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哪瓣檸檬不帶酸(3)
? 古人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遇見逆風行這位奇葩之後的三小時內,我幸運地等到了目标人物顧少卿。
古人又雲,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興高采烈遇見顧少卿後的三秒鐘內,我将自己苦心經營的美好形象又一次毀得徹徹底底。
我坐上顧少卿的車時,腦子還一個勁地嗡嗡作響,怎麽就這麽大意呢,脫口而出心裏話,明明想好要傻乎乎地問好來着。
“你一直都喊我白斬雞?”顧少卿一手把着方向盤,突然側過身子來看我,“我和那白斬雞有什麽相似之處嗎?”
有啊,又白又嫩又香。可厚道的我怎麽能這樣打擊顧少卿?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如何回複,便偷偷換了個話題,“顧老師,我的力學過了嗎?”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這就要看你認罪伏法的态度了。”
我一怔,“顧老師,你這是公報私仇,領導發現是要受處分的。”
“就為了你?”他淡淡輕蔑地望過來,“和風,領導可都是大忙人。”
“……”我一定又想多了。
他又問,“這麽熱的天你不在家呆着,還出來打工?”
“不熱,這兩天還行,剛剛下過幾場大雨,涼快多了。”他目光灼灼,唇邊留着淺淺的笑意,看得我不得不說實話,“我媽媽他們出遠門了,就留下我一個人呆家裏,閑着也是閑着,就出來了。”
他凝了凝笑意,遲慮片刻方說:“那我現在是直接送你回家,還是請你吃飯後再送你回家?”
多此一問,我扁扁嘴,謙虛反問,“你說呢?”
他抓抓頭發,思忖半晌後方才回答,“還是先坦白從寬吧,說,為什麽喊我白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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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飯之前,顧少卿先回了一趟家。我一看那高聳入雲的公寓樓就傻了眼,顧少卿就住這兒?和我想象中的歐陸風洋房差距也太大了。
顧少卿下車給我開了車門,“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我點了點頭,慢悠悠走下來,還尚未緩過神來,“顧老師,你家就在這兒?”
他一點頭,“是啊。”
“我還以為你買得是豪華大別墅呢。”
“誰告訴你的?”
“開跑車住別墅,不是很正常的邏輯嗎?”我指指他亮閃閃的奧迪,“凱絲說你這輛車好幾百萬呢。”
“哪有那麽貴。”他笑,“再說了,這車是我從朋友那兒借來的,我哪有閑錢買這個。”
“……”我努力将下巴合上,哪怕他一臉坦蕩蕩的笑意,卻還是遲遲不敢相信這一消息,“你沒開玩笑吧?”
他便極好看地沖我彎彎眼睛,笑容溫婉,“當然。”
當然到底是什麽意思?當然是開玩笑的,還是當然沒開玩笑?一向潇灑的顧少卿居然買了這麽普通一小公寓,還開着別人的跑車成日招搖過市?
不得不說,這讓人有那麽點幻滅。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顧少卿的手在我眼前一揮,我方才猛然回神朝他看。
他言笑晏晏地問我,“還在想那件事哪?”
我跟着他出電梯,使勁搖搖頭,“才沒有。”繼而表明心跡地告訴他,“顧老師,雖然那車你是借的,但這并不能改變我們對你的敬愛之情。”
他睨我一眼,“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悼詞?”
我嘿嘿笑着,“那我下次換一個方式誇你。”
他蹙了蹙眉頭,有些不大樂意的樣子,“和風,你又想怎麽占便宜?”
“……”
門開後,我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公寓不大,卻裝得極為考究,淺淺的綠色黃色,藝術氣息極濃地融合在一起。透過一旁的落地窗,能看得見霈陵瑰麗的夜景,一架黑色烤漆的鋼琴在燈光下尤為奪目。
有些東西真的不能只看表面,我站在玄關晃了晃,“顧老師,你真有錢。”
顧少卿趿着拖鞋,躬身在櫃子裏找鞋,此刻擡頭朝我看,有些不解地問,“你想借多少?”
我哭笑不得,“顧老師,你是真傻呢還是真傻呢還是真傻呢?”
他将鞋放我腳邊,“嗯,我要不傻,怎麽會借你錢。”
我幾要無語,“咱能別再提錢的事兒了嗎?”
他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轉而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和風,這個有點困難,我回來就是拿錢的。”
“拿錢做什麽?”
“請你吃飯。”
“這麽盛情款待,你真客氣。”我在客廳裏踱來踱去,心滿意足地笑着,“顧老師,我能要求吃滿漢全席嗎?”
他給我倒了一杯果汁,塞我手裏,淡淡的口吻道:“你這樣的,也就只能吃吃白斬雞。”
這男人真和我記仇呢!可我很快往後一退,頗為意味深長地重複他的話,“其實,我也只想吃白斬雞。”
他似是輕微一怔,眸光難以察覺地抖了抖,可還沒等我看清下一副表情,便被他轉身走開了。
心裏隐隐有點酸有點疼,是覺得實在太過自作多情了。
鋼琴擺在靠近落地窗的地方,黑亮光潔,一看就是高檔貨。我忍不住在上頭摸了摸,居然立刻留下一串指紋,吓得連忙閃一邊,遠遠離開案發地點。
窗簾是淺綠色的,拉去一邊時,一盤綠油油的植物躍入眼簾,沒錯了,是那棵檸檬樹,他居然也一同帶進了新房子。
“在看什麽?”他走過來,居然換了一套衣服,短袖polo衫,卡其色工裝褲,若是再搭一雙馬丁靴,十足型男裝扮。
我一時晃神,目光掃至他深邃的瞳仁方才徹底醒悟,“沒什麽,看你的檸檬樹,長得真好。”
他“嗯”了一聲,拿起一邊的噴壺給它噴了些水,“我很會養這些植物。”
“這可真難得,我還以為你只會看清人的情緒,幫人做心理輔導呢。”
他拍拍手,起身問我,“怎麽這麽認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顧老師,凱絲他們查過你,說你是一流大學的博士生,學得那什麽精神什麽心理健康的專業。”
“精神系統與心理健康。”他手一攤,聳了聳肩,“後來證明是挺沒用的一個專業。”
真不知該說他謙虛還是灑脫,這樣輕松地不待見自己的專業,還真是夠少見的。我笑了笑,“顧老師,你在外國過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回來,還甘心只當一個大學的力學講師?”
他倒不說話了,慢悠悠走去鋼琴邊,擡手細細撫過琴蓋邊緣,一定發現了我留下的爪印,因而去拿了塊布仔細地擦幹淨。
我便喊他,“顧老師。”
他擡頭看我,壓着嘴角淡淡的笑,倒更像是一臉愁容,“是為了一個人。”
我有些愕然,害怕地詢問,“誰?”真怕他說,一個女人。
他又是一頓,繼而低聲地說:“我愛的人。”
我便徹底愣在了原地。
直到顧少卿喊我吃飯,我随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往外走去,門開門關,聲起聲落,于我而言,都是那樣虛幻。
晚飯吃了什麽,我不大記得,只記得一口一口又硬又苦,他似乎問了我什麽問題,我也只是搖頭一言不發。
至于怎麽回到家,又是怎麽睡了覺,後來回憶起來全無什麽印象。只記得那晚似乎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被雷聲吓醒,看着窗外一道道猙獰的閃電,怎麽也睡不着了。
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站在窗前看外頭的雨,瓢潑似的雨點重力地砸啊砸啊,地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霧氣中,猛然出現一道熟悉的銀色,隐在黑夜中,看不清具體的輪廓。只是覺得像是顧少卿的跑車,卻終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提起雙腿又縮回了床上。
我又發燒了,一個人在偌大的家裏病了好幾天。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問候,只有我一個人,暈暈沉沉地睡在床上。
顧少卿來過幾次電話,問我怎麽沒有去上班,我說我不想去了,太熱,容易中暑。他便嗯了一聲,将電話挂了。
我在和他鬧着別扭,毫無立場地鬧別扭,因為他是為了愛人方才來到這裏,而我卻絕不是他口中的那個人。
我嫉妒,發了瘋的嫉妒,明明知道不行不能不可以,還是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慢慢發現自己有多愚昧的可憐。
病差不多快好的那一天,我拖着孱弱的身軀出了家門。剛一踏出去便是一陣勁風,我扯着門緣半天才站穩,心裏嘀咕着,想我這麽壯實一人,有一天居然也成了紙片,風吹吹便跑的。
如此一來,我更恨顧少卿了。
而有力氣恨他的第一首要任務便是找一家餐館,先吃個天昏地暗。我又不肯屈就自己的胃,搭了輛出租車到了市中心,在最喜歡的一家館子裏點了滿滿一桌的菜。
侍應生用那種特不信任的眼光朝我看,慢慢悠悠收起多餘的碗筷,“小姐,你真就一人用餐?”
我點點頭,“不行嗎?”
“行行行,我這就幫你弄好。”
我白他一眼,真倒本姑娘胃口。頭一甩,做不屑狀,身邊卻飄過一個清麗的身影,長卷發,白臉蛋,漂亮的杏仁眼。
“柳絮?”
我輕聲一喊她就停了腳步,循聲望來便看見了我。
“咦,是你啊,姑娘。”她笑得煞是好看,眉眼飛揚,粉撲撲的臉上桃花朵朵,“真巧,吃飯呢?呵,好大一桌子的菜。”
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都喝了好幾天粥了,好容易出來一趟,想一次性補回來。你也是來吃飯的嗎,一起吃吧!”
她沒答應,“可憐見的,你自己好好吃吧,我剛和朋友吃好,想着出去溜達一圈,她倒先跑了。不然我在這兒等等你,待會兒咱們一塊兒逛逛街?”
我沒意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