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公主哭哭啼啼,見阮夢芙走到跟前,才擡起頭來,額頭上老大一個包,一雙眼睛也腫的不像話,看着像是被什麽給蜇過一樣。

阮夢芙吃了一驚,沒料到三公主是這副慘樣。

“阿玥這是怎麽了?”長公主也被吓了一跳,雖她不怎麽喜歡這孩子,可傷到了臉這樣的地方,總是會惹得人多心疼幾分。

卻不想,三公主聽見她姑姑這樣問,吓得一抖,哭也不敢哭了,跪在那兒瑟瑟發抖。

阮夢芙頗為好奇的看着三公主的一臉傷,她昨日是生氣,卻沒有想過要揍三公主一頓出氣,況且是那位陳姑娘先開的口,她要揍人也該揍陳姑娘才是。

“三妹妹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跌了跤。”阮夢芙走到她跟前去,問的一臉真誠。

“你!”三公主瞧見她就來氣。

“阿玥。”太後将女兒拉到身邊坐下,方才淡淡地開了口。

三公主吓得一抖,又跪了回去,“皇祖母,阿玥知錯了。”

阮夢芙嘆了一口氣,她如果沒有猜錯,只怕昨日那場她叫人瞞着不告訴母親的小争執,外祖母在宮中已經知道了。不過這事兒本來就瞞不住,莊子上頭有多少宮人暫且不提,她昨日不讓人告訴她母親,也只是為了讓母親在外頭能玩兒的開心些,難不成那些人還真能瞞着母親一輩子,不告訴她?

這兩日在外頭的悠閑日子,母親開懷了不少,她已經很滿足了。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太後看着三公主,眼中難掩失望。昨日她不是沒派人跟着去,那位陳家的小丫頭同三公主說了些什麽,三公主當時的神态,行為,宮人昨日便早早的告訴了她。

相比于阮夢芙昨日瞞着不肯叫她娘知道的舉動,三公主着實讓人失望。

三公主不敢瞞着,一五一十将昨日陳姑娘說的那些話全說了出來,每說一句,長公主臉色便白一分,說到最後,長公主身形晃動,硬是強撐着坐在那兒。忽然她猛地一顫,看向阮夢芙。她此刻全然忘了,從小輩口中聽見自己是如何不堪之人的羞愧。她只想知道她的女兒聽見旁人這樣說,該如何傷心?

阮夢芙只是站在那兒,她昨日已經聽了一遍,今日再聽,好像就沒什麽感覺了。有些事情,雖然旁人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她自己心裏卻是知道的。

阮家老太太為何會時時裝病刁難她和母親,也是因為她那遠在邊城的父親和‘嫡兄’,阮府唯一的嫡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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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知錯了,阿玥不該同那陳姑娘一起,妄議長輩之事,求姑姑原諒阿玥。”三公主放聲大哭,她昨日回來,先是被何貴妃訓責一頓,又被皇帝罰了一回,今日太後也知道了此事,将她召到長壽宮來。

她心裏怕極了,昨日雖聽別人說的那樣起勁兒,着實在心裏頭嘲笑了阮夢芙一回,哪兒能想到會發生這麽許多事。

她不知道陳姑娘說的那些‘趣事兒’,那是刀刀刺在太後心上的刀子。此刻太後不會輕饒了她。

“你放縱旁人非議長輩品德,還不加阻攔,這是什麽教養?”

“掌嘴三十,閉門思過半年。何貴妃既然不會教女兒,那就讓哀家這個老婦來替她教,什麽時候将規矩學會了,再放她出門。”

三公主吓得哭的喘不上氣,她親母此刻被拘在延華宮,連宮門都出不得,長公主和阮夢芙肯定也不會為她求情。

“母後”一直沉默着的長公主出了聲,“姑娘家要臉面,何況她臉上還有傷。”

太後如何都不能饒了她,偏偏長公主一直求情,只好免了她的體罰,讓她回去規規矩矩抄上一百遍《孝經》送到長公主跟前。

三公主被宮人領着下去了,長公主才看向自個兒女兒,一時心中焦急,便不知該如何面對。

“阿芙。”她顫顫喚了一聲。

太後卻是攔住了她,看向外孫女,眼中俨然一片慈愛之色,“阿芙,她們說的那些話,你可信?”

“你可信你娘是那般心狠之人,只顧自己而枉送旁人性命?”

長公主聽見這一問,那些話,若是女兒聽進了心中,以為她真如此不堪該如何是好。她鼻子一酸,甚至都不敢再瞧女兒的臉。

“自然不信,他們說他們的,我為何要信,我才是娘的女兒,只有我知道我娘到底是個怎麽的人。”阮夢芙半分猶豫都不曾有,她走上前去,輕輕撲在長公主膝上。

“那你為何昨日不讓你娘知曉旁人在宴席上胡言亂語?”太後又問。

“娘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出宮散心了,我不想讓娘難過。還有就是我不想攪了宴席,讓大家難堪。”她那會兒是很想将人怒罵一頓,可是她忍了下來。因為那場宴席,又不止是請了陳家一家,還有許多人家,事鬧大了,衆口爍金,有些話傳着傳着就會變了樣子。這樣的事情,她從前經歷的可太多了,受了不少教訓。前世,她的名聲便是如此毀了大半。這一世,她不為了自己,總要為了母親名聲考量再三。

又過了許久,太後嘆了一口氣,“阿芙你先出去,我同你娘說說話。”

阮夢芙出了正殿的門,也沒有走遠,坐在廊下長椅,吹着晚風看着天邊晚霞。她的母親是怎麽樣的人,與母親朝夕相處的她才是最清楚的。雖然母親對她嚴厲,但對旁人卻是寬容,小宮女偶爾犯了錯,她也不會輕易責罰,怎麽可能會像陳姑娘口中那般,會為了一個男人逼死別的女子。從前之事到底如何,只要不是她自己尋到的真相,旁人再如何說,她都不會信的。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開了,長公主從屋中走了出來。

她奔了過去,牽住了母親的手,“娘。”

長公主眼角微紅,俨然是哭過的樣子。她有些心疼,又有點兒後悔,昨日她就不該忍者,應該将那群小姑娘好好教訓一頓。

“阿芙。”長公主牽着她,沿着長廊慢慢走回偏殿。

“娘,我們回去吧。”阮夢芙笑眯眯地晃了晃她的手。

“嗯。”

長公主有些感慨,她從前以為是她護着女兒長大。但她沒有想到,她的女兒已經長大到會護着她的年紀。

至此,阮夢芙越發穩重,除了私下偶爾的調皮搗蛋,在人前越發的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便是讀書,也比從前更加認真。

又過了小半個月,宮中恢複了平靜,三公主頂着一張紅彤彤的小臉,捧着抄好的《孝經》跪在長公主跟前。

“姑姑,阿玥日後再不敢了,求姑姑原諒阿玥。”

阮夢芙哼了一聲,長公主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看向三公主,“阿玥起身吧。”

等着三公主離開長壽宮的時候,阮夢芙跟了上去。

“等一下。“她攔住了三公主的去路。

三公主一臉警惕,“你又想幹嘛?”她額上的大包隐隐作痛,那天回宮的馬車上,一車的蜜蜂,她都還沒找阮夢芙算賬呢,不過現在她沒有底氣,這事兒竟提都不能提了。

阮夢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對你幹過什麽了呀。”這小丫頭片子怎麽滿口胡話。

三公主被她的态度氣的心口一堵,“你自己做過什麽都不敢認?”

“算了算了,我不是問你這事兒,上回陳家小丫頭那些話是從哪兒傳來的,你去打聽打聽。”

三公主咬着嘴唇,“我去哪兒打聽,陳家都被父皇貶出京城了。”她在宮裏挨了好幾頓教訓,禍從口出的陳家可比她難過多了,她父皇大發雷霆,直接将陳家貶到了千裏之外的蠻荒之地,将那些話告訴陳姑娘的陳家大公子更是挨了一頓板子,出京都是被擡着走的。

阮夢芙摸着下巴,因着心中那一點兒不滿,她已經大半個月沒見過舅舅。這些事情,她一概不知的。

三公主見她發呆,兇巴巴卻沒什麽氣勢往前一站:“沒事兒就別擋路,我要回去了。”

“阿玥,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知道你讨厭我,你也知道我讨厭你。但我母親是你親姑姑,她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會不知。”

“要你啰嗦。”三公主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跑了。

阮夢芙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跟了上去。

“郡主,你別生氣,三公主就是這個脾氣。”白芷忙跟上去,生怕她會将三公主揍一頓。

“我又不是去找她。”阮夢芙無奈,她規規矩矩做了好些日子的大家閨秀了,特別明事理,看着像是會去将三公主暴打一頓的人嗎?

“那你去哪兒?”

“去找人。”

她走到演武場,看了一場精彩的摔角,那些個人才發現她站在場邊。

“二哥,我同桌呢?”她見着顧承禮,卻沒在他身旁見着她特意來尋的人。

顧承禮看了她一眼,見她四處張望,“吳統領給他加訓,他還要一會兒才能下課。”

“加訓?”阮夢芙狐疑道,好端端的怎麽就加訓了。

“吳統領收了他當徒弟。”

“徒弟?你們本來不就是他徒弟嗎?”

顧承禮引着她往吳統領那處走去,一邊解釋道:“不一樣,吳統領收了他當傳承衣缽的親傳弟子。”

阮夢芙明白了個大概,顧承禮停了下來,手指往前一指,“你瞧,他在那兒。”

阮夢芙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大太陽底下,她的同桌正在一絲不茍的練槍,一柄普通的長/槍在他手中虎虎生威,還挽了一朵漂亮的槍花。

只是一瞬,她好像看見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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