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阮澤猶豫不決間,那群傷員之中已經有人起了變化,晚間,一個不注意,他就從床上蹿起了身,朝着軍醫而去,咬殺了軍醫的胳膊,當場,看押着這群傷員的地方霎時亂作一團。
下半夜,氣溫驟然下降,吳策做為從小就自覺不像是世家豪門子弟一般的少年人,都有些受不住邊城的天氣,又冷又幹,他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間摸着幹渴的嘴唇醒了過來。他坐起了身方才發現,不知為何大半夜的,營帳門是開着的,寒風裹着沙塵吹進營帳內,倒叫人呼吸之間帶着的都是沙土的味道。
“咳咳。”他咳嗽了兩聲,他們幾個是不請自來的,平日裏只能跟着年易安擠在一頂營帳之中,此刻旁邊幾個人睡得跟死豬似的,只有年易安睡得地方是空着的。
他忍不住朝營帳外看去,隐約間看見了一絲橘黃色的光亮,帶着星星點點的火星子,隐隐約約間他還聞見了焦味,這氣味很是難聞,就像是烈火燒焦了肉的味道。這兒是軍營,怎麽會有這麽起怪的味道?
他起了身朝外頭走去,方才走了兩三丈遠,卻有人從背後抓住他的衣襟,叫他動彈不得。
“是誰?”他有些惱意,忍不住喊出了聲。
“安靜。”背後之人低聲道,聲音之中帶着叫他熟悉的沙啞感。
他這才轉過頭去,錯愕的看着年易安,“你什麽時候站在我背後的。”而且,剛才他在營帳之中根本沒有瞧見年易安的人啊!
“我去了一趟主将營帳見阮澤。”年易安松開了手,和他一起朝着火光亮起的方向而去。
那個地方前頭有一座沙丘擋着,越往哪兒去,越是能聞見那股刺鼻而又叫人反胃的味道來,吳策走着走着就忍不住開始幹嘔。他正難受着,偏偏轉過頭瞧見年易安面色如常的朝前方去,他忍不住道:“你就沒有聞到什麽起怪的味道?”難不成是他自己鼻子出了問題?
年易安看着前方,低聲應了一聲,“有人在焚屍。”焚的自然是那群一直未好的傷員。只見他們手腳皆被綁住,口中也被塞着布好不叫他們發出聲音,他們身上淋着火油,軍醫們蒙着面,将火把一個一個扔在傷員身上。
只是他們再是被綁住了手腳,捂住了喉嚨,可這場大火是叫他們徹底從這世上抹去,他們如何不掙紮不想要擺脫束縛,從而從火中逃出求生呢。
可偏偏他們動彈不得,在火中身子扭曲着,皮肉一點一點被大火燒焦融化,最後徹底死去。
說話間嗎,倆人已經走到沙丘之上,吳策往下看了一眼,終于忍不住嘔吐了起來,下面簡直就是地獄景象。他見過死人,可沒有親眼見過人被活生生的在火中痛苦無聲死去的景象,這副場景實在讓人震撼,又從內心深處開始害怕。
那股刺鼻的味道越發提醒着他飽受刺激的胃。
“吐夠了嗎?”年易安皺着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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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策擺擺手,又朝沙丘之下看着,此時已經無人注意他們二人,下頭圍觀着這一場烈火焚屍的将士不少,他們皆是沉默着,無言的看着這一場烈火,顯得有些悲壯。
又有人趕來,他們二人同時看去,是阮澤,阮澤匆匆趕來,将士們自發讓開道路,好叫阮澤能夠走到前方去。
便是隔得很遠,年易安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憤怒和悲鳴。
這一場大火,燃燒至天明,衆人皆像是不知道昨夜之事,但軍營之中氣氛還是透露着些許的怪異。
“吳少,你這是怎麽了?該出早操了。“
聽見有人喊他,吳策只是轉了個身,露出一張青白交加的臉來。
小六吓了一跳,“你幹嘛了這是?”
“我沒事,今日我告假半日,你們去吧。”吳策還沒有緩過勁來,昨晚的景象還歷歷在目,他整個人就像是精氣神随着那場火一起去了。
“不用管我。”吳策有氣無力道,此刻他開始羨慕起這群人來,為什麽只有他大半夜聞到了味道去,而這群人還幸福的不知發生了何事。
“對了,今日老大輪休去城裏了,咱們好像也不用跟着将士出早操。”小六從外頭走了一圈便回到了營帳中。
吳策聽見這話,心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阿律神色如常,而他卻因為昨晚的景象難受個半死。
“郡主,這件衣裳如何?”柯盈盈挑了一條大紅色束腰立領裙,放在阮夢芙跟前比劃着,這兒的衣裳大多是這樣的的款式,方便勞作。
阮夢芙點了點頭,換上這條裙子後,覺着走動更顯輕快,也更顯少年人的活潑。
“郡主,律少爺已到外院。”
聽見白芷傳話,阮夢芙略有些羞赧,不過一瞬,她又恢複如常。
他們今日要去看柯夫人找到的宅子,柯夫人前兩日腰痛一好,便親自去了城東,果然見她尋着了一處寬大的宅院,位置也好,四通八達,哪兒的百姓都能很快就到。
阮夢芙走到外院時,遠遠便瞧見那個站在廊下的少年郎,他仿佛早就發現了她的身影,一直溫柔而又專注的看着她。
“你等了很久嗎?”阮夢芙擡頭問他。
“并未。”少年郎雖然口吻冷淡,卻還是透露出了他有些緊張的心情。
特別是今日心上人明豔似火,叫他更是移不開眼。
“今日你想做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開了口。
“我托柯夫人替我找了一處宅院,我想去瞧瞧如何布置。”阮夢芙笑眯眯的答了。
“嗯。”少年郎自發的放慢了步伐,同她并肩而行。一路上安安靜靜的聽着他身旁之人說話,時不時地認真回答對方的問題。
“他們二人相處,都是這般嗎?”被人遺忘在腦後的柯盈盈忍不住問着白芷。
“柯姑娘是指哪般?”白芷不解,她莫名的看了看走在前頭的自家郡主和年易安,他們從小時候開始不就是這樣嗎?
“就是瞧不見別人了。”柯盈盈頗有些感慨,一會兒自己也想通了,她和阮澤待在一起的時候也看不見別人。
尋常阮夢芙出門,柯盈盈是瞧過那陣仗的,禁衛随行,明處的,暗處的,不知幾何。今日他們出門,好像她也沒看到幾個禁衛呀。而且,他們好像離前面二人越來越遠,聽不見前頭二人在說什麽了。
不過她心中想什麽,走在前方的人是一概不知的。
“對了,那條小黑蛇,真的聽得懂人話,我昨日扔了雞腿,它也吃了。”阮夢芙感慨道,“可惜你沒有同我講它叫什麽名字,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喚它什麽。”
“你不怕它嗎?”年易安問道,他先前将黑蛇留在別苑的時候,顯然是忘了考慮女子大抵都是怕蛇的,也忘了他的小姑娘從小喜歡的是毛絨絨,摸着就很溫暖的小兔子。
“诶?”阮夢芙一愣,她認真思索了一番方才答道,“我起先怕的,只是它是你的我就不怕了。”話中滿是信任。
“你還沒有告訴我它叫什麽呢?”阮夢芙又問。
“就叫小黑。”年易安緩緩道,“這是它從出生起就有的名字。”
年易安見她從來不問黑蛇來歷,張了張嘴想問她為何不問,但他想起,若是她問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阿律,你說為何我娘就那樣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呢?我本以為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叫他們二人分開這日,我娘至少會好好将這些年她心中的不滿全都說出來。”阮夢芙有些低落,這件事情在她心中還是沒有徹底結束,長公主雖然釋然的離開了邊城,而阮三思也因為連番遭受打擊,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茍延殘喘的活着,可她就是覺得這件事情,結束的太過平靜。
“我娘說這是因為她不是不怨了,只是不在意了。”
年易安知她心事,也知她這些年一直将此事放在第一位,他并不想敷衍的回她,所以他認真的思考了片刻,方才開口:“我也不知。”他的表情帶着些許的茫然。
“是嗎?”阮夢芙嘆了一口氣。她這也太強人所難了,他們不過才活了十五年,又如何能知道大人們的感情糾葛呢?
“有些人能帶着恨過一輩子,有些人大概不想這樣活。”年易安又開口道。
“說的也是,罷了,這個問題我自己慢慢想,總會有想明白的那日。”話雖這樣說,她的臉上終究還是帶着無法釋懷的困頓。
兩個人說着話間,身後有急促而又淩亂的馬蹄聲,馬背上之人揚着馬鞭一邊大喊,“讓開!”
那馬跑的很快,眨眼間便朝他們二人而來,年易安皺着眉将身旁之人護在懷中,側身躲過。
前頭的百姓們也是慌忙躲過那馬兒,偏生路中間有個不知如何走散了的小姑娘,正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因為不受控制而要将馬蹄落在她身上的馬兒,也不知曉該不該躲開。
“當心!”阮夢芙驚魂未定,見着那孩子快要出事驚叫了一聲。
她身側之人忽然一動,瞬間已經到那馬兒跟前,抱住那孩子從馬蹄之下躲過。
馬背上的人一甩馬鞭,朝他而去。被年易安拽住了馬鞭,将人直接從馬背上一把拖下了馬。
那馬兒沒了主人在背上,長嘶了兩聲,忽然安靜了下來。
那人在地上翻滾着,不住地喊痛。又有家仆模樣的人趕來,圍着他不停地喚着少爺。
“還不将他抓起來!就是他打傷了我的腿。”那人被扶起,捂住了腿,怒不可遏的指着年易安道。
“你沒事吧。”阮夢芙小跑過去蹲在小女孩兒跟前問她,小女孩兒臉通紅,此時開始放聲大哭,“我要我娘!”
“給我上!”騎馬之人手一指,他身旁的幾個家仆就朝他們這邊跑來。
年易安沒有亮刀,只有刀鞘便三兩下就将這幾個家仆給放倒。
随後趕來的柯盈盈見到此景,不由得張大了嘴。
是她多慮了,她原不該考慮今日的出行安全。
“郡主,你沒事吧。”柯盈盈趕緊走到阮夢芙跟前去,若是郡主出了事,她回家了怕是挨訓得挨到明年去。
“我沒事,只是這小姑娘像是和她娘走散了,方才一個人在這兒。”阮夢芙輕聲哄着小女孩兒,可惜一點兒用都沒有。
“是他?”眼瞅着那騎馬之人就要跑了,柯盈盈看清楚了他的臉,驚訝道。
“你認識?”阮夢芙不由得問道,能在鬧市縱馬者,大概家裏頭有些來路,但若是和柯家有關系,她又覺得不像。
“像是劉大人的幼子。”柯盈盈輕聲道。
“哪位劉大人?”
“邊城府尹。”
阮夢芙這才是真詫異了,那位劉大人明明為人謙和,膽子也不大,怎麽能有這麽位兒子?
那人不過只跑了兩三步,便被年易安用刀柄敲在背上,痛苦的叫了一聲便倒了下去。
年易安放好刀,朝着阮夢芙走來,他仔細将人看過一回,方才松了一口氣。
禁衛們此刻也都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就這位劉少爺和他的家仆們團團圍住。
“你們是誰?你們想幹嘛!我告訴你們,我爹可是邊城府尹!”劉少爺看着那刀貼在他脖子上,他就忍不住叫出了聲兒。
可惜無人理會他,禁衛低聲問道,“郡主,如何處置此人?”
阮夢芙想了會兒,“鬧市縱馬者,按照律法該交由官府處置,你們将他押到衙門去。”
“是,郡主。”禁衛領了命,将那幾個人押送着往衙門去了。
“等等,你是婧寧郡主?”那劉少爺猛的扭過頭,他此刻被兩個禁衛押解着,模樣有些滑稽。他只瞧見了一抹紅色的裙擺,再無其他。
可惜無人理他,甚至禁衛手上用了暗勁,他的手臂痛的像是馬上就斷開了一般,讓他再沒有心思想別的。
“咱們要先幫她找到父母嗎?”
人群散去,只剩下他們幾人留在原地照看着那小丫頭。
“你別哭了,你先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帶你回家,你就能看見你娘親了。”阮夢芙蹲下身,輕輕地摸着她的頭。
小女孩兒該是六歲大的模樣,此刻一直哭個不停,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然奴婢幾個留在此處,等她母親來尋她?”白芷說話間,不停地給柯盈盈使眼色。
“我也留下吧,郡主,只得你一個人去看那房子了。”柯盈盈很是自覺的留了下來。她不是那樣不長眼之人,此刻她成了個多餘的人。
阮夢芙琢磨着,她是很想去看一下城東的房子,畢竟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此刻固然幫小女孩兒找娘重要,可他們有這麽多人,于是,她想了想便同意了。
“那你們幫她找到她家人,就來城東宅院尋我。”
“知道了,郡主。”白芷點點頭,她是個孩子心的人,這會兒哄了下那小女孩兒,她竟然真的不哭了。
阮夢芙放下心來,同年易安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前頭大概是因為方才有人縱馬之事,人群熙熙攘攘,擁擠的很。身旁之人忽然牽住了她的手,“牽着我,別走丢了。”聲音很是溫柔,又帶着幾分緊張。
“我又不是六歲,怎麽會走丢。”阮夢芙嘟囔了一句,到底沒有甩開。
她有些擔心旁人會對他們二人側目,結果發現他們二人牽手,并沒有叫人多看一眼。
她放下心來,又忍不住晃了晃交握的雙手。
對方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舉動,“怎麽了?”
聽着年易安問她,她偏過頭去,不叫人看見她上揚的嘴角,“沒什麽。”
她也應該放下那些個遠在京城的規矩,安安心心的過着當下的生活才是。
見她忽然間有些開心,年易安松了一口氣,只是握着她的手又更緊了一分。
“這幾日前線如何?”離那宅院還有些距離,阮夢芙無聊,問起別的事。
年易安不想叫她知曉昨夜之事,想了想便道:“沒什麽大事。”
“那就好,我這幾日老是睡不好,總覺這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阮夢芙心下松了一口氣。
“你若有事,別瞞我。”阮夢芙很是認真的說道。
“你知道,我不喜歡在意的人有事瞞着我。”
年易安神色莫名,低低的應了一聲。
“日後你若有信,別讓吳策帶給我,他做事太粗心。”年易安忽然說道。
“他昨日前來給端王請安,所以我才叫他帶的。”阮夢芙慌忙解釋道,“不過我瞧他如今比小時候靠譜多了,小時候他還欺負你來着,沒想到你們成了朋友。”
所以這就是緣分,誰能想到這兩個一言不合就開打,彼此鼻青臉腫方才互相放過的兩個人長大了之後會成為朋友呢。
“日後我會給你寫信報平安,你不用往軍營來信。”年易安又說,終歸旁人瞧見她的書信,會對她的名聲有礙。
“那你要記住,半個月寫一封。”阮夢芙數着日子。
“好,你說過的話,我不會忘的。”他好脾氣的應着。
二人走到那座宅院前頭些時,遠遠瞧見了等在門口的青戈,阮夢芙還未反應過來,年易安已經松開了手。
青戈迎了上來,“郡主,奴才方才着人将裏頭灑掃了一回,該搬走的東西已經搬走,您進去瞧瞧?”
“這兒倒是不錯,不過少了塊門匾。”阮夢芙擡着頭望着大門上方。
“郡主您說個名兒,奴才這就去尋人來刻。”青戈忙道。
“名字先留着,我想看了屋子來。”阮夢芙心中盤算着,她還要看看這房子如何再說。
“您請。”青戈躬身道。
他還覺得有些奇怪,怎麽只有郡主和律少爺二人前來,不見身旁伺候之人。
她一邊看着一邊吩咐要如何布置,青戈皆是記住了,走了大半個地方,到了一處房間,阮夢芙停了下來,“這兒倒是同上書房有幾分相似。”
此處從前該是家學,還有書桌板凳一類的,整整齊齊的挨着順序擺放着,和上書房的陳設相差不大。
“咱們從前坐的位置便是那兒。”年易安伸出手去一指,指到二人還在一處念書時的座位位次,那兒也擺着一張同上書房差不多的書桌。只是去年年初開始,他們便不在一處念書了。阮夢芙看着,頗為感慨。
而另一旁。
“所以你家郡主和那位律少爺也是青梅竹馬?”柯盈盈好不容易磨着白芷開了口,聽到阮夢芙和年易安從小便認識,頗為驚訝。
“那他們為何不定親?”柯盈盈又問。
白芷哪兒會說這般多,“我也不明白,況且我家郡主還小呢。”
“京中規矩大,不像在邊城,郡主已經好些年不似這般快活了。”白芷将話題扯開,說起別的。
柯盈盈有些同情,也有些慶幸,“幸好我不生在京中,不然活的多憋屈。”
二人說話間,那被她們二人牽着的小女孩兒忽然手一指,指向前方,“姐姐,那兒就是我家。”
二人大喜,連忙上前敲門,敲了半天卻無人應門。
只是那門虛掩着,白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門而入了,“有人在嗎?”
卻是無人應她,小女孩兒又哭了起來,“我娘,我娘不在家,她去前線找我爹爹去了。”
“所以方才是你一個人跑出去的?”白芷問她。
“你娘為何要去前線找你爹?”柯盈盈有些疑惑,因為女眷是不能随便去軍營找自家男人或是兒子的,不然會按軍規處置。
小女孩兒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隔壁鄰居走了進來,“英子,你莫亂跑,你娘一會兒就回來。”鄰居阿婆見着小女孩兒安然無恙的回來松了一口氣,又對着白芷和柯盈盈道謝。
“多謝二位姑娘将英子帶回來,她娘今天早上一早收到消息,就匆匆趕往軍營去了,托我看一會兒孩子,我一錯眼,她就跑了出去。”
“我娘就是找我爹爹去了。”英子揉了揉眼睛,終于破涕而笑。
柯盈盈臉色卻不好了起來。
“柯姑娘你怎麽了?”白芷忍不住問道。
柯盈盈拉了拉她的袖子,又拜托鄰居看顧好英子,等出了院門許久,柯盈盈方才低着頭對白芷說道:“軍營中只會有一件事叫家眷去。”
“何事?”白芷不解。
“人沒了,叫家眷去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