調料，還有笸籮裏裝着些土豆蘿蔔之類易存放的蔬菜，靠右邊牆放的是一張白色方桌，上面放着一個約有四十厘米高的不鏽鋼保溫桶，旁邊就是阿強單獨給我準備的早餐。
“阿政，來讓讓。”阿強端着一個空桶過來，放到放桌上，把桌子上的保溫桶端了出去。
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切身體會這種柴米油鹽的日子，加韓吃了兩個餅以後戴上口罩過去給阿強幫忙，我被趕到車裏吃東西，省得在那裏沾一身的味道。
煎餅做得軟嫩适口，裹着雞蛋外衣的金黃色餅皮裏卷着土豆絲，脆餅還有茶葉蛋，本來是用原木色的紙袋裝着，為了拿着非常方便，但是我不喜歡用手抓着吃，所以阿強會特意給我放在飯盒裏，切成一個個的卷，方便我用筷子夾着吃。
八點到八點半之間是最忙的時候，有時候會看到不少人飛快地跑過來先問：“老板，餅還有沒有啦？”
阿強大聲朝後面說：“大概還有七個餅啊！後面的就先別排隊啦……”
會有人雀躍着慶幸還能輪到自己，也有人會抱怨；“老板，能不能多做點啊，我平時基本到點才去上班，為了吃個餅提前二十多分鐘還吃不到啊！”
“對不起了，美女。明天我多做點，我這剛開店，做多了怕賣不完。”阿強爽朗的話語從口罩擋住的嘴裏說出來，眼睛裏都是笑意。
小美女失望地在隔壁家買了包子就離開了，我撇撇嘴，這個招蜂引蝶的家夥，哼！
所有東西一掃而空以後，我又走出車子看着他們收拾，旁邊包子的店員看着我們的眼神裏帶着濃濃的嫉妒，我沖她點頭微笑，她扔下手裏的抹布轉身進店裏去了。
其實阿強的煎餅賣得好對他們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帶動了他們的茶葉蛋的銷路，人家隔壁老板就很高興，人家油條現在每天賣的也很快，高興地來了好幾趟說自己現在關店也早了半個多小時。
或許真的不适應這種敞開式的人多的場合，我總是有被人盯梢的不适感，時不時就要往店外看看，然而并沒有什麽異常。
“怎麽了？”阿強刷洗着面桶，看着我關系地問，“沒睡好嗎？精神恍恍惚惚的。”
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那你收拾好東西以後早點回家休息，中午不要給我送飯了，晚上有個酒會會晚點回家。”
“哦，知道了。”阿強把臉湊了過來，讓我幫他擦掉臉上沾到的水珠。
“那我走了。”
“嗳。”
這兩天阿強有點不高興，等我回到家以後就跟我念叨：“這兩天煩死了，遇到個大媽，買個煎餅問這問那的。”
“問的什麽？不會是想給你介紹對象吧？”我戲谑地看着他。
“要是介紹對象還好解決呢。”阿強哼了一聲，“那還不是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她就是一直問你的事兒，煩死了。”
“問我的事兒？”我詫異地看着阿強。
“是吧，我也覺得奇怪，今天又來了，神經兮兮地問你什麽時候還去之類的，氣得我把她說了一頓。”阿強假裝很生氣，開玩笑地說，“我這才開幾天店，媳婦就讓人給惦記上了。”
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麽沒來由的怦怦亂跳，阿強翻着手機錄像，把監控錄像從手機裏調了出來：“阿政，你看就是這個女人，可得離她遠點。”
我惶然地看着視頻中那個穿着米色外衣，身姿很窈窕，頭發微卷盤了一個發髻的女人，雖然看着很眼生，可是我的心卻有着無比熟悉的感覺，心跳得快到不行，腦子都開始嗡嗡作響，是她，是她……
阿強看到我臉色變得很那看，他吓了一跳
“阿政，你怎麽了？”
我搖了搖頭：“沒事。”
“她是誰？”阿強拉住要往樓上走的我，“你別怕。”
我看着阿強，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說，我的額頭開始冒汗，最終阿強沒有勉強我，只是陪着我一起回了卧室：“不管她是誰，你都別擔心，有我在呢。”
裹着被子背對着阿強躺在床上，我對于自己羞于開口，還有隐瞞着他有着自責和內疚，腦子淩亂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夢到小時候的事情了，依舊是那個烏沉沉的夏天，我被父親和另一個女人的□□震撼地在原地無法動彈。母親帶着幾個男人沖進來大吵大鬧，房間裏摔碎東西的聲音，場面混亂不堪……種種聲音忽近忽遠，像是有人在我耳邊用指甲劃在黑板上，還有不斷摩擦着泡沫板一樣，尖銳刺耳，刺激着我的大腦皮層。
“阿政，阿政！”阿強的聲音帶着顫抖，我看到他眼睛泛紅，滿臉的擔憂和驚恐的神色。
我想抱抱他，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了嗎？那一次把他吓壞了吧……
“阿政，你別吓我，你打我你打我……”阿強拿起我握緊的拳頭要往自己臉上揮去，“是我的錯，都是我亂說話。”
傻子，傻子！我用盡力氣不讓自己被他拉扯住，打你幹什麽，跟你沒有關系，跟你沒有關系！
我直直地看着阿強，他吓得厲害，在我的面前，他愛得那麽卑微，總是小心呵護生怕自己哪點做得不好。
我很心疼，心疼他的辛苦，心疼他的愛。看着阿強擔心而且自責的神情，突然我也哭了出來，放聲大哭——這是我藏于內心深處，憋了二十五年的委屈。
“那是我媽媽，是我媽媽……我恨她，她為什麽要回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緊張僵硬的全身終于放松了下來，阿強去樓下給我倒了杯牛奶過來，回來看我起來坐在沙發上，稍微放下心來，把牛奶遞給我，坐在我對面：“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我恨她，從她和爸爸義無反顧地離婚，這麽多年一次也沒回來看我，我就恨她。時間越來越久，我就越來越恨，我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會是什麽反應，我是大聲質問她，還是把她當成陌生人……”
“可是我也很想她，時間越長，藏得越深，我已經把她當成了我記憶裏的存在，她為什麽要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對于阿強來說，能哭着發洩出來，能和他傾訴總比我什麽都不說得好，也讓他放松了很多，他的大手包着我緊握牛奶杯的手：“不管她因為什麽，不管你想不想見她，我都支持你。”
之後的兩天阿強沒有去開店，每天和張加韓一起陪我上下班，因為他和我心裏都很清楚，我的母親，既然打算知道我的消息，那她終歸是要來公司找我的，而我，也沒有刻意或者不刻意，等待着她的到來。
果然，她并沒有讓我們等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