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色沙雲籠罩五月(5)下

? 那天晚上,我有兩節課的電工實驗,兩人一組按圖來接電路。我和凱絲自然窩在一處,可都是菜鳥級選手,光看着電路圖和實驗箱就一陣陣的頭暈,完全上不來路子。

古話常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原本我們琢磨着,兩個臭皮匠怎麽也能頂上半個諸葛亮吧,誰知道折騰來折騰去,等教室裏的人都走光了,我們的電路還是一個勁出錯。實驗箱上一溜六個燈泡死活都沒反應,最後總算亮了一個,沒過一秒,“啪”的炸了!

“哎呀媽呀,吓死我了!”凱絲摟着我的胳膊就發抖,“這玩意兒怎麽就炸了!”

電工老師依舊是一臉的皮笑肉不笑,過來看了看那黑掉的燈泡,又看了看我們慘兮兮的兩個人,連連砸着嘴,“真是笨死了的兩個人。”

凱絲低着頭,毫無骨氣地求情,“老師,你幫我們看看吧。”

電工老師“哼”一聲,卻并無責怪的意味,将電路反複檢查的同時,微微挑起眼來看我,“你這個三號怎麽總是游手好閑,我看了你一節課了,要麽抱着書要麽和人說話,就是不好好做實驗。”他陰森森地笑着,“我該拿你怎麽辦呢?這樣吧,下次我專門給你安排一個實驗箱,你就站我旁邊自己弄,看你還怎麽偷懶。”

我直嘆不妙,卻也無話可說,只好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心裏早将這老師罵了個狗血淋頭。

電路接好離開時,他中途将我截了下來,說是有事要說。凱絲一見老師就像耗子見了貓,如此一聽更是忙着回去,極不厚道地留下了我一個人。

那老師卻只是站在我跟前,一遍遍地翻着我的書,“叫沈和風?挺好聽的名字。上次老師罵你,你沒記在心上吧?”

我哪敢說念念不忘啊,只好撒謊谄媚,“老師批評的對,都是我的錯。”

他嘿嘿笑着,手裏還翻着書頁,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又看我,甚至揚手搭在我的肩上,聲音出奇的別扭,“我還想着翻你號碼呢,這書上竟然沒有。”

“……”就是這麽一瞬的時間,我渾身都直冒冷汗,心髒撲通撲通跳得迅速。

雖說做人不該如此多疑,雖說不該将人想得如此之壞,可我還是無法忽略電工老師身上那令人恐懼不已的猥瑣氣質,一時間,報刊上諸多的報道一齊湧上心頭……他他他,這是要潛了我嗎?

不寒而栗。我向後大步一退,極快地告辭,“呀,我突然想到今晚還要彩排,我先走了老師!”

說完,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我一路狂奔,感覺腳下安上了風火輪,只聽風獵獵而過,眼邊的風景便急速向後倒退。繼而想到奧運比賽時,我國的女運動員身後若是都能跟上這麽一個猥瑣怪大叔,估計田徑的金牌就都能跑進咱們的口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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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天馬行空地想着呢,猛然就被實驗室外站出的一人攔了下來。我看清這個身影絕對是顧少卿無疑,立刻像是遇見了救星一般,扯着他的胳膊死也不肯放松。

“顧老師!”我喊他,心還是跳得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又喊了一次,“顧老師!”

他原本是笑,一見我樣子不對,便立刻蹙緊了眉頭,“你怎麽了?”

問我怎麽了,該怎麽回答?被另一個老師調戲了?他肯定不會相信的。一轉頭,走廊上哪還有什麽電工老師啊,只能咬咬牙,将剛剛的一幕壓下去,卻依舊抖着嗓子道:“我怕黑。”

他怔忪片刻,繼而笑了,“那我送你回去。”

我一瞥牆頭上挂着的牌子:原子物理實驗室。原本緊緊鎖住他胳膊的雙手,很快松了下來。

也是後來我才得知,顧少卿那一晚特地去勸服爸爸放下工作,好好和我這個女兒聊聊天說說話。爸爸當即以事多人忙為由拒絕,顧少卿也不放棄,審時度勢退了一步,強調哪怕他真的沒空參加學校活動,來看看有主持任務的女兒,也不失為放松的好方法,勞逸結合,腦子能轉得快些。

當時我雖然猜出大概,卻頗有些不識好歹。他送我回宿舍時,我還特意別有用心地和他說了一番話。

“顧老師,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麽嗎?”

他自然不知道,搖了搖頭,“說說看。”

“我最讨厭那些愛心泛濫的僞善人了。”我冷冷一哼,“誰家窮困誰家出了事,他們便上蹿下跳地謀捐款謀出路,這也便算了,偏偏有人不滿足,硬是要喊來新聞媒體大肆宣揚采訪。那些受到幫助的人私下裏謝謝他們還不好,還非要拉上臺面,當着千千萬萬的人面前說謝謝。我每每坐電視機前看着都在想,他們是真的想說謝謝嗎,那些錢拿在手上不會滾燙地直想扔了嗎?人的尊嚴,有時并不在于你能給予多少,而是在于你能留下多少。”

顧少卿始終是淡淡而笑,默然不語。間或,我能感受到他灼灼的視線射來,然而微微一側頭,卻又只望到他刻成堅毅的側臉。

到了宿舍樓下時,我剛剛所受的驚吓早就好得差不多,卻又開始覺得顧少卿頗有些悶悶不樂。難道是剛剛說錯了話,惹他不高興了?

我有些郁悶,早說過我這人很怕自己惹人生氣,此刻心內的負罪感快速加深,只好腆着一張笑臉問他,“顧老師,你能在晚會上表演嗎,我沒聽過你唱歌,更沒聽過你彈鋼琴。”

顧少卿看着我,眸光異常清朗,他不做回答,僅僅是和我迂回着,“如果我選擇答應,該用一首什麽曲子呢?”

我想也沒想,“End of may!”

“好主意,可是……”他一頓,緊接着笑了笑,“我需要一個搭檔,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在臺上唱,那就實在太無聊了。”

這人終于又會笑了,我心裏一松,抓了抓頭發,算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陪你唱,不過我不會歌詞,幸好還有兩天時間能讓我學一學。”

顧少卿此刻卻換上了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可我想讓你唱另一首,正好能代表我們材料學院做推薦節目。如果你能學會,我就答應你上臺唱歌。”

“……”這人在這兒挖了坑等我呢,可要他上臺唱歌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願望哪,明明挺聰明挺有素質一人,怎麽一到關鍵時候就缺乏大局觀呢?

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表率,立馬一點頭,道:“不就一首歌嗎,你說,我立刻就去學!”

“也是Ann的一首歌。”他掏出手機,在屏幕上快速輸入幾個字母,遞來我的眼下,“Sailor and widow.”

我接過他的手機,好好瞅了瞅這歌名,覺得這男人一定在耍我,“顧老師,”我扁扁嘴,沒好氣地嘟囔,“這是什麽歌呀,名字也太奇怪了:賣東西的人和窗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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