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公主眉頭一松,又狐疑看她,“你真就這般好心?”
前兩日阮夢芙替她求情的場景還一幕幕度浮現在她面前,她們二人從來都不和,從小到大,她明裏暗裏同對方較勁了多少回,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可是現在,阮夢芙竟然坐在這裏開解她,若是她母妃還活着,只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她們二人可是相看兩生厭的交情。
可是,她怕了,自從她母妃被她父皇賜死以後,她就再沒了依靠,她從前那些個日日捧着她的宮人們再也不怕她,那些奉承她的貴女們,再也不下帖子請她前去參加宴席,就這樣短短半年的時間裏頭,她仿佛就被全世界給抛棄了一般,可她也知道,她再沒有傲氣的資本,再是公主又如何,只是披着一層公主的皮囊罷了。
她看着阮夢芙氣定神閑的坐在她面前,這才是最該想看見她下場慘淡的人。
“我可以幫你解了禁足。”阮夢芙淡淡的開了口。
“你真的會幫我?”三公主忍不住問道,她的五指緊緊的捏着,她面上還能鎮定,可內心中已經是動蕩難平,她不想被關在這院子出去不得。若她真的被關着一直到回京那日,她定會成為京城茶餘飯後的笑料,她還這麽年輕,她的一輩子還有那麽長,她總要在京城裏頭生活很多年。
“你真心想幫我?”
阮夢芙見她連着問了兩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當然也沒有心腸好到肆無忌憚的去幫三公主,可是如今有一件事情,除了三公主,也沒有別的人選可以去做了。
“幫你是真的,不過你也得做一件事。”
三公主一愣,随即嗤笑,“果然,你怎麽會願意幫我。”
阮夢芙見她這樣,不由得撐住下巴,略顯随意,“我若說我一點兒所求都沒有,你難道心裏就一點兒懷疑都沒有?”
三公主面色一僵,她自然不會全信的。
“我沒那麽好心,你當然要做點兒事才能算作交換。”
“所以,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她直直的看着三公主的眼睛,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鎮定,連帶着方才還動搖了的三公主冷靜了下來。
三公主思索到了許久,久到阮夢芙都以為三公主快要放棄她的提議,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三公主終于開了口,“我幫你,不過我今日就要解禁。”她受夠了這院子裏頭一個同她說話的人都沒有的日子,多待一天,外頭的人就多笑她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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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夢芙松了一口氣,“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必須都記住。”
二人交談了許久,阮夢芙每說一句,三公主的神色就凝重一分。
“三妹妹,你可都記住了?”阮夢芙扇了扇扇子,她額頭已經都是汗珠,不知道是這太陽曬得人熱,還是她說出來的話叫她自己都覺着很是緊張。
三公主閉着眼睛凝神一刻,答應了。阮夢芙便也不準備待下去,這個地方實在是熱的很。
“你就不怕我受了對方的蠱惑,真的就謀反了?”見她要走了,三公主忽而問道。
阮夢芙一點兒都不覺得訝異,她微微一笑,“你吃不下謀反失敗的苦頭的。”
“三妹妹若是覺得不行,你大可不必答應我,繼續住在這院子裏頭安心的做你的公主就是了。”
“只是這樣,你将永遠背上罪妃之後的名聲,除了有公主的名頭,旁的什麽都沒有。”
“你覺着呢?”
三公主這才下定了決心,“我答應你,但你要保證我不會受傷。”
“自然。”阮夢芙點點頭。
二人總算是達成了共識,阮夢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同白芷一起往回走。
“郡主,你幹嘛要找她呀。”白芷不解,三公主可不是什麽好人,她要是面上答應了郡主,私下真的同邪教聯手,那豈不是郡主會害了自己?
“何家不就是邪教的棋子嗎?她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選,況且當下她又因為蒙冤而受了懲罰,心中自然對舅舅就有怨,這裏還有比她更适合的合作對象?”
白芷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十分有道理。
主仆二人又去了皇帝的院子。
皇帝見她臉兒通紅,額頭滲出了汗珠,忍不住關切道:“還不快坐下歇歇。”
“大熱天的,你怎麽又過來了?可是有事?”
阮夢芙一笑,“舅舅,我想請您饒了三妹妹,解了她的禁足。”
皇帝奇道:“她給你使了絆子,你不怨她?”
阮夢芙搖搖頭,“舅舅,阿芙還是不信此事是三妹妹所為,況且,就算是三妹妹做的,不過是我同她之間的姐妹打鬧,實在算不上什麽深仇大怨。”
她頓了頓,又說道:“她雖是何罪妃的女兒,可也是您的女兒,是我的表妹,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若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傷了您同她的父女情分,豈是不合算?”
她了解她舅舅,之所以三公主同六皇子沒受到何罪妃的牽連,是因為他心中對骨肉之情十分看重,不然他也不會才到中年,就願意下方權力給顧承禮,也不會說出叫顧承禮能撐起國家的話來。
他能為了她去責罰三公主,可也并不是心中沒了這個女兒。
果不其然,皇帝看着她思索了片刻,“你這已經是替她說了第二回情,朕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寬恕她這回。”
阮夢芙松了一口氣,見禦案之上還有諸多公文,她便起身,“舅舅,阿芙就不打擾您了。”
皇帝卻留住了她,“今日邊城遞了折子上來,有一件事同你有關,你坐着聽聽。”
“是何事?”阮夢芙猜測,能同她相關的除了阮澤也就只剩下她的書院了。
書院的消息一直有人送來,這幾日送來的是書院裏頭有位小童讀書十分有天賦。
“你的書院出了位神童,這算不算是好事情。”
“那該阿芙恭喜舅舅呀,阿芙辦這書院,為的就是能從百姓之中覓得更多的人才為大餘所用,若他真是神童,日後長成就能為舅舅分憂了。”
皇帝大笑了幾聲,“你這話也不錯,不過神童年紀尚小,若是傷仲永就不好了。”
“阿芙記下了,回去便寫信給書院,叫他莫驕莫躁。”
“去吧。”皇帝很是慈愛,等她告退,這才又喝了一口茶,繼續看着折子。
“皇上。”大監替他換下茶盅,輕聲開口:“方才奴才見到郡主同年大人在外頭大樹下說話呢。”
“哦?是嗎?”皇帝頭也沒擡,“他們二人已經定了親,又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情分,說說話也沒什麽。”
“奴才是想着,到底該叫年大人同靖安侯府分了家才是,若不是如此,郡主日後豈不是還要在小何氏面前立規矩?眼見着郡主的婚期也近了。”
皇帝放下折子,認真想着:是這麽個道理。
阮夢芙還不知曉此事,這兩日城中戒嚴,她被長公主拘在夏宮,不得外出。
不過她也沒打算出去就是了,她耐心的等着三公主那邊的消息聽說三公主解了禁足以後,日日都在夏宮裏頭各處走動,每日規規矩矩去到各處請安,其餘時間就是在夏宮各處景致裏頭游走,看來是被關怕了,再也不想待在那只有她一個人說話的院子裏頭。
“三公主那邊怎麽還沒有動靜?”作為唯二聽見她同三公主談過話的人,白芷表現的比她更為着急,三日過後,白芷就已經坐不住,忍不住問道。
“你着急也無用。”阮夢芙笑道,邪教的人能等的,她也要按下心思去等才行。
“我這不是怕三公主壞事嗎?”白芷嘀咕了一句。
下了一場雨之後,秋老虎終于奄奄一息,半點兒都掀不起風浪的時候,住在夏宮的日子也算到了頭。
白芷心中早已經篤定郡主是上了三公主的當,不過邪教也沒有掀起什麽波瀾,她一時擔憂一時放心,将自己折磨的沒了精神。
待收拾起回京城的行李之時終于有了動靜。
“郡主,這是廚房剛送來的紅棗蓮蓉湯。”有小宮女端着一份甜湯走進來,遠遠的她就聞到一陣清香。
小宮女看着有些面生,端着甜湯走過來的時候還顯得有些緊張,她瞧在眼裏只當做沒看到。
“味道不錯。”她淺淺的嘗了一口,小宮女這才離去。
待到屋中無人,她輕輕地搬動着湯盅終于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是一張貼在湯盅底的小紙條。
她看過紙上內容,将紙條燒盡。
到了啓程返京的前一日,她的咳嗽還沒好一咳就帶了幾分病态的蒼白。
“眼見着就要回京城了,你這樣子怎麽好上路。”長公主給她喂着藥,不無擔憂。
“我就是前兩日夜裏貪涼開了窗戶,再喝兩日藥就好了。娘,您也離我遠一點,別将您傳染了。”她開了一夜的窗戶,吹着冷風終于将自己吹發了熱。
但願明日一切順利,她裹着被子不住想着,不然她這風寒就白得了。
她仔細想過一回明日啓程回京之事,終于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午夜子時
三公主坐在桌前,她并未點燈,只就着窗外的月光看着跟前的人影。
“怎麽樣?如你所願,那丫頭病了。”說話的人一頭白發,面容卻極其年輕。
“是病了,我很滿意。”三公主笑了笑。
“只可惜你膽子小,如若不然,我的藥能直接叫她今晚就死在夢中。”白發人又說。
“我當然想她去死,只可惜這還在夏宮,我同她有仇,她若是死了,我脫不了幹系。”三公主冷笑了一聲,“好了,如今我看到你的能力了,明日之事,我也準備齊全,不過,只有一點,旁人生死都無所謂,阮夢芙得由我親手除掉。”
白發人有了幾分興致同她說閑話,“你就這麽恨她?”他果真是沒有選錯人,要說這兒最恨那丫頭的,除了他自己也就是面前這位三公主了。
“我當然恨她!如果不是她,我母妃就不會死,何家也不會敗,我還能成為嫡公主。”
白發人嗤笑了一聲,“前兩日她還替你求情,看來似乎是給自己找了個□□煩。”
“那麽一點小恩小惠就像收買我,她配嗎?她不過就是想看我笑話。”
白發人心下思量,“好了,明日按着計劃行事,我先走了。”他身影隐去,只在桌上留下一包黑色粉末。
阮夢芙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馬車上。
“郡主您醒了?”白芷倒出了湯藥,将她扶起。
“咱們已經在路上了。”
阮夢芙掀開車簾,果不其然,浩浩湯湯的出行隊伍,她們俨然已經出了燕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