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架對面響起了億泰低沉的聲音。
“你個混蛋,再說我哥哥一句壞話試試看!我會把你削得一幹二淨,連碎末都找不到。”
“不好意思,你生氣了嗎?還真是個容易激動的家夥啊。”
琢馬緊緊地攥住刀柄,悄悄從書架後面探出身來。億泰正站在通道盡頭。他喘着粗氣,臉上的表情就像一頭猛牛。看到琢馬後,他大聲叫着“你個混蛋!”。
“據說,你的哥哥是在電線上電死的?他在電線杆上幹什麽呢?難道有偷窺的癖好嗎?”
飛刀熟練的人,能夠準确地把握自己擲出的飛刀旋轉一周會經過多長距離。在投擲的時候,只要輕輕抖動手腕,旋轉次數就能夠固定。對于琢馬來說,飛刀旋轉一周,要經過3.5米的距離。飛刀在空中旋轉的時候,刀柄和刀身不停互換位置,要讓刀刃命中目标,就需要利用這個數字。由于琢馬投擲的飛刀旋轉一周需要經過3.5米的距離,所以當對手的距離是這個數字的倍數的時候,刀刃就一定會命中目标。這是飛刀的初步技巧。
“喂,別沉默不語啊,說話啊!”
琢馬開口挑釁着,億泰的太陽穴開始向上鼓起,好像岩漿從火山口湧出一樣。他口中邊大叫“我殺了你!”,邊向琢馬這邊跑過來,縮短着與琢馬之間的距離。他的跑動簡潔明快,呈一條直線,就像牛、豬等動物跑動時一樣。
琢馬以并排擺放的書架之間的間隔為參照,目測着億泰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他輕輕地捏住刀柄。那是為了投擲飛刀而特別制作的刀柄。比普通刀柄沉重,更容易剌入目标。因為重心偏向于刀刃,所以适合于快速地抛出。這種飛刀與電影中經常看到的飛刀不同,不需要捏住刀身投擲。
琢馬估算着億泰跑過來的速度,以及飛刀擊中他的距離,然後擲出了第一把飛刀。銀色的飛刀從琢馬手中飛出,準确地在經過3.5米後旋轉了一周,在7.0米的位置旋轉了第二周。在熒光燈的照射下,飛刀從書架之間破空而出,直接飛向億泰的心髒。
億泰揮動手臂,他的身體頓時化為兩重,那個人形幻影又出現了。【轟炸空間】的右手劃出一道粗犷的弧線,上下揮動着。銀色飛刀和隐藏在那個空間裏的所有物理法則一起消失了。飛刀消失以後,【轟炸空間】的手的軌跡上只留下了被消滅的空白。不,那裏甚至連空白都稱不上,還沒有什麽語言能夠形容。
飛刀消失這件事早就在琢馬的預料之中。
【轟炸空間】的手掌,仍然保持着剛才揮動的狀态。億泰此刻睜大了眼睛。在第一把飛刀之後,琢馬已經悄無聲息地擲出了第二把黑色飛刀,億泰此刻終于看到了這把飛刀,但為時已晚。
空間被【轟炸空間】創造出的虛無軌跡推動着。宇宙承載看那把難以辨認的黑色飛刀,發生了錯位。
第一把飛刀,就是用來吸引對手注意力的。第二把飛刀才灌注了琢馬全部的精神力量。琢馬已經考慮到了飛刀飛向億泰的速度,以及空間被切削的幅度。不這樣的話,飛刀的旋轉就不會準确,刀刃也不會在最合适的角度命中對手。琢馬很好地進行了調整。飛刀借着空間錯位的勢頭,帶着加速度,更加快速地飛向億泰。
通過【The Book】進行觀察,琢馬有所發現。【轟炸空間】的動作中有個習慣,那就是它的動作幅度很大。當它的手掌切削某樣東西的時候,它的手臂會劃出一道很大的弧線。在揮動一次以後,恢複到下一次的攻擊狀态就需要一定時間。這就是一個很小的破綻。此時它正在恢複足以消滅空間的破壞力。趁着這短暫的間隙,飛刀便從【轟炸空間】的手臂內側穿了過去。
Advertisement
【轟炸空間】此刻已經無法對付那把飛刀了。黑色飛刀傾斜着刀身,已經進入了第三次旋轉,目标也沒有移動。在完全旋轉結束時,飛刀就會準确無誤地插入億泰的心髒。
可是,事情并沒有變成那樣。在下一瞬間,琢馬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了。因為億泰做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他向着飛刀挺身,然後加速沖了過去。他主動朝向黑色飛刀沖了過去,簡直就像要自殺一樣。
飛刀命中,刺入了他的校服裏。但很明顯,億泰并沒有受到致命傷。他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向前沖去。刀刃并沒有刺人他的心髒。飛刀在接觸到億泰身體的一瞬間,立刻掉落下去,只是割破了億泰的校服和胸口的皮膚而已。
如果從垂直角度命中的話,億泰恐怕就會當場死亡吧。可是,飛刀命中的角度太淺了。當億泰探出身體加速的時候,他就已經脫離了琢馬設定好的攻擊角度。
億泰沖到了距離琢馬五米左右的地方。人形幻影出現在空中,就像從他的肉體裏浮現出來一樣。人形幻影用右手揮動出一道粗犷的弧線,做好了切削的準備。它的臉上毫無表情,就像一個粗暴的機械一樣。它會消滅掉所有存在而心中不會保有一絲感傷。【轟炸空間】揮下手臂,從距離上來看,無法觸及到琢馬。它只是想要吸走空間,将琢馬拽劍自己的攻擊範圍內,然後給予致命一擊。這是億泰和【轟炸空間】的基本戰術。
在琢馬的腳一下,放有一個滅火器。在空間被剜走的一瞬間,琢馬舉起滅火器,狠狠地扔了過去。【轟炸空間】正在切削的空間,剛好輕輕擦過圓柱形滅火器的側面。億泰咂了咂嘴巴,一陣白煙升起,一瞬間,周圍一片雪白。
琢馬退離原地,開始調整身體姿勢。剩下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已經一把飛刀都沒有了。
能夠面向飛刀探出身體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究竟能有多少個昵?琢馬并沒有要輕視億泰,但他心中也許的确有些輕視了億泰吧。所以億泰才能防住琢馬的攻擊。
“你剛才一只手中拿着的那本舊書就是你的【替身】吧?別裝了,我剛才已經看見了。”
億泰在白煙中揚聲說道。在林立的書架盡頭,有一塊空闊地帶,那裏立着一根宛如古代遺跡般的圓柱,琢馬就躲在那根圓柱旁邊。在【轟炸空間】的攻擊下,牆壁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變得不堪一擊,但即便如此,琢馬仍舊小心地躲在圓柱後面,向億泰所在的方向窺視着。
滅火劑産生了一陣濃煙。琢馬很想借着這股濃煙,跑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把碳鋼制飛刀。如果自己現在手上還有飛刀的話,恐怕早就朝向億泰擲出去了。即使視野不清楚,琢馬也能夠通過聲音的位置,推算出距離和方向。只要有了這兩個信息,他就能讓飛刀以最合适的角度命中對手。可是,要移動到飛刀落地的地點,就必須從億泰身旁很近的地方穿過。在現在這個時候,琢馬只能放棄這麽做。
現在,飛刀已經擲光了,除了【The Book】外,已經沒有能夠在一瞬間給予敵人致命傷害的武器了。可是,為了讓對手看清文字,将記憶植入對手體內,必須在兩米遠的距離範圍內。
兩米。那也是在【轟炸空間】的攻擊範圍內。走入這個範圍內,自己就會像電腦裏的垃圾文件一樣,被對方按下删除鍵徹底消滅。
琢馬的胃中産生一種翻江倒海般的感覺。如果此刻毫不掩飾自己感情地閱讀【The Book】的話,肯定可以知道自己身體裏面此刻是怎樣一種狀态。通過【The Book】,便可以知道自己心中此刻充滿了恐懼,并且已經龐大到無法忽視的地步,連手腳都在不住的顫抖。但是,琢馬在內心深處決定,自己必須跨越億泰這個障礙。如果【The Book】裏有這種心理描寫的話,自己現在肯定就是那樣的。
“你打擾了我看書,我覺得你就像一只煩人的小狗。不過,我把這當成一種畢業考試。到了明天早晨,母親的複仇結束後,我就能在真正的意義上,重新開始我的人生了。”
在這十年時間裏,幾乎沒有什麽人會妨礙到琢馬。只要使用【The Book】,幾乎可以令所有對手在瞬間沉默。可是如今,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卻不同。一不小心的話,自己的生命都有被奪去的危險。但是,他必須這樣,因為這種恐怖中會有價值的。
“你是怎麽使用那本書的【替身】的?我看至少,你不靠近對手的話,那本書就不會發揮威力吧。”
白煙逐漸散去,琢馬能夠看清書架和億泰的身影了。那個直立不動的身影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如果是那種長距離攻擊類型的【替身】,你早就發動攻擊了,是吧?對了,康一曾經說過。你為什麽要在殺人的時候脫掉上衣呢?你是隔着玻璃窗将交通事故的記憶植入受害人體內的吧?難道你是想讓受害人看到你手臂上的抓痕?通過這樣做,引起受害人的注意,讓她靠近你,對不對?”
琢馬給織笠花惠看的不是抓痕,而是肩膀上的胎記。可是,億泰的猜測也并沒有錯。在【The Book】的三個特性中,他說中了一個。那就是必須在【近距離】讓對方看到書上的文字。
也許通過同伴的描述,億泰也已經知道了另一個特性——【無法令對手立刻死去】。雖然琢馬不知道這些人是通過什麽途徑找到自己的,但他們好像已經領悟出了自己那種将記憶植入對方體內的能力,就像将文件拷貝到硬盤裏一樣。他們可能就是從這裏推測出自己的能力【無法令對手立刻死去】的。
問題在于剩下的一個特性。如果對方無法【辨認】書中的文字,【The Book】也就無法發揮效用。如果不在億泰領悟到這個特性前打敗他的話,事情就糟糕了。
滅火劑的白煙完全散去以後,書架、地面、櫃臺上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億泰不見了,他恐怕正在書架之間穿梭,搜尋自己的藏身之處吧。
現在,自己手上一把飛刀都沒有,除了用【The Book】令億泰陷入無法戰鬥的狀态以外,已經沒有任何能夠取勝的方法了。因此。需要避開【轟炸空間】的攻擊,直接撲入億泰懷中,然後将【The Book】穩穩地在他眼前打開。琢馬心中浮現出了明信片上的照片。是草原。草原廣闊無際,沒有任何的障礙。他的呼吸因此變得略微順暢起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突然,億泰發動了攻擊。琢馬藏身的圓柱,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硬生生剜去。圓柱就像用熱度極高的刻刀劃過一樣,斷面異常平滑。琢馬在被擊中之前的一瞬間開始移動,離開了原地。在被剜走的圓柱對面,站着一個宛如熊一般的巨大身軀。琢馬開始沿着書架與閱覽區之間的邊界奔跑起來。
“你還想跑嗎?”
億泰右手中正握着一把碳鋼制的黑色飛刀,那正是剛才沒有刺入他胸口而掉落在地的飛刀。恐怕是他在書架之間移動的時候,順手撿起來的。
億泰用力将飛刀擲了出去。通過他握飛刀的手法和投擲的方法來看,他并不擅長飛刀。當然,飛刀并沒有命中琢馬。飛刀飛向距離琢馬很遠的地方,然後撞在書架上,掉落在地。
“喂,飛刀可不是沒有天分的人能玩好的。”
說完,琢馬立刻滾向了一旁。億泰扔過來一張一個人才能環抱起來的木制書桌,正砸在琢馬剛才所在的位置,發出咔嚓一聲。只要晚一步,琢馬就會被砸在桌子底下。看來那個人形幻影并不僅僅會切削物體,它還擁有超越普通人的臂力。
琢馬站起身來,調整了呼吸。不管怎麽說,他是一個文科學生,所以并不擅長快速移動。
“你死掉的哥哥,也能使用【替身】嗎?”
“你不要提我哥哥!你的髒嘴讓我感到惡心。”
琢馬再次和億泰面對面對峙,二人之間距離十米左右。看來馬上就要進入決戰了。琢馬也希望能夠盡快進入決戰。如果為了與億泰保持距離而一直疲于奔命的話,自己的身體恐怕會首先被疲勞擊垮的。
億泰開始向琢馬走去。他的呼吸沒有絲毫紊亂。二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六米了。【轟炸空間】幾乎就站在琢馬眼前。
琢馬翻開了【The Book】的封面。琢馬僅在心中默想,【The Book】便自動翻到了記載着攻擊性記憶的一頁,那上面的文字可以在一瞬間剝奪億泰的意識。可是那一頁現在還是合上的,因為連琢馬自己也是不能看那一頁的文字的。
那是【禁止區域】。如果重新閱讀那段記憶的話,自己的精神和肉體都會體驗到過去的遭遇。他讓織笠花惠閱讀的就是【禁止區域】中的一頁。【轟炸空間】揮動手臂,開始發動攻擊。揮動手臂的幅度還是很大,如果有所偏離的話,就一定會出現小小的破綻的。琢馬必預穿過它的手臂,撲入億泰懷中,讓億泰看到【禁止區域】裏的記憶。只要億泰看了一眼,就能決出勝負了。
億泰來到了距離琢馬只有四米遠的地方。琢馬也向前邁出一步,二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三米了。他能夠清楚地看見億泰的臉,感受到他的呼吸和身體散發出來的熱量。
“哥哥對你來說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呢?我對此很感興趣啊。我也有一個妹妹,她的名字叫做千帆,幸好不是一個像你這樣的弟弟。如果我有一個像你一樣的弟弟的話,我将是多麽不幸啊。”
“看來你的記憶力不太好啊。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不要再提我哥哥!”
“我的記憶力不好?我雖然很想反駁你,但算了。看來你的哥哥忍耐力很強啊。因為他的弟弟不僅長得醜,腦子還不好使。”
說完,琢馬開始觀察億泰會做出何種反應。他會不會氣得掄胳膊昵?還是會保持頭腦冷靜呢?琢馬繼續說道。
“喂,你為什麽那麽在乎你哥哥?難道是因為你們身上流着同樣的鮮血嗎?可是,你的哥哥真的很在乎你嗎?真的沒有把你當成一個累贅嗎?”
在之前,億泰的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也許是因為他至今仍很在乎死去的哥哥。所以,在琢馬說完這些話後,就好像戳破了鼓脹的膿包一樣,勾起了億泰的怒火。琢馬覺得這樣很好。如果億泰怒火纏身,變成一個只會直線猛沖的愚鈍怪物的話,就方便琢馬攻擊了。
攻擊開始了。首先,【轟炸空間】的手臂開始上下揮動,它的手夠不到琢馬,這種動作的目的是吸引空間,将琢馬拽入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內。琢馬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直到【轟炸空間】的手臂完全揮下的一瞬間,他才立刻跳到一旁。億泰臉上露出很難看的表情。琢馬感覺得到,自己剛才所在的空聞已經滑到了億泰那邊,這種現象是無法通過肉眼來察覺的。【轟炸空問】創造出來的這條無形傳送帶什麽都沒有帶過去,攻擊落空。
琢馬基本上已經明白了【轟炸空間】的能力。它令空間錯位滑動到自己身旁的能力是有規律性的——一定是它揮下的手臂前方直線上的空間才會發生錯位。只要身體脫離這條直線,就不會被拽過去。【轟炸空間】的攻擊失敗,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The Book】開始在琢馬右手中快速翻頁。琢馬僅在心中默念,書便翻到了他想要的那一頁。一瞬間之後,便翻到了【禁止區域】中的文字。
琢馬向億泰邁出一步。二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兩米遠了。在這種距離下,雙方都能夠發動攻擊。
琢馬将書舉起,準确無誤地擋在億泰的視線前。
琢馬已經确信勝利在握。這時,卻突然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億泰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對于這種不讓對方看到文字,就無法植入記憶的【The Book】來說,這種做法可以說是最好的防禦。億泰已經意識到了【The Book】這最後的一個特性。他是在什麽時候領悟出這一點的呢,也可以推測出來。就在剛才,【轟炸空間】破壞掉滅火器,攻擊落空之後,億泰便馬上領悟到了這一點。因為琢馬并沒有選擇近距離攻擊,而是選擇了向後撤退。滅火劑充斥着四周,是無法讓億泰【辨識】書上的文字的。在那種情況下,琢馬無法使用【The Book】進行攻擊,所以只能選擇向後退去。億泰肯定是在那時候想到,琢馬為什麽沒有使用【替身】發動攻擊呢?從而找到了【閉上眼睛】這一答案。不知道這是因為他對戰鬥的熟悉,還是由于他的本能令他發現了這一點。不管怎樣,他防住了琢馬的攻擊。
琢馬付出了所有的意志力,驅使邁向億泰的腿向後退去。【轟炸空間】的攻擊就從他的鼻尖旁穿過。只要晚一步,琢馬就必死無疑了。
億泰從一開始就打算閉着眼睛,靜靜等待時機到來。他可能是已經預計到琢馬會閃開最初的無形傳送帶的攻擊,打算找機會給琢馬一拳。只能說他體內寄居着一種野獸般的直覺。
【轟炸空間】伸出手臂,但并沒有做出切削物體時的大幅度動作,而只是擺出那個姿勢,做好出擊的準備。一瞬間,【轟炸空間】的手指已經觸及了琢馬上衣口袋邊上,後退已經遲了。【轟炸空間】的腳高高踢出,帶起一道勁風。琢馬的上衣破撕裂,口袋也從接縫處開始破裂。【轟炸空間】的手指從琢馬脖子旁邊掠過,強大的風壓甚至割傷了他的皮膚。
琢馬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億泰閉着眼睛,向琢馬所在的方向擊出一拳。只要他閉着眼睛,【The Book】就無法發揮威力。面對這個放棄了自己視野的男人,琢馬應該怎麽辦呢?
1.就這佯逃亡。(那不可能)
2.趁着億泰此刻閉上眼睛,悄悄溜到他身後攻擊。(如果一擊沒有令他氣絕身亡的話,恐怕就會遭受到他的還擊。可是,琢馬并不認為自己擁有能夠一擊致命的臂力。)
3.去找一個能夠一擊致命的武器。(這種方法比較可行)
琢馬開始向後方跑去,很近的地方就有武器。只要用它插入對手的心髒,戰鬥就會結束。要命中閉着眼睛的億泰,簡直比以木樁當靶子都更加容易。
是億泰自己将那把碳鋼制的黑色飛刀扔過來的。他自己明明沒有命中的技術,卻故意将飛刀扔向琢馬。那把飛刀就掉在書架下面,那是一個放置有以前作家的舊書的書架。琢馬一邊向那裏飛奔,一邊心中不由得産生了不安。
剛才,自己已經确信勝利在握了。可是,在那樣的瞬間,自己是最容易被算計的。億泰非常粗野,根本不是一個知性的人。可是,他真的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男人嗎?不是的。如果他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物,自己早就已經奪取這場戰鬥的勝利了。
琢馬偷偷地确認了一下【The Book】。書飛速翻頁,一瞬間就翻到了琢馬想看的描寫。幾十秒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變成了文字,被記錄了下來。那是億泰随意擲出飛刀時的一瞬間。琢馬仔細地研究映入視野中的景象。不能讓憤怒支配自己的行動,通過體驗人生中的種種失敗,億泰肯定已經學會了這一點。琢馬突然發現了剛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那就是億泰眼腈的動作。在他擲出飛刀的一瞬間,他的眼睛快速瞥向琢馬身後的書架。而并沒有注意琢馬。
果然,必須重新修正自己的認識。虹村億泰是一個值得對手尊敬的男人。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那把飛刀命中琢馬。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命中對手的技術。他通過對自身能力的準确把握,判斷出自己應該做什麽,而不應該做什麽。億泰那樣做是布下了一個陷阱,這樣一來,他閉着眼睛也知道琢馬會向哪裏去。
就在琢馬跑到書架前,打算撿起地上飛刀的時候,身後傳某了億泰的聲音。
“不出我所料,你果然來撿飛刀了。那是你的最後一把飛刀了吧?”
億泰站在琢馬身後五米遠的位置。他已經睜開了眼睛,牢牢地盯着琢馬,臉上露出一副萬事不出所料的表情。
“如果你還有其他飛刀的話,早就向我扔過來了。你之所以并沒有這樣做,也許正是因為你已經沒有飛刀了。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億泰清楚地預測到了琢馬目前的處境,就像動物依靠本能找到了前進的道路一樣。【轟炸空間】在他身旁開始行動,就像進行嚴肅的處刑一樣。它的手心裏呈現出可怕的花紋,甚至一直延伸到指尖。它的手在空中劃動,就像在畫畫一樣,手掌表面開始唰唰唰地切削空間。所有東西都被吞噬,消失不見,不知去往了何方。那簡直可以說是神的手掌,它削走了所有的想念、思想,甚至邏輯。
一個裝滿舊書的書架浮了起來。那不是一個小書架,而是需要幾個大人合力才能擡起來的巨大書架。那書架浮在空中,一瞬間靜止在那裏。對于【轟炸空間】來說,物體的重量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它甚至能讓周圍的空間一起發生錯位。
這就像一個捕鳥用的陷阱。是一個使用誘餌、木棒、籠子的簡單陷阱。當鳥兒啄食誘餌的時候,就拉動系在木棒上的線,木棒被抽走後,上面的籠子便會掉落下來,将鳥兒罩在裏面。那把飛刀就是為了将鳥兒吸引到籠子下面來的誘餌。億泰閉着眼睛,已經想到琢馬會去撿那把飛刀。
浮在頭頂的書架遮擋住了熒光燈的燈光,琢馬周圍變得一片昏暗。具有絕對重量的書架在上空發生傾斜,掉落下來。巨大的重量壓在琢馬肩頭,讓他産生一種骨架散落般的感覺。舊書從書架上紛紛跌落,被沖擊力撞碎。紙頁像飛雪一樣散亂飛舞,落在四周。随着一聲巨響,書架落地,甚至令地面發生了輕微的凹陷。
琢馬破壓在書架和地面之間,趴着不動,就像一只被踩扁的青蛙一佯。被如此驚人的重量壓在身上,琢馬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難。雖然他的右胸和脖子以上的部位都露在外面,沒有被書架壓住,但從天而降的大量書籍将他的腦袋埋了起來。破碎的書頁散落在周圍,就像發生了雪崩的雪山一樣。
完全被書架壓在下面之後,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億泰的腳步聲,以及書頁在空中瑟瑟飛舞的聲音。
琢馬感到十分幸運,自己并沒有就此挂掉。他不能從這個書架下面逃出去。為了讓億泰以為這一擊造成了致命效果,琢馬必須承受這一重量。琢馬事先便已經知道書架會掉落下來,所以他側開頭,避免被砸得意識不清。接下來,就希望億泰為了勝利而沾沾自喜了。
億泰站在了距離琢馬五米遠的距離。他恐怕仍對【The Book】抱有警戒之心,所以與琢馬保持了一定距離。琢馬趴在地上,仰起頭來望向高大的億泰。億泰臉上露出舒暢的表情,開口說道。
“受到壓迫的感覺怎麽樣啊?你現在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家夥。你現在動都不能動,我閉着眼睛也能把你狠揍一頓。這次可是我占了上風。我就想你可能會去撿飛刀,所以我才扔出去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你從這裏爬出來之前,我就讓你睡一覺吧……”
一邊說着,億泰一邊将手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
在寂靜的閱覽室內,那聲音顯得異常響亮。
“……億泰君,你感冒了嗎?”
僅僅是說話,就有一陣疼痛在渾身游走,差點兒令琢馬昏厥過去。他想用尚能自由活動的右手舉起書架,可是一動都不能動。
“剛才……”
億泰一邊按住太陽穴,一邊環視四周。他甚至還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開始流鼻涕了。他臉上的表情開始恍惚。簡直就像在白日做夢一樣。
記憶的體驗結束了。由于那只發生在一瞬間,所以普通人甚至無法注意到自己的靈魂中已經寫入了他人的記憶。這種感覺和記憶幻覺很相似。
“這裏真是太冷了,突然感冒也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不過,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我們之間已經分出勝負了。剛才潛入你意識中的風景就是在你腦中膨脹的【過去的時間】。你的身體已經認為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了。”
億泰彎下身體,反複咳嗽了兩三次。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像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內發生的變化。
“【The Book】無法自己行動,因為不管怎麽說,它只是一本書嘛。所以我一直用手拿着它。不過,那并不意味着它不能移動到遠處。如果在三十米的距離內,它即使離開我的手也不會消失。”
億泰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冷汗從他的臉上涔涔而下,最終,他終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他一邊對琢馬怒目而視,一邊張着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接連不斷的咳嗽令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即使我被壓在書架下面,你還是和我保持了超過兩米的距離。不過。你要保持距離的對象并不是我,而是【The Book】才對。剛才,【The Book】已經進入到你的視野裏了。”
琢馬右手撐住地面,打算從書架下面出來。可是,骨折的地方頓時傳來一陣劇痛,令他無法立刻從重壓中解脫出來,他只能幾厘米幾厘米地挪動身體。
“我在十二歲的時候陷入了那種狀态,症狀是惡寒、發熱、頭痛、肌肉疼痛……不到一分鐘,你就會失去意識。喂,你知道西班牙感冒嗎?”
高燒已經令億泰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不知不覺間,一直靠在他身旁的【轟炸空間】也已經消失不見。億泰跪倒在散亂的書籍中。淚水和鼻涕從臉上涔涔而下。
“從1918年到1919年,某種疾病在世界上流行起來。感染人數有六億人,死亡人數超過四千萬。那就是西班牙感冒,現在稱為流感。”
琢馬終于從書架下面掙脫出來。他站起身來,忍耐着疼痛,俯視着億泰。億泰已經橫躺在地上,看上去好像尚未完全喪失意識,但已經站不起來了。現在真正危險的并不是億泰,而是放在地上的【The Book】,打開的書頁正是【禁止區域】那一頁。如果一不小心看到它的話,琢馬自己也會陷入同億泰一樣的狀态。
“多虧了你,我才能獲得勝利。是你将勝利帶給我的。”
如果地上只放了一本書的話,億泰肯定會起警戒之心,可能會立刻閉上眼睛。但由于他弄例了書架,就完成了一個理想的狀态。那就是地上散落了無數的書籍。這種環境最适合将【The Book】放入其中,就像一顆地雷一樣。
在書架掉下來之前,琢馬就将【The Book】翻開,放到地上,朝向億泰所在的方向。琢馬确信,億泰為了低頭望着趴在地上的自己,肯定會在較遠的地方看着地面的。
琢馬發出指示。【The Book】啊,合上封面吧。
就在億泰眼前的那本書自動合上了,好像不想讓任何人看一樣。書的封面是由皮革制成的,上面沒有書名。億泰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他并沒有注意到世界上最危險的書就藏在一大堆書中,而自己卻一不小心看到了它。
億泰向那本深棕色封面的書伸出手去,但已經遲了。流感奪走了他的體力,就在他的手觸碰到【The Book】之前,琢馬已經把它收走了。
琢馬檢查了身上骨折的地方。左肩和右腳腳踝不幸中獎。幸運的是,別在胸前口袋裏的鋼筆沒有受到任何損傷。琢馬撿起地上的那把黑色飛刀,塞入校服上衣內。上衣右邊的口袋已經破開,有一部分已經不見了。琢馬回想起剛才被【轟炸空間】的指尖掠過時的情景。剛才真是危險啊,琢馬不禁嘆了口氣。
“我現在已經沒有心情看書了。我要回去了喲。必須要做好準備呢。為了明天離開這個城鎮。”
億泰口中流下口水,他動了動嘴唇,好像在嘀咕着什麽。琢馬會閱讀別人的口型,所以他知道億泰在說什麽。
“喂,注意一下你的措詞。你剛才說的話太難聽了,連印在書裏都不行。”
億泰用手抱着頭,團起身體,忍耐着惡寒,不久便保持蓄那個姿勢,一動不動了。他低着頭,手臂擋住了臉,所以不知道他現在臉上是怎樣一副表情。
琢馬收起千帆創作的小說原稿,塞入包中。他踉跄着腳步,從櫃臺前面經過,穿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