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阮夢芙靠在圍欄上,剛剛那一瞬間,她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但也只是一瞬。她疑惑間,又覺着眼角有些濕潤,伸手一摸,摸到了眼淚。
“阿芙,你怎麽了?”顧承禮站在一旁,見她擦着眼角,有些不解。
阮夢芙作勢便打了個哈欠,抹去眼角淚珠,“有些困。”
那頭練槍的少年郎全神貫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樣子。
“二哥,他為什麽要拜吳統領為師,難不成日後他想走武将的路子?”阮夢芙靠在圍欄上頭,頗為不解。
這也不怪她為何這般疑惑,勳爵人家有世襲爵位,那繼承爵位的子孫自然不用愁,沒有爵位的子孫也會有家族庇護,于仕途上也不會太辛苦。她同桌就慘一點,雖是嫡長子,但靖安侯的爵位落不到他頭上,親父和繼母又是那樣的人。可是做了太子伴讀,日後參加春闱得了好名次,又是随太子長大的伴讀,前程無限。
“阿芙,你在擔心什麽?”顧承禮反問道。
“習武多辛苦呀,每天摔摔打打,多遭罪。”阮夢芙悶聲道。
顧承禮溫和一笑,“阿芙,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而且,父皇也恩準了他可以随着吳統領習武。”
阮夢芙心中一動。
“雖然這條路辛苦了一些,可是他自己選的,我沒有理由攔着他。”顧承禮娓娓道來,“阿芙,每個人日後都要走上屬于自己的路,你也一樣。”
阮夢芙看着他,有些無語凝噎,她這哥哥總是比旁人多了幾分超越年紀的老成,時常說話比起傅先生來,更叫人牙酸,不過他說的話一直都極有道理。
“二哥你說得很對。”她贊同的點點頭,又将目光投向場上。
她又靠在圍欄上等了一炷香的時辰,吳統領終于是點頭放了行,場上的少年郎放下長/槍,躬身告退,然後朝她走來。
隔着一道圍欄,阮夢芙靠在圍欄上頭,從前初見時倆人分明一樣高,她如今竟要微微踮腳,才能和年易安平視了。難不成習武之人真的要比旁人長的高些?
年易安默默地朝着二人行過禮,方才擡起頭來。他額上都是汗,還不曾擦去。
Advertisement
“郡主,是找我?”年易安遲疑着,卻又帶着些隐秘的期待。
“嗯呢。”阮夢芙笑眯眯地望着他。
“對了,阿芙,你找他做什麽?”顧承禮皺着眉頭,他方才都忘了問這事。
阮夢芙一愣,她險些忘了今天的來意。
只是顧承禮也盯着她瞧,她有些問不出口。轉念一想,這事兒又不急,她沒必要此刻就來問。
“我也忘了要問什麽,等我想起來再說吧,我先回去了。”她随口敷衍了一句,轉身就走。
她走的倒是快,一溜煙就跑到了演武場門口,低頭走着卻不想撞到了人,險些沒有跌倒,卻被人穩穩扶住。
她聞着熟悉的龍涎香,不擡頭便知道是撞着了誰。
“舅舅。”待站穩了,她退後一步規規矩矩地行禮請安。
皇帝見她不肯擡頭,也不生氣,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腦袋,“阿芙這是還在生舅舅的氣?”
“阿芙沒有。”
“既然不生氣了,便同舅舅一起走走,可好?”皇帝伸出一只手去,耐心的等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阮夢芙方才牽住他的手,随他朝前走着。
“舅舅,是阿芙這些日子鑽了牛角尖了。”阮夢芙悶聲道。
她心中那點兒悶氣此刻早已經煙消雲散,這些日子她也冷靜想過了,城西之事,若她當時沒路過,便只是小何氏因為私怨而動手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她同桌一條命沒了只怕也就沒了。但是何貴妃也被牽扯進來,何貴妃又懷了身孕,城西之事就不止是小何氏謀害繼子這樣簡單了。這件事情牽扯的人一多,哪兒有那麽簡單。
她不平同桌的一條命在這些人眼中就如草芥,可她也不該不為舅舅想想。
人生在世,本就沒有活的容易這樣的說法。她舅舅是皇帝,難道就能事事順心,随心所欲了嗎?
而她,還因為這事兒埋怨舅舅幾分,實在太不應該了。
皇帝頗感欣慰,他自來多疼外甥女勝過親女,雖姑娘家就該嬌養長大,可若是嬌養着長大的姑娘真如暖房中的奇珍異草一般,除了名貴便無其他,那也辜負了這些年的養育。他養大的姑娘應該品性端方,通透事理,明辨是非,也要知世故而不世故。
倆舅甥繞着外宮甬道走了一回,終于是解開了這些日子的心結。
此事傳到延華宮中,何貴妃若不是惦記着腹中的孩兒,只怕是要氣的心肝兒疼。
那日她為保下小何氏,将懷孕一時提前說了,本以為皇帝會饒了小何氏不說,還會對她關懷幾分。可是皇帝是饒了小何氏,将小何氏謀害繼子的事情翻了篇兒,但對她卻沒有另眼相待,甚至腹中胎兒,也好像不放在心上。甚至因為三公主在城郊莊子裏頭多聽了陳家姑娘幾句閑話兒還受了罰,她也跟着受了牽連,關在延華宮中養胎,哪兒也去不得。
但皇帝已經半個月不到延華宮中坐坐了,這養胎和被打入冷宮又有什麽區別。
又過了小半月,天氣終于是漸漸轉了涼,上書房一月一次的旬休到了,阮夢芙哪兒也沒去,窩在長壽宮裏頭,心不在焉的掰着手指頭。
她如今也不讓人勸,每日都要讀書寫字兩個時辰,反而讓長公主放下了心,對她的約束反而還小了些。
數着手指頭到了約定的時間,她終于來了精神,帶着白芷就往外頭跑去。
“同桌。”好不容易趕到外五所門口,她遠遠瞧見了年易安。
年易安等着她過來,只見她帶着期冀問道:“同桌,你打聽到了嗎?”
年易安點點頭,“我問過了,那些話是城東客安居中的說書人傳出來的,只是前些日子,陳家被貶出了京城,聽說他也連夜逃回了老家。”
阮夢芙心中失望,卻知同桌已經盡力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能幫她打聽打聽這件事已經是幫了大忙了。
“謝謝你。”她強打着精神道了謝。
“郡主為何要找他?”
阮夢芙被問的一愣,卻是很爽快的回答:“我想問問他,為何胡亂編排我母親。”當年之事真假如何先不提,可是她的父親還有個兒子這事情是真的,但鮮有人知,為何這個說書人知曉?
“還有便是,他既能将這些事情編的有模有樣,或許他還知道些別的事情,無論真假,我都想聽聽。這些話,宮裏頭沒人會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