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

太子最大的靠山,否則,老夫又怎對得起死去的皇後娘娘!皇上對老夫心生猜忌,用明珠牽制于我,又用童家,納蘭家的外戚勢力制衡索家,老夫與明珠相鬥半身,沒想到他罷相二十年,明黨依然死而不僵,如今,皇上對老父日漸猜疑,天心日益疏遠,老夫不擔心自己,只擔心太子啊!”索額圖語至此處,已是老淚縱橫。

敦本殿內,傳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是侄兒無能,讓叔父着急了……”

“太子,恕老臣再不能輔佐太子爺了啊……老臣……老臣……老臣的昆弟會代替老臣輔佐太子,只委屈太子不得不向皇上屈辱求饒了啊!”

敦本殿啓,索額圖兩鬓淩亂,一步步走下石階……

石階上,胤祯回首,看向殿內明黃、血紅中的太子。

“成大業者,至親可殺。”太子擡首低笑,“你我是他的兒子,果然也注定是這種人!”

胤祯回身,背對太子:“太子的手段,臣弟見識了。但太子不要把我也扯進去。”

“哼哼哼。你若不是這種人,今日又怎會行這逼迫東宮之事?我可是你二哥!還是十四弟認為‘他’不是這種人?”太子狂笑,“今日之所以你能逼我,不是你能逼得了我,也不是你們能逼得了我,而是他要逼我!”

太子鳳眼中暈起一絲血色,“他忌我,正如他回京之後,第一個忌的是你!執掌大軍,直破皇城,威逼東宮,而你今年才十六歲,他比起忌我,如今,更忌的該是你!”

胤祯背脊一挺。

“哼哼呵呵……”這哭聲和不知何處傳來的微弱笑聲混雜在一起,妖異而扭曲……

二月二十三日,索氏一族幽于府上,京師安定,暗中牽連整個康熙朝中期的“二廢太子”的歷史車轍終于在“索額圖叛亂”的平定下悄悄滾動。

同日,上離蘇州。二十六日抵江寧府,遣大學士馬齊祭明太.祖陵,賞賜扈從官兵及駐防兵銀兩。二十八日,上離江寧返京,舟經鎮江、揚州、高郵、寶應,三月初二日,登岸,察看高家堰堤,谕示防險人員應選比縣丞職銜稍大,家産殷實者擔任,此等人知自愛身家,又有選用之望,必能盡心防守。初三,上乘舟,經東平府、東昌府、滄州、天津衛,于十四日于揚州登岸,駐南苑,十五日返回京城。

京師內,連續半月的暴雨停歇,精銳營軍帳上的殘雨終是滴落。

胤祯伸手,撫上納蘭澤州蒼白的睡臉,滿眼柔和:“州兒,等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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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十一 沈氏蘊瀾(上)

(上)

挑開簾賬,胤祯的皂靴就碾着結滿霜渣的地面一步步走到跪在正中的大腹翩翩的女子跟前,伸手,擡起她的下颚。冰冷的眉眼,深邃的眼瞳,削尖的下巴,胤祯勾起嘴角,這幅面相,再加上故意模仿的刻薄樣子,還真與州兒有六七分相像,可惜,在他面前的州兒,從來眼中都還有一絲深埋在骨血裏的不忍。

太子将沈蘊瀾送到他的軍營,又是所謂何事?

“沈—蘊—瀾。”胤祯緩緩地念出這三個字,念得別有深意。

沈蘊瀾擡眼,直視胤祯,突然驚起:“你是……!”

“沈姑娘,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侫祯笑。

沈蘊瀾眼中暗含驚懼,還是色內厲荏道:“十四爺……”

“沈姑娘這是何必?你我好歹還有一段露水前緣啊,難道你我不該敘敘舊麽?”

“十……十四爺!”見着侫祯一步步靠近,修長有力的指骨已捏上自己的下颚,沈蘊瀾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串謀他人,毒害裴氏,嫁禍你姐姐,這一連串的毒計,做得好啊。做的面不改色,這份心機,這份手段,倒是不比你姐姐遜色多少,哼哼,光這份惡毒狠勁,只怕還有過之無不及。”

沈蘊瀾又懼又恨,表情又刻薄幾分:“十四爺以為小女想如此,都是格格!都是格格逼我做的!”她突然想到什麽,道,“十四爺,你也知道我和姐姐這些年在納蘭府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若我不照着做,他們就會害死我和公子的孩子!十四爺,看在姐姐的份上……看在當年在錢塘的一場情分……”

“你也配提當年錢塘的那場情分?”胤祯笑了。

“十四爺……十四爺,蘊兒當年……之所以沒有告訴姐姐,是因為姐姐落水後什麽記不得了,姐姐不問,蘊兒也無從說起啊……而十四爺也知道,蘊兒當時……當時……心裏也是有十四爺啊!蘊兒是有私心,但姐姐和蘊兒後來的逼不得已,十四爺也是一清二楚,不是麽?”

“沈蘊瀾,我當時還真以為……你比你姐姐……哼……”侫祯忽而缥缈地笑了……

三十八年夏初,叛逆出逃的少年皇子告別了收留他的江南老夫婦,下山,重新踏上江湖。

就在少年皇子曾勞作過的梯田的山腰旁邊,是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少年背着行囊一路順着梯田小溪走,溪水通向很遠的一汪瘦湖,那瘦湖碧波蕩漾,十裏菡萏,湖上有一葉扁舟,舟上有兩個江南少女,就跌落入這藕花深處……

聽得不遠處水上的呼救聲,少年皇子躍入湖中,于藕花深處救起江南少女,少女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水眸映着身後碧波藕花,卻是清麗靈動,宛如淩波仙子。而少女也從來沒見過如此俊美無俦的少年,這一眼便看得癡了。

小舟在西子湖中随水蕩漾,藕荷綿延,重重疊疊,不遠處的水下,還有一少女被蓮莖纏着紗衣,痛苦掙紮,不知過了多久,終是因着湖水窒息,昏死而去。

許是因着止了掙紮,少女卻自己浮了上來,白色紗衣浮出水面,少年本是見不到她的,倒是別船的采蓮女子驚呼出聲,才驚起了他的注意。

少年回看少女,少女顫聲道:“那……那是我姐姐……”

飛身掠過,一把撈住水中少女,右足在左足上一個借力,欲躍回原先的小舟,但少女紗衣不知纏着水中何物,竟是反将他一起拉入湖中,兩人一道摔入碧波之中……

湖裏的少女,雖然沒有落水窒息者應有的痛苦表情,但面容無鹽,很難讓人記住。同樣是江南少女,削尖的下颚與清冷的嘴角讓面相略帶刻薄,自是比不上船上少女清麗柔弱,楚楚動人。湖中,少女的紗裙飄帶纏着一捧藕花,他凫水而去,本是要解開那纏繞的飄帶,但自己的衣帶竟也纏了上去,抽出随身的匕首割裂自己的衣帶,也扯開少女的衣衫,少女雪白的胸脯落入眼前,那胸口血脈隐隐,竟有一朵血紅色的薔薇,少年眼一眯……

……“前朝國花——薔薇花……嗎?”……

待少年和少女再度浮出水面,兩人身邊已帶起一捧藕花……

侫祯微微一笑,原來那時候就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只可惜她終是不知道的。若不是三個月後第二次與她在藕花深處再見,他也根本不會想起,原來她就是那個少女。

而當時,自己倒是沒深究沈蘊瀾那顫抖到底是因為什麽?只怕那時候,此女便已有害人之心了吧……

“沈姑娘,也許別人不知道,但當初在江南的那幾日,宛姑娘自薦枕席,與本皇子也算是一段前緣。若說你當時心裏有過本皇子,我自是不疑。只可惜對沈姑娘來說,區區萍水相逢的一介少年,雖有救命之恩,又怎比得上人間富貴的權相之孫呢?而令你心中更加嫉妒的是,為何你費盡心機讨好的江湖少年無權無勢,而你姐姐随意結識的便是癡心一片的相國公子呢?”

沈蘊瀾睜大眼眸。

“我說得可對?沈蘊瀾!”

“沈蘊瀾,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對你姐姐做過什麽。明知道她在納蘭府步步維艱,卻擅自偷走盤纏逃回江南,讓你姐姐不得不困死在納蘭府三年,受盡艱辛,可惜沈姑娘雖然回到江南,卻又貪慕虛榮,被賣入妓館……沈姑娘不會那麽快忘了是誰将你贖身的吧?”胤祯笑,“其實,你應該感謝你姐姐,若不是她,我又怎會注意你?怎會幫你逃脫明府,又怎麽會在妓館救你出來?”

“小女自然是感謝十四爺幾次救命之恩。”沈蘊瀾服軟道,“可小女也是真心愛着公子,正如十四爺真心愛着姐姐一樣……”

侫祯笑:“若不是看在沈姑娘還有這麽一分真心,當年你勾引納蘭富森,本皇子又怎會成全你們?”

“十四爺成全小女與公子,難道不過是想拆散公子與姐姐!十四爺當初不也說過,是恨姐姐忘了你,為了報複姐姐,而與我……”沈蘊瀾先是恨聲,後又想到什麽,哀求道:“十四爺,看在這些年我守口如瓶的份上,求求你放過公子,救救公子……”

沈蘊瀾畢竟是她的妹妹,這個隐忍鋒芒癡情哀求的樣子倒也有三分相像,胤祯一時看得微楞,想着若是州兒求他放過納蘭富森,求他去救納蘭富森,又會否也是這番表情,他的手比自覺地定住沈蘊瀾的下颚,輕輕擡起。當年若不是因為這三分相像,不,若不是當年親眼見到州兒攀附八哥,又怎會信了這個女人的話,以為州兒是那樣的女人?他也不會縱容沈蘊瀾對她的暗中傷害,讓她,困守明府,偏體淩傷,險些鑄成大錯,就此失去她……

可笑的自己,明明計劃親手報複于她,卻又一次次不忍心,當她被別人傷得體無完膚的時候,再一次次矛盾得冒死去救她。

納蘭澤州……若是她用這副表情求他去救別的男人的話,他……只怕會心痛到痛恨,嫉妒到發狂吧?

“沈蘊瀾,不是我不放過納蘭富森,而是你啊……我既想得到你姐姐,又怎會讓納蘭富森介入我們之間,可是你不知通了什麽渠道,竟得到州兒在我軍營的消息。便添油加醋,渲染一番,告知納蘭富森,本意是讓他死心,沒想到納蘭富森心念你姐姐,竟又求得八哥一道出使軍營,竟還隐瞞于你,原本你也只是嫉恨交加,無可奈何,只可惜,沈姑娘怕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這一份歹毒心思,竟會害得富森兄失手被擒,折磨□□至此吧?”侫祯冷笑。

這一串心思,被侫祯當面點穿,沈蘊瀾悔不當初,痛苦已極,侫祯卻還不放過她,“既已懷了身孕,就該在家安心養胎,你既為富森兄産下子嗣,以他的性子,當也不會虧待于你,又何必再害你姐姐?”

“十四爺,你既已得到姐姐,公子早已沒有威脅,求你……”

“雖然你篤定你姐姐在我心中的位置,又刻意模仿你姐姐的樣子讨好我,但可惜,你錯了,我不會救納蘭富森。來人,将她綁了。”沈蘊瀾大驚,胤祯像看死人一樣看着她。“所有想要傷害她的人,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胤祯淡漠回身,對她已經完全失去興趣。

出了營帳,胤祯只是走回主帳,州兒安靜地睡在行軍踏上,伸手,撫過昏睡的州兒的眉眼,她的眉,雖然冷如冰霜,卻仿如易化的雪,一如她的性情,雖然冷,骨子裏卻帶着善良與綿長。

黑暗中,沈蘊瀾悔恨抽泣,一個紫衣人影翩然行至她身前……

☆、番外五十二 破城之後(上)

(上)

閃電照亮他左半邊蒼白的玉面,他一手握拳放在身前,一手垂袖背到身後,他走至窗前,随手推開窗棂,任由狂瀉的暴雨砸進窗臺,他微微眯起灰眸,看向雨中如瀑的夜……

真是漫漫長夜啊……

宮道上,兩頂青色官轎并着一衆數十個門人拐出胡同,冒雨夜行至內城一處偏僻的府邸後門停下。

那府邸門前早已停着各種大小的官家轎子,這兩頂轎子顯示來得晚了,府中的下人都等得急了,不待那兩頂轎子停下,就已有下人打着油傘上前恭候,兩人下轎,其中一人姿容妖冶,一雙桃花眼透着絕頂精明,另一人雙眉很開,容貌憨俊,正是京城九阿哥愛新覺羅胤禟和地位僅此于太子的十阿哥愛新覺羅胤礻我。

兩人入殿,已有一衆數十位官員擠在殿裏,見到九阿哥和十阿哥,忙呼

“九爺、十爺”。

“如今,這十四爺入了京,是前兒個才收了兵,這會兒子又派兵非逼着下官們上朝,這到底算怎麽回事,九爺、十爺好歹也要給下官們一個準話啊……”殿裏,為首的幾位官員汲汲圍上來。

九阿哥冷笑:“幾位大人又何必問我們兄弟?聽說,前兒個我不在京,諸位大人不已倒向索相那邊了嗎?”

“倒向索相?這是絕對沒有的事啊……”在殿內的衆位大臣一見九阿哥态度陰冷,汲汲上前撇清,“下官們怎麽會有那樣的心思,下官們一向只孝敬九爺、十爺的啊……”

“如今京中多變,下官們心中沒底,也只有靠九爺十爺了……”

“九爺十爺一定要相信下官們的忠誠啊!”……

九阿哥和十阿哥交換了一個眼色,待殿中的官員争先撇清到極點的時候,十阿哥出面安撫道:“我和九哥自然相信諸位大人對大清忠心,索額圖是逆謀亂黨,諸位大人都是我和九哥熟識的,又怎麽會倒向逆謀亂黨呢?”

“沒錯,就是這樣……”衆位大臣連連點頭,汲汲承認。

十阿哥道:“諸位大人,這京城再亂,只要還有我和九哥一天,就會罩着諸位大人。”

衆位大臣連連點頭稱是,九阿哥、十阿哥這才進入書閣。

兩廂飄着墨香的書閣比起嘈雜的外閣有着天壤之別,若不是經過剛才的熙攘,還真誤以為是個書香門第、淡泊之家。

閣內,康熙表弟、翎侍衛內大臣公鄂倫岱,翎侍衛內大臣公阿靈阿,內大臣納蘭明珠,明珠之子、翰林院掌院學士納蘭揆敘俱坐,而末席上竟坐着小安郡王安敏!

“九爺,這十四爺如今到底是什麽意思?”三位內閣大人自持身份,只有書閣主人納蘭揆敘問道。

而一道跟進書閣的大臣連連稱是。

九阿哥陰柔一笑:“諸位大人,十四弟的意思很明顯,當然就是讓諸位大人照常上朝。”

“這……”衆位大臣不明所以。

“照常上朝,就說明叛亂已平,難道諸位大人,想讓索額圖的叛亂繼續下去嗎?還是諸位大人和索額圖有所串謀啊?”

“串謀!”衆位大臣大驚失色,“這是絕對沒有的事啊!”

“諸位大人不要急,既然有鄂倫岱公、阿靈阿公出面作保,我自然是相信諸位大人的,也會盡我所能保住諸位大人。我只是提醒諸位大人,連我都差點誤會諸位和索額圖的逆謀有所關聯,更何況是皇阿瑪?”

九阿哥滿意地看到衆位大臣的臉色越發青白,又笑着安撫道:“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正是我勸十四弟撤去諸位大人府上的軍士,讓諸位大人上朝的。”

“是是!我等明日就上朝!”衆位大臣汲汲道。

九阿哥兩道伶官眉上的眉骨幾不可查地一挑:“諸位大人不僅要趕着上朝,還要趕緊撇清和索額圖的關系的才是啊。”

衆位大臣恍然大悟:“是是,下官們明白了。”

九阿哥笑得別有深意:“那麽,你們知道要怎麽做了嗎?”

“這……”

“我與十四弟的關系非比尋常,十四弟如今平定索黨叛亂,立下大功,一半也是本阿哥的功勞。待将來事成之後,十四弟必保舉我為多羅貝勒,屆時,我自也會向皇阿瑪解釋諸位大人的忠誠,而現在,就是諸位大人向皇阿瑪、向大清表忠心的時候了。”九阿哥一頓,“諸位大人,如今這索額圖還在太子手上,于十四弟和本阿哥終是不利,屆時,諸位大人的冤屈只怕就無人伸張了。”

在場的衆位大臣也都是官場老手,如何聽不懂九阿哥的暗示!

而這時,一直不表态的康熙表弟、領侍衛內大臣鄂倫岱道:“既然如此,諸位同僚今日就聯名上書,讓太子爺交出索額圖,助十四爺徹底平息叛亂才是啊!”

“十四弟,你可是幫了我和八哥一個大忙啊!”官帽椅上,九阿哥右手支颚,妖嬈一笑……番外三十四暴雨将盡

“十四弟,你可是幫了我和八哥一個大忙啊!”官帽椅上,九阿哥右手支颚,妖嬈一笑……

辰時,精銳營軍帳中,一雙如劍的棱眉直直飛入斜鬓,男子擡首:“是嗎?九哥。”

胤祯一抖玄色衣袍,登上安定門高築的城門,長風迎展他玄色的大氅,他眯起黑眸,看着內城之中八旗護軍護送百官上朝的長隊在日未分明、暴雨未歇的京城裏緩慢移動……

☆、破城之後(中)

是夜,幾道黑影跪在八旗精銳營的軍帳內。

“十四爺。”

閃電一亮,露出佞祯俊半張美無俦的側臉。

“這京城畢竟是內城管轄,若不是什麽大亂子,還是由內城的人去辦。”

“是——”幾道黑影又消失在夜色裏。

佞祯走到白色屏風裏,看着面色蒼白的納蘭澤州,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州兒,別再逃了。你是赑屃的人又怎麽樣,是皇阿瑪要的人又怎樣,就算忤逆父皇,我也要把你得到手。”

“十四爺,樂大人到了。”軍帳外,一個軍士報告,正是為州兒搬凳子的那個軍士。

“進來。”

樂鳳鳴入帳,徑直往床頭,替州兒把脈,樂鳳鳴一驚:“氣血兩虧!”

佞祯的黑眸驟然冰寒。

樂鳳鳴怒視胤祯:“你明明知道州兒想離開這裏,卻又為何把她禁锢在身邊!你竟還讓她……”讓她生受這等傷害!

佞祯冷漠地打斷他:“樂鳳鳴,她到底怎麽樣!”

樂鳳鳴忽而冷笑:“她一個弱女子,沒有內力護體,至少将養半年。”

佞祯運起內力,伸手撫上州兒的腹部,卻被樂鳳鳴拿住手腕。

樂鳳鳴冷笑更甚:“十四爺莫不是以為自己的內力源源不絕,根本不怕武功盡廢?”

佞祯輕蔑道:“武功盡廢,又怎麽樣?”

樂鳳鳴突然大笑,而後斂容:“十四爺服用□□強提內力,若不是州兒三個月對你盡心用藥,你早不知道死了幾百次了。而她若不是為了你,怎麽會殘毒留在體內,傷了身子?”

佞祯黑眸一睜,心突然很痛,州兒因為試藥而傷了身子那次,他是多麽心痛着急,生怕就此失去她。可原來,她還有殘毒留在體內嗎?

“只怕你還不知道,她為你試針,幾次誤傷心脈,幾經生死!”樂鳳鳴冷冷道,“十四爺好手段,竟能把一心離開的州兒強留在你身邊!”

佞祯皺眉,其實他知道,他看着她用自己試針,一次次地承受痛苦,卻原來還幾經生死過嗎?

樂鳳鳴啊,他怎麽可能知道,他和州兒,在薊州幾次互相傷害,分分合合,好不容易,才把州兒的心也禁锢在身邊,他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呢?

“本皇子會娶她,給她嫡王妃的位子!”

樂鳳鳴突然失笑,“你我都知道,皇上已經将她嫁給納蘭富格了!”

佞祯只是背過身:“我想得到的人,誰也沒法阻止,包括皇阿瑪!我會用平亂的功勞換她,如此,你還不能相信我的真心嗎?”

樂鳳鳴一驚,看向佞祯。

佞祯擡步出了軍帳:“治好她。”

軍帳外,暴雨依舊,佞祯只是走到中軍,安排駐守巡查的軍務……

內城之中,一隊駐防巡查的軍士經過緣事降多羅貝勒的誠郡王府邸,卻沒有發現王府轉角的雕檐上,一道白影閃過。雕檐之下,是一個書齋,素色簾幔垂地的書架呈“一”字左右排開,每一排邊上都放置着一杆白罩紅燭的宮燈。宮燈似是剛剛熄滅,在黑夜裏留下一縷四散的白煙,讓整個汗牛充棟的書齋更顯得蒼白而詭異。

雷聲一響,書架前的薄紗簾幔直直揚起,在電閃交加中慘白慘白。

“三太子,如今京城已在十四弟的掌控之中,你還有何話說?”書齋的最裏頭,一個身着月白鎏金蟒袍的儒雅男子回首,斜眼看向身後一身文弱書生打扮的男子,那書生內着青布直身,外寬大長衣,頭上戴四方平定巾,竟是前明的打扮!此二人正是三皇子和前朝薔薇三太子。

朱煥慈漢家男子獨有的文弱清秀的臉龐低眉順眼地擡眸看向兀自搖扇的三皇子:“不知三爺是否知道一個組織。”

“什麽組織?”

“一個叫作‘赑屃’的組織。”

三皇子細長的鳳目微眯。

薔薇三太子接道:“這個組織潛伏在京中的人數和官階超乎慕池的想象,竟能滲透到九門步兵之中,為十四爺的大軍開啓九門城門,朱三查遍薔薇錦衣卷宗,也只查到‘赑屃’這個名字,其餘毫無頭緒。”

“‘赑屃’……”三皇子鳳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和驚悸,“三太子,難得你還能查到這個名字。”

“前朝設立東西兩廠飛魚錦衣,而木蘭朝也有暗設的情報機構。‘赑屃’只是一個代號,實際上是專屬于木蘭朝歷代帝王的軍機機構,掌握整個水澤木蘭的情報和軍工命脈。‘赑屃’之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父皇最信任的人,另一種,就只有死人。”三皇子捏着扇骨的白.皙手骨突然用力,面上卻依儒雅微笑,“父皇太過偏心,一心只有太子,可他不知道,他對着尚在少年的太子談及‘赑屃’之密時,恰被和太子年歲相仿的我聽到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對太子心生嫌隙,更起了暗算太子的私心。明明都是兒子,憑什麽事事都讓太子占盡先機?他虛以為蛇,巴結太子那麽多年,甚至不惜委身太子身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算計太子,登上東宮之位!

三皇子沒有說下去,斯文的嘴角只隐隐勾起一個弧度,太子以為最大的威脅是直郡王,但直郡王野心太大,鋒芒畢露,不僅一直被太子和索黨壓得死死的,還平白招來父皇的猜忌,而父皇最寵溺的十四弟,東宮裏的那位也早已忌憚地下過毒手,倒是他,藏在太子身後,更有機會給太子致命一刀。而就算,他沒有等到機會,将來太子登基後,他這個和太子關系最親密的皇弟自然也得到最大的好處。

“三太子,這件事涉及‘赑屃’,說明父皇已經暗中下了旨意,沒想到,十四弟竟是赑屃的人!”三皇子用紙扇遮住嘴角,“十四弟以為仗着赑屃就能壓制這京中勢力嗎?只要乞乙玊不死,這亂就不能平,而亂不平,倒要看十四弟,如何交代?三太子,你知道該怎麽做?”

“哼。”朱三溫秀的眼見謙順地垂下,長長的睫毛更添幾分男子的媚态,又一道閃電劈下來,把男子的面色劈得格外蒼白,唯有那唇上的朱明顏□□拒還迎:“赑屃嗎?”

☆、破城之後(下)

赑屃內城

一個左右翼前鋒營的軍士跪地通報:“爺,李攸大人,十四爺進京了。”

十三皇子回首:“什麽時候的事?”

那軍士道:“一日前。”

李攸道:“爺,皇上應該已經知曉了,否則,十八日也不會離開菀蕖州軍營。沒想到,這次外城的人倒是瞞着我們內城瞞得緊。而皇上也沒有要我們參與的意思。”

“攸之,你我扈從皇上出京、回京,已經參與了才是啊!”十三皇子嘴角完美的弧度得別有深意。

“可爺……”

“他攻破京城只用了一夜的時間,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十三皇子笑道,“但等父皇回京,至少是一個月後。這京城不是難在攻,而是難在守,我倒想看看十四弟怎麽守!”

李攸皺眉:“經乞乙氏這一反,這京城內的各方勢力不知是亂成什麽樣,十四爺不知守不守得住,若是受不住,這京城豈不是又要亂了?”

十三阿哥只是一步步走到庭前的紅梅樹下,倜傥一笑,“十四弟,你守不住,我才好去幫你,不是嗎?”

軍帳中佞祯似有所感,放下手中軍報,回身,“哦?十三哥那麽篤定?”

十三皇子,“京城裏有多少人想他死,十四弟該比哥哥清楚才是。”

胤祯,“這些,是他該比你我都清楚才是,而他,可還壓着你我兄弟,當了那麽多年的太子。”

十三皇子,“可惜,他當得太久了一點,他自己忍得住,他的人卻未必忍得住,而那些想他死的人只怕更忍不住。”

“哈哈哈哈,承十三哥吉言,若是如此,佞祯正好一鍋端了!也省得父皇和十三哥操心,不是嗎?”佞祯突然一笑。

十三皇子神色一變,“十四弟就那麽篤定太子會相信你?你別忘了,你我背後還有父皇!”

“只怕太子現在更相信我一些,而代祭中皇太山的十三皇子不該是太子更為猜忌的人嗎?十三哥不會不知道那是父皇想制衡太子之策吧?你說他和父皇,哪個更相信你?”

十三皇子眸色一深,一瞬回身,只見一身龍袍、巡視菀蕖州軍營的清和立在高築的閱兵臺上。

軍港中,艨沖巨艦一排排列陣整齊,船上綠營水軍操練聲震天。帝王自始至終面色聖明,琥珀色的龍目波瀾不驚地檢閱着水軍聲勢浩大的操練,似是看着眼前的大清水軍,又似不似,天子仿佛站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之上,接受萬衆香火,卻又看透人間蒼生。

十三皇子眼一眯,那香火煙霧一幻,景物突然變幻,那煙霧竟是泰山之巅的天地雲霧,他除去一身孝服,穿上朱砂底鎏金的祭祀吉服,額戴黃金鑄就的祭祀冠,冠額兩邊飾有玉片,在泰山的豔日下顯得愈發俊朗如玉,風姿翩翩。

十三皇子鎏金的劍袖平直交疊在眉前,白.皙的手骨恭敬地持着祭祀天地的長柄香柱,在衆臣擁立下走上泰山頂上的祭壇,将香柱插入封禪的巨型鼎爐之中。巨鼎四周,山谷環似,又皆在泰山之下,唯有祭壇之上的地方離天異常地接近,跪在地上向天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天地靈氣缭繞着灌注于五體之內,天人合一。

天子,受命于天。

他登高睥睨,眼中出現欲望的火焰,仿佛看到自己一身龍袍的樣子,手中擎舉香炷,插入同一座爐鼎之中。

而這時,他突然見到一張無比清冷的臉,那雙黑眸幽深無底,又仿佛看透了一切,他身着藏青色五爪盤蟒的官服,頭戴寶石紅纓頂子。兩人擡頭,只是一個對視,佞祥突然一震,後背已是一觸冰涼。

場景又回到很久以前,他和十四弟曾在無名殿閣裏見到的那個“問鼎輕重”的四哥。

而這時,還是同樣兩個人,卻是不同場景。

耳邊是水軍操練之聲,胤祥和胤禛皆是一身藏青冠袍,一個對視之後,又是各自錯過。

而這時,清和大氣地回首,目光越過身邊扈從的四皇子、十三皇子,看向那個水軍軍将,耐心地聽其講解水師作戰,眼神帶着鼓勵和威嚴,讓那個老軍将熱淚盈眶,雙腳顫抖,直想撲跪在地,叩拜天子的聖明和仁德。

千裏之外,京城精銳營裏,佞祯眯眼,一雙黑眸落在赑屃線人送來的清和南巡記錄上時,已是另一番臉色。

“……二月初二

,皇十三子代祭太山……”

“二月初五,上渡碧落河,在桃園乘舟,至淮安府,沿途視察河堤,指示河工。傳旨章鵬翮,清平河修築挑水壩,很有效益,應遵照式樣,在瓊碧煙墩、九裏崗、龍窩三處築挑水壩數座,試看有無效益。可速備賢能官員,多備物料夫匠,在回銮之前完工。”

“二月十一日,上經泠煙州、蒹葭江、雲常州,抵姑蘇,接見偏沅巡撫兆申喬,上谕:湖陰私征比正賦多數倍,而收錢糧時火耗亦較別省為重,百姓窮困,大多流離。應嚴饬屬員痛改前非,力減加耗,盡革私征,務使流亡者返回鄉裏,專心務農。”

“二月十五日,上抵菀蕖,檢閱駐防官兵,并賞給銀兩。”

“二月十八日,上離菀蕖州。”

“二月二十日返姑蘇州……”

……“父真是算無遺策,連杭州軍港都動用了嗎?是以防我萬一失利,還是……”……

而這時,安頓完渌營軍本陣的闳奕沔入得帳來。因是京城中并無渌營軍的軍陣,闳奕沔只得率綠營軍出京駐紮。

洪奕沔見到軍帳中間的白色屏風後,被胤祯安然救回的納蘭澤州,稍稍松了口氣,卻想到胤祯為了此女,竟然交換索額圖,又不由地皺眉跪谏:“十四爺,這索額圖在太子手裏,與我軍不利!若是太子反悔,和索額圖連成一氣,十四爺又當如何?”

同在軍帳中調制湯藥的樂鳳鳴也微微皺眉,看向胤祯。

佞祯不為所動,只是丢下手邊的折子,走到床頭,全神貫注地看向床上昏迷的人兒。

闳奕沔一急,道:“京城雖在十四爺的掌控之中,可畢竟不能長期禁锢京中諸位大臣,一旦京城恢複正常,各軍很難再用武力幹涉了京中事務了。”

佞祯低頭狀似考慮,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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