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 盡管已是第二次站在這扇深紅的大門前,藍依仍然覺得門內是未知的、虛幻的,即将到來的這場補習也同樣有些飄渺不定。那張耷拉着腦袋的春聯已經重新貼好了,顏色似乎更消褪了一些,只有那在空氣中飄浮着的幽幽的香味,給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藍依今天特意收起了往日那身休閑随意的裝扮,換上了一身淡綠的套裙,馬尾辮也盤了起來,用一個長長的淡綠的發夾夾在腦後。她有些底氣不足,畢竟自己的學生是個就要上高三的男孩,還是要打扮得老成一些,以顯示出與他在年齡上的距離。
摁響門鈴,開門的仍然是那個男人。簡單地打過招呼,藍依仍舊象上次一樣,跟着他穿過院子,來到客廳。沙發上偎着一個大男孩,看起來個頭很高,眉眼清秀,正捧着本書在看,見到她,騰地跳起來,乖乖站在那裏。
“這是藍老師,暑假就由她來給你補習。”
男孩沖她笑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好看的牙齒,嘴裏叫道:“藍老師。”
“這就是方憶瀾,以後拜托你了。”
“我……盡力。”藍依有些不好意思,她本來就嬌小,這方憶瀾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居然還是她的學生,讓她覺得有些怪怪的。想到今天早上,她刻意把自己打扮得老裏老氣,還想着要板起面孔,象教育小孩子那樣,又不覺有些好笑。
正這麽亂七八糟的想着,又聽見男人說:“書房在這裏。”邊說邊推開客廳靠右的一扇門。藍依跟着走了進去,書房很簡潔,靠牆一排是黑胡桃木的書櫃,正中間是一張黑胡桃木的寬寬的書桌,臨着院子這邊窗戶開得比較低,窗前放着一張搖椅,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滿屋子閃着金色的光亮,讓藍依覺得很舒服。
男人走了出去,藍依聽到方憶瀾輕松地嘆口氣,把手裏的書放在書桌上。
“嗨,女老師,我們上課吧。”藍依回過頭,看到方憶瀾在那裏調皮地笑。
她剛要開口,方憶瀾又接着說:“好好的女老師,偏要姓男,叫着多別扭啊!”
藍依又好氣又好笑,說:“我姓藍,藍色的藍,不是男女的男。”
“聽起來差不多嘛!”方憶瀾仍是笑着,“是吧?”
藍依拿他沒辦法,板起臉說:“要上課了!”
“好咧!女……老……師!”方憶瀾故意拖長聲調。
藍依看看他,笑着搖搖頭。他和浩然差不多高,只是與浩然比起來,要瘦一些,臉相更孩子氣一些。不過藍依仍是有些奇怪,他都上高三了,他父親看起來還只三十多歲的樣子,未免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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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依先出了一些題讓他做,想大致了解一下他的英語基礎。方憶瀾很認真,微皺着眉頭仔細想着。看起來,他雖然有些調皮,對待學習仍是很努力的。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藍依擡頭瞟牆上的挂鐘時,已經快五點半了。
“太慘無人道了吧?”藍依聽到方憶瀾在一旁嘟囔着,側過頭看他,他正伸着懶腰,擺出一副抗議的樣子。
“唉,女老師,學一下午了,也不休息會兒,學校裏面還有課間十分鐘呢!”
“好啦!今天下午就到這兒了。”藍依開始收拾東西,心裏也挺同情他的,高三嘛,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自己也曾深有體會。
按開始商量好的,18日之前,她下午上課,晚上方家管飯,吃完就可以回家了。
憶瀾跳到客廳,喊着:“爸,飯好了沒啊?”
廚房裏便應着:“還等一會兒,就好了。”
憶瀾回頭沖藍依一笑,兩排潔白的牙齒又露出來:“先到客廳坐坐吧。”
“你們家是你爸負責做飯嗎?”藍依有些奇怪。
“是啊,我媽成天忙,我爸不學着做,我們就要餓死了。”
“哦……”
“我媽開了幾家服裝連鎖店,還有一間畫廊,成天在外面跑,我經常幾天都見不着她。”
難怪他們家看起來條件很好,原來是做生意的。藍依想着。
“我爸這些年天天做飯,水平很專業呢!你一會試試就知道了!”
藍依眼裏露出一絲疑惑,大男人天天在家做飯的,畢竟是少數。憶瀾象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說:“我爸是學畫畫的,以前在文化館工作過,後來我媽開了家畫廊,我爸就沒上班了,每天在家裏畫畫,順便也好照顧我。他加入了省書畫家協會,有好幾幅畫還在全國、全省的比賽中得過獎呢!”
藍依雖然不是學畫的,對畫卻一直比較感興趣,現在知道那個男人居然是畫家,心癢癢的馬上就想看看那些作品。憶瀾于是跑回書房,捧出一本畫冊來。藍依看看封面,是一次書法美術作品大賽的獲獎作品集。憶瀾熟練地翻到當中一頁,指着一幅畫說:“這就是。”
那是一幅靜物畫,背景處理得比較模糊,畫當中是一束盛開的藍花,插在一個白色的瓷瓶裏。畫面很精致,每一片花瓣都飽滿地伸展着,似乎可以觸摸到那軟軟的細潤的嫩瓣。左下方标明着畫的尺寸,右下方是畫的名字——《藍之韻》,作者是方明。
“方明”——藍依在心裏默念了一遍,他對藍色很偏愛嗎?藍色的花叢、藍色的客廳、藍色的《藍之韻》……
“藍老師,吃飯了。”男人的聲音傳過來。藍依擡起頭,方明正站在客廳門口,身上系着一條格子圍裙,頭發上居然還粘着一小截菜葉,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