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夏宮的日子并沒有因為崔家之事掀起什麽波瀾,只是那日崔二爺出殡那日,長公主站在院中花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發呆。
阮夢芙遠遠的看着她,嘆了一口氣沒有上前。
“郡主,咱們不是要上前去找長公主商議書院之事?”白芷不解。
“這事兒不急,我明日再來找娘吧。”阮夢芙轉身便走,此時還是留她娘一人自己待會兒是最好的。
又是深夜,阮夢芙自噩夢中清醒,她捂着頭,咬牙等着那股頭疼過去,她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的頭疼。
待頭疼熬過去,她也沒了睡意,起身将外衣披上,推了門出去院子裏,今日又是滿月,不用叫人點燈便能将院中景色看的一清二楚。
巡山隊伍中
自崔四郎從後山闖入起,後山巡邏隊伍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停歇,為的就是防止再有人闖入。
吳策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放在佩刀之上,走到半山腰了,他還記挂着年易安身上的傷,從滇西出發前,霍家爺爺專門囑咐這傷口起碼還要養上大半年才能好全,自啓程回京那日起,可都沒有休息過,昨日他偶然經過年易安的房間,見他褪去上衣時,傷口都還在滲血,而擁有這道傷疤的人愣是眉頭都不皺一下。這幾日更是為了挽回禁衛軍顏面重整隊伍,日夜不殆。
便道:“阿律,還有半個時辰就換值,不然你先回去休息,這兒還有我帶隊。”
年易安搖搖頭,“無妨,還有半個時辰而而已。”
走到岔路口,他們停下腳步,年易安指着從山頂至此處的一條草叢全被踐踏,明顯有人從此經過的一條道:“崔四那日就是從這裏下山。”
“對,我問過那日巡邏的隊伍,他們那日明明巡邏從這兒過,都沒發現有這樣一條道。是崔四被抓到後,才發現的。”
“他一個人哪兒來的這麽大力氣能将這條道上的草都給踩得嚴嚴實實,到了今日都沒有恢複原樣。”吳策啧啧了兩聲,尋常人在山林中經過,不過一兩日,人走過的痕跡便會逐漸消失,被踩過德草只要沒有死都會重新挺立恢複原樣,讓人再也不知道此處有人踩過。
除非是經年累月,有人從這一條路上天天經過,方能将這裏給踩踏成一條道。崔四就只走了一次,就能讓這兒德草再也擡不起頭來,若不是天生神力,能每一步都将生命力頑強的怎麽會如此?
“到底是哪兒不對。”吳策摸着下巴,半眯着眼蹲在小道旁看着,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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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間,他面色一震,沖忙起身說道:“阿律,你說說看,會不會是邪教那波人已經潛伏入夏宮?”那群人手段可是不一般,要說能悄無聲息地潛入也能說得通。
他說了話半天沒有得到回答,轉過頭一看,見身旁之人看着山下宮殿,神色晦暗。
“阿律?”
年易安回過神來,“明日召集全員,重新整隊。”
“好。”
說完這話,二人才繼續往前走去。
“你剛剛盯着山下看什麽呢?”吳策問他。
“沒什麽。”年易安淡淡地回道。
月光下,他站在半山腰處,遙遙地望見了院中的少女。這樣的深夜,她在想什麽呢?
過了兩日,坐在院中喝茶的阮夢芙忽而問道:“這兩日,夏宮的守衛是不是多了些?”
“好像是,奴婢瞧着守衛足足多了一倍不止,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難不成又出了什麽事?”阮夢芙有了些憂慮。
“總不會比咱們在邊城遇着的事情更叫人害怕的。”白芷安慰道。
阮夢芙點點頭,“但願吧。”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到時辰了,該去外祖母那兒請安。”
“是,郡主。”
她住的院子同太後住的院子隔着一段距離,她走了幾步,便見年易安身後跟着幾位禁衛綁着一位渾身血跡斑斑的人朝皇帝住的院子去了。
大約是行跡匆忙,他們并未發現她站在不遠處。
“這是怎麽了?”白芷吓了一跳。
阮夢芙眉頭輕擰,也知道此刻不應該上前詢問,“咱們走吧。”總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也不急在一時。
到了太後處,長公主早就坐在那兒陪着太後挑選今日新進來的鮮花,好做插花之用,見她完了片刻才回來,不由問道:“今日怎得遲了。”
“外頭景色好,多看了片刻。”她不欲讓太後知曉剛剛那一幕血氣得場景,便乖巧的一答,上前拿着剪子細細的給鮮花剪着枝葉。
“再有兩日便是你舅舅生辰,哀家想着,雖到時還回不了京城,又因着同匈奴一戰損耗過大,國庫虧虛,不宜大半,可也得請親戚們來坐坐才是。”太後不急不慢地說起了話。
“母後說的是。”
“如今宮中又無主事的嫔妃,倒還要哀家替他操持。”太後笑了兩聲,倒不是真心埋怨,她的嫡孫已經長成,皇帝現如今一心忙着國事在女色一事上頭半點兒都不上心了,後宮沒有皇後倒也不是什麽叫她操心的大事。
太後又看一眼低頭乖乖給枝桠修剪的外孫女兒,“阿芙可願替哀家分憂?”
阮夢芙這才擡起頭來,“阿芙自然是願意的。”
“這便好。”太後滿意的将最後一枝花放入瓶中。
陪着太後選了一回邀來此處為皇帝賀壽的親戚人選,這一日便就這般打發了。
到了回她自己院中的時候,她又碰着了神色匆忙的年易安。
而此時是迎面而來,年易安瞧見她直直的走了過來。
“郡主。”身後那群禁衛行過禮,又擠眉弄眼的朝年易安看過一回就先行退下,留下他們二人站在此處說話。
“我今早見你們拖着一人進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阮夢芙鼻子動了動,聞着了他身上一陣一陣的血腥味。不由得仔細盯着他瞧,在他手上看見了血跡斑斑。
“你受傷了?”她驚呼了一聲。
年易安見她眉頭緊皺,忙解釋,“這不是我的血,你放心。”
“我回去換身衣服,一會兒我們出去走走?”年易安又說。
阮夢芙見他三兩下便擦掉那血,果不其然沒有傷口,這才松了一口氣,“好。”
他們如今在燕京,長輩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叫兩個小輩能時常見面,這已經是莫大的寬容,不過他們也并不是日日都能見,算起來,也有兩日不曾見過了。
等他重新換了一身衣袍,二人也并未乘坐馬車,走出了夏宮前往夜市。此時夜市才剛開,出行的人也少,他們二人走在寬敞的大街上也不用人擠人就能瞧見兩旁貨物。可阮夢芙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頭,她記着事兒呢。
“今日你們綁的那人是犯了何事?”阮夢芙忍不住問道。
年易安見她滿腹心思都在此事上頭,連路都不看,伸手輕輕地将她拉到身旁,“你可記得崔四私闖夏宮時,禁衛并沒發現他?”
阮夢芙點點頭,确實如此,那日她還在奇怪崔四怎麽就平白無故的能繞過山上禁衛一直到枇杷園來。只是她舅舅不追究這事了,底下的人自然就不會做觸怒他之事。
可這算是禁衛失責,皇帝雖未曾責罰,可禁衛得自省自查,年易安繼續追查下去,倒也合理。
她想了想,方才說道:“我聽說,他是燕京有名的神童,或許就是因為他聰明,所以能繞過禁衛?”
“他的确聰明,可他為何能選在巡邏隊伍交接得時候穿林下山,不被任何人發現直到你跟前才出現,這就有問題了。”巡邏隊伍換值是有規律可循,可崔四一個平民,是如何知曉巡邏隊伍換值的時間呢。
阮夢芙細一想,忽而覺着背後有些發涼。
年易安輕輕地撫着她的額發,“別擔心,我已經開始調查此事。”
“今早你看見的那人,是在後山處鬼鬼祟祟之人。”能抓到一個鬼祟之人,就有跡可循了。
“會不會是邪教的人?”
“有可能。”
“那你要當心。”
二人走着走着,夜市中的路人越來越多,也不是再談論此事的好時機,況且難得見面,總不能一直聊這事。
不遠處起了騷動。
“少爺,少爺,你等等奴才。”
“快讓讓。”
“攔住我家少爺者有賞。”
“靖安侯家那瘋少爺又出來了。”
“大家快躲躲。”
阮夢芙她本在挑着手串,此刻聽見靖安侯家四個字就擡起頭來,瞧着有人朝這邊跑來,越來越近,不等她看清楚,便被人拉住了懷中護着。
一串急切地腳步聲過後,她方才被人松開,“靖安侯家。”
這幾個字不要太熟悉,“難不成是你弟弟?”
年易安也在看着不遠處,那位已經被靖安侯府奴仆死死抱住的錦衣男子。
就是他!阮夢芙看清楚那人的樣貌後,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她已經很多年不曾去想一杯毒酒就害了她性命的男人,可還是能在第一眼就能認出來。
那個人瘋瘋癫癫的,面目猙獰,她忽而又将頭埋在年易安胸前,“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