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宮中各處都挂上了紅燈籠,張貼着福字,在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間顯得格外喜氣,又是一年新年到,連雪都多了一份溫情。
長壽宮偏殿亂作一團,大年初一要開太極殿祭祀先祖,結果宮人四處找不到主子,急忙急慌的四處找着人。
“找到郡主了嗎?”
“沒有。”
“還不快些找,誤了吉時,可不吉利。”
長壽宮外不遠處的甬道上,有位穿戴着火狐皮毛編織而成的鬥篷披風的少女,不知是兜帽太大還是她臉太小,帽檐将臉遮了大半,叫人瞧不清模樣。這是那火狐皮毛紅豔似火,竟襯得少女肌膚勝雪,潔白無暇。有位身量比她高上不少的少年郎站在不遠處,她轉過身揮揮手,對方并沒有動,直到她轉過彎兒朝着長壽宮去了,他方才悄聲離去。
阮夢芙對着守門的兩個小黃門噓了一聲,正待要偷偷溜回宮中。
小黃門不停的給她使眼色,她卻沒瞧見,只顧躬身朝裏頭走。
走了兩步,身後有人淡淡地開了口,“站住。”
阮夢芙方才還帶着偷溜進門沒被抓住的笑臉,此刻轉喜為悲,立馬轉過頭,将兜帽取下,手抓着耳朵,“娘,我錯了。”
長公主頗為無奈地走到她跟前,給她攏着披風,見她手上拿着手爐,放下心來,“你這一大早就往外頭跑,你外祖母問了你好幾回,若她知道,大雪天你一個人偷跑出去,她該多擔心?”
“我就是去瞧了二哥他們晨練,娘你說怪不怪,今天大年初一,還要晨練,二哥他們是不是凍傻了。”阮夢芙忙将顧承禮拿出來擋槍。
“休得胡說,大過年的這樣編排你哥哥。”長公主拿她沒辦法,那頭太後身前宮女此刻匆匆前來,“郡主,太後尋您呢。”
阮夢芙有些愧疚,這些年她外祖母身子一直不好,心中唯有惦念着她。
“你還不快些去。”長公主催促道。
“我曉得了,青塢姐姐,咱們快些去吧。”阮夢芙對着她母親行過禮,方才跟尋她的宮女前往太後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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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站在宮門口,看着女兒遠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阿芙今年便十四了。”
“正是呢,主子。”
“今早演武場可不是只有阿珣一人。”
青雀了解她,上前一步,“主子,郡主還小呢,您何必思慮這許多。尋常人家姑娘留在十八、九都不算晚,咱們郡主怎麽樣,都得好好挑選夫家才是。”
“這幾年您拘着郡主不準她出宮,三公主那頭您又不許她再多來往,宮裏頭能陪她玩耍的不過四公主,四公主又寡言,咱們郡主性子活潑,與她玩不到一處去,郡主又同太子自幼一塊長大,比親兄妹都還要親,自然同太子殿下那頭往來更加密切。”
長公主看她一眼,搖搖頭,青雀避重就輕,只提了顧承禮,不提其他,她擺了擺手,“我哪兒是說阿珣,罷了,過年不說這些。”
“可是阿芙來了?”內室有人在喚着。
阮夢芙褪下沾了雪水的鬥篷,烘暖了手,方才走進內室,此處比別的地方熏得更暖,皆是因為太後身子骨弱,受不得風寒。
她記得前世,她外祖母身子骨雖不好,卻不像現在這般。這一世卻因為她八歲那年,染了天花,本來一直瞞着太後,可她一直不回宮,如何瞞得住。太後最後還是知曉了,當場便吐了一口血,從此落下了心病。
“外祖母,阿芙給您請安。”
“快些過來。”太後歪靠在床頭,見她穿的單薄,忍不住關切道:“外頭天冷,你怎麽不多穿件衣裳。”
“我穿着鬥篷過來的,鬥篷上頭有雪,我脫在外間了。您這兒烘着地龍暖和,我不冷。”
見宮女端着藥過來,阮夢芙順勢接過,坐在床沿邊服侍太後用藥。宮人見她在此間伺候,便悄聲退到外間,不敢言語。
又過了一刻,阮夢芙方才從內室走出來,青塢拿着一件尾羽織成的披風過來,“郡主,換上這件吧,您那條鬥篷,奴婢烘幹了再給您送過去。”
阮夢芙點點頭,“也好,有勞青塢姐姐了。”
她說話間很是謙遜,就算對面站着的不過是個宮女。
“郡主,長公主已經前往太極殿,咱們快些去吧。”白芷催促着。
“知道了,對了,我的手爐呢?”
便有人将她方才放在外間的手爐拿了過來,她捧在手上,“走吧。”
白芷跟在她身後,見那手爐眼生,“郡主,這手爐奴婢怎麽沒見過?”
阮夢芙走的匆忙,“我先前去演武場,忘了帶手爐,同桌借我的。”這手爐樸素,連個紋路都少有,一見便不是她那些精雕細鑿之物,不過倒是十分貼手,大小也合适,拿在手上既保暖也不掂手。
“郡主,你下回別偷溜出門了,剛剛奴婢被林女使好生訓斥了一頓。”
“好了好,下回我開溜,帶上你可以了吧,這樣女使想要訓斥你,也找不到人。”
“郡主!”
主仆二人小吵小鬧,終于是趕上了時辰,到了太極殿時,外頭站着一溜的嫔妃,她正了臉色,挨着行過禮,方才進了太極殿。
殿內站了不少人,她上前一步,站在最後一排。旁邊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你怎麽才來,誤了時辰你可擔不起。”
“三公主,我這不是沒有誤了時辰嗎?”阮夢芙好脾氣的笑笑。
她們倆從小就不對付,小的時候,阮夢芙還會同她争鋒相對,這兩年下來,卻掩下鋒芒,不同她相争了。
“咳咳。”
站在她們前頭的人咳嗽了兩聲,以做提醒。三公主這才噤了聲。大年初一便是這樣忙着習俗禮儀的過了,待到了初二該走親戚。
阮夢芙對着鏡子揉了揉臉,好容易帶上了點兒笑,這才準備出門見人。今日本該她出宮前往阮府的,可這些年長公主不願她離開身旁,皇帝和太後也輕易不讓她出宮,頭幾年都說她身子不好,外頭人也知道她得了天花大病了一場,也無話可說,今年倒是能見了,皇帝下了旨,宣了阮家婦孺進宮來。
她帶着和煦的笑走到前殿,先給長公主行過禮,複又才看着下首坐着的老太太,親切又不失恭敬道:“阿芙見過祖母,祝祖母新年安康。”
阮老太太牙酸的很,掐着笑,“郡主有禮了。”
“阿芙,帶上你幾位姐妹,去逛逛禦花園。”
“是,母親。”
她又轉過身,朝着坐着的幾位衣着打扮皆相似的姑娘說道:“各位姐姐、妹妹請随我來。”
見她得體的帶着堂姐妹們離開,便是阮老太太想要挑理,都挑不出來。
其中一位姑娘一路上都在偷瞄她,這幾年她不出宮了,外頭都傳,是因為她染了天花,破了相,女子破相實在不雅,只怕是阮夢芙變成了個醜八怪,不願出門丢醜。結果現在看來,她那一張臉,粉黛不施卻已經足夠明媚動人,猶如冬日裏頭的豔陽,壓的身旁的人暗淡無光。
“瑤姐姐,你可是有話要同我說。”阮夢芙實在受不了旁人打量的目光,轉過身朝着不停大量她的姑娘溫和問道。
阮婧瑤一愣,慌忙道:“臣女無心之過,還望郡主原諒。”
阮夢芙執起了她的手,“瑤姐姐,你是我堂姐,何必這般生分,你稱呼我阿芙便是。”
她向來對着阮家之人沒什麽好臉色,便是八歲那年,她佯裝孝順去探病,也不過是對着阮老太太,阮家旁的人皆不在她眼中。哪兒像今天這樣,看着誰都帶着親近的笑,還願意陪着她們這樣走在路上說說笑笑。甚至被人打量,也不動怒,還關切對方。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阮婧瑤猝然被她握住了手,一驚卻又不敢挪開,只要被她牽着走。
“前邊兒就是禦花園了,今年大雪,裏頭梅花開的倒是極好,各位姐妹不必拘着,好好逛上半日才好。”
阮家這一輩皆是姑娘,按着序齒,阮夢芙排了第五,前頭嫁了三位姑娘了,除了阮婧瑤,其餘等皆比她小。
雖她變得平易近人了,這幾位姑娘還是不敢在她跟前放松,她也裝作沒看見,帶着他們認認真真将禦花園走了一圈,方才領着人往長壽宮走。甚至還按着宮中規矩,去往各處高位嫔妃那兒請安。
她一整天都表現的極其得體,懂規矩,讓人挑不出一點兒差錯來。阮老太太要離宮時,她還親自攙扶着阮老太太上了馬車,微笑面對阮老太太對她的冷哼。
等送走了外人,她才松了一口氣,對着長公主撒嬌道:“今日可真累。”
“奴婢瞧着郡主玩兒的挺開心的。”白芷站在一旁冷靜回怼了一句。
長公主望着她,“說吧,今日表現得不錯,你要什麽娘都答應你。”
阮夢芙眼前一亮,等的就是這句話,“娘,元宵那日我可不可以出宮賞花燈?”她已經快五年都被拘在宮裏頭,宮外是個什麽場景,她都快全忘了。雖她自覺不是個小孩子,可連三公主都能時不時的出宮去玩兒,而她快連這宮裏有多少塊磚都數清楚了,不能出門走走實在難受。憋了五年了,她想出門的心情實在太重了。
“不行。”長公主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反對。從前阮夢芙便是在宮外頭染了天花,從那一回開始,她就落下了心病,再也不肯女兒離開身旁。
阮夢芙哀嚎了一聲,“娘,二哥到時候還要去外頭賞花燈赴文會,為何我就不可以。”
“外頭亂糟糟的,你一個姑娘家跟着他們去做什麽?”
“從前是娘說的要做人要胸襟開闊,要知曉天下事,我日日待在宮中,見到的人都一模一樣,不見見外人,怎麽能知曉天下事呢?”
“娘,您就答應我吧。”
她是真的在宮裏頭憋壞了。
長公主摟住她,試探問了一句,“我問你,你昨日到底是去見你二哥,還是去見了阿律?”
阮夢芙被問的莫名其妙,低頭想了會兒,茫然擡起頭來,“娘,我見着二哥,不就見着他了?他們倆時時都在一處。”這問題問的奇怪,她同桌是顧承禮伴讀,又是吳統領親傳弟子,還因為靖安侯府借着何家的勢頭,這兩年越發作妖,她舅舅特意恩準了她同桌願意待在哪兒便待在哪兒。至此他長居的地方竟然是外無所還有鎮國将軍府。
長公主見她神色迷惑,心中方知她并沒有生出什麽男女心思,見她實在渴求,卻還是不肯答應。
阮夢芙心情低落,倒也撒開了手,回到房間唉聲嘆氣。
“奴婢見長公主神情似有松動,郡主方才再求求,說不準長公主便答應了。”白芷替她篦着頭發,一邊問道。
“你還不了解我娘,她說了不行便是不行。這還不如從前咱們去阮府呢,至少咱們還可以在路上買上一份聚豐樓的瓜子仁松糖。”阮夢芙無奈道。
“郡主,那你想如何?”白芷又問。
“就在宮裏頭待着呗,還能如何?”她心不在焉的摸着腰間玉佩,這是她自幼便有的習慣,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摩挲這枚玉佩。
她心情低落,在長輩處時,倒還表現得與人無異,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唉聲嘆氣。眼見着元宵便要到了,長公主接見着前來請安的女眷,話說了半日,竟是将她召去,同意了她出宮的請求。
她一時高興,進了長公主寝殿險些就要直接問是不是真的,屋中還有旁人,她連忙端正儀态,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
“阿芙見過白姨。”她朝着來人行了一禮,在她口中被稱作白姨的這位是長公主多年舊友,便是長輩,她尊敬些也應該的。
白清月捂嘴一笑,她這麽些年都不曾生育,膝下無子,雖後頭她夫君收了位徒弟,到底男孩兒不比女孩兒,她見着小姑娘便要多喜歡幾分。
“郡主仿佛又長高些了。”
“白姨,您前日不是才進宮同我娘敘話。”阮夢芙疑惑道。
“這孩子。”長公主看着她,臉上帶着笑,并未責備。
“原是這樣,明日元宵,我想着無人陪伴共賞花燈,所以進宮相邀長公主。”白清月将她拉到身旁,說明了來意。
“長公主不願去,我便求了她,讓你陪我一同前去,你可願意?”
阮夢芙轉過頭看了一眼長公主,見她點頭,心中壓不住的雀躍,“這麽說,我明日可以出宮了?”
“嗯,不過你需得好好聽白姨的話,看過花燈便回來。”
“我知道了,娘。我去告訴二哥,白姨,我明日同我二哥一起出門,到時候去您府上尋您。”
“好。”白清月點點頭,便見她行過禮小跑着往外頭去了。
“公主放心,我明日會好好看着郡主,不讓她出一點兒差錯。”白清月喜歡她這股活潑勁兒,也喜歡她這麽些年并不因為在将軍府遭受的罪,而對他卻心無芥蒂。
“我自然信你。”長公主輕拍她的手背,這五年來,将軍府多關心阿芙,她都看在眼中。
“公主,延慶宮的那位如何了?我昨日又在宮外頭聽見了立後的傳聞。”白清月壓低了聲音,宛若漫不經心地提起。
長公主面色一改,多了幾分嘲諷之色和漫不經心,“她自打生了個兒子,便越發猖狂,只是那孩子可憐見兒的,生下來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皇兄整日都要去瞧上好幾回,都不見起色,可見是個沒福氣享聖恩的。這後位,難不成她以為有這麽個兒子,就能坐得穩了?”她自然是個寬和之人,偏偏提起那位相關的,心中怒火是如何都壓不下去的。
白清月面色遲疑,“我聽說,何将軍再過些日子便要回京述職?”
“是有這麽件事情,不過誰知道他是回來述職還是幹別的。”長公主不甚在意,她喝了一口茶,“不說這些了,他們的性命,同咱們無關。”
“是這個理。”白清月順着說下去,轉了話又說起了別的事。
阮夢芙心中高興,臉上就帶出來了些,眼睛亮晶晶的,小臉兒因着興奮帶上了些粉色。
如今算着時辰,她二哥應該在演武場。她對那兒着實熟悉,小跑着便去了。這大過年的,這兒訓練的人便少些,這個時候裏面更是沒什麽人。
她暢通無阻的走到最裏頭,那兒是顧承禮慣來練武的地方,這些年顧承禮年紀漸長,心思越發深沉,這宮中能近他身者,不過了了。這兒便被隔了出來,成了他和他那些親信習武談事的地方。
她遠遠瞧見,場中站着一人,漫漫飄雪之中,只穿着一件黑色單衣,正在練槍。槍如游龍般在他手中揮動,招招精妙不可言說,那些雪花仿佛都害怕這柄槍,不敢落在他周身。
她還離得遠,那人卻已經知道場外有人過來,卸下手上勁道,将槍放回兵器架上頭,随後迎了上去。
“今日下雪,你怎麽還在習武,少練幾日不妨事的。”阮夢芙就站在那兒等他走來。他走到身旁,仿佛周身待着暖氣,驅散了風寒。
“今日無事可做。”年易安站在風來的方向,護着她一路朝旁邊小屋走去,顧承禮在那兒。
“無事可做,你就練槍?不對呀,你有事可做的時候,不也是練槍習武?”阮夢芙很是疑惑,這麽些年了,她還是覺着這群癡迷習武的人實在讓她不能理解,不過也非常傾佩,能在一件事情上這樣專注。
不過她今日來并不是感嘆此事的,她壓不住喜意,眼睛笑成了一道彎,“對了,同桌,我明日能出宮了。”
“白姨剛剛進宮來求了我母親,我母親松了口,我能出宮賞花燈了。”
年易安見她高興,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明日,你要同我一起出宮嗎?”他帶着幾分期冀。
“自然,我這會兒來就是同你們說這事的,而且我娘肯定不會讓我一個人出宮的。”
走到小屋處,裏頭似乎在議事,她也不甚在意,轉而瞧見年易安身上落了雪花,此刻到了屋邊,那雪眼見着就要化了。
阮夢芙眼尖兒,一眼便瞧見了,她伸出手想要拂去他頭上落雪,卻發覺要踮起腳尖才能夠着對方的發尖兒。
“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到底怎麽長這般高的?我是不是也該跟着你們習武才能長高一點。”她嘟囔着,便見對方順勢躬身低下了頭,方便她動手。
等她将發上雪花拍下去後,見他耳尖兒都凍紅了,“你還是快些去換衣裳吧,免得染上風寒,明日就不能出宮了。”
年易安點點頭,卻沒動,直到有人開口出了聲。“阿芙,還不過來。”
二人看去,才發現顧承禮站在門口,他少年老成,此刻也瞧不出是什麽表情,只聽語氣,卻已經是不妙。
“二哥,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沒多久,不過從你給他拍頭上飄雪時。”顧承禮掃了一眼年易安,見他退下前去更衣,便領着阮夢芙走進了小屋,小屋裏頭已經無人了,想來是從後門退了出去。
阮夢芙知他如今已經被舅舅授予部分朝政之權,也不多問在做什麽,也不去看桌上擺着的那些紙張,只将明日要出宮之事同他說過一回。
顧承禮點點頭,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因為他不意外,阮夢芙便好奇問道:“難不成是你去請吳大夫人進宮的,我就說她前幾日還進宮來給外祖母請安的。”
“我不希望你出宮,怎麽會去請她來勸姑姑,特意帶你出宮。”
顧承禮卻搖了搖頭,那年阿芙出事,他不在宮中,得了消息趕回來的時候,阿芙被關在将軍府上的空落院子裏,旁人都不許他去見,他日日聽着消息,如何為阿芙揪心,只有他自己明白。
轉而,他冷笑一聲,這做好心人的是誰,他心中有數。
“二哥,你怎麽了?”阮夢芙被他這一聲笑,笑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顧承禮恢複了一貫的面無表情,“我無事,想來是吳大夫人知道你想出宮,所以特意進宮來求了姑姑。吳大夫人這些年對你一向親近。”
話說到此,他轉過頭,朝着已經換好一聲玄黑禁衛衣袍的年易安挑了挑眉,“阿律,孤說的可對?”
“殿下說的對。”年易安表情毫無波瀾,低下頭肯定了他的問詢。
顧承禮聽他這樣回答,又多看了他兩眼,知他在阮夢芙病中多有照顧,便看他百般順眼,但随着年歲漸長,他看着長大的妹妹甚至多偏向他之後,如今卻怎麽看他,都覺着能挑出毛病來。
他輕瞥了一眼正在同顧承禮争論明日該去哪兒賞花燈的小姑娘,見她眉眼間都帶着舒心的笑意。他沒有出聲,他只想看見小姑娘的臉上帶着笑罷了。
他昨日特意回了将軍府,求了吳大夫人今日進宮來拜見長公主,請長公主能放小姑娘出宮。不過,此事,小姑娘卻不必知道。她只需要帶着期待,等着明日出宮便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日随着你們一起出宮,你們送我到鎮國将軍府後,你們再去參加文會。我等接到了吳大夫人,再去尋你們,這樣,旁人就說不出別的了。”阮夢芙定下了明日出行一事,覺着甚妥當。
顧承禮聽見她一口一個你們,忽然覺着牙有點兒酸。見阮夢芙渾然不知自己口中怎麽都會将某人帶上,他那牙是快要酸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