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漸顯
帝都，國家第十六研究所。
異管局的辦公大樓被廢拆了一半後，核心人員就秘密搬往國家第十六研究所，這個研究所才成立不過十幾年，保密級別卻高達三個S。
燕行穿着一身黑色風衣，連過五道識別關卡，風塵仆仆地推開了燕雲洲辦公室的大門。
燕雲洲依舊為他準備了半杯水，溫熱，剛好入口。
燕行也沒客氣，一口悶掉：“麻煩再來一杯。”
清澈帶着點熱氣的水緩緩倒入透明玻璃杯中，燕雲洲捏了捏鼻梁，他的鬓角又新添了些白發，看得燕行不太是滋味。
燕行自母親出事之後就跟燕雲洲不太親近，父子倆除了公事基本不太會交流，就算是閑着沒事面對面坐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沉默。他站起身，繞到辦公桌對面，站在燕雲洲身後，雙手按上燕雲洲的肩膀，不輕不重按揉起來。
燕雲洲下意識僵直了一下，随後慢慢放松，他難得松下了常年挺得筆直的後背，靠在椅背上。燕雲洲微微眯了眯眼，掩下眼眶中的水光，緩緩嘆了一口氣。
他的兒子長大了，手掌比他更加有力，肩膀比他更加堅實，能夠扛起很多責任了。
燕行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麽，他的父親從來擅長隐瞞，從母親到異能反噬，從來沒聽過他說上一句，燕行也不指望他爹能開竅，于是主動開口：“你不能一個人扛着這麽多事，別瞞着我了，你現在身體究竟到了什麽地步，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
辦公室裏沉默下來。
燕雲洲沒有回答：“外面的事都解決好了？”
你看，他就是這樣的人，到死都不肯多說一句。
燕行本來也沒指望對方能實話實說：“我先讓清時和十四去了，暫時在可控範圍內，‘神月’這次來勢洶洶，我怕極樂島那邊有變。”
三天前，一個名叫“神月”的神秘組織現身，高舉青鸾圖騰，他們每一個人都身負異能，以一場炫目的異能表演掀起輿論高.潮，每個人都期望獲得這種超越自然的力量，一時間，國內外各種關于“異能”的話題不斷湧現，甚至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惡性.事件，短短三天，就逼得各個國家的相關部門出面調停。
明面上輿論暫時性壓下了，實際暗流湧動，調查部全部散了出去，後勤部跟着執行部一起收拾亂攤子，公安系統也下達緊急指令，嚴防惡性殺人取核事件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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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的沉默，就怕是在醞釀更大的爆發。
而這個爆發點，極有可能是極樂島的神秘傳說。
燕雲洲點點頭，拍拍燕行的手示意他不用揉了：“知道了，極樂島那邊不必擔心，我們專心現在的局勢就可以了。”
燕行點點頭，繞回到對面坐下：“這種時候你就不要瞞着我了，你不說我就帶着趙彌去找蘇生博士，有些手段我不想用，你不要逼我。”
“你放心，”燕雲洲淡淡說道，“只是異能反噬，在這次危機過去之前，我不會倒下的。”
盡管沒正面回答，但能說出“異能反噬”四個字，就已經是燕局長很大的進步了。
“我知道了。”燕行拿過桌子上的水杯，咕嘟兩口飲盡，“啪”的一聲放回辦公桌上，“我希望你可以記住一件事，這個世界，僅憑你是守護不過來的，如果扛不住了，還有我。”
燕雲洲笑了起來，眼角帶出細細的紋路，總是藏着無數事情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沖散了身上那股疏離感：“我知道的。”
得到了答複，燕行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身上的風衣，轉身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開門之前，燕行偏過頭：“我去一趟地下十六層，”
國家第十六研究所的十六，就是來源于地下十六層。
這裏被嚴密保護，有着世界上最頂級的防護措施，進去之前，需要進行十幾道消毒和驗證程序，據說，這裏藏着國家最神秘的武器。
燕行帶着一身消毒水的味道進入了地下十六層。
整個樓層并不像想象中那樣冷硬，這裏有一套獨立的生态系統，長長的走廊上遍布不同品種的花草，越往裏走，花開得越燦爛。
最裏面是一個房間，打開門後，入眼就是床上睡得恬靜的女人，她的年紀看上去并不大，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就算是睡着也能得見出衆的美麗，漆黑的長發鋪在潔白的枕頭上，對比驚人。
房間內設置了恒溫模式，她蓋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左手露在外面，插着細長的針管，藥物一點一點進入身體，維持着生命體征。
“原來是阿行呀。”
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燕行轉過身，眼前的女人跟床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穿了身磚紅色的長裙，長長的頭發編成辮子垂在胸前，細細的腰肢上圍了一圈長長的、雕刻精美的銀飾，可惜任她怎麽動，銀飾都不會發出聲音了。
女人足尖一點，故意不走正門，半透明的身體“唰”的一聲從牆的那邊穿過來，飄到燕行面前。
她比燕行矮了半個頭，便腳尖着地，努力跟燕行的視線保持平行，她眉眼彎彎，半透明的手指隔空點了點燕行的額頭：“要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我讓人送點東西過來。”
燕行不接她話茬：“塗蘭女士，我不說，難道你不能預測到？”
塗蘭插着腰搖頭：“如果萬事都要預測，那也就沒有什麽趣味了，我教過你的，對世間萬物都要保持好奇心，不要學你爸那個老古板。”
“那你要好好勸勸他，老古板可不會聽我的話，”燕行失笑，那雙與塗蘭相似的眸子也眯了起來，“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們不斷向前，我們沒有了來路，也看不到結局。”
塗蘭摸摸他的頭，半透明的手掌直接穿過了燕行的頭發，她也不在意，就這麽虛虛地摸了起來：“你只需要向前就好了，如果錯了，後方還有我。”
“您到底預測到了什麽？”
塗蘭不回答：“未來只有你參與過才有意義，你找我只是為了問我在未來看到了什麽嗎？”
“不。”
燕行低下頭，與塗蘭的額頭抵在一起，他感受不到實體，卻能感受到十幾年如一日的愛意：“我只是想你了，媽媽。”
**
極樂島，末日之城。
太陽升起。
宋茵茵站在城內，晚上群魔亂舞的精神體已經重新縮回了地底，空曠得吓人。
她不能跨出西區一步，只是叮囑道：“亡靈鬥獸場與別處不同，守擂者是亡靈将軍，他不是精神體，你們一定要小心。”
城門口只有唐芷一個人，她點點頭，夾雜着只有兩個人才懂的承諾：“我會的。”
宋茵茵将一枚圓形徽章鄭重放在唐芷手上，她紅衣飒爽，眼睛中透着光芒：“等待您凱旋！”
徽章有掌心大小，一面光滑，另外一面刻着光芒萬丈的太陽，朵朵祥雲紋圍繞其上，古樸大氣。
唐芷将徽章收入懷中，與她抱了一下，再松開，只見宋茵茵臉上竟覆了一層紅暈，唐芷與她對了一拳，一切盡在不言中。
城外，一輛騷包拉風的紅色奧迪停在那裏，嚴九坐在駕駛位上，吹着一首沒有聽過的小曲。
這輛車是淩晨的時候美杜莎讓人送過來的，順帶着還有一個堪稱爆炸的消息，唐芷覺得自己跟美杜莎的關系也沒好到那份上，但卻對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尤其是在宋茵茵講完過去的事情以後。
站在那位祭司的角度上，被人海戰術活生生耗死，萬箭穿心，後又被困在青鸾司數千年，好不容易掙脫束縛，社會已經千變萬化，他甚至歷史的長河中找不到一點關于神月王朝的痕跡。
血海深仇，不過如此。
唐芷坐在後座上，跟愛麗兒和霍金菁擠在一起，她靠着窗，看着天上散發着金色光芒的太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目送唐芷離去的孟茵茵嘴角帶着一絲笑，城門緩緩關上，沒有了太陽徽章的力量，她身後只在黑夜中才出現的精神體再次冒出了頭。
宋茵茵轉過身，素手一握，一柄紅纓長.槍出現在她的手中。
這些精神體并不是懼怕她，而是懼怕她手裏帶着神石核心力量的太陽徽章。
沒有意識的精神體們垂涎地看着眼前的獵物，他們動了動鼻子，好像看到了一塊流油的肥肉。
這麽形容也沒錯，沒有了太陽徽章的宋茵茵就是一塊行走的唐僧肉，只要咬上一口，精神體也會獲得龐大的能量。
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白色的弧度，宋茵茵一人一槍，像是戰場上的将軍，千軍萬馬面不改色，她不管精神體能不能聽見，長嘯一聲，厲喝道：“來戰！”
她是想解脫，但絕不是現在！
**
亡靈鬥獸場位于極樂島北區，唐芷一行人要繞過末日之城才能到達。
嚴九開車很是穩當，看得出沒少給老板開車，他一邊看着路邊的标識，一邊跟副駕駛的堂盛插科打诨，一時間，車裏的氣氛還挺熱烈。
路邊也有人眼饞他們的車，都被堂盛用異能一路碾壓過去，大地之上，一般人還真奈何不了他，每當這時候，嚴九就從車窗探出頭，故意做鬼臉，嘚瑟的不行。
汽車緩緩停下。
亡靈鬥獸場的風格很粗狂，大開着門，黑漆漆的，看不清裏面有什麽東西，就好像一張大口，任何人進去只能被吞噬殆盡。
唐芷回過神來，她看着鬥獸場的大門，突然說道：“你們在這裏等着，我一個人進去。”
嚴九吓得一哆嗦，從駕駛位猛地向後轉了半個身子，又被安全帶給勒了回去：“我去，你想單刷副本boss啊？”
愛麗兒也跟着勸：“我們一起最起碼能照應一下，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堂盛也不可置信，他解了安全帶，朝後座探過頭，跟自己老搭檔說道：“阿菁，你能看到什麽？”
霍金菁剛剛動用了異能，眼睛有些不舒服：“死寂，我看不到任何東西，包括進去的人……”
堂盛跟得到聖旨似的：“本家，你聽聽我們家阿菁說的，三思而後行啊。”
霍金菁慢慢吐出沒說完的話：“……唐芷應該沒問題，我們一起的話就會拖後腿。”
堂盛：“……”
臉疼。
唐芷強行鎮壓了剩下四個人，她下了車，從後備箱的旅行包裏拿了兩包壓縮餅幹和一瓶礦泉水，餅幹塞進了兜裏，礦泉水就拿在手上。
她單手攬住了愛麗兒，湊在愛麗兒耳邊小聲交代：“……就三天，如果我三天後沒出來，你們就走。”
愛麗兒仔細聽着唐芷的話，點頭答應：“明白！”
放開了愛麗兒，唐芷跟衆人告別，又重複了一次：“如果我三天後依舊沒動靜，你們就離開，坐船回帝都。”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最後，唐芷來到嚴九面前，兩個人沒有面對面，只是肩對着肩，遠離愛麗兒三個人。
嚴九扔着車鑰匙，依舊是吊兒郎當：“偶像，我相信你完全可以大殺四方，砍爆boss狗頭，爆出絕版裝備！”
唐芷沒有笑，也沒接茬，聲音輕的像風：“嚴九，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嚴九苦着臉：“我是咱們當中最脆皮的那個好嗎？”
唐芷掏了掏口袋，把剩下的暈車藥還給嚴九：“我很相信你。”
嚴九沉默一會，把暈車藥推回去，他看着頭頂的烈日，吹了聲口哨。
——“我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當，美麗媽媽正式上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