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立春過後好幾天的那天傍晚。
下課後,我打開活動室的門,等待我的只有冷飕飕的空氣和空空的房間。既沒有朝比奈學姐的歡迎,也沒看到坐在桌子一角的長門蜷縮的身影。春日暫時還不回來。今天輪到她接受升學指導的教育了。現在她可能在職員室,大談讓班主任岡部感到為難的計劃吧。問她你将來想成為什麽樣的人,我想她會一臉嚴肅地說些“統治者”啦“宇宙總統”之類的不正經的話。
萬一不小心你真成了那樣的人,我們會很難過,岡部一定會懇切地加以勸導,希望春日能努力做出認真的人生規劃。如果不容分說地忠告她的話,她反而會變得更固執,就像格族元素似的。這就是她的性格。
我把書包放在桌子上,按下電爐的開關,它應該能給這個因為沒有人而變得寒冷的活動室帶來溫暖。舊式電爐要發熱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其他能取暖的東西只有,朝比奈學姐燒水的水壺的熱氣和她徹的熱茶、真想快點喝啊,找不耐煩地等着,靠近椅子。這時,咯當——
“什麽東西?”
從房間的角落裏傳來的。我條件反射地往那邊看,那裏有一個用鋼鐵做成的長方形,用來放掃除用具的箱子,每個教室裏都有。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就是從那裏發出來的。我想是掃把或是拖布翻倒的聲音吧。正想着,
格登——
這回聲音小了些,我一個人嘟啷着:
“別吓人啦。”
記憶中沒有這種感覺嗎?家人都出去了,自己回到空蕩蕩的,家裏應該就自己一個人才對,可就是感覺有人在。總覺得有躲在晃動的窗簾後面,雖然想探個究竟,可要真有人在也太可怕了.所以通常都置之不理。大部分都是心理作用引起的。我估計這次也是吧。這裏要不是活動室,而是被迫看門的自己家的話,可能會一直覺得害怕。可這是學校,太陽還沒落山。有什麽好怕的呢。
我毫不在意地走近掃除用具箱,沒抱什麽期待地打開門,當傻了眼。
“……啊?”
因為掃除用具箱裏除了掃帚、拖布、簸箕外,還有其他東。實在太出乎意外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成了疑問句,
“你在這地方于什麽呢?”
我當然會這麽問了,那個人看着我,
“噓……阿虛!”
原來是朝比奈學姐。不知道為什麽,她露出放心的表情,“你一直在等我吧。太好了——我還在想該怎麽辦呢,這下好。嗯,那個,……我該怎麽辦呢?”
“啊?”
“嗯?”
她眨着眼盼望着我,
“那個……今天這個時間還不錯吧?以前的确在這見過……”
在鋼鐵箱裏和掃除用具和平共處的那位,不自信地看着我。盯着她這身小巧的水手服的打扮.心中不祥的頂感就像經濟高度增長時期工廠裏煙囪的煙似的滾滾往外冒。
“朝比奈學姐……?”
這是怎麽一回事。躲在掃除用具箱裏捉迷藏嗎?怎麽會呢。不可能的。
胸中胃出的煙開始變成煤煙,這時……砰砰——
有人敲門。我和朝比奈學姐都被吓了一跳,看着那邊。我剛想開口回答。
“啊!唉?啊,不行……”
領帶被拽了一下,我不由得身體前傾。朝比奈學姐讓我把身體再抱緊點,把我硬拉進了掃除用具箱,伸手嘴的一聲關上了鐵門。
哇,這是為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噓,阿虛,別出聲。什麽也別說。”
透過勉強射進窺視窗的細微的亮光,我看到朝比奈學姐把食指放在嘴邊。
就算她不說,我也不會說話的啦.也不想說。
一般來說,掃除用其箱人是進不去的。一個人就已經是困難了,居然還裝了兩個人。是誰呢,就是我和朝比奈學姐。當初春日看上朝比奈學姐就是因為她長得豐滿,有曲線美。當然,我和朝比奈學姐不得不貼在一起。事實上,是緊緊貼在一塊。雖然隔着制服,我還是能感覺到那很溫暖很柔軟的東西頂着我的胸口下面。
我沉浸在忘我的境界裏,這時響起了開門的聲音,有人進來了——不過,都無所謂了。就像在冬天沒有暖氣設備的山中小屋裏相互取暖那樣,朝比奈學姐緊緊貼着我,屏住呼吸。不知道為什麽她還緊緊地抱住了我。上哪兒去找這麽幸福的事呢。
什麽不祥的預感,讓它見鬼去吧。煤煙轉眼變成了清澈的臭氧,把我帶到清爽的夢境中……
哎呀,已經不需要語言了。希望這個時間能永遠持續下去。不過,我陶醉的心情在聽到那個進了屋的人說話聲後,被迫中止了。
“呀?一個人也沒有……可是電爐還開着呢。啊,這個是阿虛的書包。去洗手間了嗎?”
我俯看着還把我的領帶攥在手裏的朝比奈學姐、朝比奈學姐也望着我。
接着,我扭過頭想看看背後。掃除用具箱裏那條狹窄的縫隙是唯一的光源,也是窗戶。雖然人的頭不能半旋轉,不過眼角可以略微看見外面的情景。
“……”
我沒出聲,可是吓了一跳。
那裏也有個朝比奈學姐。
在電爐邊烤手的那個朝比奈學姐,一邊哼着歌一邊走動,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再出現的時候,手裏拿着挂在衣架上的仕女服。然後唆地解下水手服的雙帶.搭在管子椅子的椅背上。接着拉開了水手服的拉鎖,嘎吱吸吱開始往下脫。
“……!”我連着打出三個省略號。
那個朝比奈學姐把脫下來的水手服上衣也放在椅子上,這回把手放到了裙子的腰部。這時,我的臉被手擋住了。
“……”
這個朝比奈學姐用雙手夾粉我的臉,強行把臉轉到前面。雖然很黑,不過我也能猜到,這個朝比奈學姐一定漲紅了臉。嘴唇動了一下。
別—— 看——
不用讀科語也知道她會那麽說。晚是晚了一點,我注意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為表示歉意,我慌忙合上嘴,重新認識到了現狀。
有兩個朝比奈學姐。
等等。我還能分清哪個是成人版的。因為這種事常常發生,就算她出現在這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是,現在呢?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朝比奈學姐隔着一道很薄的鐵門,一個在裏,一個在外,像一個套似的。一個和我肌膚相親,面對面抱着;一個在活動室正要換上正裝仕女服。兩個都是貨真價實的朝比奈學姐。我自負有比任何人都高超的技術可以讀懂長門的表情和區分朝比奈學姐的真僞。相信這個判斷的話,只能說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同一個人同時在同一空間存在。這就是說—— 是時間移動。
有一方,或許是和我共處一個狹小空間的這個朝比奈學姐,從別的時間,而且是從最近的時間來的。
這兩個朝比奈學姐簡直沒什麽區別。就算是雙胞胎,也會有點不同……
不過,猛然這麽想也是一剎那間的事,比起思考,準都會把感覺放在首位.,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吧。
不管怎麽說,裏頭這個朝比奈學姐不會在緊緊閉眼後離開我,外頭那個朝比奈學姐發出的衣服磨擦聲活生生地刺激着我的想象力,就等着我的內層護城河和外層護城河的填拓工程完工的信號了。真田幸村不在場的大坂夏季戰役,簡直投有希望。遭遇這種兩個柏拉圖似的精神攻擊,還不讓人有任何反應的那個人才不講理呢。
大腦的某處在不斷地分泌麻藥似的物質,頭好像要暈起來了,想個辦法吧。
這樣下去,我可能會使盡全力緊緊抱住身邊的朝比奈學姐或者從這沖出去把正在更衣的朝比奈學姐吓死。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救世主出現了。
開門的聲音,使我恢複了正氣。
那家夥好像不聲不響地站着。沒有聽見關門聲。
“啊,長門同學。”
聽到了朝比奈學姐清脆的聲音。
“請稍等一會吧。馬上給你沏茶。”
我又扭過頭去。
眼角捕捉到了仕女裙飄動的那一瞬。從縫隙看,那就是極限了。因此,只能在腦子裏想象換完衣服的朝比奈學姐叭噠叭噠跑向爐子的身影。
聽不見長門進來的聲音。那家夥一般走路不出聲,門不可能像長門那樣一聲不吭就被關上,那就是說,長門好像一直站在門口附近。
“嗯……怎麽了?”
朝比奈學姐聽起來不安的聲音、這又是我的想象。一定是長門一手拿着包,一手搭在門把手上,死死盯着掃除用具箱看。
“嗯……”
“有話跟你說。”是長門的聲音。
“唉?”朝比奈學姐吃驚的聲音。
“跟我來。”
“啊?”朝比奈學姐更吃驚了,
“去……去哪兒啊?哪……啊?”
“只要不是這個房間,哪兒都行。”
“可,可是,是什麽事呢……在這裏說不行嗎?”
“不能在這裏說。”長門淡淡地說。
“啊……是要跟我說嗎?真的嗎?”
“是。”
“呀?那個,長門?啊,你不用這麽拽我……”接着就沉默了。聽見朝比奈學姐腳蹬空的聲音,門馬上關上了,兩個人漸漸遠去消失在活動室樓裏。
長門,多謝你啦。
砰的一聲巨響,我從掃除用具箱裏逃了出來。接着朝比奈學姐也滾了出來。
“哎呀。”
朝比奈學姐跪在地板上,發出不知道是放心還是疲勞之至的聲音。
“吓死啦。”
我沒覺得她會比我還吃驚。
“朝比奈學姐。”我說道,
“這是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什麽時間的朝比奈學姐?”
朝比奈學姐擡起處在很低位置的頭來看着我,不住地眨眼,“唉?阿虛,你不是知道的嗎?”
知道什麽?我怎麽會有辦法知道呢?
“可是…”
朝比奈學姐排出一副沉船的客艙乘務員似的表情,就像注意到了好不容易乘上的救生艇上居然有個洞一樣。
“不是阿虛你說的嗎,讓我去那個時間。”
等等。
我轉動一下腦袋,以前我說過類似的話。的确說過。那是一月二號,因為我有必要回到去年的十二月十八號。返回了,又回來了。
那之前沒什麽事,問題是那之後。至少,我不記得我曾命令過朝比奈學姐幫我跳到未來去。
絲毫沒有想過要讓她那麽做。
這麽說……
是未來。這個朝比奈學姐來自未來。
“你是從什麽時候來的?”
“啊……”
朝比奈學姐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手表上。
“嗯,一個星期加上一天……是從八天後的下午四點十五分來的。”
“為什麽來?”
“不知道,”
這也回答得太幹脆了。
“真的不知道。我只不過照你說的做而已嘛。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麽你的申請就能這麽輕易地通過呢?”
朝比奈學姐撅嘴的樣子眼春日有點像。那個表情也很可愛。
不過現在不是一一比較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注意着活動室的門,”是我下的命令啊?八天後的我下了那個命令?”
“是的。你慌慌張張地說,去了就知道了。然後你還說,那個在那邊等着的我問聲好。”
那個八天後的我,到底在說些什麽啊,太難理解了。讓朝比奈學姐回到過去,到底想讓她幹什麽?托她問我好什麽的讓我感到為難。
不,等等,又不對勁了,剛才說了這個朝比奈學姐是從八天後來的。換上了仕女服被長門拉走的朝比奈學姐只要做現在時間的她就好了。
唉……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朝比奈學姐有兩個。這裏是活動室,另一個被長門拉到校舍的後面還是什麽地方去了。應該不是在接受教訓吧……
“被帶去緊急樓梯,總覺得是要讓她聽什麽很麻煩的事。”朝比奈學姐歪着頭,
“該不會是川數學理論來證明神的存在和用觀念論來證明神不存在,該怎麽做吧……”
“長門單方面一個勁地說,雖然完全聽不傲.也會想那到底是什麽……啊!”說到那突然停下了。
“……是這樣。”
朝比奈學姐恍然大悟的同時,我肺子裏的彩色定時器變成了忽亮忽滅的紅燈。對啊,這麽下去就糟糕了,希望長門的電波話題能多拖延一會。
“朝比奈學姐,這個星期你沒有見到來自未來的自己吧?”
“是的,嗯……”
朝比奈學姐老實地點點頭,多少有點緊張。那麽,必須要抓緊時間吧。
因為決不能讓這個朝比奈學姐和那個朝比奈學姐碰面。長門注意到了。她感覺到我和朝比奈學姐躲在掃除用具箱內,所以想到了争取時間的方法。把仕女服版的朝比奈學姐從這裏帶出去,就是要為我和朝比奈學姐争取逃走的時間。春日和古泉很快也會來這,偶爾要休息的時候都會想到活動室,就像大馬哈魚間到故鄉的河裏一樣,這都成sos團團員的習性了。
因為我也這樣所以非常明白,如果春日看到朝比奈學姐分身在兩個地方,我就不知道說她們是雙胞胎這個借口能不能頂用了,期待朝比奈學姐即興亂編是不行的。
我感覺到,必須盡快把這個朝比奈學姐從這裏拉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走吧,朝比奈學姐。”
我抓着自己的書包,微微打開活動室的門探探走廊上的情況。
一個人也沒有。我沖朝比奈學姐招招手,她就急急忙忙地過來了,戰戰兢兢地掃了一眼走廊。倒計時已經開始了。條件有兩個,不能讓現在時間的朝比奈學姐看見這個朝比奈學姐,還有不能讓春日看到有兩個朝比奈學姐。我看到衣架,心想不如讓她改裝吧。當我發現這裏只有更引人注目的衣服後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幸虧這個朝比奈學姐穿的是制服。樹葉應該能被森林所掩蓋我抓起朝比奈學姐的手腕,快步走出活動室。急急忙忙地邊走邊問:
“八天後這個時間沒有錯吧?”
“嗯。阿虛你是八天前的下午三點四十五分說讓我去的。”
朝比奈學姐的腳步也比平常邁得大,兩步并作一步地下了活動室樓的樓梯。希望班主任岡部能多花點時間教導春日啊。”
“那麽,這一個星期裏的事你都知道的吧?” 下到一樓後,我稍微遲疑了一下,就選擇了橫穿裏院這條路線。從游廊往校舍去的這條路上,很可能會跟春日撞個滿懷。而且要去鞋箱,這條路是近道。朝比奈學姐大口喘着氣。
“嗯,差不多吧。”
“有沒有必須要回到過去之類的事啊?”
“沒有。就突然被阿虛塞進那個掃除川具箱裏了。”強行把她塞進去,然後命令她今天就去啊。連自己都不理解行為。到底在想些什麽呢?倒不如我也一起過來好了。這就省我一個人冥思苦想的時間。
我們到了鞋箱,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熟人。
這時我突然站住了。
“去哪裏好呢?”
鐵定應該離開學校,可是有什麽地方可以藏下朝比奈學姐呢?該怎麽辦呢?就這樣什麽也不幹,八天後讓她回去嗎? 不行。
朝比奈學姐看起來很寂寞似的往上翻眼珠。“我也那麽想,并試着聯系了一下,可是不行,什麽時候可以回去也是絕密,我不清楚。”
總之,這個從八天後來的朝比奈學姐,在今天或是明天必須要幹些什麽,那些先不管啦。
然後呢?
那個什麽部分就是最想知道的吧。為什麽八天後的我不讓她帶着備忘錄來呢?
我責怪着未來的自己的時候,朝比奈學姐嗒嗒嗒地往二年級學生使用的鞋箱跑過去.我也正要把學校規定穿的拖鞋換成運動鞋。
“朝比奈學姐。”
我趕緊尋找未來人的身影,朝比奈學姐墊起腳正要打開自己那個在很高地方的鞋箱。
“怎麽了?”朝比奈學姐保持着那個姿勢轉過頭來,
“什麽事啊?”
不是什麽事啦。
“那雙鞋是現在的你的鞋子。”
“啊……是呀……”
啊的一聲關上鞋箱的蓋子,朝比奈學姐張開眼睛和嘴巴。“我如果把這雙鞋穿走了,這裏的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為的。不,我沒有丢了鞋而苦惱的記憶啊……”
不僅如此,這個朝比奈學姐把順手脫下來的拖鞋放進了鞋箱吧。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呢?那個朝比奈學姐一旦要回去了,打開門一看,發現居然有雙和自己的尺寸一模一樣的拖鞋在裏面。
“是,是啊。”
朝比奈學姐慌了手腳。
“可是,那麽,我要怎麽回去呢……”
只能這樣穿着拖鞋出去了呀。可能會覺得不好意思,可是沒有辦法啊。也不能把誰的鞋子借走穿啊。還有,現在比起鞋的間題“怎麽辦”、 “去哪裏”的問題更重要。
我的心裏打着鼓,回到自己的鞋箱處,打開門,然後看到了。
有種令人懷念的感覺.是來自未來的信息。”……真不愧是朝比奈學姐,準備得真周到啊!”我那雙有點髒的鞋子上,放着一個特制的信封。
我和朝比奈學姐迎着刺骨的山風下了山坡。
三三兩兩有幾個跟我們一樣放學的北高生,總覺得他們一直盯着空手穿着拖鞋的,與放學回家的樣子極不相稱的朝比奈學姐。也許是我想多心吧。
站在我右側的朝比奈學姐的棕色頭發随風輕輕地飄動,表情不像頭發那麽輕快,就像下雪前的昏暗天空。我的臉上也一定沒有生氣。不管怎麽說,必須從活動室逃出來。不管有什麽理由,無緣無故缺席小組活動(因為不是部,該說是團的活動吧),團長的情緒一定會突然變得很差的。除非有能逗她笑的借口或者有很重要的事,否則按照規定事項就成了春日特制的懲罰游戲的犧牲品。
可是并不能因此就對朝比奈學姐置之不理。從多種意思來看,那都是很危險的。
看到在寒冷的夜空下漫無目的徘徊着的朝比奈學姐.不管是誰都會憐香惜玉的,我不能保證那些保護者都是人格高尚的人,所以,我要保護她。
“對不起。”
有點無精打采卻很可愛的聲音。
“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沒有,一點也沒有。”
沒等她說完我就用力回答道。
“是我把你打發到這兒來的吧。所以,是那個我不好啦。”那個我和朝比奈學姐(大)。作為未來的我們,無論哪個都太不親切啦。未來人就那麽讨厭過去嗎?
我把手插人衣袋裏,攥緊了信封。
沒有收件人姓名和發信人署名的信封裏裝着的信紙上只寫着。
“現在站在你身邊的朝比奈實玖瑠,請你多關照。”規規矩矩的字倒是還記得:去年春天,接到與這字體相同的邀請文,午休時間我來到活動室赴約,見到變成了超迷人美女的朝比奈學姐(大),知道了中國春蘭的位置和更重要的啓示.發信人是她沒錯。
可是拜托給我呀。幹什麽都行嗎,朝比奈學姐(大)可以允許的不是到親吻為止嗎?
我順便把信紙給現在站在我身邊的朝比奈學姐看了。這東西應該也可以給她看。朝比奈實玖就拜托了—— 這一句話就明白了吧。如果這是只發給我一個人的秘密指令的話,那個部分就不是朝比奈實,而是“我”了吧。
拿着信紙,看得恨不得把它吃下去的朝比奈學姐嘟哝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她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這是自己将來寫的東西。
不過,就算稍微感覺到了也不奇怪。第二次的十二月十人號.那時候,她看到了既不是我,也不是長門、朝倉的第四個人。雖然馬上就被催眠了,可正因為那樣朝比奈學姐應該感覺到那個女人有隐情。
還有上個月,她從貨車底下救出那個住在春日家附近的帶眼鏡的少年的時候,我實在看不下去那個無精打采的朝比奈學姐,便含混不清地安慰了幾句。我領會的東西在她身上肯定也有。我不知道現在的朝比奈學姐注意到了些什麽,不過就像古泉說的,sos團的家夥們好像都在細傲地發生着變化。
古泉說,春日創造出封閉空間的頻率降低了。
古泉還說,長門身上外星人的氣味也減少了。
古泉,你自己不也和以前不同了嘛。對吧,副團長先生。我感覺到,春日開始漸漸地融人到周圍中。文化祭上的即興演唱如此,與電腦社的游戲比賽,年終年初的冬季集訓等等,與高中一年級開頭的那個無法接近的她判若兩人。她變得經常笑,與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也能溝通了。
—— 要是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人、超能力者的話,就盡管來找我吧。
—— 找出外星人啦,未來人啦,超能力者,大家一起玩呀!就好像知道都實現了似的。
我想把這些都看作是成長。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成長了多少。
大約過了半小時,我把朝比奈學姐帶進了我家。
“原來是這樣啊”
朝比奈學姐站在房門口邊脫拖鞋邊不慌不忙地欽佩地說,“阿虛沒來活動室,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那也不能讓朝比奈學姐回去自己的房間啊,所以找不到其他可以去的地方了。如果什麽地方可以讓像朝比奈學姐這樣的時間駐在員寄宿的話,我還想讓朝比奈學姐去投靠呢? 可能真有那樣的人,只不過我不知道而已。她的表情就像賽狗剛結束的憂郁的寵物,這麽說來只好作罷。朝比奈學姐不勝悲哀,事态如墜煙海。總之,雖然不知道究竟,可現在也不想主動去了解了。這時,與我們的困惑毫無關系的妹妹飛快地跑到朝比奈學姐身邊。
“啊,是實玖瑠!”
妹妹正要把藏在床底下時三味線拖出來,我剛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她就目不轉睛地靠到朝比奈學姐的身上,迷上了令北高男生垂涎蘭尺的美少女。
“噢,打擾了。”
“哇。呀?就阿虛和實玖瑠你們倆嗎?春日呢?” 妹妹目光炯炯地看着朝比奈學姐。我抓着這個十一歲的小學五年級學生的衣領,
“春日還在學校呢。還有,別擅自進我房間。”我知道我說多少次也白搭。可是我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個隐藏的地方,不想計人找到這東西。
“可是,三味線也不出來啊。”
妹妹拽着朝比奈學姐的裙子下擺,默默地笑,“有希呢?古泉呢?鶴屋學姐呢?都不來嗎?” 總之妹妹一聽到什麽呢稱,馬上就現學現賣拿出來用。
叫成阿虛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嘛。這個腦海裏沒有尊敬長輩的祝的小學生,就是我的妹妹。拜托叫我一聲哥哥吧,哪怕偶爾也行啊!
“啊。約會?對吧。”
我敲了她一下.就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我和朝比奈學姐面對面坐下。
“把這個星期會發生的事,簡要地告訴我吧。”
“嗯……”
朝比奈學姐遲疑了一下,
“八天前的……也就是今天,我去了活動室,可是電爐開着。”可一個人也沒有那事剛才看見了。
“正在換衣服的時候長門進來了,把我帶到緊急樓梯的休息臺。”
那事剛才也看見了一半。
“回來的時候,阿虛的書包沒了,古泉在那裏。”真是觸線之差啊。
“大約過了蘭十分鐘涼宮同學也來了。”
這個升學指導可真夠長的,早知道就不用那麽慌張了呀。
“涼宮同學看起來有點生氣。”
因為升學的事吵起來了吧,那個家夥的将來志願在哪張申表上也沒有記載。有的話,我也想要。眼神令人害怕地瞪着窗外。然後喝了三杯茶——啊!
朝比奈學姐睜開眼睛,就像看到了房間角落裏的吊死鬼似的。“涼宮同學,她發現阿虛沒在了……”
發現了?
“打電話”
她說這句話的同時,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糟了!
仔細想想,朝比奈學姐說的這些事對她來說是錄像,對我來說卻是現在的實況轉播啊。現在不是慢條斯理聽她說的時候,我還沒想到無故缺席的理由,哪怕設置成禮儀模式也好啊。不接的話,更令人覺得可疑了。嗯,接之前先問問吧。
“朝比奈學姐,我這個時候接電話了嗎?”
“嗯,好像接了。”
那麽,還是接吧。
“喂?”
“在哪兒呢。”
春日冒昧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的樣子,我老實回答了:“在自己的房間”
“什麽呀,偷懶不來?”
“因為有點急事。”
從這開始就得撒謊了。
“急事,什麽急事啊?”
“啊……”
這時找正好看到三味線慢慢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是這樣的。三味線生病了.我帶它去了寵物醫院。”
“是啊,只有妹妹一個人在家啦。她跟我說的。”
“啊,什麽病?”
“嗯……圓形禿發症。”
我瞎編的,春日聽了好像在捂着嘴笑。
“三味線得了禿發症?”
“是啊。聽醫生說好象是因為壓力大造成的,現在正在家裏休息靜養呢。”
“貓身上有神經可以感覺到壓力嗎?說什麽在家靜養,三味線不是一直都在家的嘛。”
“話是那樣沒錯,諾,好像是我妹妹逗它玩過了頭。所以,決定把我的房間作為三味線的保護區,不讓妹妹進來了。”
“哦”
春日哼着鼻子沉默了。也不知道信服了沒有?接着她這麽說:”你,是不是跟誰在一塊?”
我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看着提示通話時間的屏幕。為什麽會知道呢?朝比奈學姐一句話也沒說呀。為了防止不小心出聲,她還用雙手捂着嘴巴呢。
“沒有人啊。”
“唉呀,是嗎?你說話的語氣很反常,我就順便問問。”直覺倒是一如既往很敏銳呢。
“是三味線啦.要讓它接嗎?”
“拉倒吧。替我說聲祝它早日康複,拜拜。”
出乎意外,她爽快地挂了電話。
我把手機扔到床上,看着靠在朝比奈學姐膝蓋上的花貓,心想把它什麽地方的毛剪圓吧。萬一春日來探病什麽的就麻煩了。
“之後呢?春日于什麽了?”
摸着蘭味線耳朵的朝比奈學姐,象想起了什麽似的,“嗯……在活動室呆到五點過,大家就都回家了。涼宮同學……是啊,總覺得她很安靜。在活動室裏她就一直在看雜志……”
春日那種可怕的安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嗎?
終于連朝比奈學姐也注意到了啊。長門的确是知道的。
三味線就像受到朝比奈學姐手指的指引似的,邊叫着邊把前爪搭在水手服裙子的膝蓋上就那樣占據了整個膝蓋。
朝比奈學姐把手放在三味線的背上,說:
“好象跟平常沒什麽不同……對不起我記不清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換了是我,也記不清楚一個星期前的古泉是什麽表情了。要是別人問我,我也只能說老樣子吧。
“別的呢,明天或是後天?”
比奈學姐輕輕地抓着咕啥咕咭叫着的三味線的尾巴,低着頭說:
“說到嘟裏好呢?”
告訴我未來的日程安排.然後我照着做就行了。
“嗯,在接下來的節日裏,大家會一起去尋寶。”
“尋寶?”
“是的。挖坑?”
“是的。涼宮同學拿來了寶藏的地圖,所以大家就去挖坑--是鶴崖拿給涼宮的。說是收拾老家的倉庫的時候發現了這張祖先畫的奇怪的地圖。是這樣的。”
朝比奈學姐的手指像銀夥似的在空中揮舞。
“是用墨曲成的舊地圖。”
鶴屋學姐……你又拿給春日一個麻煩的東西呢,還是挖坑,
啊?又不是平安朝時期的檢非違使,到底去哪裏挖坑了?
“山。”
朝比奈學姐的回答很簡潔。
“鶴屋家私有地裏的山。從學校回家的路上站在坡道中間能看到的那個圓的東西。”光聽就讓人感到累了。又不是跟那個地方有仇,翻山越嶺地去挖坑這種行為,簡直就跟在這個死冷寒天的二月份去耐寒郊游一樣愚蠢。事先說明了,鶴屋家有山可沒有什麽奇怪的。別墅裏居然能附帶私人滑雪場,在老家有個山什麽的也不足為奇啦。我沒有掩飾自己的唉聲嘆氣,
“然後呢,找到寶藏了嗎?”
“嗯……沒有。”
雖然覺得她同答前有點支吾,朝比奈學姐不住地搖頭。“以前的寶藏沒有放在任何地方啦。”
不問好了。難得的節日裏,我卻不得不裝作尋寶人的樣子去尋找根本不可能找到的財寶。沒有比事先知道是徒勞卻還要去做的事更空虛的了。
“那之後的周六和周日也要……”
還要挖嗎?還不如去挖鶴屋家的庭前,那樣說不定還能發現點什麽溫泉之類的。
“不,周末幹了那個事。嗯,市內巡邏。”
果然,是那個啊。為了找出這個世界的怪事,在那一帶來回巡視是sos的主要活動。說起來已經很久沒幹了,那就去好了。
“沒有連着巡邏了兩天吧?”
“嗯……不過,不,是的。”
不知為什麽朝比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