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帳之隔(上) (3)

絆一直讓他隐隐感到不祥,沒想到,不管他如何隐瞞,如何阻止,她終究又是遇到他了!

納蘭少玉見樂鳳鳴面色清冷,用骨扇遮着半邊臉道:“既然太子的好意已帶到,少玉便先行告辭了。”

“且慢。”樂鳳鳴擡眸,“太子此番好意是……”

“太子爺的好意自然是貞敬夫人的下落,多半是擔心樂大人相思難解,好意告知吧?”納蘭少玉向北邊拱了拱手,“不過,十四阿哥的軍營,樂大人可要慎之了!我三哥業已去過,卻才從十四阿哥的軍營出來,就落在了索額圖兩子手中,十四阿哥對我三哥尚且如此,不知道十四爺對樂大人又能給幾分薄面?”

樂鳳鳴冰冷擡眸,道:“小少爺,索氏與納蘭氏水火不容,出賣自己的父兄與姓氏,投靠太子,又是為了什麽?”

納蘭少玉笑:“應也和樂大人違背祖訓,投靠九阿哥所求一樣吧!”

自九格格去後,八寶還是第一次見着少東家如此靜默的樣子,急道:“少爺,少爺!既然知道這州姑娘就在十四爺那兒,少爺還顧忌什麽?反正這不管京畿哪邊的軍營都要樂家供藥不是!”

“樂大人!”

兩人聞聲望去,只見樂仁堂門口生生站着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八寶不由地驚呼出聲:“秋蟬姑娘!”

“樂大人與四少爺的對話,我在堂外都聽見了!”秋蟬滿眼含淚,“樂大人當真能見到州兒小姐?! ”

“秋蟬,你不會也相信,是州姑娘毒害了你家小姐?”八寶急問,“這件事少爺都已經向皇上澄清了……”

“不!真正害死小姐的真兇,另有其人!

州小姐早就囑咐過我,為小姐開的藥方,必須是親手從同仁堂取回,再親自熬送小姐服用,若這毒是慢性的,又怎麽會等不到我請樂大人到府裏,小姐就……怎麽會那麽巧,耿格格就在州小姐所開藥方的藥渣裏發現毒草?我雖不知到底何人那麽殘忍殺害小姐,但事後在小姐的藥渣中查出毒草絕不可能,只怕是什麽人聯手殺害了小姐,又嫁禍州小姐!若不是當日瞻岱小少爺高燒不退,離不開秋蟬身上的藥香,也許秋蟬也……”秋蟬跪下,“樂大人!我求你了!我家小姐死得慘,更死得冤!若是能再見到州小姐……我只求州小姐為小姐沉冤昭雪!從面慈心毒的耿格格、顏福晉手中救回瞻岱少爺!耿氏和顏氏都只是把瞻岱少爺當做鞏固身份的依障,又怎會真心為瞻岱少爺着想?”

“秋蟬姑娘,雖然四少爺直言州兒就在十四阿哥軍中,但納蘭少玉此來,目的難測,他的話未必能全信!若真如四少爺所說,蓉卿少爺是十四皇子故意放給乞乙氏的,除非讓州兒完全不知曉此事,否則以州兒的性子,只怕寧可自己死,也不會答應!

如今十四皇子與太子對峙于京城內外……而樂某倒是擔心……州兒并非自願留下,而是被強行封鎖消息。一旦知道納蘭富森落入宿敵索氏兄弟手中,只怕會不顧一切也要入京救富森,這一切倒更像是引出州兒而精心策劃的棋局!”

“樂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借機對付州小姐!”秋蟬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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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鳳鳴颔首:“州兒是我的徒弟,我本擔心十四阿哥與索額圖兩方對峙,又将州兒推出來置于死地,若受納蘭少玉挑唆,貿然前去,反倒陷州兒于險境,如此看來,若州兒實非自願,或是蒙在鼓裏,才愈發兇險!八寶,速替我準備藥箱,我今夜就前往豐臺大營!”

八寶大驚:“十四爺與少爺也早有過節,若真是十四阿哥故意戕害富森少爺……少爺此去……豈非異常兇險!若也像三少爺……”

“以他的自負,該還不至于……”樂鳳鳴滿臉陰雲密布:“秋蟬姑娘,軍營并非女子能擅自踏入,秋蟬姑娘可願先回納蘭府等候消息。”

秋蟬點頭:“秋蟬明白,事關州小姐安危。秋蟬只求菩薩保佑,州小姐一切安好!”

且說三人出得同仁堂,遠遠瞧着京城九門連日戒嚴,已聚集大批進出城的百姓排起長龍,忽聽得一個女聲又哭又笑,對天哭喊,對地嘶聲:“納蘭澤州,你就是個毒如蛇蠍的賤人!妖婦!是你,就是你,毒害納蘭家長房外室裴蘭不止!還要害死我與公子的孩子!為什麽!你既然已經有了十四阿哥,為什麽還不放過公子!為什麽還要害他……”

“是沈氏。看着沈氏瘋瘋癫癫,似是得了什麽癔症?”八寶回首,卻看到秋蟬神色有意,雙肩顫抖着從牙縫裏崩出三個字:“沈-蘊-瀾!”

樂鳳鳴微微皺眉,心忖:“到底是誰将她放到這裏,有什麽目的?”

……“這納蘭府長房的人命官司還是出在年前,這納蘭家的長房曾孫納蘭瞻岱乃是當今皇上康熙皇帝親筆賜名,他的生母遇害,外間傳言元兇就是貞敬夫人,已畏罪潛逃多時,沒想到,真有其事啊!”……

……“聽說那貞敬夫人是個心狠手辣、□□不堪的毒婦,連長房外室、曾孫生母都敢毒害……你看這個妾氏,身懷六甲,據說是被害得胎死腹中,才這麽大哭大鬧。”……

……“聽說這貞敬夫人早年和當今皇太子、十四阿哥都有一腿,兩位爺還為了貞敬夫人在禦舟上大打出手……說句不好聽的,那名聲真是枉稱‘貞敬’”……

……“這不是說潛逃多時了麽?”“聽說是逃去了十四爺的軍營,難道真和十四爺有一腿?”……

……“我說這九門怎麽平白戒嚴了那麽多天,說是十四爺出兵圍了京城,莫不是真就是為了貞敬夫人?”……

三人眉頭越皺越深,聽着城門口兒議論紛紛,竟将貞敬夫人與十四阿哥牽扯一處,引人浮想聯翩。八寶悚然驚道:“糟了,少爺,這個京中都在傳,十四爺是為了州姑娘才發兵圍京的!”

京畿臺大營

帳外九皇子陰柔的嘴角一勾,回首看向身後一身白衣的八皇子:“十四弟啊,為了納蘭澤州,早已喪失理智,倒要看他如何避過這一劫!”

殘陽一點點照在八皇子立如谪仙的白衣上,仿佛斑駁的血,一張如圭如玉的臉只是雲淡風輕地看向十四皇子的主帳……

大營另一廂,一身甲胄的男子與一頭戴鬥笠的男子對面而坐,正是隆科多與無似道。隆科多道:“真是知弟莫若兄,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只要透露出貞敬夫人就在十四軍營的消息,就能讓十四皇子自亂陣腳!縱是身懷皇上的密令又如何,手上也只有一些九爺手下的江湖中人,若真要控制京畿,還要得到京畿臺的軍權不是嗎?”

無似道:“将軍切莫大意,先前你我二人幾次試探,都沒有讨得多大便宜,畢竟是他的弟弟,康熙爺親自調.教的皇子,總有你我意想不到的一招。”

☆、師徒之情(下)

主帳中,胤祯坐主座,京畿臺諸将跪了一地。而杜淩霄只是雙手環胸,一副看戲的樣子。

只見軍營以闳奕沔,納爾蘇為首的年輕将領以及外城諸将不無例外的選擇支持十四皇子,而京畿四衛将領,則對十四皇子的蹊跷現身心生懷疑,“貞敬夫人”正好成為他們質疑十四皇子軍權的合理借口。

杜淩霄劍眉一挑,不由地看向主座上的胤祯,這是背後有人欲将所有的壓力壓向這場平亂的主帥——當朝外城節度,十四皇子愛新覺羅·胤祯。倒要看看十四爺又将如何收服人心。杜淩霄皺眉看向內帳,卻見內帳帳簾一啓,內帳中一抹驚鴻影翩然而出。

杜淩霄也微微皺眉,那女扮男裝的女子竟不是納蘭澤州!?怎麽回事。

女子道:“諸位将軍不必驚慌,我并非諸位将軍口中的貞敬夫人,在場的幾位叔伯與我父王裕親王相交多年,相信必是識得我的。我便是數日前孤身前往津州衛替父請兵的裕親王府郡主愛新覺羅·裕齡!”

“洪将軍。”郡主道。

洪奕沔跪地:“末将在!”

“佟家家主佟國維與我父王相交多年,這京畿臺大營守将隆科多大人乃是佟家嫡子,更得我父王交口稱贊,只消請這位京畿臺守備隆科多大人前來,這整個京畿豐臺大營自能明白我的身份,便也不會相信我是衆人口中的貞敬夫人納蘭澤州。”

單膝跪地的洪奕沔道:“是,郡主。”

另一廂。

“裕齡郡主?”隆科多皺眉回首,無似道笑道:“這個十四皇子只怕已得到和碩裕親王的半塊兵符,便是沒有你我,只怕也是勝券在握,這京畿臺大部分皆是裕親王舊部,這一局,不管這郡主是真是假,只消亮出裕親王虎符,這京畿四衛便有的是人為之賣命,将軍也不得不聽令啊。”

“隆将軍別來無恙?”主坐上,侫祯似笑非笑道。

隆科多下跪道:“參見十四皇子,參見郡主。”

京畿臺諸将皆驚,連隆科多都出言呼郡主,這才真正信服這個女子是如假包換的當朝裕親王之女——裕齡郡主,皆是跪地請安。

“甲胄之士不跪,更何況,諸位将軍于國難之際匡扶社稷,剪除逆賊乞乙玊,令裕齡佩服,快快請起!”愛新覺羅·裕齡親手扶起幾位将士,又從懷中拿出一物,“這是我父王臨危之時交托于我的半塊京畿虎符,讓我南下親手交付皇上,并告知索額圖大逆謀反的狼子野心!幸而皇上早有防範,早已令十四皇子于天津衛埋下伏兵,縱是索額圖父子歪曲事實,污蔑十四皇子,也掩蓋不了其倒行謀逆,不惜毒害我父王的陰謀!”

愛新覺羅·裕齡當下便将索額圖撺掇彌月皇太子謀反,并毒害裕親王之事公之于衆,軍中大部分原也是當年裕親王出征葛爾丹舊部,當即群情激奮,恨不得立時攻入京畿,将索額圖碎屍萬段。

“諸位将軍,索額圖為了這半塊京畿虎符,連當朝裕親王都敢毒害,無所不用其極,他的話,如何能信?若是諸位将軍真的聽信了索氏刻意制造的謠言,以為十四爺會為了貞敬夫人喪失理智,那你們是不是也太小瞧這一役的主帥十四皇子了?”

杜淩霄劍眉一挑,食指拇指玩捏着還看不太清的胡渣,只聽愛新覺羅·裕齡接道:“既然索額圖污蔑平亂軍中混有女人,倒是正好給了裕齡當衆揭露索額圖謀反罪行的機會!軍營中确實有女人,卻是我——和碩裕親王之女、禦賜固倫溫憲格格——愛新覺羅·裕齡!我之所以現身軍營,正是為了以虎符襄請十四皇子圍京救父、平息索額圖一黨狼子野心的叛亂!”愛新覺羅·裕齡将虎符重重舉起,遞向十四皇子。

主座上的十四皇子接過半塊裕王虎符,方道:“諸位将軍鎮守京畿多年,想必都親眼見過裕親王虎,也必知道,僅憑半塊虎符,不足以調動整個京畿四衛的兵馬。然父皇深謀遠慮,早已料到索額圖倒行逆施,欲圖謀反,甚至陷害儲君于不義,特将另半塊京畿虎符賜予本皇子。”

十四皇子劍袖從腰間取下一物,竟是另半塊虎符。重将震驚,皆呼:“十四爺!”

十四皇子将兩半虎符相接,只聽得一聲機括契合的動靜,一柄栩栩如生的白虎出現在衆人眼前,俨然正是大清朝調動三軍的虎符!

“索額圖倒行逆施,潛圖大事,毒害和碩裕親王,其罪當斬!父皇受命于本皇子,控制京師,不容索氏族中一人逃脫!若還有人動搖軍心,猶如此案!”

“三等阿達哈哈番母洪奕沔聽令!”

洪奕沔一凜:“嗻!”

“本皇子命你點齊麾下烏真超哈及重炮裝備,辰時之前趕到安定門與小平郡王納爾蘇的正紅旗部會和,待子時三刻,排兵列陣待命!”

“嗻!”

“正黃、鑲黃、正白、鑲白、正紅、鑲紅、正藍、鑲藍各旗副都統率旗下軍士分九路固守九門,嚴防京中消息走漏,辰時初刻,八旗自九門同時佯攻,以掩護中軍自德勝門、安定門入京!

“嗻!”

胤祯在馬上篤定地道:“傳令北臨京師各總兵駐守防區,以防逆賊向北逃竄,投靠漠北蒙古與沙俄!

“鎮壓軍入京之後,首重維持京中秩序,控制所在領區,嚴令百姓駐家十日,不得出門!各軍入城之後,凡有燒殺搶掠、騷擾百姓者,斬!該旗統領連坐!

“各旗都統點精兵五十,入內城保護諸王、貝勒、內外大臣府邸。正黃、鑲黃、正白三旗控制皇城!聽清楚了嗎?”

“是。”

胤祯一聲令下:“皇上的虎符在此,諸軍受我之調度!整軍!出發!”

佞祯薄唇微動,冷冷吐出幾個字:

衆将士齊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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