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顧承禮站在城樓之上,他眼見之處,皆是紅色的血染紅了地面,可沒有人往後撤退一步,他隐隐約約能看見匈奴軍後方那一片黑壓壓的身影。

就在一剎那,從那黑色身影處開始,像是有血色霧氣散發,瞬間彌漫了整個戰場,所有的人都逃不掉,被霧氣籠罩。

“玄鳳,你做了什麽!”榮烏鐵青着臉,他的身前,那些藥人比之之前更瘋狂!他們不在只針對邊城軍,而且見人就攻擊。許多匈奴軍本沒有防備心,一不小心便被咬傷,瞬間,戰場風雲湧動。

這天氣也像是開始配合,電閃雷鳴,一道閃電自劃破天際,映襯着玄鳳那張臉更加可怖陰郁。

他絲毫沒有被榮烏的語氣吓住,“将軍,你想要贏,那麽多制出一些藥人來,又有何關系,我說了,我不止準備了一個辦法。”

“你!”榮烏氣急,那些被咬了的正常士兵此刻也喪失了神志,開始攻擊敵軍。

他拔出刀,剛要傳令,卻被玄鳳識破,玄鳳冷聲道,“将軍,如今已到這一步,你以為你此刻退軍,回去之後,大王會饒恕你?”

“将軍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妻兒想想。”

榮烏身子一僵硬,撤軍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藥人越來越多,玄鳳一擡手,皆沖向前方,他們比之之前實力更甚,就算邊城軍身上有讓他們懼怕的東西,此刻也都沒有用處,不過半個時辰,已經要逼至城下。

“接下來。”玄鳳見到此景,勾起了嘴角,轉過身看向一直未曾動過絲毫的面具人們。

“摘下面具。”他随意的一句話,讓白鳳臉色突變,“師兄,你該不會。”這些面具人是玄鳳多年心血培育,如同護身符一般。用在此處,他莫不是瘋了?

面具人們沒有一個人猶豫,他們擡起手,觸碰着那張有些編號的面具,揭下來瞬間,每個人身上的火紋自肌膚之下浮起。他們每個人都經年不曾将面容暴露于空氣之中,此刻面容因着接觸空氣而猙獰。

周身之人無不吸氣凝視。

玄鳳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皮鞭,他的掌心多了一道口子,浸濕了皮鞭。随意像空中一舞,啪的一聲确實抽的所有面具人痛苦不已。

“進攻。”

Advertisement

一聲令下,這些面具人似火球一般蹿向戰場前方。

城樓之下,衆人臉色皆變。

“那是什麽?”

“殿下,請您退去城中。”

霎時間,叫顧承禮離去的人越來越多。

顧承禮擡起手止住他們的聲音,并未後退半步,只是見着這樣的詭異場景,他也忍不住皺眉。他的腳邊放着裝有藍色箭矢的箭筒。仔細去看,城牆之上,每個人腳邊都放着同樣的箭筒。

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人随時都會執起手中長弓,朝城樓之下放箭。

他又看向遠方,那兒也似乎正在發生着什麽。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不安,這種不安并不來自于此時戰情告急。

玄鳳心中的喜悅越來越盛,他的眼中帶着癫狂,他就要成功了,這裏将會成為他的戰場,天下也将會屬于他。

眼前有什麽越來越近,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當空氣被攪動沖向他的臉時,他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他揮起手中的皮鞭,朝面前之人揮去。

“師兄小心!”白鳳大喊一聲。

可惜,他話音剛落,玄鳳和面前那個滿臉皆是紅色火紋,雙瞳血紅的面具人已經打的不可開交。

他腦中靈光一閃,這就是那個打傷他的人!

他一甩拂塵,想要幫忙,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開,包括他在內的衆人皆近不了這二人的身。

“你就是白鳳口中的黑衣人?”玄鳳平複着洶湧的血氣,看着面前之人。

“是又如何?”黑衣人淡淡的開了口,帶着幾分沙啞。

“你是大餘皇帝身邊之人?”玄鳳似乎來了興趣。

“師兄,你還啰嗦什麽,快解決他!”白鳳大喊道。

黑衣人看着他,那雙被血色充滿的雙眼平靜而又清明。

他從地獄回來的那日起,便只有兩件事讓他牢記于心,不,是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讓他永遠不能安穩入睡。

而此時,其中一件事情,終于快要到了了結的時候。

他慢慢閉上眼,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人人都朝他身上丢石頭,人人臉上都帶着厭惡恐懼,捂住了嘴,卻用他能清楚聽見的語氣說着,“怪物!怪物!快滾出去!”

他不是怪物!

他從來都不是!

他的雙眼是紅色的!他的皮膚上有火紋!可他不是怪物!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嘴角的血跡讓他那張本來就可怕的臉顯得更加可憎。

“怪物要吃人了!”

“殺了他!”

“殺了他!不然他就要吃了我們。”

他只好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縮在角落忍受着身上被碎石砸出來的痛楚。

他不是怪物!他好不容易從開滿了曼珠沙華的地獄之中逃出來,他不是!

他鼓起勇氣想要再次對着面前所有的人大聲喊他不是怪物的時候,他的額頭上不知是什麽液體滴落,糊濕了他的眼,讓他的視線模糊。

他的血液開始沸騰,他有一種沖動,想要将所有的人都給殺掉,既然都說他是怪物,他何不就真的重新回到地獄,成為怪物!眼前的這些人,與他毫無幹系,為何要恨他,怕他,傷害他!不,此刻的他本就還身處地獄之中,所謂的光明,所謂的逃出生天,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他只是從地獄的一處爬到了另一處。

有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許打他!”他想要努力看清楚是誰,卻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那道嬌小的身影走到他面前,輕輕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再一次睜開眼時,眼中紅色血氣褪盡,恢複了波瀾無驚的黑。

“有趣!”玄鳳見他呼吸之間就恢複了常态,心中興趣更濃郁。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刀,直攻玄鳳命門。

“瘋子,瘋子。”白鳳嘀咕了一聲,他越發不安,他那教主師兄口中說着報多年前之仇同匈奴合作,可他一門兒心思确實煉制他的丹藥,好叫這世上所有的人都被他控制。如今出現這麽以一位不被他的丹藥控制的人,他只怕全身心思都在此處上面,戰場情形如何,他只怕會不管不顧了。

“他這是何意?”榮烏黑着一張臉,看向白鳳。

“将軍稍安勿躁,此人怕是大餘安插到我師兄身旁的眼線。您放心,師兄定能将此人捉住。”

“您看,咱們就要将邊城攻下了。”白鳳向前一指,榮烏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些個身穿黑色鬥篷的面具人此刻已經一路無阻的奔至城樓之下。

他此時心中稍安,此戰孤注一擲,若敗,匈奴定元氣大傷,他已經付出了不知多少士兵的性命,不能敗!

“将軍,被藥人咬傷的士兵越來越多,咱們該怎麽辦?”身旁副将擔憂。

“此戰不能退!”榮烏冷聲看向前方。

他們二人說話間,白鳳又看了一眼玄鳳,此刻玄鳳身旁之人皆被他下令摘下面具,再無可用之人,而他,此刻不宜在留在此處。

趁着無人理他之際,他悄無聲息的轉身離去,滿天黃沙之中再無他的蹤跡。

黑衣面具人至城下之時,顧承禮神情一滞,不過一息,他已經穩穩的握住長弓,極快的從箭筒之中抽出藍色箭矢,站在他兩旁之人看見他的動作,随之一同執弓。

看見第一個黑衣面具人出現在長弓射程範圍內時,顧承禮毫不猶豫高和一聲:“放!”

數枝藍色箭矢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射向黑衣面具人!

那本該勢不可擋的黑衣面具人,渾身上下皆中箭,卻并沒有減速,顧承禮放的那一箭射中他的右眼時,他終于哀嚎了一聲,停下腳步,渾身上下開始冒着氣,發出陣陣被火燒焦的味道。

“有用!”不知道是誰喜悅的大喊了一句!

顧承禮神色一凜,快速的抽出第二支箭矢向另外一個黑衣面具人放入去。

接二連三的黑衣面具人中招隕落,那些個藥人也随之開始動作變得遲緩。

時機正好!方才有意避開的将士們一鼓作氣,上前反攻!

“報!玄教主手下皆亡,藥人損失過半,将軍,我們該怎麽辦!”傳令兵灰頭土臉的跑回後方。

榮烏臉色巨變,翻身上馬,“此戰不能退,聽我口令,所有人進攻!”

“留下一隊,看住玄鳳!”他急匆匆留下一句,踏馬奔向前方!

此時,城門大開,白老将軍身着玄甲,領兵迎敵!

雨不停地落下,被黃沙吸入後,地面呈現一片渾濁的血紅。

顧承禮站在城樓之上,不知過了多久,第二輪太陽已經升至上空之時,他已經麻木的手指終于放下了長弓。

此戰終于勝了。

玄鳳躲過一擊,他自放血後,功力散去大半,饒是這樣,他同面前之人依舊能打的有來有去,可見其功力深不可測。

“你雖熟悉聖教秘技,可惜你忘了,本座最不怕的便是這些東西。”玄鳳擡起手擦去嘴角淡淡的血色。

玄鳳面前的人雖不比他狼狽幾分,兜帽卻已經滑落,露出那張已經沒了火紋的冷白面容。

“是嗎?”面前之人聽見此話,輕笑了一聲,他大概是天生不愛笑,此刻笑容比這雨還冷。

玄鳳微微皺眉,覆蓋在他眉眼之間的面具已經破裂,露出他額上描着的那朵淺淺的曼珠沙華的花瓣來。

他有些不解,因為他面前之人忽然問道:“你這一輩子,最大的缺點是什麽,你可知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