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陰暗的牢房之中,最裏頭的那間牢房之中,一位頭發蓬亂,滿身污穢已經連樣貌都看不清楚的女人,神情麻木,抱膝靠牆而坐,正是柳姨娘。

她已經從前一日的瘋癫中清醒過來,可瘋癫之時發生的事情并沒有随着她的清醒而被她遺忘,她說的每一句話,她做的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清晰的被她記着,她想要忘記卻是不能了。

“喂,說你呢。”獄卒拿着木棍狠狠敲了一下欄杆,發出巨大的響動,他已經很不耐煩了,可惜柳姨娘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一直待在原處。

獄卒不耐煩了,用鐵勺舀了一份飯菜推進牢房之中,又狠狠地呸了一聲,這才走開。

她的眼神之中滿是絕望,怎麽會,她怎麽會變成今日這般?柳姨娘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恨不得此刻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你們聽說了嗎?将軍病重,已經治不好了,唉,今日少将軍已經吩咐人将他送回邊城了。”

“幸好少将軍已經長成,不然咱們邊城軍夠嗆,援軍首領可是白老将軍。”

“可不是呢,若是丢了兵權,不止以後鎮守邊城的将首又是誰了。”

“将軍這些年,實則不錯,唯一的錯誤,就是後院有那麽個女人。”

獄卒們拘在一起,喝着茶閑聊着,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夠傳到柳姨娘的牢房中來。

柳姨娘猛地一擡頭,将軍,怎麽會?她要出去,她要回到将軍府,她要去守着她的男人。

別苑

阮夢芙在屋中,她此刻卻沒法去考慮要如何面對明日一早就到邊城中的長公主,因為此刻,屋中坐了六七位少女,都擡着頭盯着她瞧。

“你們為何看着我?”她不由得摸上了自己的臉,實在是眼光太過熾熱,饒是她修得在外人跟前能夠做到波瀾不驚的功力,她也不自在。

“郡主,我娘說了,讓我們幾個今日開始陪郡主說說話。”柯盈盈有些別扭,可她的眼神之中再也沒有從前那般讨厭阮夢芙的神情了,甚至還帶上了一點兒崇敬。

阮夢芙不解,她原就不是喜歡人多熱鬧的,“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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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說郡主聰慧,書也念的極好,叫我能跟在郡主身邊學習學習。”又有一個姑娘開了口,她就要文靜些了,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幾分不好意思。

“可我爹卻說,姑娘家不用念書,反正日後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在家中相夫教子,讀書能有什麽用。”那姑娘又開了口,顯然是有些悶悶不樂,“可是那日我也在白雲觀外不遠處,我聽着郡主說的那番話,覺着十分有禮,我娘便說這是因為郡主念的書多的緣故。”

“可我已經十四歲了,再過上兩年便要嫁人了,我卻除了自己的名字旁的字一概都不會寫了。”姑娘說到此處低下了頭。

聽到誇她書念的好,阮夢芙不由得回想了片刻,她在上書房的日子,她一開始可不是什麽好學生,傅先生那條戒尺簡直是為了她量身定做的一般,畢竟她二哥顧承禮,那是個對自己讀書要求極其嚴格之人,又有天分,傅先生的戒尺落不在他手心上,還有顧承禮那幾位伴讀,雖各有各的長處,可讀書之上,皆是刻苦努力之人,特別是她同桌,那一手字是寫的極好,也不知道他整日裏哪兒有那般多的空閑時間能夠練出這樣的字來。

見她不說話了,方才開口的姑娘有些惴惴不安,“郡主,可是我說錯了話?”

阮夢芙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并沒有,只是我想起了學堂的日子,我書念的不算好,一開始我甚至都不喜歡上學堂,整日都要留堂背書抄書。”

“郡主已經很厲害了。”

她看着那位姑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龍姑娘現在學着讀書寫字也不算晚,我娘說了,讀書是一輩子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時,也并不能讀了一兩本便以為自己學有所成。書海浩瀚,人這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讀完。”

“郡主的母親一定是位極其賢明豁達的女子。“姑娘姓龍,此刻對阮夢芙的母親多了許多敬佩,”邊城這兒雖然民風開明,可還沒有開明到讓女子也上學堂的呢。只是我娘這回,聽見了郡主說的那番話,覺着讀書還是有用的,至少不會輕易受人蒙騙。”

柯盈盈忍不住拉着龍姑娘的袖子,附在她耳旁輕聲說道:“郡主的母親是長公主,不可如此無禮。”

龍姑娘吓得趕緊住口。

阮夢芙聽見她誇上了她母親,心中萬千感慨。說來,她竟然有點兒急切地想見她母親了。

“龍姑娘若是想要識字,從今日起也不晚的。我這回來随身帶着幾本雜記,可以送于你。”

這幾個姑娘相比于京中那些性情含蓄的姑娘,多了幾分直爽,不過一會兒,她們又纏着阮夢芙講些京中的趣事,倒也不怕她。

好不容易将這幾位姑娘家送走,白芷給她倒了杯茶來,“郡主這下可多了好幾位追随者。”

“你瞎說什麽呀。”阮夢芙被她逗笑了,拿着一旁的抱枕抱在懷中,“只是她們提到我娘了,我真想快些見着我娘。”

“郡主先前不還是在害怕殿下來了罰你。”

阮夢芙頭埋在抱枕上,“可我也想她了呀。”

外頭有人走來,白芷出去一會兒,進來大喜道:“郡主,誠如你所說的,大牢今晚有動靜了,柳姨娘吵着鬧着要見阮将軍了。”

阮夢芙一下便來了精神,府尹審了柳姨娘兩日,無論什麽辦法都用過了,她還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樣,什麽都問不出來,她便叫獄卒們放出了阮将軍從前線回來之事,果然柳姨娘對此有了反應。

“還有你叫奴婢親自送去給阮将軍的信,奴婢也送去了。“白芷又說,她方才出去辦了事,便是去了将軍府送信。

“阮将軍只說等長公主到了,這封信會親自交還到長公主手上。”

阮夢芙正高興事情有了進展,林女使走了進來,急切地喚了一聲,“郡主。”

可是她話音剛落,門外頭又有一行人走來,為首的婦人面色平淡,帶着幾分遠道而來的疲憊。

“你們都退下。”婦人淡淡地開了口,衆人皆是變了臉色,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她和阮夢芙。

林女使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來晚了,可郡主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旁人連個插手得餘地都沒有。她無法,只好應了一聲是,帶着屋中婢女退下。

阮夢芙見着婦人時,整個人都愣住了,等人都走光了,她方才找回了自個兒的聲音來,“娘。”

長公主也沒看她,直接找了張椅子坐下,“跪下!”

阮夢芙哪兒敢不聽,直接跪倒在地上,咚的一聲直叫在門口聽着聲響的白芷吓了一跳。

“娘,我錯了。這是我的悔過書。”阮夢芙顫顫的将自個兒懷中白日裏所寫的悔過書雙手奉上。

長公主看都沒看一眼,只是盯着她,不過眨眼間眼眶卻紅了,“誰讓你摻和大人的事的?”

“那封你從公主府裏找出來的和離書呢?”長公主又問,聲音帶着幾分難忍的怒氣和不解,“我什麽時候教過你偷東西?”

阮夢芙死死地咬着下唇,過了一會兒,她面前的地磚上漸漸被淚珠打濕,“因為我不想看着娘一輩子都為了我而活得不開心。”

“你懂什麽?”長公主狠狠摔碎了手邊的茶杯,她從前從未這般失态,這回是氣急了。

“女兒都明白,娘是為了我,娘怕同他和離了,阿芙便不會是娘的女兒了。”阮夢芙心口堵得慌,這些日子在邊城,她一點兒都不開心,那座将軍府,那位将軍,她的血脈有一半來源自他的男人,他眼中并沒有她這個女兒,她雖然并不在乎,可到底那點兒血脈傳承會讓她為此而心情低落。

她輕輕趴在長公主的膝蓋上,長公主沒有推開她,“娘,這世上我只有你,我只是你一個人的女兒,和旁人都沒有關系。”

“那個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終生,當年的錯誤不能一錯便是一輩子。明明是外祖父做錯了事情,憑什麽要拿您的一生來賠給他?”

“您這麽多年為了女兒做的夠多了,剩下的日子裏,女兒只想和娘兩個人過就好。”

“您要打要罰,女兒都随您,可這回之事,女兒沒覺着自己做錯了事。”

“女兒真的不是小孩子,女兒可以給娘做依靠了。”

阮夢芙從來沒有現在這般倔着性子同她娘說過話,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她母親因此而被她氣出毛病來。

“你以為你是什麽大英雄?邊城這麽亂,為何不聽話離開?”長公主忽然間俯下身摟住了她,悲從中來,“你可是為娘有多害怕,怕你被那群愚民所害,怕從此和你相隔陰陽。”

長公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聲,起先只是低聲啜泣,随後卻是大哭了起來。

“這下好了,郡主應該是不會被罰了。”聽見裏頭響動,白芷松了一口氣。

林女使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還不住口。”

“娘,您不生氣我偷了您放在匣子裏頭的東西了?”阮夢芙問的小心,她實在是有些發懵,她母親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怒氣沖沖的問着她為何要偷東西。

長公主搖了搖頭,這些日子她都在趕路,可邊城的消息她也一點兒都沒落下,她自然知曉自個兒女兒為了讓那個人簽下和離書做了多少事情,她心裏是震怒不安的,可是随着邊城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更壞,她的震怒又變成了不安和擔憂。

又聽聞她的女兒使了計謀叫妖道露出真面目,還為了安撫被邪教蠱惑的老百姓,當街慷慨激昂的說了一番話,還做出了承諾,邊城一日不恢複平靜,她一日不會離開,會和邊城百姓一起面對匈。直到這個消息傳到她耳朵裏頭的時候,她才發覺其實自己的女兒是個很有擔當的大人了,她甚至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加勇敢,也更加的能夠讓人依靠,畢竟這樣的決心和勇氣,會有多少姑娘家能有呢?她的女兒,順着她所期待的那樣,成為了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姑娘啊。

“是我沒有考慮清楚,原以為瞞着你才是好的,可是這一路上我也想清楚了,瞞你一輩子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長公主緩緩說着,她的眼中還含着淚光,帶着些許的哀傷,卻又比任何時候來的更加透徹。

“我教你對人要坦誠相待,可我自己卻沒有做到這一點。”

阮夢芙忙反駁,“不是的,娘不說這些話是因為娘心疼我。”

長公主輕輕撫着她的頭發,陷入了當年那段叫她不願意記起的回憶之中,“明日,我會去見他。”一晃就是十五年,她将自己困在那一年裏面太久了。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她的女兒正仰頭看着她,就像小時候每次見到她不開心時都會給她的安慰那般,将她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臉上,“娘,您還有我,我會站在您的身旁陪着您。”

“嗯。”長公主終于露出了今日到這兒的第一個笑容來。

阮夢芙心下大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她娘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最是通情達理之人。

随即,長公主又開了口,“不過為娘确實沒教過你偷東西,沒教過你将自己以身試險,也沒教過你對着為娘說謊。”

阮夢芙背上一涼,等等,方才那般溫馨的母女相處,此刻怎麽她娘還記着她做的錯事。

“等這回回京,禁足一個月。”長公主恢複理智的時候,從來都是賞罰分明。

阮夢芙欲哭無淚道:“阿芙遵命。”

她看着長公主臉上的疲憊,有些心疼,“娘,您趕了這許久的路,該好好歇息才是。”

“這都是為了誰?”長公主輕輕點了點她的頭,這才起身,她這一路的擔憂此刻化作了疲憊和困倦。

因着長公主的提前到來,又有了母女間的對話,阮夢芙躺在床上如何都有些睡不着了。

她百無聊賴地看向四周,忽然間看到窗棂之下一團小小的黑色,那團黑大概是見着她看過來,忽然睜開了眼睛,還伸出了信子對着她嘶嘶了兩聲。

她頭皮有些發麻,又有些慶幸,“幸好你方才沒有跑出來。”若是跑出來,別說是她了,她母親只怕會吓得暈過去,到時候,她只怕會被罰的更慘。

這條小黑蛇如今在她身旁待了兩日,只有她獨自在屋中的時候才會出現,它會在那窗下懶洋洋的盤成一團,但不會挪動地方,就像是真的守着她。

她将枕頭換了個方向,睡在床尾處,同那條小黑蛇四目相對,“你要知道,我可怕蛇了,不過你,我現在好像沒那般怕了。”

黑蛇像是聽明白了一般,尾巴尖兒晃了晃。

阮夢芙看着它,又想起那日年易安局促不安地将這小黑蛇放出來的模樣,覺着有趣,這個人從小給她用青草編小兔子,小貓小狗的,沒想到有一日,竟然會給她帶來一條,還是活的。

長公主到了她的住處,梳洗過後,也并沒有睡下,喚了林女使進來,細細問着她這些日子女兒的所作所為。待林女使事無巨細的回答了,她方才放下心來。

“所以,那個姓柳的女子果真同當年的阮夫人長得相似?”長公主問道。

林女使點點頭,“是,殿下,臣還記得阮夫人的模樣。”

“想來是當年邪教餘孽布下的局,若不是此次郡主來邊城,只怕還要許久才能将此識破。”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他對阮夫人也算是情根深種了。”如若不是,怎麽會連枕邊人是好是壞都分不清,當年的阮三思至少還能分辨好壞的。

“殿下,若不是當年先帝害了阮夫人的性命,如今這些都不會發生了。”

“誰說不是呢。“長公主點點頭,先帝當年癡迷煉丹成仙之術,更是對邪教言聽計從,以女子之心煉長生丹,阮夫人便是被先帝給取了心害了性命,也因為這樣,她像是當作物品一般被迫嫁給了阮三思,可她使殺妻之人的女兒,阮三思怎麽可能不恨她?她并不想嫁,甚至出嫁那日她是做好了自盡的準備,先帝害了阮夫人,她這個做女兒的便還一條命便是。

可阮三思強迫了她,不準她死,還逼着她洞房了。那一夜後,她有許多日子想要自盡,皆被她母後攔下,整日裏她都覺着自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不知該如何活下去。

可誰也沒料到,只那麽一夜,她就懷上了阿芙。當十月懷胎将阿芙生下來的那一刻,她發現她好像又能重新活下去了,看着女兒學會了走路,學會了說話,學會了喚了她娘的那一刻,她想,她應該繼續活着,她不想留這個只有母親的孩子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這孩子已經不得父親疼愛,總還有她這個做母親的護着才行。

“殿下,郡主也是心疼您。“林女使輕聲道。

長公主笑了笑,眉眼都舒緩了下來,“我知道。”

“對了,你可知阿律也随着援軍一起到了邊城?”長公主又問。

林女使詫異,“他不是在滇西?”

長公主對此也是一知半解,這樣的朝廷大事,她向來是不過問的,“我也不清楚,兩日前,他才追上援軍的隊伍,像是滇西那邊也發現了邪教的蹤跡,大概他是為了此事而來。”她也是因為年易安同她家阿芙有些淵源,才會關注此事。

長公主見她若有所思,便問,“可是還有事?”

林女使忙低下頭,“臣無事了,臣告退。”她心中的疑慮卻是更深,若是年易安随着援軍一同前來,那黑衣人到底是誰?

第二日,阮夢芙起了大早,規規矩矩地給她母親請過安,母女二人靜悄悄的用過早膳,外頭馬車也已經備下,就等着她們上馬車。

阮夢芙吃飯都心不在焉的,一碗粥愣是被她挑着米粒給用成了米湯。

長公主輕嘆一口氣,拍了下她的手背,“從小便教你,吃飯要專心。”可她那碗粥,也剩下了大半碗。

阮夢芙看了看她母親的碗,忍下了想要問她母親是不是也如同她一般,其實心中也是有些不平靜的。

待坐上了馬車,母女二人都是安安靜靜地坐着,一句話都不說,一直沉默到了将軍府門口,長公主方才開了口,“你別怕。”

“嗯?”阮夢芙有些不解。

長公主卻是搖了搖頭,并沒有解釋,這世上真心疼愛孩子的,又如何肯讓孩子瞧見父母離心的場面呢?

她從前也是想過如果有一天和阮三思再次相見時,會是怎麽樣的場景。她應該是愧疚的,又或者是憤怒的,又或者是不知所措。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的內心極其平靜。這個男人曾經讓她的人生昏暗無光,半點兒看不到希望。但她有了一個女兒,又讓她重燃起對這個世界的熱愛。

阮夢芙一直走在她母親的右邊,想了想,還是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對方。

阮三思見着她們到來,淡淡一句,“來了。”便再無話說。

他的氣色并不好,比起阮夢芙上次見他,這一次整個人就像是病入膏肓一般,一張臉瘦的兩頰深深地凹了下去,面色慘白不帶人氣兒,仿佛下一刻就會斷了氣再也醒不過來。

長公主應了一聲,坐在他的對面。洞房花燭那一夜叫她刻骨銘心,她記着了痛,但此時卻有些想不起這個男人的模樣了。

阮三思平靜的拿出他已經署名的休書來,推到長公主跟前,“我簽好了名字,日後我和你再沒有關系。”

長公主低下頭掃了一眼那封休書,這是她當年所寫,只是當年寫的是和離二字,卻不想被阮夢芙将和離二字用了法子抹去,換成了休書二字。和離和休書天差地別,也不知阮三思這回是不是臨死了看開了一切。

她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個兒女兒,除了她膽子這般大,還能有誰?

阮夢芙偏過頭去,只當作沒瞧見。

“你先出去,我同你娘單獨談談。”阮三思看向那個一直都不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兒,見她一動不動,全然不将他的話放在心裏,眼中有過厭惡。

“我和你沒什麽話好單獨談的,你有話說就是了。”長公主将女兒拉到身旁,“你也知曉,她只是我一個人的女兒,你無權對她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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