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病發，死前留下如上遺囑。”
“男兒欲報國恩重，死到沙場是善終！”
畫外音：“李家钰，時任第36集團軍總司令兼47軍軍長。1941年2月，四川省各界抗戰前線慰勞團來靈寶縣李部駐地勞軍，李家钰親筆書寫如此字幅。1944年5月21日，李率集團軍總部官兵左右沖突，卒在秦家坡陷入日軍伏擊圈。在敵寇密集火力射擊下，總部官兵200餘人全部殉難，李家钰頭額及左腋被子彈和槍榴彈破片擊中終因流血過多而犧牲。”
“我生國亡，我死國存！”
畫外音：“陳誠，時任第九戰區司令長官。武漢會戰前夕，陳誠視察戶口要塞炮臺，發表了戰前宣言，稱“湖口要塞，是武漢門戶，官兵必須樹立與炮臺共存亡的決心”，全體官兵高呼“誓與倭寇決一死戰，誓死守衛湖口要塞”。後炮臺陣地均被敵機和大炮摧毀，将士壯烈殉國。”
“我腿已斷，不必管我。我決心殉國，以保全國格人格。”
畫外音：“寸性奇，時任第3軍12師師長。中條山之戰，鬼子集中重兵攻擊12師，寸性奇師長在接受軍長的命令率部突圍後，發現軍部未能突圍，寸又率部沖入重圍營救軍部，後身中八彈，拔刀自殺，這是臨終前的遺言。其父寸大進老先生恨自己已經88歲高齡，已經無力報國，遂絕食而亡，死後雙目不瞑。”
到最後，只聽到悲壯的聲音回蕩在耳畔，仿佛一首首悼歌。
“南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各位好友來生再見！”
”叫白山黑水盡化為赤血之區，不願華胄倭奴同立于黃海之岸！”
……
“你怎麽哭了？”柳南軒詫異的話語将我從記憶拉回到現實，我在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
“算了，”他理解地說道，“當時的我們比你的德行還糟糕，淩雨生生地把手裏的書撕成了兩半……你如果看到那個視頻，會比現在還要憤慨的。”
我看到了。
而且我聽出，那個畫外音，是校長的聲音。
清冽，冷靜，仿佛只是一個歷史的旁觀者。
Advertisement
然而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個旁觀者，就不會在九一八那天帶着學生去掃墓，更不會給他們放這段視頻了。
“自從看了那段視頻，我真切地意識到，那段屈辱的歷史無論我怎樣回避，都會存在。而我逃避歷史，也就相當于辱沒了那些英雄。他們犧牲了自己的一切才換來我們今天的和平，我想用自己的手，保護這用烈士的血換來的和平……”柳南軒低頭看自己的手，一滴水珠落下。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輕扶柳南軒的肩膀，讓他擡頭看我，我用口型一字一句地問他：“你們去祭奠的人，叫什麽名字？”
柳南軒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詫異我為何會對此感興趣。
“季白。那個人，叫季白。”
我在心中輕嘆一聲。
又是一塊。拼圖，似乎越來越完整了。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盡管我心中存着疑問，但是有些問題不是一時半會輕易能解答的。我很有耐心。
學生們似乎一直很忙。和我印象中的大學生不同，他們每天都很忙碌，基本上沒有時間來休閑玩耍。白天的時間，他們基本上都是呆在各自的房間裏，學習讀書。即使偶爾出去，也是為了與各種三教九流的人交談，或是鍛煉身體。
我用紙提出過這個問題，當時沈寰宇的目光從浏覽的時政新聞網頁上轉向我：“阿龍，我們以前的對手哈佛有一句校訓：當你在玩耍的時候，你的對手正在不斷翻動書頁。”
而劉嫣是這麽回答的：“校長經常提醒我們，不愛讀書的民族沒有希望。”
我明白了。
這天傍晚，大家難得地聚在一起，卻依舊是人手一本線裝書，安靜地閱讀。
我将一本莎士比亞原文放在一邊。這具身體的閱讀速度驚人，甚至可以說達到一目十行的程度。我發了一會呆，看看窗外漸漸變黑的天色，想起我們快要靠岸了。
失憶後人人都喜歡和我開玩笑。我打賭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已經從蛛絲馬跡中猜出了我們的目的地。但是他們都不告訴我。這一點很讓我懊惱。
我問領隊莊雅辰，她也只是告訴我一個謎面：“天堂的噴泉，自己猜哦。”
自己猜嗎？
我拿起手邊的平板，在搜索框裏輸入“天堂的噴泉”。
☆、殺人事件
搜索結果讓我很驚訝。
《天堂的噴泉》是阿瑟.克拉克寫于七十年前的一部科幻小說。裏面提出了這樣一個大膽的設想：建造連接地球赤道與地球同步衛星的“太空電梯”。
具體方案是，在赤道上選一座高山，在山頂建造電梯的基石。然後在地球的同步軌道上發射一顆衛星，用衛星來牽引電梯的另一端。
這樣，人類從地面到外太空，将不再需要頻繁地發射火箭、航天飛機，而只需要像乘坐電梯一樣升上去就可以！
我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點點沸騰。
莊雅辰告訴我這個故事，絕對不會是無中生有！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小說中提到的那座高山，叫雅克卡加拉山，毫無疑問這是作者虛構出的地名。
可是現實中呢？
我想起來了！乞力馬紮羅山，位于南緯3度，其最高峰呼魯峰，海拔5895米，是非洲最高點！
我哆哆嗦嗦地在搜索框裏輸入“乞力馬紮羅，太空電梯”兩個詞。
看到彈出的搜索結果，我禁不住熱淚盈眶。
“阿瑟克拉克預言将成現實”
“人類将在乞力馬紮羅山建造太空電梯”
“季氏毫無懸念拿下天空電梯承包方案”
“世界第九大奇跡預期于2044年建成”
……
太好了啊。
校長，将帶我們去見證一個奇跡！
“咦？”楚寒從我身後走過，低頭看我的搜索界面，“原來你真的不知道……當時你問我去哪裏這件事，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我們的目的地明顯是坦桑尼亞。太空電梯這件事在當年可是轟轟烈烈的全球新聞……哦抱歉，我忘記你失憶了。”
我沒有聽清他的道歉，我只想問出我的問題。我的手飛快地在屏幕上寫着：
‘建造電梯的材料問題，解決了？’
小說中，人類在建造太空電梯是遇到的最大挑戰，就是材料問題。
究竟要怎樣的電梯“纜繩”，才能承受自身的重量？要知道，整個電梯纜繩的長度可是要連接赤道和衛星啊！
楚寒摸摸頭：“沒想到你問得還挺專業。沒錯，當年材料問題是最難以解決的問題。可是季氏公司擁有遠遠超出同行的保密科技，他們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也不奇怪吧？至少，目前‘通天塔’的工程進展已經順利過半了。”
他将太空電梯戲稱為‘通天塔’，真是個貼切的名字。
上岸前的最後一天晚上，校長終于将基本情況告知了沈寰宇和莊雅辰。
現在，我們八個人聚在甲板的一角，讨論着接下來将要面對的情況。
“電梯修建過程中遭到當地居民的反對？”劉嫣問道，“一開始不是皆大歡喜嗎？當地居民為什麽突然改變态度？”
“因為修建過程中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沈寰宇揉着眉頭，“今年開始，當地接二連三地發生了謀殺案件，受害者死法詭異，居民們說這是因為修建通天塔觸怒神靈，神靈降下的詛咒。而且還有一些居民聲稱自己見到了從天而降的神靈，神靈警告他們不要繼續修塔。”
“問題确實很嚴重。”楚寒分析道，“坦桑尼亞已于幾十年前開始民主化進程。人權問題更是今年聯合國會議關注的焦點。根據新的國際仲裁法，如果當地居民聯名上訴反對，即使是季氏公司，也可能迫于國際法庭的壓力而不得不中止工程。”
“現在我們唯一清楚的一點，是有人在裝神弄鬼混淆視聽。”莊雅辰肯定地說道，“至于是誰，用了什麽手段，還不得而知，畢竟季氏公司在全世界樹敵太多。季氏公司已經想盡一切辦法對當地居民進行安撫。可是關鍵問題是，當地居民對科學的解釋和大筆的安撫金不感冒，他們固執地認為是通天塔惹怒了神靈才導致了謀殺，非要公司中止工程不可。”
“校長怎麽說？”淩雨開口問道。
“校長什麽都沒說，只是讓我們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沈寰宇的語氣很欣慰，“校長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張，似乎已胸有成竹。”
“當然，還有什麽問題是老大解決不了的！”柳南軒補充道。
我禁不住想，校長打算怎樣解決這個問題呢？這一回分明是不能用常規手段來解決了。即使抓住了兇手和散布謠言的人，也未必能消除當地居民的疑慮。校長要怎麽做才能讓那些人安心呢？
“我很好奇，大神說那些受害者死法詭異，究竟是怎麽個詭異法？”沈璐開口，“讓我看看照片吧。F大的醫學院也算是全國有名，我有一個好友經常邀請我去看新到的屍體。所以不用擔心我被吓到。”
“詭異的不是屍體，而是死法。”莊雅辰言簡意赅地說道，“比如，居民看到受害者前一秒鐘還在前面說說笑笑地行走，下一秒鐘他的頭顱就直接滾到了地上。而周圍五米內，什麽人都沒有。”
“另一個受害者靜靜地坐在餐桌前，一個熟人上去惡作劇，想要拍他的肩膀吓唬他一下，不料他的上半身直接掉到了地上。在此之前，沒有人靠近餐桌。”沈寰宇補充道。
大家都有些毛骨悚然。這比恐怖電影還荒誕呀。
“校長有沒有提到她的計劃？需要我們配合嗎？”淩雨又問道。
沈寰宇仔細回憶了一下：“校長只随口提到過要以牙還牙、擒賊先擒王。不過我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我也沒有。
字面的意思，似乎是我們也要将謀殺犯五馬分屍？至于後一句，難道是要抓住犯罪頭頭？
可是這一點用處都沒有啊。我們的問題在于連犯罪方式和罪犯是誰都不知道啊。
第二天早上船靠岸了。一個星期內我們跨越了太平洋、印度洋，從位于北太平洋的夏威夷群島來到了位于非洲東部的坦桑尼亞。
上岸後的第二天清晨我們來到了乞力馬紮羅山腳下。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被震撼了。
高聳入雲的山峰，峰頂是白皚皚的積雪。
但是我知道，在那雲端之上，我的視力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座通天塔直指蒼穹。
我們此行的任務，就是幫助人類順利實現通天的夢想。
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并沒有前往建築工地，而是在附近的小鎮找了一戶人家住下。
房東達布大叔一家都很熱情。只是在提到最近接連發生的謀殺案件的時候，他的臉色會變得特別陰沉，說話也尖銳起來。
“附近鎮上死了一個男人，特別慘！”他手舞足蹈地比劃，“他晚飯後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半分鐘後覺得褲子濕漉漉的，低頭一看吓得大聲尖叫！他妻子過來查看，竟然直接暈了過去！他的整條白色褲子被血染成了紅色！鄰居想要把他擡到醫院，在擡起他的時候發現他的雙腿齊齊斷掉！……失血過多，還沒到醫院就斷氣了！”
校長仔細地聽着，不時詢問案件的細節。
“我沒親眼見到！但是我聽一個親戚說，那腿是齊刷刷截斷的！那斷的地方比鏡子還光滑！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這是魔鬼在警告！我就知道我們不該同意修那棟該死的塔！我們都被詛咒了！”到最後他竟然破口大罵起來。
校長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大叔，你說，附近有神靈降世？”劉嫣問道。
“對！”達布大叔瞬間換上了一副恭敬惶恐的神情，“我看到了，好多人都看到了。那天全鎮的人都去哀悼死去的人。我們的墓地靠近一座懸崖，沒有人能爬上去。但是！但是！”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大家在唱靈歌的時候，突然有兩個天使從天而降！是兩個孩子先看見的！我也看見了！他們長着白色的翅膀，緩緩地從天而降！他們用威嚴的聲音警告我們，停止修塔，否則會遭到上天的懲罰！”
“會不會是威亞……”劉嫣喃喃道，“大叔，那兩個人背後有沒有繩子？”
達布大叔氣得滿臉通紅，仿佛劉嫣亵渎了他的神靈：“當時天氣很好，我的眼神也很好。他的背上有一根頭發絲我都能看見！我看得清清楚楚！什麽都沒有！”
“那就奇怪了。”沈璐疑惑不解，“即使是在專業的拍攝劇組，威亞也是要通過後期處理去掉的，沒理由看不見啊。”
我們讨論了一天，卻毫無結果。
當天晚上，校長破天荒地将我們都叫到她的房間裏，宣布我們後天就要離開，啓程去歐洲。
！！！
當時大家的表情都是癱瘓的。
“老大，我們還沒有抓住兇手解決案件！”柳南軒急的大喊。
“案件已經解決了。”校長淡淡地回答。
！！！！！！
我們一副您在逗我的表情，大腦集體當機。
“大神，究竟是怎麽回事？”沈璐急切地問。
“站在原地，保持與我的距離，我就解釋給你們聽。”校長認真地說道。
我們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看着校長打開随身背的小包，左手拿出一個卷尺一樣的東西。
“來之前我和季希文就知道事情會是這個樣子。此行不過是确認一下罷了。”她做了一個将卷尺拉出的動作，我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除了校長右手上的拉環。
“超強纖維AL-3，太空電梯的‘纜繩’，季氏的秘密武器。”校長言簡意赅地介紹道，“肉眼看不到，卻可以承受幾十億倍自身重量的載重。”
我們一時接受無能。難道綿延三萬六千公裏（地球同步軌道的高度是三萬六千公裏）的太空電梯，是靠着這麽細到看不見的一根絲線連接的？想想就後怕呀。
看到我們不相信的表情，校長微微一笑。
她小心翼翼地将卷尺拉開一個臂寬的長度，然後，對着面前的桌子切下去。
沒有任何效果。
我們納悶地看着校長的舉動。校長的動作，在我們看來，就是雙手分別将桌子的兩條腿從上到下撫摸了一遍而已。
如果不是校長的威信太大，我們真的要懷疑那條看不見的線是否存在。
校長蹲在地上，依舊小心翼翼地把‘看不見的線’收回卷尺。
然後她起身，輕輕拍了一下桌子。
真的只是輕輕拍了一下桌子。
然後在我們的目瞪口呆中，那桌子裂成兩半，倒在地上。
切口光滑得像鏡面一樣。
“這……這……”沈寰宇有點語無倫次。
“想象一下，如果剛剛我面前的不是桌子，而是一個人的脖頸。”校長幽幽地說道。
我們感到後腦一陣發涼。
“再想象一下，如果把這樣一根線，悄悄放置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或固定在沙發上。”
校長繼續說道。
劉嫣的臉綠了：“大神，您別說得這麽詳細……”
“校長，兇手殺人的方法已經找到了。”淩雨直截了當地指出，“可是我們該如何向當地居民解釋呢？他們不會相信的。”
“對啊，”莊雅辰也提出一個問題，“殺人犯找到了，裝神弄鬼的人還沒找到……”她恍然大悟，“他們用超強纖維代替了威亞！難怪大叔看不到！”
我在腦海裏想象那兩個假扮天使的人将假翅膀綁在身上，将卷尺的一頭系在懸崖頂端，另一頭固定在身上的場景。
“至于這是一起內部盜竊問題，還是對手公司的陰謀，就不是我的管轄範疇了。”校長擡起右手，對着右手上手表一樣的儀器說道，“聽到了嗎，季希文？”
我認出，那款手表和我收到的禮物是同一類型的。
只見手表上方出現了一個三維投影，可不正是幾日不見的季先生。
他做了誇張的鬼臉，繼而說道：“全都聽明白啦，老大。勞您大駕真是辛苦了。就請您行行好，将後續影響問題一并解決了。不然居民們繼續聯名上書，我還是開不了工哇。”
校長的眼珠轉了轉，我發誓，校長一定不懷好意！
果然校長幽幽地說：“請我幫忙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你知道我做事一向嚣張……明天召集所有附近居民到廣場上開會，我有事要宣布。”
季希文瞪大雙眼：“老大，你該不會是要用那個……”
“我早就告訴過你，讓我來解決這個問題，就只能以牙還牙……”校長慢吞吞地回答。
“別別別！別別別！你瘋了嗎這樣會暴露的！”季希文是真的着急了，“我的祖宗啊你要是真搞這麽一出我要花好幾年的時間來收拾後續影響了……你不能為了自己的享樂就這麽坑我！憑什麽憑什麽！”
“憑季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技術專利是我提供的。”校長面癱着臉挂斷了通訊。
季希文嗷嗷怪叫着的形象消失了。
我發誓校長嘴角有一絲陰謀得逞的奸笑！
校長旁若無人地挂斷通訊後，才終于将目光轉向一頭霧水的我們。
她的目光停在我身上：“阿龍，只有你不用擔心暴露身份的問題。所以，明天你要幫我一個忙。”
我傻傻地點頭。
“其實你的任務很簡單。你只需要在特定的時間出現在廣場上，用行動告訴在場的居民：修建通天塔是萬神之神的旨意，不能違抗。”
啊咧？這麽簡單？我不相信。
其他人也不相信。
不過校長已經走出房間去吃晚飯了。
好吧，我只能說，明天會是精彩的一天。
某些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托校長大人的洪福，絕對會發生。
☆、揭秘校長
第二天早上，校長沒有随着沈寰宇他們去鎮上的廣場，反而帶着我來到了乞力馬紮羅山的腳下。
校長沒有解釋，我也沒有問。
跟着校長走就對了。
我們坐上了索道，索道直通山頂。
乞力馬紮羅山地處赤道，全世界最炎熱的地區，其頂峰卻常年積雪覆蓋。
校長專門為我帶了一件長大衣。而她自己，依然是夏季的襯衫短褲裝束，似乎一點都不感到寒冷。
我披着大衣站在呼魯峰的峰頂時，心情是激動的。
這是整個非洲大陸的制高點呀。
此時，我終于看到了那已經修建了一半的工程。
那是一座直入雲霄的塔型建築，雖然還只是半成品，但我仰頭遠望，已經看不到它的盡頭。
這是一條連接人類與太空的，真正的天路。
然而我們的目的地并不是修建中的高塔，而是一面陡峭的崖壁。
我站在懸崖邊緣向下望，只看到雲海，只感到一陣陣陰風從崖底襲來。
“此處東南25度角方向5公裏處，是舉行集會的廣場。”校長終于開口，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集會定于9點開始，你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到達那裏。”
啊咧？
我大腦當機了。
“阿龍，你相信我嗎？”校長突然嚴肅地問我這個問題。
我點點頭。
“相信我，就跳下去。”她盯着我的眼睛。
我眨了眨眼。
這種情況就像你和你媽站在摩天大樓頂上，你媽對你說：“兒子，相信我就跳下去。”
你會跳嗎？
會跳嗎？
跳嗎？
跳？
啊！
喂喂喂，我怎麽就跳了？！
好像是我的身體已經習慣于信賴校長的每一個指令，所以直接代替大腦做出了選擇！
罷了罷了，反正是重生，就潇灑死一回吧。
然而我的耳邊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風聲。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空中漂浮！
好像宇航員在外太空一樣，重力再不能奈我何！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
我笨拙地控制着自己的身體，在原地轉了個圈。
回頭看見校長依舊站在懸崖邊上看着我。
我們之間只相距幾十米的距離，但是她站在堅實的土地上，而我腳下是萬丈虛空，萬丈虛空下是乞力馬紮羅山麓郁郁蔥蔥的樹林。這感覺好詭異。
我看到校長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她張開雙臂，在原地做了一個迎風飛翔的動作。
我愣愣地張開雙臂，模仿着她的動作。
我在飛！
我在飛！
我在飛！
就像天上的蒼鷹一樣展翅在飛！
雖然理論上我的雙臂根本無法起到翅膀的作用！
但是事實就是我真的在飛！
如果我擡頭，然後像在泳池中那樣劃動雙腿，就可以前進，只不過比泳池中快得多——瞬間就可以沖出上百米。
而如果我平展雙臂，一動不動，就可以在半空中滑翔！
人類最初的夢想……
我突然想到季希文臨行前說的話。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人類最初的夢想？
飛行？
飛行！！！！！！
狂喜淹沒了我。飛行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太奇妙。
須臾之間，我就可以從一個峰頂到另一個峰頂。秀麗河山在我的雙臂下掠過，我得以從真正的俯視角度将它們攬入眼中。當我一下子下落幾千米時，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不怕生命危險地選擇蹦極。這是，狂飙到極致的速度與激情。
等到我再次回到懸崖邊，校長無奈地笑着看我，伸手做了一個“五”的手勢。
我才猛然想起，還有五分鐘集會就開始了。
我還沒有完成校長的任務。
于是我降低右臂，便靈活地向右急轉彎。
朝着東南方向，我絕塵而去。
從山底到山頂，将近六千米的距離，坐纜車需要一個小時。
而從山頂飛向山底，只需要幾十秒鐘，甚至更短。
後來劉嫣告訴我，當時她看到一個真正的天使從天而降，他的飛行姿态優美到無以複加。
所有居民都跪伏在地，雙手合十向神靈表示虔誠。
甚至就連知曉我身份的她也有了一種下跪的沖動。
她看到天使向着通天塔的方向做了一個跪拜的姿勢。
所有人都看懂了。
連天使都要跪拜的神塔，誰人敢拆？
雖然她笑稱我為“穿大衣的神奇天使”，但是我從她眼中流露出的敬畏神色，還是依稀感受到了當時的自己給在場的人帶來的震撼。
這是後話。
情況就是這樣的：我在衆人的驚呼中從天而降，用身體語言宣布了神靈對通天塔的蔭蔽之後就起身飛去，重新回到了懸崖邊。
通天塔事件至此圓滿結束。
翌日，我們離開坦桑尼亞，前往歐洲。
隊伍裏的氣氛變得很微妙。
人人都想知道我是如何飛起來的，然而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火車車廂裏，大家經常聚在一起讨論這個問題。
“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莊雅辰奠定了整個讨論的基調。
大家表示同意，并一起列舉了關于校長的、衆人已知的驚人事實。
“我們七個人都目睹過，校長具有再現歷史的能力。”沈寰宇總結說，連我都跟着點頭，不過還好他沒注意，“我猜測，校長應該有能力再現過去任何一個時間、任何一個地點發生的歷史。校長經常說‘歷史不可更改’，但是她從未說過‘歷史不可以再現’。”
大家表示贊同。
“我還認為，校長有能力知道此時此刻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發生的事情。”劉嫣補充道，“你們別忘了海邊別墅的事情。”
柳南軒低聲向我解釋：“在你到來的前兩天，我們還住在歐胡島的Aulani酒店的時候，發生了一場局部地震。混亂中即将當選下任總統的共|和黨議員林賽.羅格的在此地度假的獨子約翰.羅格被綁架。林賽.羅格似乎與校長是舊知，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來請校長幫忙，校長當即就向他提供了歹徒藏身之處的錄像和坐标。然而，後來警|察的報道證實，歹徒藏身之處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也就是說，即使是最尖端的黑客，也是絕沒有可能在沒有攝像頭的情況下獲得錄像的。”
衆人紛紛表示難以置信，但事實不容置疑。
一直很沉默的淩雨破天荒開口說道：“我是國防生。我聽上一屆的師兄徐騰飛說過，他們和校長以及言亡顧問間曾經有過一場比試。”
？
“據師兄說，當時他們一共十五人向校長提出提前畢業參軍的申請，校長的答複是：只要
他們聯合擊敗她或言亡中的任何一個人，就批準他們的神情。”
！
我沒想到校長當年的作風是這樣彪悍。
“徐騰飛坦言當時大家一致認為聯合攻擊校長勝之不武，于是請求逐個挑戰言亡。”
“結果呢？”柳南軒追問。
“言亡只說了一句話：‘一起上，不要浪費時間。’他只用了一分鐘的時間，就将在場的十五個國防生全部打倒在地。對付每個人，只用了一招。校長評論說：‘如果不是要留活口，言亡可以少用三分之二的時間。’
“徐騰飛他們輸得心服口服。然而他們依舊不願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所以厚着臉皮請求挑戰校長。校長欣然答應。據徐騰飛說，他和校長對峙了幾十招，發現校長的速度并不快。他沖着校長擊出一記快拳，本以為校長會躲閃，沒想到校長根本沒動，結果……”
我們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結果，徐騰飛的右手骨裂性骨折。”
啊？
“于是徐騰飛認輸。當時校長說：“我也許打不過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可是我一個人能結果你們全部。”聽校長的意思，‘全部’似乎也包括在場的言亡先生。然而言亡并沒有任何反駁。具體的情況，師兄不願再具體細說。”
我看着柳南軒，他果然欲言又止。也許他想說，校長的懷抱分明是柔軟的，因為那個晚上他曾在裏面哭泣。
“還有還有！”沈璐補充道，“在一次讨論活動後，大神帶我和劉嫣去醫院看望病人。回來的時候食堂已經關門，于是我們就随便找了一家季氏旗下的餐廳吃飯。校長在餐廳頂樓有一個專用包間，她管那個房間叫“摘星臺”。那個房間裏有一架巨大的天文望遠鏡，我記得校長當時說過這麽一句話：“在人類已經探索過的十萬一千四百零三個星系中，只有我們所在的這顆小小的藍色星球存在着智慧生命。”可是，人類探索宇宙的步伐，到現在都還只是停留在向火星發射載人飛船，外星系一說究竟從何談起？”
“校長确實神通廣大，可是我們已經知道的這些，都和飛行無關呀。”柳南軒悶悶地說道。
“有一件事，”劉嫣突然開口，她從昨天起就很沉默，“我自殺的時候，有人接住了我，并把我放回了樓頂。我一直猜測那是校長。現在看來，真的是了。”
大家愕然，一是為她自殺的往事，二是為她提供的線索。
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大致總結出來兩點：校長可以使用某種方法再現歷史，校長可以控制重力場。
這兩點聽上去都很玄幻，但它們并不和現有的科學理論沖突。
到目前為止，校長還是可以歸屬于地球人範疇的。
火車一路北行。
我們的目的地是歐洲。
我們的路線是從坦桑尼亞出發，乘坐火車和汽車穿越肯尼亞與埃塞俄比亞，然後沿着尼羅河北上，在蘇丹的蘇丹港換乘快船。此後，我們就可以像《海底兩萬裏》的“鹦鹉螺號”一樣，飛馳在紅海的碧波上，途經蘇伊士運河到達地中海。最終達到我們在歐洲的第一個目的地——意大利的西西裏島。
這第二次長途跋涉，雖然在路程上比不上從北美洲途經太平洋、馬六甲海峽、印度洋到達非洲東海岸的壯舉，但是因為我們走走停停，一路上不斷換乘交通工具，有時還要停下幾日考察當地的風土人情，所以當我們最終踏上西西裏的土地時，竟然已是三個月之後。
我們站在西西裏初春的料峭寒風中，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與我同行的各位依舊還保留着在校大學生朝氣蓬勃的臉龐，但是我能感受到，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一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
每個人的心裏，都已飽經滄桑。
如果給他們的心靈畫一張像，畫像中的臉，一定已是滿面塵霜。
三個月，我們經歷的，太多了。
最觸目驚心的，是貧困，以及貧困帶來的令人痛心的愚昧。
2043年，非洲還是處于第三世界的盡頭。
我們看到胸前露出“排骨”的饑餓兒童，不是一兩個，而是很多很多。我們看到因為在原始的情況下生産而感染惡疾死去的婦女，在某些地區，産婦死亡率高達驚人的百分之五十。我們看到一輩子居住在簡陋草棚中的村民，人和家畜同居一間屋子，如果那搖搖欲墜的建築還能稱之為屋子的話。
我們還看到，很多人從未受過教育，他們的生活，只能勉強算作生存而已。而由于未開化而帶來的悲劇，簡直是數不勝數。就想想中國古代婦女受到的種種歧視和迫害吧，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