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到時候你幫我寫幾個字可好?”阮夢芙正指着正門兩側的門柱說着題字的事兒。
年易安自然聽她的,“好。”
二人說話間,遠遠就瞧見白芷從遠處來。
“郡主。”白芷心不在焉的行過禮,默默站在她的身後。
“你這是怎麽了?”阮夢芙不解,怎麽好端端的人出去,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心不在焉了,“可有幫那位小姑娘尋得家人?”
“對了,柯姑娘人呢?”說好一起來的,怎麽不見柯盈盈身影,她一時覺着奇怪。
白芷心情實在不好,“郡主,小姑娘已經被安全送回她家去了,只是小姑娘家中沒人,聽隔壁鄰居說,小姑娘的母親是一大早接到了消息前去了軍營。”
“這是為何?”阮夢芙不解。
“柯姑娘說,軍營只會因為人死了叫家眷去營中認領屍首,柯姑娘這會兒騎着馬去前線去了,那位婦人還不知何時能回來。”
阮夢芙聽見她這般解釋,一時愣住,她若方才沒有遇見那位小女孩兒,只怕聽見這消息不過轉瞬就過,但偏偏她遇見了那位小女孩兒,她不免有些難受,忙問:“那你可有叫鄰居幫忙照看?”
“嗯。”
阮夢芙方才點頭,只是一時之間沒了方才布置這座宅院的好心情。
“明日你再去一趟,若是她家有難處,你幫個手。”
“是,郡主。”白芷點點頭,“便是郡主不吩咐,奴婢也準備另找個時間去瞧瞧她。”她從小就進了宮,不知父母、家鄉在何處,此刻遇見一位同她當年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心中起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等到黃昏時分,因着年易安還要趕回軍營去,二人在城門處道別。二人道別時,年易安張了張嘴,到底那些話沒有說出口,他伸出手去,輕緩而又小心的摸了摸阮夢芙的額發,這才翻身上馬離去。
她目送着年易安騎着馬遠去,馬兒踏過一座小山坡,轉眼便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方才年易安臉上的憂慮之色并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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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舊站在那兒,看着那一眼望不盡的黃沙發呆。
刮起了一陣風,帶着陣陣寒意,邊城就是這般,白日裏同夏季時節的氣溫一般,到了晚間,卻漸漸涼了下來,白芷打了個哆嗦,輕喚了一聲,“郡主,咱們回去吧。”
“好。”她這才點點頭,轉身上了一直等着後頭的馬車。
等她洗漱上了床,閉上眼片刻,方要睡着時,卻聽見外頭不知何處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哭聲,哭聲凄冽又震人心弦。
她起了身,帶着些悉悉索索的聲響,白芷慌忙舉着燈過來瞧她,“郡主?”
“外頭怎麽回事?我聽見了哭聲。”阮夢芙批好外裳,起身推開窗戶瞧着外頭。
那哭聲并不是一個人發出的,而是許多人一起在哭,仿佛有人故去一般。她不由得想起白日裏遇見的那位小女孩兒。
“臣問過了,是城東方向傳來的,犧牲的将士屍首被運了回來,他們的家眷還有邊城百姓正在祭奠哭靈。”林女使很快就打探到了消息,果然同她想的是同一件事。
她想了會兒,叫白芷給她梳頭,她又親自挑了一件素白衣裳換上,頭上并未點綴任何珠釵,等她換好了這一身,“不用明日再去瞧那位小姑娘了,咱們現在就去。”
“郡主,外頭人多不安全。”林女使并不贊同,那些老百姓們若是此時瞧見郡主,也不知道會不會将親人離世的仇恨轉移到她身上來,畢竟前些日子那妖道之日還沒有過去太久,誰也不知道這些人裏頭還有多少信那妖道之言的。
阮夢芙并沒有猶豫,“總要去祭拜的,走吧。”
她也沒有帶上許多人,一行人皆是素衣,等走近了哭聲響起的地方,白芷小聲說道:郡主,這就是英子她家住的巷子。“
英子,也就是白日裏,他們在馬下救下的小女孩兒的名字。英子的父親死了,此刻大概他們哭的人中便有他。
此時,巷子口前的空地上擺着一排排的棺木,棺木前方,是那些換上了孝服的家眷們,他們正在放聲大哭,哭那些靜靜躺在棺木中再也無法醒來的人。那些家眷身後站着的是一排又一排自發聚在一起,為這些犧牲的将士祭拜的百姓,他們默默地注視着那些棺木,每個人臉上皆是沉痛的表情,就像死去的那些将士是他們的親人的一般。
她頭一回見着這樣的場面,心中大動,又忽然更加明了為何這些人會那般輕而易舉地被那位白道長所蠱惑,因為他們都不想家人會死在戰場之上,再也回不來。所以他們會因為心中牽挂而去虔誠地祈禱。這不是他們的錯,這也不是他們的愚昧,這只是因為他們想要找到一種寄托,好叫他們自己能夠找到一條家人平安歸來的路。
“奴婢今日問過柯姑娘,将士若是犧牲,有些時候屍體會因為破了相,而分不清誰是誰,他們的家眷會聚在一起祭拜。而邊城的老百姓也會自發的來守靈,直到三日後将他們下葬。”也是頭一回看見這樣悲壯的場面,她們生活的地方是不會見着這麽多人為了認識或不認識死在戰場上的将士守靈的景象。
其實這樣的場景時常在邊城發生,畢竟戰争年間,每日都有将士犧牲,有些人屍骨無存,只能摻在一起,就地埋葬。而有些人還能留下遺體運回城中,讓家人祭拜。白芷也是第一回見到此景,心中難免震動,連一開始攔着阮夢芙不叫她前來的林女使,此刻也都被這悲戚的叫人難受的氛圍所感染。
她們并沒有再上前,而是就站在人群的最末端,默默地随着衆人一起陪伴着逝去之人的家眷,祭拜着他們。期盼這些英靈能夠再次回到家人身旁。
阮夢芙站在最外頭,默默地為那些犧牲了的将士守靈。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方覺自己的腿腳已經麻木,前頭那些人都沒走,自發的點起篝火,圍着篝火坐下,繼續祈禱着亡靈能夠找到回家的路,回到家人身邊。
她也找了一塊空地席地而坐,此時,方才有人發現了她,實在是因為她同這群人不同,旁人或許并沒有認出來她是那位從京城而來的郡主,但他們此刻卻沒有去計較,她到底是誰,能此刻前來,皆是真心祭奠之人。
便是有認出來她的人,此刻也安靜的不做聲。
這樣的守靈之夜一共三日,到了第三日,再是不舍,這些棺木也要送到墳場去下葬。柯夫人是第三日夜裏知曉,這幾日,阮夢芙都會來此處默默地跟着老百姓們一起守靈。
柯夫人有些感慨,這位從京中而來的小姑娘同她從前所見的養在深閨人不知的姑娘是不一樣的,她能理解這世間和她生活在不一樣的地方的人的生活。她本該只看見這世上到處都是豔陽,不該看見豔陽之下,還有更多的人活在陰暗處,他們的悲苦,他們的生活,本不該在她的眼中出現。
可她看見了,她甚至願意去感受這些人的喜怒哀樂。
“大娘。”阮夢芙輕輕敲着一扇還挂着白燈籠的大門,這是一戶此次失去了獨子,只剩下老祖母帶着年幼的孫女生活的人家。
過了好一會兒,裏頭才有人來開門,是一位頭發花白,眼睛渾濁而又紅腫的老大娘,她顯然還沉浸在失去獨子的悲痛中。
“你找誰?”大娘不認識她,滿臉都是疑惑。
阮夢芙叫人送上一點兒米糧,“還請您節哀。”
大娘這幾日已經哭的有些麻木,她帶着些許不甘,卻又不得不認命的心情,低聲道:“我想開了,我兒子上戰場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他有可能再也回不來,只是沒想到,這一日竟來的這般早。”
“郡主,您是富貴人,我這兒髒亂的很,還請您莫嫌棄。”大娘抹了一把眼淚,将她迎進了院中。
院子裏頭還殘留着香火味道,大娘端出一張小凳,請她坐下。
“您不用忙活,我只是來瞧瞧您。”阮夢芙趕緊讓人去端了另一張小凳來,叫大娘坐下。
大娘剛坐下,堂屋中又走出來一位步履蹒跚,不過三頭身大小的女童來,她緊緊地挨着大娘,眼神怯怯地看着阮夢芙。
“這是我的小孫女,她可憐,剛出生就沒了娘,如今沒了爹,倒跟着我這老婆子倆人過日子。”大娘将孫女摟在懷中。這樣的一對祖孫,要在這世上生活,是一件不算輕松的事情。
她陪着大娘說了一會兒話,又讓人去将水缸中的水裝滿,這才離去。她今日一共去了四戶這樣的人家,方才回別苑。每一日她都這樣,過了好幾日,她已經去了不少人家。
等回到了別苑,她便動手寫了一封信,将她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全都記錄了下來,讓人送回京中去。她要讓她舅舅知道,邊城這兒的老百姓到底是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她要讓那些安坐于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們能夠安穩的活在京城,是因為邊關的老百姓替他們承受了離別之痛。
“郡主,京中那些個大戶人家真的會捐贈東西送到邊城來?”白芷不解的問道。
阮夢芙想了想,“總得試試。”她有個還不太成熟的想法,既然要開辦學堂,那就得認真的辦起來,但是要将這學堂在邊城長久的開辦下去,這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叫她那點兒月錢拿來用,是支撐不了多久的。
她不僅想要開辦學堂,她還想叫那些家中只剩下孤兒寡母的人家,能夠好過些。雖然這事兒有軍營和衙門來管,她也想要盡一份力。
她一連數日都忙着這些事,整日裏忙的團團轉。可是,她再沒有比這一刻,更加叫她覺着生活很充實的時刻。
等到書院開張的那日,柯盈盈一早便領着她相熟的那幾位姑娘前來報道。
阮夢芙也不覺着意外,書院開張,後頭要走的路還長着呢。她又将那幾日去拜訪過的将士遺孤都帶到書院來,一是這些孩子還小,家中又只有母親或者是年邁的祖父祖母,不好看管,她想幫着看管着,好叫她們能松快些。二是這些孩子如今又做不了別的事,不如叫她們也在書院中來,跟着讀書認字。
這些孩子可比她當年懂事聽話多了,乖乖的坐在書桌後頭,不過剛來半日,就已經有模有樣地能跟着她讀着三字經了。
這些孩子家中的長輩本不放心,跟着前來,見到此景,徹底的放下心來,也答應了她,會日日将孩子送到此處來讀書識字。
她忙着書院之事,等一切走上正軌的時候,已經是半月之後,緊繃着的精神頭一松懈下來,她卻有些疲憊,懶懶的躺在床上,有些起不來身。
林女使擔憂她,不叫她起身,“郡主今日便好好歇歇,哪兒也不許去。”
她試着想要坐起來,可是卻又起不了身,無法,只好躺在床上,“可我答應了盈盈她們,今日要教她們新字了。”
“臣也可以教她們。”林女使趕緊道,書院那兒這幾日倒是多了幾個因為書院并不收束修而來的人,只是也不多,只有十來人,而且這書也并不是像正經學堂那樣,按時上課,按時下課。得跟着這些人空暇的時間來。但是加上那些個孩子們,書院裏頭倒是一整日都離不開人了。
“嗯。”阮夢芙這才點了點頭,她有些疲憊,不過說了三兩句話,她的眼睛就有些睜不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白芷緊緊地捂住了嘴,因為她家姑娘的離魂症又犯了。
她剛剛守在床旁,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睡得香甜的阮夢芙忽然坐了起來。
明明這幾月在邊城的日子裏,郡主已經許久未曾發過病了,為何今日會犯了病?白芷不敢想,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郡主起身穿好了衣裳,又梳妝打扮好,像是從前那樣眼中無光在屋中四處游走着。
“快吩咐下去,看守好別苑四周。”白芷慌忙朝外頭走去,吩咐着屋外守着的人。她再次轉過身時,卻見阮夢芙已經走到院中間,表情帶着些許的痛苦。她忙吩咐衆人別出聲,莫擾了郡主。
阮夢芙茫然地推開門,朝外頭走着,白芷呢?林女使呢?為什麽她們都不在她身旁?她想要去尋,卻又被屋外的場景吸引住了目光。
屋外的院子中,跪着一排渾身污垢的孩子,其中一個,其中一個孩子的樣貌叫她心顫。她的心開始痛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仔細打量着那個孩子,他的臉上因為污穢,只有那雙眼睛,瞳孔竟然是紅色的。她卻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阿律?”
阿律又是誰,為何她會喊出這個名字來?她實在有些疑惑。
可惜那孩子像是沒有看見她,并沒有做出回應。
她的身旁又出現了很多人,有人蒙着面,手中拿着皮鞭就向這一排孩子抽去,這些孩子被打的皮開肉綻,卻沒有一個人痛的叫出聲。
她大喊着別打了,可好像也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她抱着頭蹲在地上,她不想聽見着皮鞭抽在皮肉之上的聲響。
只有那個被她喚作阿律的孩子好像終于發現了她的身影,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不過一瞬,她的世界天旋地轉,那些人,那個被她喚作阿律的孩子此刻都消失在她的面前,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她又像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這兒好像是一間婚房,龍鳳呈祥的喜燭燭光搖曳,充斥着整間屋子,外頭喧鬧的恭祝着新婚,裏頭只有婚床上坐着一位新娘子,大紅蓋頭遮着臉,叫人看不到她的模樣。
阮夢芙手動了動,想要上前掀開新娘的紅蓋頭瞧瞧她是什麽模樣。
忽然間,門咯吱一聲打開,俊朗非凡的新郎官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許多想要一睹新娘子樣貌的好事者,皆被新郎攔在了屋外,新郎關上了門,倒了兩杯合卺酒,掀開了大紅蓋頭。
新娘羞澀的低頭接過那杯合卺酒,阮夢芙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劇痛傳來,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別喝。”可惜她的手就那樣直接穿過了酒杯,她跌落在地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新娘接過了那杯酒一口飲下。
她想要告訴新娘,酒中有毒,可她張開了嘴,卻是半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新娘果然中了毒,她的口中不停地冒出鮮血來,她匍匐在地,抓住新郎的腿問他為何要殺她,他們明明才新婚,為何要殺了她。
新郎說了什麽,阮夢芙并不知曉,她看着新郎大笑而去留下躺在地上的新娘一點一點沒了氣息。
她爬過去,想要抱抱新娘。可是,她渾身都沒了力氣。
真的要一個人死在這裏了嗎?她忍不住想着,她仿佛也感同身受一般,因着那杯毒酒而五髒六腑皆損。
誰能來救救她,她還不想死。
可是這裏滿眼看去都是紅色,便是新娘吐出來的血都是紅的。
不會有人來的。
她要一個人死在這兒了。
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就在她再也睜不開眼睛的前一瞬間,門又開了,一個男人提着手中滿是鮮血的刀走了進來,他渾身上下已經被血染紅,,只有那雙眼睛,是黑色的。他輕輕地蹲下身,抱起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新娘。
阮夢芙好像也有了力氣,繼續維持着她能夠站起身來,跟在他們身後朝外頭走去,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院子,如今沒了聲響,她的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死人。
這些人都死了嗎?她不由得想着。
她不知道跟了多久,直到新娘被放進了棺材裏,合棺的那一剎那,卻有一只手伸進了棺材裏,将她帶了出去。
“回去吧,你不屬于這裏,快回去。”
阮夢芙醒來時,外頭已經黑了。她這是睡了一整日?
“郡主,你醒了。”白芷見她醒來,喜極而泣,她以為郡主真的會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昨日郡主睡夢中走到院子裏頭,大聲呼痛,滿臉淚水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你哭什麽,我不過是睡了一整日,又不是死了。”阮夢芙笑道,她又不是生了場大病,白芷這小丫頭怎麽就哭上了。
白芷憂心忡忡地看着她,“郡主,你睡了兩日了。”
阮夢芙這才詫異,“我睡了兩日?”怎麽會這般久。
“方才太醫才離去,你吓死奴婢了。”白芷緊緊握着她的手,并沒有因為她醒來而有多少松懈。
“太醫說了,郡主日後莫再這般勞累,這些日子,郡主寫書函寫到通天亮,白日裏更是待在書院一整日,都不曾午休過。”林女使端着剛熬好的藥走了進來。
“我曉得了,如今事情辦的也差不離了,我也不會熬夜了,你們別擔心。”她好像從未有過這樣輕松的時刻,這兩日的睡夢好像真的是因為她太過勞累,而特意騰出來叫她休息的一般。
因着不想叫身旁之人擔憂,阮夢芙端起湯藥,一口飲盡,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林女使見她精神頭不錯,倒是真的這兩日睡了一場好覺似的,松了一口氣。
“對了,律少爺還在外頭等着,奴婢這就去告訴他,郡主你醒了。”白芷一拍腦袋,忽然想起這事,不等阮夢芙回答,她便跑了出去。
“他怎麽會來?”阮夢芙驚訝。
林女使輕輕地坐在床旁,握住她的手,“阮将軍去了。”
阮夢芙愣了一會兒,“女使,你說什麽?”
“郡主,阮将軍昨日夜裏去了,少将軍回來奔喪,律少爺同行,他知你生病了,一早便守在外外院。”林女使解釋道。
她有些不知該作何表情,林女使見狀,輕聲同她說着,“昨日将軍府來了人,想請郡主去一趟将軍府,只是郡主也病着一直未醒,臣就代郡主去上了一炷香。”
“郡主今日可要去将軍府?”
阮夢芙搖了搖頭,“我不想去。”她知道阮三思要死了,可她心中一點兒悲傷的感覺都沒有,她和阮三思本不該成為父女的。
“臣明白了,将軍府那邊的事,臣會看着辦。”
“嗯。”
“我還想再睡會兒。”她又重新躺在床上,輕輕地拉上了被子遮着臉。她不應該為了阮三思的死而難過的,這個男人,到死的時候,心中依舊只有他那位念念不忘的元妻。她明知道這就是事實,她也明知道自己對阮三思是沒有感情的,可她還是會為了阮三思的死而心生難過。
“郡主好好歇着,臣去廚房瞧瞧。”林女使聞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還輕輕的帶上了門。
她蒙着臉,漸漸地被子裏頭沒了多少空氣,她呼吸都有些不順,可她不想将被子拉開。
過了一會兒,卻有人将被子輕輕拉開叫她能呼吸着外頭新鮮的空氣。
“白芷,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她還以為是白芷,眼睛都沒睜開,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是我。”說話之人聲音帶着幾分沙啞之意,分明就不是白芷的聲音。
阮夢芙這才帶着幾分慌張睜開了眼睛,床旁坐着的人可不就是年易安。
“你怎麽進來了?”阮夢芙悶悶的開了口,她坐起了身,将被子抱在了懷中。
年易安低着頭看她,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忽然間,他就開了口,“你想不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