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雖然藥人被滅,可這場杖也并不是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勝了,榮烏率兵誓死抵抗,那些個匈奴軍生來就是長在沙漠平原中,對這裏的熟悉程度不是白老将軍一行人可比拟的,可白老将軍久經沙場,穩住大餘兩朝戰情,在南越地境,讓南越周邊列國從不敢伸出狐貍尾巴來作死,便是他如今離開南越來到邊城,南越依舊是風平浪靜,足以證明他的作戰經驗豐富,不是榮烏可以比的。
但雙方各有優勢,自正面交戰後,雙方你退我進,交戰五個月,匈奴王城終于被好起來的阮澤帶兵同白老将軍率軍攻破,匈奴王當場吓得屁股尿流,不知道是不是他服用丹藥過了頭,一時雙眼上翻,就直挺挺的死了過去。
招降賠款這些事情都要兩國交涉,忙碌的人繼續忙,只是這場仗終于贏了,最開心的就是邊城百姓,他們自發的去清掃着戰場,告慰亡靈。
這一切傳到阮夢芙耳朵裏的時候,她都不在意,她只想知道年易安到底在哪兒。她走的有些累了,擡起頭隔着火紅的兜帽看了一眼懸挂于空的太陽。
“咱們到哪兒了。”她問了一句,便有人上前拿着地圖指給她看。
他們此刻站在小土堆上頭,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低矮的灌木叢,遠處還有牛羊在悠閑的啃草。青戈從前方趕回來,他翻身下了馬,拿着一張自家郡主親手所繪制的畫像指着遠方不同的圓頂帳篷。
“主子,奴才問過了,前些日子是有人見過律少爺從此處過,像是在追趕什麽人,他們說瞧着律少爺追着人是往東邊去的。”青戈說完了話,便見自家郡主松了好大一口氣。
她已經出來有些時日了,可到處拿着畫像去找人,都沒有人見過她的阿律,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兒線索,她當然不能停下。
此刻雖風塵仆仆,可她懷抱希望,一雙眼睛更是又黑又亮,叫人看不出一絲疲憊來。
白芷遞上水壺,她喝了一口,翻身上了馬繼續朝前行進。
“郡主,太子殿下來了信,後日咱們必須返回城中,不然聖人要讓大軍親自護送郡主回京城。”白芷騎着馬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旁。
阮夢芙只點點頭,她不是不知事,可她無論如何都想要再找一些阿律還活在這世上的證據。“讓我再往前走兩日,到時候若再尋得阿律身影,我就回去,讓旁人繼續追尋。”
一旁還有好幾個半大小子,正是吳策等人。
吳策聞言,策馬行至阮夢芙身旁,“郡主,你回去,我們幾個會找下去。”
阮夢芙點點頭,她是一定要将阿律帶回京城,不止她,或許還有許多人要帶阿律回去。
三月前,邪教藥人一并被消滅時,她二哥告訴她,對付藥人的解藥都是年易安送來的,可是那□□退榮烏之後,他親自率兵跟在大軍身後去搜尋過邪教之人還有年易安的蹤跡,可惜除了地上的一片血跡,還有那個若不是他瞧着眼熟就要被黃沙掩蓋的玉佩之外,并未找到年易安的蹤跡。
Advertisement
顧承禮握住那枚玉佩,周身之人皆在勸他回城,畢竟他今日已經起到督戰的作用,而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城中的。
這枚玉佩是阿芙給年易安的,阿芙自幼帶着這枚玉佩,此物作為信物給予年易安,便是他不懂二人之間情感,也知道這枚玉佩的分量有多重。顧承禮腦子轉的很快,不夠片刻就想到了好幾個阿律為何會将玉佩遺落的緣由。
可是無論哪一個緣由,都不是他回了城中,好對阮夢芙細說的,阮夢芙日日夜夜等着年易安回去的心思,大概是全天下同年易安有關系的人之中最重的。
他思考了許多事情,一路走回城中,又将玉佩交給阮夢芙的時候,他親眼看着,他的妹妹眼中一下就沒了光。
過了好些日子,阮夢芙終于恢複了元氣,因為她堅信年易安一定沒有死,而且她此刻也不能任性的跑出去找,她的任性要叫多少人力物力,她都知曉。她只能靜下心來,認真的謀劃着若阿律不自己回來,她該去哪兒找的這件事。
可城中竟然流言四起,皆是問年易安一個十五歲大的少年郎,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能耐能從邪教手中找到制服藥人的解藥,他會不會同邪教有何幹系?此話一提,雖包括司毒處華佘華老頭兒在內的大部分人都覺着問出這話的人,腦子有病,別人千辛萬苦潛伏入了匈奴軍營找到解藥送回來,等藥人滅了,這群人不提他的功勞,居然開始懷疑起了他的身份。
白老将軍帶領大部隊追擊敵軍,這回他實在生氣,匈奴軍若是正正當當同他們打一仗,他倒不至于氣的想要去匈奴王城問問匈奴王是不是腦子有病,要将自己的将士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藥人。所以他同軍中參将,謀士還有太子和端王一商議,此刻藥人大滅,他們又手握解藥,大軍實力比起匈奴軍更是尚在,何不乘勝追擊,況且邪教一事至關重要,一日不将邪教全部鏟除,日後還會出現多少藥人和別的禍事,誰都不敢去想象。
他自去了,留下顧承禮鎮守邊城,那日他親自率兵在城樓之上消滅藥人後,軍中将士不少對他高看一眼。但也也知道,剩下來的戰争在不該叫顧承禮參與,若他出了事,等回了京城,功勞就都變成了催命符。可顧承禮親自動手之事,叫邊城老百姓都知曉了,又有阮夢芙在城中一直堅守着開辦書院,兼着一直庇佑那些個孤寡老幼,一時之間,皇室的名聲威望在城中極高。
關于年易安流言的這些話從傳出來開始,不過小半個時辰,就有人送到他的面前。
阮夢芙正在和顧承禮商議着書院的事情,聽見來人回話,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顧承禮也沒有對來人多說什麽,只吩咐人下去看看傳言源頭。
阮夢芙回過神的時候,滿肚子都是憤怒,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些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忍不了這口氣,偏過頭看向顧承禮,“二哥,你信麽?”
顧承禮揮退了衆人,目光平靜的看着她,“我昨日收到父皇來信,楊林上奏,提及阿律手中有明心丹。”
阮夢芙雖不知道此物到底是什麽,可她下意識咬住了下唇,還帶有一點兒心虛的繼續聽着顧承禮說道:“我也是第一回聽說此物是當年剿滅邪教,司毒處煉制此藥以克制邪教之毒。”
“因着父皇不喜旁人提及當年之事,當年邪教一案所有的東西都付之一炬,剩下的許多東西只有大理寺司毒處留存。”顧承禮說着就覺着有些嘆息,他的父皇自然是賢明之人,可對邪教一事上有太多的偏執,導致當年剿滅邪教之後,那些個應該留下來讓人好好研究的東西都沒留存。
“父皇已經讓人徹查年家。”
為了一個同邪教有關系的丹藥都要徹查年家,阮夢芙心一驚。
他的目光像是能夠洞穿阮夢芙的內心一般,可他的語氣還不算太壞,還帶着一些無奈,“阿芙,他回來會面臨許多問題。”他甚至覺着年易安留在外頭詐死也好過被他們找到帶回京城去。
這樣想着,他狠了心,又說:“阿律若還活着,留下玉佩,只怕也存了讓你莫再尋他的念頭。”
阮夢芙鼻子一酸,“你胡說。”
只是她倔強着不肯叫眼淚往下掉,“我娘,吳都統,吳夫人他們是如何想的?”
阮夢芙咬着牙,看着顧承禮,“二哥,你說呀,你到底信不信他?”
“你們都覺着他能做成功這回事,是因為他也是邪教中人?”
顧承禮搖了搖頭,“我自然不信,他自小就和旁人不同,只是這回之事,太過紮眼。”還有句話,顧承禮硬生生地止住了口沒有說出來,為何這回年易安會有這麽多讓人生疑的地方來,他想,大部分緣由還是為了阿芙。
邪教三番兩次想要謀害阿芙,雖阿芙僥幸躲了過去,可邪教一日不除,只怕是一日都會惦記着阿芙這個一來就破了邪教好事的人。年易安自然不會叫此事發生,最好的辦法便是永久鏟除這個禍患,叫他們再無傷害阿芙的可能。
二來便是,年易安想要娶阿芙,可他沒有靖安侯府的爵位傍身,雖是太子伴讀,又進了禁衛還領了十四軍統領一職,可京中誰人不說,這些都是靠着他有太子和吳白做靠山得來的。他若想娶阿芙,便真的要真刀真槍的拼出功勞來。
再有部分原因,顧承禮也想不明白,但是他覺着,能叫年易安冒着被衆人猜忌都要做的事情,對年易安來說,也一定十分重要。
可這話他不想說,說了只會平添阿芙的傷心愧疚。
“他明明就為軍中立下大功,若不是他,那些個藥人,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被消滅,若不是他,我們如何還能安安生生坐在此處聽着旁人對他惡言相向。“
“他不該被如此對待,二哥,就算是他自己離開的,我也一定要把他帶回來,把他帶到舅舅跟前,問問朝中大臣,他憑什麽要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她親自帶着人尋找年易安之事,邊城四處都快叫她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依舊沒有尋得年易安蹤跡。
今日是她頭一回尋到有人瞧見了年易安的蹤跡,她心中振奮的很。
可她又不能不回去,她騎上馬兒朝着牧民指的方向又走了兩日,在無所獲,只好對着吳策千叮萬囑了一回,帶着随從返回邊城。
顧承禮看見她回城,還帶着幾分興奮,一問便知她是打聽到了年易安的下落來。他瞧着阮夢芙瘦成尖兒的下巴,到底沒有打擊她尋人的信心。
若是年易安沒有出事,這大半年都不曾出現在阮夢芙面前,這又代表着什麽呢?
他想要開口打碎阮夢芙的想象,告訴她,年易安大約有心不回來,不然為何偏偏要叫阮夢芙為他牽腸挂肚大半年?
不過他還是帶來了一個叫阿芙高興的消息。
“阿芙,年家之事有了眉目。”
阮夢芙不由得豎起了耳朵,顧承禮接着說道:“阿律的母親乃霍光弟子,霍光當年确實是邪教中人,後來叛逃邪教,幫着司毒處研制了不少對付邪教之藥。父皇雖不喜霍光出身,卻也沒傷他,讓他歸于山野。他的母親既是霍光弟子,那麽他為何會有明心丹,為何能潛伏匈奴軍找到解藥一事,也能說清。”
霍光這個名字,她是聽過的。她只是不知道霍光同年易安到底是什麽關系罷了,如今一聽,這确實算是個好消息。
顧承禮見她臉上一點兒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心下略一想,“你是不是早就知曉此事。”
這事情,她一直瞞着,連身旁親近之人都沒提過,此時也不算秘密了,便點點頭,拿出那方素白手帕來,三兩句将她那回問華佘之事講了出來。
顧承禮也沒有責備她這些日子什麽都不肯講,之事驚訝她到底是沉得住氣。
“我打算去滇西一回。“既然不準她在此處尋找年易安的蹤跡,那她就去滇西瞧瞧。
顧承禮眼神之中突然帶了一點兒叫阮夢芙看不懂的情緒,随即他緩緩開口:“還有一個消息,父皇和姑姑有意給你定下親事。”這回是動了真格,因為連長公主都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