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何家謀逆,滇西那邊消息再瞞也不可能不露出一點兒風聲,皇帝下令,派特使前往滇西肅清重整滇西軍。

二月底的天兒了,天氣逐漸暖和,宮中的緊張氣氛也日漸消減,趁着無事,阮夢芙叫人從宮外頭買了些雜書進來,這是她這幾年常做的事情,宮人都知曉,也并沒有人阻攔。

林女使匆匆而來,她親自抱着送進來的書,壓制不住的喜悅。

“郡主,書到了。”

“還有,邊城的信也來了。”

林女使将書攤開,書中間可不就夾着一封信。

阮夢芙眼前一亮,她等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了。

“沒有旁人知道吧?”她将信拿在手上,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方才青雀倒是瞧見了,問了一句,旁的也無人知曉了。”

阮夢芙這才放下心來,将那封信打開,上頭字跡有些淩亂,應該是匆匆寫下的。

“父親已将折子送往京中,阮澤。”

這是成了!阮夢芙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果不其然,這封信到她手上兩個時辰後,長公主面帶寒霜匆匆走到她房中,“阿芙,你随我一起去見你舅舅。”

阮夢芙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知道接下來是什麽事情,但見到她母親這般焦急,還是有些內疚。她強壓下這份內疚,裝作不知,“娘,怎麽了?”

長公主握住了她的手就往外頭走,沉默了半晌方才說:“你父親送來折子,想見你一面。”

從旁人口中聽到你父親這三個字實在是過于陌生,阮夢芙聽着竟然覺着有幾分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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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你去邊城見他。”

到了禦書房,皇帝手上還拿着那份折子,表情也不好看,“明珠,你怎麽看?”

“我不願阿芙去。”長公主想都沒想,一口回絕。

“阿芙,你看看吧。”皇帝也沒有直接回答,只将折子遞給了阮夢芙。

她接過折子一看,方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阮三思,也就是她父親上這封折子,是因為他十天前受了一次傷,突然想見見他這位十幾年都不曾見過的女兒。後頭的話是邊城情形,她也沒看了。

雖然不知道她的嫡兄阮澤是怎麽說動她那位父親上折子還帶上她,不過探望受傷的長輩,這個理由倒是叫人挑不出理來。

“皇兄,你真想叫阿芙去?不,我不答應。”長公主手都在微微顫抖。

阮夢芙輕輕握住了長公主的手,語氣平靜又透着幾分堅定,“娘,我願意去。”

她本想說父親二字,到底喊不出口,便只說:“他打仗受了傷,又特意向舅舅上折子叫我前去,他是長輩,我本就該塌前侍疾的。”

“我願意去的,娘,您總不能叫我一輩子都不知曉他長什麽樣子。”阮夢芙略微低下頭,語氣有些失落。

長公主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她。若不是今日這封折子,她還會佯裝不知她的女兒身上還留着一半

皇帝看了她兩眼,“阿芙,你先退下,朕同你娘單獨說說話。”

阮夢芙點點頭,她走到禦書房外,站在廊下,望天長舒了一口氣,等了五六年才等到這個機會,她怎麽都得把握住。

沒錯,去往邊城見她那位父親,這件事本質上來講是她自己一手謀劃的,自八歲那年從年易安手上拿到那本關于先帝年間的小本子後,她就一直謀劃着要去見一見阮三思,阮三思不回京,她就去邊城嘛。又有林女使暗中幫她,她好容易同那位同樣在邊城的嫡兄阮澤聯系上了,終于在今年,她可以前去邊城見一見軟三思。

雖然這件事有些對不起她母親。

屋中聲響有些大,若是仔細聽,她甚至還能聽見隐隐的哭聲。

“郡主,您可要去偏殿做做?”有宮人上前,小心問她。

阮夢芙搖搖頭,“我就在這裏站站。”

房內

皇帝嘆了口氣,看着已經不再年輕的妹妹,“明珠,阿芙那句話很對,她總不能一輩子都不知曉她親父是個怎樣的人。雖然我也不想她去,可她身上畢竟還留着阮家的血。”

長公主冷眼看他,聲音打着顫兒,“皇兄,她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和阮家沒有什麽幹系。”

“那你這些年不願和離,難道不也是為了阿芙?這些年,你叫阿芙同阮家保持來往,不也是為了她?那你為何不叫她見見,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誰?”皇帝又問。這些年他不是沒想到直接降旨讓二人和離,可到底這事兒還牽扯着阿芙。

長公主猝然眼淚便流了出來,卻被這話堵得出不了口。

皇帝自來便心疼她們母女二人,但他想的就多了一些,“他當年自請鎮守邊城,永不回京。我想他要不是病重,只怕不會寫這樣一封折子。”

“阿芙雖從不提他,難道心中一點兒都不想嗎?”

“你從小叫她同阿珣一般讀書寫字,

長公主腮邊豆大的淚珠往下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過勁來,“皇兄,我答應你就是了。”

“阿芙,進來。”

阮夢芙聽着屋中的聲音了,方才回過神。她重新回到屋中的時候,長公主臉上淚已經幹了,皇帝面上倒是有些輕松。

“阿芙,去邊城看看也好。”皇帝滿眼慈愛,長公主依舊是沉默不語。

這便是同意了。

待回了長壽宮,阮夢芙便趴在長公主懷中,“娘,您放心,我就是去看看他傷的如何,若是沒什麽,我在邊城待上一日便也算叫他見過了,我就回來。”

長公主被她逗笑了,輕撫着她的發絲,“傻孩子,你一來一去,就需要一月,路途颠簸,你待上一日便回來,不是叫我心疼?”

阮夢芙心中一暖,“娘,您放心,我永遠都只是娘的女兒。”

這話說的很真心,那個叫做父親的男人,同她只有血脈相承,可這世上感情又并不是只靠着血脈繼承,精心養育她的人中,唯獨沒有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

“你可有想過該如何同你外祖母講?”

要去邊城可不是一件小事,皇帝雖然會将沿路護送都安排妥當,可到底姑娘家出一趟遠門總會叫人牽腸挂肚。

太後這些日子身體恢複的不錯,若叫她知曉,阮夢芙要前往邊城,指不定又會病情加重。

阮夢芙語塞了,她還真的沒想好要如何同太後講這件事。

她小心忐忑的将去邊城的事情同太後一講,太後卻沒多說什麽,“去見見也好,畢竟是你父親。”

雖說是她盼了許久的邊城之旅,可等着長輩們都同意她去了,她卻又開始不舍起來。這一去,再回來怎麽也要一兩個月,說不定還要花更多的時間。邊城離京城足足千裏,路途遙遠,她便是日日都寫信回京,也是需要不少時辰才能送到宮中的。

她連長壽宮都不出了,日日都同長公主和太後待在一塊兒,随行的人自有皇帝安排。

待到要出宮得前一夜,長公主難得同她睡在一處,千叮囑萬囑咐,“此番出行,萬事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但你也要同林路商量着來,可記住了?”

“女兒記住了,女兒也會将沿路風景都寫在信中叫人送回宮裏。”

此番前去邊城,阮夢芙一行會跟在辎重車隊後,由她的另外一個舅舅,也就是先帝幼子端王擔任辎重督軍一職,這樣便也有長輩陪同,到底不會輕易叫人拿住話柄,是皇帝特意安排的。

長公主說了很多話,唯獨沒有半點兒叫女兒帶她的消息去的話,阮夢芙也沒提,直到夜深了,宮燈方才熄滅。

到了第二日,阮夢芙鄭重地給皇帝、太後、長公主磕頭,方才上了馬車,一路朝宮外去。

顧承禮送她,坐在馬車上有些悶悶不樂,他雖老成,能做朋友的人不多,這會兒阿芙也走了,這宮裏頭就越發冷清了。

“你也走了,這宮裏頭就剩下我了。”

阮夢芙正掀開車簾看着外頭,兩旁皆是騎着馬的禁衛軍,她怎麽瞧都沒瞧見想見的人。聽見顧承禮這般說方才收了些心思聽她講話。

“怎麽就剩下你了?你那幾位伴讀可不是陪着你,而且還有阿律呢。”說到這兒,她便有些失落,她這些日子一直待在長壽宮,一直都不曾見過年易安。她也叫人去問過了,年易安這些日子都不在宮中,一直在城郊軍營,那個地方她倒是不好讓人去尋了。本以為今日她出行邊城這樣的事,對方能來送送她的。

顧承禮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你還不知?這回選出來的禁衛十四軍,要随着西下的特使一同前往滇西。阿律和吳策幾個人都在随行的名單中,若不是我不便前往,我大概也是要去的。”身為太子就是這點不好,要出京城比別人難多了。

“算算日子,他們前日便已經出發了。”

顧承禮說的輕描淡寫,卻是在仔細觀察阮夢芙表情。

“什麽?他已經走了?為何我都不知道。”阮夢芙驚道,若不是馬車沒那般高,她甚至都覺着自己會跳起來。

大概是為了方便他們二人說話,或許還有皇帝的其他心思,這馬車上便只有他們二人。

“他都沒有告訴我,竟然就走了。”

“怎麽就走了呢?”

“難不成是想要躲着我?”

阮夢芙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上回見面時,還送了她一盞宮燈,這回前往滇西這樣大的事情都不曾告訴她。

她只顧着自己想,完全快要忘記馬車上還有一個人。

顧承禮見她完全将自己忽略,心中頗不是滋味,冷不丁的便問了出來,“阿芙,你喜歡他,對不對?”

阮夢芙瞬間臉紅到了耳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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