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心,又如雪融化在他的心底,可他沒想到,一向謹慎的自己,竟然犯了那麽嚴重的一個錯誤……

為了那塊玉佩上的四個字,他翻遍了戶部的文書,想查出她是誰;為了玉佩上的四個字,他在父皇給十四弟賜婚的時候,心甘情願地為十四弟求情,父皇和太子向他投來暗晦不明的目光,他卻只是想娶那塊玉佩的主人。

可那塊玉佩,竟不是她的。

她,竟然不是绾氏·采柔!

他為了她,一心牽念,單方思戀;他為了她,求下了他不要的女人,可她卻從來都不知道!

當他跪下,求父皇把绾氏·采柔指給他的時候,他袖中捏緊的拳心早已沁滿了冷汗,只是怕父皇不答應。當他終于得到她的時候,他又是多麽志得意滿、意氣風發?所有人都以為他皇十三子,為了弟弟逆鱗直谏,終于抱得美人歸。卻沒有人知道,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已經成了這紫極城裏最大的笑話。

迎面是受賜出宮的貞敬夫人的儀仗,那大片的紅,賽過出嫁的嫁衣。

奉旨前往納蘭府宣旨的十二哥打馬上前寒暄:“十三弟,聽說父皇将尚書令绾浚的女兒指給了你做嫡皇妃,今日一見,十三弟果真是春風滿面啊!哥哥我可要恭喜你了。”

爽笑着接受十二哥的道喜,又遇着八哥、九哥和十哥。九哥陰柔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按着弟弟的身份行禮,退後。兩人各自心照不宣,這轎子裏的貞敬夫人,兩人曾沒有商量過地默契配合,處心積慮地想置她于死地。

而那轎簾就在那一瞬間掀開來,他轉首,那轎中人竟然是……

眼見那大紅轎簾垂落,他伸手,一把擋住。

她淡然的眼對上他的震驚。

竟然是,她!

她是納蘭·澤州!他一心逼向死亡的女子,竟是他一直放在心裏的人!

冷宮裏,他毫不留情地一掌推到她的後背,若不是十四弟為她挨下那一掌,他已經親手殺了她!他算計納蘭容卿,讓他跪到天子跟前用命換她,其實只是想坐實她的不貞,讓父皇起心殺她,這一切的一切,只是想毀掉她,甚至他想毀掉的是十四弟。可他沒想到,他步步算計,一心撺掇着父皇殺死的那個納蘭澤州,是她!

驚、恨,一瞬間沾滿他的胸腔。他皺緊英眉,只是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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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對一切一無所知,只是對他淡淡一笑。

他的心無聲地被刺入一根針,他的手一滞,那大紅的轎簾像是掀錯的喜帕,再度垂落,而她就像是今日出嫁的新娘,可新郎不僅不是他,還是他,親手将她嫁給了一個死人……

忽視心中的隐痛,跟上她的馬車儀仗,卻見到她一把脫下鳳冠,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

她是去見十四弟嗎?穿着這一身“嫁衣”?

心明明痛着,嘴角卻勾起了糾結的弧度,她已經嫁給死去的納蘭長卿了,即使他得不到她,但至少,十四弟也一樣得不到!

餘光瞥見正陽門被禁軍士兵押解的十四弟,他只是打馬回頭。

十四弟被賜貶荊州了,一向用來和他比,卻永遠比不過的十四弟終于就要離開京城了。

從小到大,論心智論權謀,他從來沒輸給過十四弟,卻輸給了十四弟出生時的那抹紅雲!

他只是時運不濟,額娘在最不該去的時候去了,而十四弟在最不該生的時候生了。但他不會一直輸給那抹紅雲,就像這次……

十八弟……不也有紅雲麽?

(下)

佞祥再次見她,是從九哥手上救下的她。

看着她被九哥□□得發紅的下颚,他不自覺地靠近她,輕輕吹拂她的傷處,吹着吹着竟不由地吻上去。

她一驚,慌張地後退:“十三爺……皇上才剛給十三爺賜婚……”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為什麽我想娶绾氏采柔!因為你,我就要娶我不想娶的人了,你還要躲嗎?”

她是知道的,只是微驚地看着他,那唇瓣未開,他湊近她就要吻上去,她的懷裏卻突然傳來哭聲。

原來是十八弟,說起來十八弟倒是他的媒人,他也是聽到十八弟的哭聲,才見到九哥如此粗暴地為難她。他忽然想到什麽,琥珀色的眸光突然閃了閃,道:“是不是因為救過我,所以九弟他們才想置你于死地?”一句話避重就輕地就将之前的一切傷害都推到九哥身上。

只是,冰雪聰明如她,并不全信:“一切都過去了,州兒不想再提了。”

佞祥不由地皺眉,他以為她會恨他,可沒想到,當她知道他曾經對她所做的一切,她還是這樣淡然地對他笑:“太後娘娘見不到十八皇子,怕是等急了,州兒先告退了。”

很多年後,他才知道,其實她肯笑,就已是非常難得的事了。而她本來一直願意這麽對他,直到後來他做了那件永遠不可饒恕的事,她就再沒有對他笑過。

那天,他說,十八弟是他和她的媒人。

她忽略他的話,對他說,她納蘭澤州生死兩孩童,一個是納蘭紫英,另一個是十八弟。十八弟是她的恩人。

只是他十三皇子佞祥沒有想到,他和她的緣分正決于這個孩童,而這又是很多年之後的事了。

那天,他一直護着她到皇祖母面前,對她極盡溫柔。他看着她坐在皇祖母邊上,恬靜、婉然,心中惝然若失,他若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一定不會讓她受那麽多苦楚,更不會親手去逼她死!

十四弟被貶谪出京的時候,曾對他笑道:“人都說我和十三哥像,我起先還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你和我,對待心愛的女子,還倒真是有點像。”而他們,又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嘴角強勾起一抹笑,随父皇一道上午門接見衆臣工,他才新領了左右翼前鋒營,如今又被賜婚他一心求來的女子,人都以為他春風得意,紛紛前來敬酒。他一杯杯地喝,卻沒人知道他喝下了多少酸澀。

突然,他琥珀色的眼中閃過一道恨意,如果沒有十四弟,他也不會那麽對她,也不會讓她差點死在他手裏!

而他對她,還有說都說不清地悔痛:“州兒,你為什麽此刻才讓我知道是你……”

不知是道賀的人太多,還是他刻意想灌醉自己,他醉了。

一人走在甬道裏,卻見到前頭出現了十四弟的身影,他出言喝住他,才看清是一個藍翎侍衛。

“貞敬夫人醉酒,太子妃讓小人先送夫人出宮。”

貞敬夫人?心又隐痛,佞祥眯眼,清冷的月光照着她蒼白的臉,他伸手不由地就想撫上她的臉,就在他即将碰到她的時候,那個藍翎侍衛道:“小人見十三爺醉了,不如小人一道送十三爺出宮。”

佞祥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只收回手捏了捏發漲的太陽穴,道:“不必了。好生照顧夫人。”他只是和那個藍翎侍衛交錯而過……

他沒想過,被貶荊州的十四弟敢私自回京,只是三哥的一句挑撥,卻讓他想到了那個藍翎侍衛,他琥珀色的眼一眯……

冰冷的圓月之夜,冰冷的紫禁之巅,他帶着強烈的恨意,一步步走向腳下的佞祯,蹲下,當着他的面,無比憐惜地撫摸州兒蒼白的臉頰,又對上佞祯憤怒的眼,笑道:“十四弟,知道上索府偷賬簿那天,我為何能躲過九哥的探子嗎?是州兒,救了我!”

翌日,佞祯出京了。

只是佞祥沒想到,她也在那之後離開了京城。

九月初一,納蘭府長房曾孫的生母裴氏猝死,各種線索都指向她,可赑屃派在納蘭府監視她的暗人卻道,她自八月十五入宮後,就再沒回過納蘭府。

她終是厭倦了那些你死我活的争鬥,親身經歷了生死的她終是走了。

她竟然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他曾有一絲心焦,想找到她,但二王突然犯病,索額圖暗中欲行逼.宮,太子丿黨蠢蠢欲動,又一場政治博弈即将開始,他離不開,也不能離開京城。他只是低頭,笑,她走了,離開京城,離開了他,同樣也離開了十四弟。

十月,曾得到的線報,說十四弟出現在津州衛,但很快又得到十四弟憑空失蹤的消息,消息從三哥那裏得來,來源無可懷疑。皺眉,心中不知為何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他是左右翼前鋒營統領,父皇、太子、乞乙玊三人博弈的籌碼都壓在他身上,而他也要掂量形式,無暇細顧,只能留在京中與三方斡旋,等待局勢明朗。

這一拖,就拖了三個月。

三個月,局勢驟變,沒想到津州指揮使臨時叛變,竟然遲遲沒有響應乞乙玊的逼宮指令,乞乙家謀反未起,行跡先露。太子已經不可能武力逼宮奪權了,天子再度主導了局勢。而這一切,似乎和十四弟出現津州衛存在千絲萬縷的幹系。

這一局,天子和皇儲的博弈已全盤倒向天子。天子下旨,正月南巡,無非是逼反乞乙氏,而太子要保住地位,也只有棄卒而已。如今,天子和太子的棋已經下完,也該是旁人就這剩餘的棋盤,盤算落子的時候,而他十三皇子·佞祥該做的,就是從這盤殘棋裏得到最大的好處。

九哥也在此時,派人暗中透露消息給他,說十四弟就在津州衛北面的薊州。他本是猜不透九哥的意思,照理,九哥沒那麽容易讓他動十四弟。但他還是來了,既然,九哥請他同下一局,那麽,是殺是和也要下過再說。

只是,他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出現在十四弟身邊!

那燈籠的桔色的光芒越來越近,佞祥只能背身樹後,看着她焦急地一步步奔向躺在雪地裏的十四弟,悔、痛、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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