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浣花山居

屋外淅瀝的雨停了,我回身走出宅子,路邊,雨後的紫花殘落了一地,我踩着花瓣而過,心中無憂無喜。我本是為了這幾朵紫花生了留在浣花州的心,卻沒想到又中途讓我遇上了他。也許是冥冥中的注定,讓我還清了他的恩情再走。

踱着石板路到鎮裏,采買了一些吃穿用度,又添置了幾套男子的內袍、冬裳,最後,又買了好幾卷醫治內傷的醫書……

待趕回去,天已晚了。把東西送到房裏,卻見西床上的他胸前又紅了一片,我一驚,忙到他身邊,檢查他的傷,傷口裂開,血又滲出來了,我皺眉:“不是讓你不要亂動嗎,你是不是還嫌自己傷得不夠重?”為他重新包紮,他卻止住我的手,道:“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很執着。我心裏一滞,難道他真的為了我……

我的眉蹙了幾蹙,道:“我不會的。”

他捏緊我的手,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于他又能算什麽,等他的傷好了,浣花州我也不能再待了,我終究還是要離開的。

像是看穿我想逃離的心思,手背被他捏得更緊了,他皺眉道:

“州兒……”

每當他如此喚我,總讓我心一顫。

我終是心有不忍,道:“你別想那麽多,你傷得那麽重,我總會陪你到傷好的,在此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他閉眼,将我按在他的身上,我側耳聆聽他的心跳,心也跟着一起跳動。我也閉眼,告訴自己,什麽都不要想,不要想他的身份,也不要猜度他的心思。既然,命運幾轉,讓我們幾度相逢不相識,又在我決心逃離的時候,把他推入我的生命,那我,就順從命運,陪他走過人生中這一段就是了……

“姑娘,又為你丈夫買藥啊?”

我點頭,在草堂裏拿了藥草。走過浣花州石巷,到翠屏湖邊上,又買了兩條鯉魚,鯉魚用灌着湖水的瓦罐裝着,瓦罐口子上打了幾個孔,穿了草繩用來提拎。

我一路回宅子,石板路上,一群白鵝挨個走過,後頭趕鵝的是買豆腐的鄰居蔡氏阿婆的孫子,小孩兒用紅頭繩紮着倆小辮,沖我笑笑,就追大白鵝去了。回首,灰灰的瓦居民巷裏,小孩兒追着大白鵝跑向前頭的翠屏湖,說不出的意趣。

我抿唇一笑。起步剛跨進門,就見到那個閑不住的他也伸長着鵝脖子,原來剛才的鵝裏面還少了一只,讓我忍不住就想發笑。

“怎麽又去了那麽久?”他一臉委屈地看着我,和彈指間可以拼殺十一個刺客的他,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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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很黏人。我見怪不怪,笑着走近他,為他查看傷口,他的身體暴強,身上的幾處輕傷差不多好了,連左腹的傷口也開始結疤了。他握住我放在他胸前的手指,一臉癡心地看着我。我回過面,另一手去拿桌子上的雪花膏:“還要不要上藥了?”輕輕地掙開他的手,手指挖了一塊塗在他的傷口上。

他任由我搗鼓,只是一臉傻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咽了咽唾沫,找話道:“我買了鯉魚,晚上熬蔥頭魚湯喝,你還想吃些什麽?”

“是不是,我想吃什麽,你都答應?”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傻問題,我笑着點點頭。

“我想吃……”他湊近我的耳畔,“……你……”

我沒好氣的,伸手就去推開他,他悶哼一聲,我心一顫,我推到他的傷口了?

我慌忙停手,看向他,卻見他悶着葫蘆憋笑。我知道上當,挑眉故意一掌打在他的傷口上,他慘叫了一聲,我才不理會,自顧到屋子東面的竈房裏切白蘿蔔……

“州兒,你這菜越做越好吃了,要是有酒就更好了……”某人一臉掐媚地笑。

我只做不知,這個人,都傷成這樣,還惦念着喝酒,他這個自小吃慣山珍海味的五陵子弟沒有淡出鳥來?和他久了,也算是見識他的賣萌無恥了,最會裝。他若是說不好,我倒還信,若是說好,倒還真得打個折來聽。

微微皺眉,想着明天是買幾斤牛肉,還是打幾罐牛乳……一頓飯就這麽過了。

晚上,端着托盤,看着他喝藥,他這人,吃個藥也不老實。無非是要我喂他,我問他,以前沒有我的時候,他就不喝藥了嗎?他竟然說他從不喝藥,因為他從不生病!

他這大話說得倒是一半真的,要是換了別人,哪受得了那麽重的內傷,想來他的體魄倒是暴強的。

點上油燈,翻看醫書,用尖細的眉筆削成尖尖,在醫書上做些批注,想着能不能再找出什麽法子治他的內傷。我目前的醫術,只能穩住他的傷勢不再惡化。而他的內傷似乎很奇怪,和他的情緒有很大的關聯,若是他心滿意足,那內傷竟還會自動好起來。只是這樣,畢竟不是辦法,還是得找到根治的法子。

宅子外,打更聲響起。我以手支額,就準備坐着睡一晚,迷迷瞪瞪,卻又聽到他的喚聲,聲音有些沙啞:“州兒……”

我以為他渴了,要喝水,倒了一杯茶遞給他,他卻一把攬住着我的腰。

“咝——”我痛哼。那日那個偷襲的刺客留下的傷就一直在腰上,我當日一心擔心着他的傷,也顧不得處理自己的傷,那側腰上的傷口本不大,我也沒在意,只擦幹了,換了一身幹衣,卻不想等過了幾天,傷口潰爛了,我才覺着痛。

他皺眉:“你還有傷,怎麽就不知道休息?”我平了一口氣,我也想啊,可我休息了,誰照顧他?我只道:“也不是什麽大傷,不礙事。”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他低頭,聲音悶悶的。

我疑惑,不知他為何這樣說。

“不是陪我到傷好嗎?就那麽想我的傷好了,離開我嗎?”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突然轉換話頭,疲懶地笑道:“立冬了,天涼了,為什麽今兒不睡上來?是擔心我會對你怎麽樣?”

我低頭,算是默認了,前幾日他昏迷,我睡着也好就進照顧,可今兒個,莫名其妙地說什麽“吃了我”的話又是誰說的?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我皺眉擡頭,卻聽他嘆道:“你這樣,腰上的傷更好不了了。”

他說着身子往裏頭挪了挪,讓我睡上去。明滅的燭光裏,我看向他的眼睛,不知怎麽,就溺死在他那雙黑色的泛着橘紅柔光的眸子裏,稀裏糊塗地就睡了上去,等反應過來,才發現被他的猿臂環得緊緊的。我心一顫,卻聽到他安穩的呼吸聲響起,他只是抱着我,再沒有做什麽。我轉過臉,對着他,看着他安睡的俊臉,心裏竟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有他在身邊,就可以毫無防備地睡死過去,我只是安靜地閉眼,沉沉地安心睡去……

天漸漸轉涼了,我擔心他左胸的傷口傷及肺部,就天天炖潤肺的梨子湯給他喝,把梨子削了皮,就整個放到茶盅裏炖了。嬌生慣養、等着伺候的某人笑問我是不是偷懶了,我心道梨子怎是能分的?分梨諧音“分離”,總不是什麽好兆頭。我嘆了口氣,也懶得和他說。等梨子過了季節,一轉眼也過了三個月,他的外傷倒是愈合了,差不多能下地了,只是內傷一直不見全好。

而我,倒也有點眷戀上這樣樸實的山居日子,仿佛我和他就是一對平凡的夫妻,我是他無鹽的娘子,他是我久病的夫君,我竟莫名地生出和他一直這樣下去的心。只是,這終是不可能的。我怎麽忘了,他是十四皇子啊……

冰涼的湖水拉回了我的思緒,我忙把手從水裏伸出來,小心地呵了口氣,因是生怕和婦人們擁在一道洗衣服,我每天清晨天不亮就捧着一盆衣服去湖邊洗,用木板拍搗。這幾日,湖水突然就冰了,可天氣倒是不雨,猶豫幾番,還是決定換洗床單。冰水把皮膚凍得發紫,兀自搓揉衣物的手,搓着搓着,就搓出了泡,我曉得這水快結冰了,只是,再習慣幾日,就好了。

抱着一盆洗好的衣物,回身走上灰色的初冬石道,一路走回宅子。把衣服晾在院子裏的繩子上,雪白的被單、衣物被抖開,晾起,後頭突然有人伸手環住我的腰,我知道是誰,只是無聲地仰靠着他。

“州兒,你的手怎麽那麽冷?”他捏起我的手,捧到我胸前,為我搓揉。

我閉上眼,清晨的薄霧漸漸被冬日的日光驅散,暖人的陽光灑下來,包裹着我和他。我竟覺得異樣美好,不由地,彎了彎秀眉。若是,我們都老了,像這樣過着日子,該多好。

灰色的瓦檐漸漸變矮,院子裏,白色被單飄飛下,俊美挺拔的男子抱着白衣紫裙的女子的身影漸漸變小,瓦檐外,偶爾傳出親昵的對話……

“你是不是站累了,要不要休息?”

“別把為夫想得那麽沒用好不好?”

“你說什麽?”

“不是你對隔壁蔡阿婆說我是‘夫君’的麽?”

“……你的武功恢複得怎麽樣了?”

“今天的豆腐可都是為夫切的……”

……

☆、番外 三十 祯居秋暝

其實,重遇州兒,是佞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意外。但這意外卻着實可喜。

在雪花融化的陽光下,那飄着晾幹的被單和簡單的衣物的小院裏,州兒就那樣安靜地笑着。陽光仿佛驅散了她的清冷,讓她就在那衣袂飄飄間微笑。從後面将她抱在懷裏,仿佛自己的世界裏,只有她……

他忍不住從身後環住她的腰,把她擁入懷裏。她微微掙紮,卻最終軟化在他假裝的虛弱悶吟裏,再不敢用力。他吃定她的心軟,低頭狡猾地笑,越發放肆地熊抱。

鼻端是她松軟的秀發,耳邊是州兒輕柔的話音,她的關切,她的擔心,她偶爾的溫柔,都如這冬日裏的旭陽。佞祯笑着,摟着她好久好久,久到根本不想放開……

(上)

從九哥的多寶齋離京後,就一直蟄伏在津州海衛的軍營。他有他與生俱來的顯貴和驕傲,即便內傷一直不得醫治痊愈,練武場上,他從來不會節制推辭。

而在一個月後聽到州兒逃走的消息的時候,終于內傷複發,她竟然敢逃,敢讓他找不到她!當時表面穩住的內傷再度發作,他終是噴出一口淤血,卻沒想到昏迷中,仿佛竟見到了州兒。他只是摟住她,将她箍在懷裏,再不容她再逃脫,而這樣竟連胸腔都不再如火如灼地痛了。

佞祯的內傷此前就時好時壞,沒有定數,這一日後,竟覺得渾身清爽,待睜眼,卻見州兒竟真在身邊,就伏在他的胸口,離他咫尺之近。

她穿着公子服,梳着公子髻,伸手取開她的發簪,手指撫上她的細發。她卻睡得安穩,無知無覺。

輕輕地解開她編成辮子的發,長發披肩,襯得她的臉如冰如雪,輕輕地捏起她的下颚托起,輕輕吻上她的額頭。安睡中的人兒毫無防備,任由他造次。直到此時,才覺得州兒真實的在他懷裏,是屬于他的。

“十四爺,薛大人急件,玊相似乎已經按捺不住了 。一方面派遣信使前往羅剎,另一方面派遣親信潛入津州。”

佞祯嘴角一斜,這老匹夫還算有點腦子,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奪下京城的咽喉,可惜啊,這津州海衛早在他的控制之下,可不是那麽好奪的。佞祯修長的手指捏着下巴,笑道,“傳出風聲,說我在這裏。”

“萬萬不可,十四爺的傷未好,正好在津州衛養傷,這要是傳出風聲,玊相派出刺客,爺的處境極其危險!”那個性格沉默的軍士皺眉。

“放心,要取我的性命,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佞祯笑,“他既然要津州衛,讓與他又何妨?正好給他一個舉兵謀反、自取滅亡的機會。”

……

暴雨山道上,數十個黑衣刺客從藏身的樹上躍下,想從背後砍掉男子的頭顱,卻被他反手的劍自下而上剖開胸腹,他進一步與刺客近身肉搏,一道道血柱随着劍刃到處飙射而出,一個個黑色的人形成弓形倒入水塘……

馬車上,女子越發蜷縮起來,只縮在狹小的馬車一角……

泥濘的山道,刺客的屍體橫了一地,刺客的血和暴雨成股彙入泥塘,寶劍上的血很快被沖刷幹淨,唯有綁着右手和劍柄的布條浸滿血污,他随意地直起劍,略帶嫌惡地皺了皺眉,把布條解下來随手抛在一邊,又撕下一條,用嘴咬着布條一頭,另一手将布條纏住右手和劍柄,而後再是嗜血的拼殺……

……“皇子殿下……”……

眼見刺客的刀穿過他的身體,他的劍已斬斷了對方的頭顱。山道上,只有他一個人以劍支地,單膝跪在正中,他低着頭,看着滿地的血與屍體,笑,暴雨裏回蕩着他狂肆的嗤笑,一道血跡順着口角流下,又很快被暴雨沖刷……

……“皇子殿下……”……

暴雨中,男子搏殺了最後一個刺客,只是打開雙臂,仰身倒向水中……

靈性的白馬直起脖子,飛快地馳到他的身邊用鼻子蹭他的臉,男子死死地睡在水塘裏,沒有反映,白馬往後踱了幾步,突然往回疾馳起來,直直跑到一輛馬車之前……

空山秋雨中,馬車跟着白馬奔馳,本該相遇、錯過、錯過又相遇的兩個人,終于在滿山血雨中相見……

(下)

山居的日子,過得很平淡。佞祯竟覺得又回到了清和三十四年,他出逃那年,途中在錢塘梯田插秧的那段日子。

州兒在浣花州買下的宅子不大,卻很樸素,淺灰色的磚,深黑色的瓦。屋子裏的牆沒有糊,還是磚的顏色,屋子的頂上是層層瓦片,但是接的很好,秋雨淅瀝地打在瓦上,卻沒有一滴滲進來。屋裏東西向很長,其中放着很少的幾件簡單的木質家具,唯一的一張硬板架子床,他躺着,靠着最西面的牆。

屋子的西面、北面都是磚是牆,南面是一排門窗,用窄窄的木板拼成一條條的。最東面是竈房,白簾子擋着,州兒的身影在裏頭隐隐綽綽,莫名地讓他看着安心,仿佛這樣,他就能确定州兒還在他身邊。

脫去上衣,州兒輕柔的手指撫上他的強健的肌肉上猙獰的傷口,細致地包紮,他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專心致志,看着她為他擔憂,夜裏,常常偷偷地攬上州兒的腰,州兒睡得沉,并沒有察覺,他就悄悄地親吻她的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做賊心虛也好,難以壓制也好,只是縱情地吻遍他心愛的人兒。仿佛這樣,州兒就是屬于他的,屬于他一個人的,沒有反抗、毫無防備地屬于;仿佛這樣,才能确定州兒就在他面前,被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懷裏,再不用怕她會逃離……

秋雨落,秋風去,冬雪降,十月至。

佞祯的體質,恢複速度稱得上極速,小傷自不必說,連左胸和左腹致命的刀傷也很快結痂了。趁着州兒清晨去湖邊洗衣的時候,就在院子裏哼哼哈哈,恢複功力,等州兒抱着木盆回來的時候,又裝出虛弱到不行的樣子,讓州兒親自喂他喝藥,再為他的胸口上藥,悶着葫蘆偷偷觀察州兒滿臉擔憂的神情,又在州兒背過身的時候,撇嘴無比耀目地笑出來……

翌日,亦然。

日日,如此。

一次,隔壁養鵝的小童滿臉崇拜地看着他赤着膀子在院子裏用樹枝舞劍,幾只呆頭呆腦的大白鵝踏着雪進到院子裏。佞祯突然想到“羲之尋鵝”的典故,信手以樹枝作筆,一面舞劍一面在雪地上寫下一豎寫意。

偏此時,雪邊的那幾只笨鵝“鵝鵝”叫着、低低飛過,險些糟蹋了一地好字。

佞祯擡眼,以筆作劍,挑了地上的雪就掃向那幾只不識相的鵝,可憐幾只大白鵝都不知道怎麽觸怒了這霸王,就被掃了滿頭滿臉的雪。養鵝的小童心疼自家的鵝,趕緊趕着鵝逃也似的奔回家裏。

這時,抱着洗好的衣物進來的州兒正見着這幕,瞟了眼雪地裏留着鵝掌的字跡,只搖頭道:“可惜,臨帖王孫者,不是愛鵝人!”

聽到州兒嘲諷,佞祯倒不生氣,厚着臉皮貼上來:“娘子莫怪,娘子辛苦。娘子去了那麽久,讓為夫好生想念。”佞祯說着,故意光着膀子就來抱州兒。州兒羞愠,一面躲一面怒道:“你……你還不把那勞什麽子穿起來。”

侫祯見好就收,随手撈起一件白衫,故意大咧咧地當着州兒的面前披上,州兒臉微紅,如何看不出他的作弄,繞過正穿衣服的某人要走。卻終究被他猿臂一伸,環住胸口,掙脫不開,州兒正掙紮,卻終于見到他所寫的字。

“山中兮久居,王孫兮忘歸。”

州兒一怔,他這一句,也是借用“王孫”,卻是出自的王摩诘“随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州兒淡淡地皺眉,不被身後的男人看到她憂愁的表情,他這是在告訴她,他真的厭棄了廟堂‘入仕’,願和她在這山中久居嗎?他真的,又能久居嗎?

佞祯倒是對自己的字頗為自負,反而挑眉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被為夫的字跡折服?”

州兒本是幽幽地看向他,卻見他笑着拉她進屋裏。州兒一晃神,覺得和他在一起,竟有點像在江南初遇“他”的時候……

屋外,雪淅淅瀝瀝地下起來,終是覆蓋了雪地上的誓言……

很多很多年後,當佞祯再度握起州兒的手,寫下同一行字的時候,相同的字跡早已意義不同,而州兒直到那時才終于和這個男人長相厮守,而這些,就又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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