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7)

我必須吐槽一下校長為我們設計的自帶恐怖電影BGM,自帶大風狂沙效果的出場方式。至于為什麽要用砍刀,是因為我們随身沒有攜帶槍支,砍刀是平日裏用來開路加防身的。我對學生們的身手感到驚奇。R大的綜合素質培訓竟然體貼到連砍殺恐|怖|分子都包括在內了嗎?而那些神秘消失的子彈,不必多說,是校長的功勞。

我們解救了被看管起來的居民。還好,我們來得不算太晚,大部分的居民雖然受到了驚吓,但是并沒有遭到身體傷害。

不,我們還是來晚了。

沖突剛剛發生時,大使館的幾名工作人員與反抗軍交涉,結果被打成重傷。

我們神色悲哀地看着簡易病床上的幾位可敬的外交官。他們在沖突最激烈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中國公民的安全,而我們此刻卻救不了他們的命。

三人中的兩人因為傷口感染患上了嚴重的敗血症,他們必須在三日內接受專業的手術!可是這在帝都輕而易舉的事情,在此刻的卡拉奇卻變得艱難無比——基本的生存都成問題,到哪裏去找藥材?哪裏去找消毒的手術工具?貿然動刀只會惡化病情!

而最為嚴重的是第三人,我們悲痛地發現他已經活不過明天了。當時為了保護一個在場的居民,他的半個身體都幾乎被子彈轟爛了。

莊雅辰已經為三人做過了檢查。校長又默默地将三個人的傷勢檢查一遍。檢查前兩個人時她說:“他們必須盡快接受專業治療。”檢查到第三個人時她只說了四個字:“無力回天。”

雖然已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是我們還是心中嘆息。然而,校長卻盯着第三個人的臉,停滞了一下:“荊川?”

那個處于彌留之際的男人像是被這聲呼喚從死亡線上暫時帶回,他艱難地睜開被血污沾染的眼睛,慢慢聚焦後竟然沙啞地開口:“校……長?”

“是我,我在這裏。”校長用雙手握住他的右手,貼在胸口心髒跳動的地方,“我在這裏。”

“太……好……了呢。”男人竟然咧開了一個笑容,這笑容在血跡斑斑的臉上顯得十分猙獰,卻讓我們想要掉淚。

他唯一完好的右手哆哆嗦嗦地伸到左胸口袋裏,拿出一個被塑料紙層層包裹的小包。

校長默默地看着他将那個小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我看到,裏面是一封信,和一張照片。

信上是印刷體一般優美而标準的字體。已經泛黃的照片上,一個女人将手放在一個男孩的肩膀上,男孩穿着中國紅鑲邊的黑色學士服,沖着鏡頭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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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嫣抽噎一聲,轉頭跑出了屋子。淩雨、沈寰宇和莊雅辰在原地不動,但是他們的眼眶都濕了。

那個男人幸福地看着照片裏的女人和男孩,用盡最後的力氣說:“校長……我們的白日夢……實現了呢……”

然後他的手就不動了。

校長輕輕幫他合上眼睛。

我發誓,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眼中還帶着笑意。

校長在床邊跪下來,将頭貼在他的傷痕累累的胸膛上,仿佛在聽着心髒最後的跳動。

“荊川是我上任後畢業的第一屆學生,就讀于外國語學院阿拉伯語系1班。在學校的時候,他是一個很開朗、很喜歡幫助別人的孩子。”

校長輕輕地說着,聲音裏充滿自豪。

我們默默地退下,留給兩人一些最後的相處時間。

出了門,我看到眼圈紅紅的劉嫣,她用帶着哭聲的嗓音說:“阿龍,你知道嗎。校長記得全校每一個人的名字。被R大錄取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收到了校長恭賀開學的親筆信。而畢業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和校長拍一張單獨合影。”

我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呀。

不然,那個可敬的外交官,為什麽會把拿信和照片,放在左胸的位置呢。

因為那是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校長的珍寶呀。

☆、身陷囹圄

我們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着校長。

校長出來時,臉上布滿了陰霾。

她檢查了我的手表,神色更加嚴峻。她低聲說:“這個地區的通訊,被人為切斷了。”

我們愕然。

我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得到了證實。

校長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半晌無語。

然後她告訴我們,她要去最近的城鎮尋找救援。至少,要走出這片被人為屏蔽了通訊信號的地區。

她把我們安置在城鎮中一個隐蔽的角落裏,囑咐我們在她回來之前不要亂跑。

然後她就在大家擔憂的神情中離開了。

我們聽話地呆在黑暗中一聲不吭。一個夜晚就将這樣在沉默中過去。

然而半夜裏,我們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那哭聲特別凄慘,聽起來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好像還受了傷。

我們的心都随着那哭聲揪緊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哭聲一直沒停,只是漸漸變弱,到最後斷斷續續,幾乎要聽不到了。

柳南軒煩躁地捏緊了拳頭。他終于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我要出去看看。”

沈寰宇嚴肅地看着他:“不要忘記校長的囑托。”

“我只是在附近看一下,不會被發現的!”柳南軒的語氣有些着急,“如果那真的是一個女孩,我們就需要去救她!”

說得好。如果那真的是一個女孩……也有可能不是。

“南軒,冷靜些……這有可能是陷阱。”莊雅辰提醒道。

“可是我是一個警|察,我是一個警|察!看到需要幫助的人我就應該去幫助他們!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焦急地争辯道,“我不可能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他在最後用哀求的語氣說道:“我就去看一眼,悄悄地看一眼。我從後門繞出去,在城裏晃一圈再回來,絕對不會暴露的!”

氣氛一時非常僵硬。

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将手放在柳南軒的肩膀上,他驚訝地回頭看我。

我用口型對着他說:‘讓我去。’

大家看着我,好像我腦子不正常了。

我只得撒謊道:“這是校長的指示。”

他們半信半疑地答應了。也許是我與校長非同尋常的聯系讓他們有些忌憚吧。

我悄悄地出了門。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頭腦一熱做了這個冒險的決定。

也許我想的只是,如果這是個陷阱,起碼我的愈合能力可以讓我撿回一條命吧。

下意識的,想要保護她的學生呢。

我在城中東躲西藏地繞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藏身處附近。

哭聲是從一條小巷裏傳來的。

我警惕地向裏看去,看到一堵破舊的磚牆邊趴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一個小女孩。

她似乎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只是還習慣性地抽泣着。

我的內心一下子柔軟了一些。

我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蹲在地上拍了拍手,将她叫醒了。

她驚恐地看着我,瘦小蒼白的臉上挂着髒兮兮的淚痕。

我沖着她張開懷抱,她反而向後瑟縮了一下。

怕生嗎?

我想了想,嘴角上勾,露出了一個非常真誠的微笑。姑且借用一下這具身體的優勢吧。

果然,她看到這個微笑後放松了許多。

我又朝她張開懷抱,并從兜裏掏出一塊糖果,示意她跟我走。

似乎是被糖果的魅力吸引了,她遲疑地想要起身,從我的手裏拿走糖果。

但也許是餓了太久的緣故,她試着站起來,卻沒有成功,小嘴不高興地嘟起來。

我無奈地走上前去,将她輕輕扶起。

她從我的手裏接過糖果,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顯然很滿意。

她試着剝開糖果,卻沒有成功。糖果在她笨拙的手中滑落在地。她呆呆地看着地上沾滿了泥土的糖,咧嘴要哭。

我趕緊從兜裏掏出另一塊糖,在她眼前晃了晃,表示不要哭這裏還有。

然後在她驚喜的目光中,我用不太靈巧的手指仔細地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她的嘴裏。

嘗到了糖果的甜味,她開心地笑了。

似乎是對于之前的退縮感到難為情,她搖搖晃晃伸出手來,要給我一個擁抱。

我趕緊接住她的擁抱,小小的身體瘦得變形,輕得可憐。

我呼出一口氣。準備起身将她抱回。

終于圓滿完成任務,我如釋重負。

卻在霎時間僵在原地。

液體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是紅的。

刀子握在女孩小小的手裏,白的刺眼。

女孩的臉上還帶着開心的、甜蜜的微笑。

我看着插在腹部的刀子,還有那只握着刀子的小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說我早就料到?

說我就是因為擔心這種情況發生才會阻止柳南軒出來?

可是這一刻,我心裏只是在一遍遍地想:

我想救你,你為什麽害我。

我想救你,你為什麽害我。

我想救你啊……

只是想,救你啊……

世界,陷入黑暗。

————

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類似實驗室又類似刑訊室的地方。

腹部的傷口很痛,似乎沒有很好的愈合。我想要檢查一下傷口的情況,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好吧,我的神經真是越來越遲鈍了。

我現在才注意到,自己被雙手舉過頭頂地綁在一根直立的柱子上。手腕、手肘、額頭、脖頸、腰部、膝蓋、腳踝都被一種冰冷的金屬箍圈牢牢地固定在柱子上,連移動一絲一毫都不可能。

腰部的束縛尤其讓人喘不過氣來,我懷疑是過度的壓力才導致傷口不能自行愈合。

唯一還能動的恐怕只有十指了。原主的雙手原本是保養得十分好的一雙手,十指毫無瑕疵,應該是能夠優雅地在琴鍵上跳舞的手。但是自從我接管這具身體以來,它們就沒有得到過好好對待了。上次拜那個叫肖風的男人所賜,我的腕骨接近粉碎性骨折,康複後也只能笨拙地做一些簡單的日常瑣事,彈琴是斷不可能了。好在我也沒有原主的記憶,也沒感覺難過到哪裏去。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幾乎不能控制十指了,好像那已經不是我的手,而是別人的手一樣。

我強作鎮定,內心卻很慌張。如果沒有知覺,那豈不是連校長拉我的手時,我都感覺不到她的溫暖了?

我艱難地用勉強還有知覺的左手食指去觸碰右手的手腕。

果然,我暗嘆一聲,右手手腕處,有一道深可入骨的傷口。

手筋被挑斷了。估計腳筋也是如此吧。

繼成為啞巴之後,又要成為不能行走也不能使用雙手的廢人了嗎?

如果是為防止我逃跑的話,這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這具已經被傷到根本的身體,能不能看到明年的太陽還另說呢。

要不然我也不會作死地跟着校長跑去南極,又跑到混亂的中東來了。

因為我知道,我可能活不到校長的旅程結束,活不到他們來接我回家了。

聽着怎麽這麽傷感?

我還沒有為自己好好地哀悼一下,就聽到刑訊室的門打開了。姑且先讓我稱這個房間為刑訊室吧,因為它的作用已經很明顯了。

“親愛的白~”先走進來的老頭很面熟,我發現他居然是在柏林見過一面的哈弗曼博士,他笑容滿面,“我們好久不見了。”

誰要和你這個讨人嫌的家夥見面。我內心暗暗地吐槽。迷惑校長的死變态,你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最好。

“哎呀呀,我好像從來不受歡迎呢~”哈弗曼回頭看,“你說是不是,小莫恩~”

我還沒有對這個熟悉的名字回過神來,就感到身前晃過一陣旋風,然後腹部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我在心底罵了一聲。這白癡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腹部的傷口上,這下子不用我猜測了,傷口一定完全裂開了。

然後脖子上沒有被鐵箍桎梏的地方被一雙手用蠻力掐住,保守估計二十秒後我會窒息而死。

“你……”我不意外地看到莫恩布滿血絲的憤怒雙眼,英俊的臉龐因為怒氣而嚴重扭曲變形,“如果不是你,爸爸和媽媽都不會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必虧欠那個女人的人情,如果不是你,父親也不會受傷,不會離我而去……不,父親愛的只有我,他絕對不會離開我的!”

我沒有反駁的意圖。他已經完全瘋了。這種瘋子,會把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都歸咎到他想要歸咎的人身上,而對自己的過錯完全視而不顧。和他争辯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我知道,他的話中提到的第一個“爸爸和媽媽”,是指被張胧月殺死的他的親生父母。“那個女人”,指的是張胧月。看樣子張胧月殺了他的親生父母卻把他養大這件事讓他很難辦。而第二個“父親”,指的自然是言亡了。言亡當然還活着,但是他在莫恩的世界裏已經“跳崖自殺”了。莫恩居然還幻想着養父不會離開自己,看樣子瘋得不輕。

“莫恩,要讓白活下來哦~”哈弗曼終于在我快要被掐死的時候開口了,“別忘了,你還要用他和你的母親講條件呢~你難道不想再見到你的父親嗎?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須活着哦~”

莫恩仿佛聽到什麽天大的喜訊一般,他一下子放開了半死不活的我,血紅的眼睛盯着哈弗曼:“你保證,我只要不殺了他,就能再見到我的……父親?”

哈弗曼笑着點點頭:“只要你留他一條命,自然就可以和你那神通廣大的母親談條件了。對你的母親來說,白的意義似乎非常重要呢,也許,比你的父親的位置還要重要呢~”

哈弗曼的話肯定又刺激到了莫恩的哪根神經,這孩子又将充滿仇恨的目光轉向狼狽不堪的我,他居然笑了,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地死,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說完,他在哈弗曼驚詫的目光中,将一瓶淡藍色的液體粗暴地注射進我的脖子。我只感到皮膚被粗針頭刺破時尖銳的疼痛,那絕對不是什麽愉快的感覺。

“你居然還有‘情殇’?”哈弗曼的語氣有些失控,“你不是和你的父親說,你已經銷毀了所有的‘情殇’嗎?難道你對他說了謊?”

“我怎麽可能對父親說謊!”莫恩仿佛被踩到了什麽痛腳,竟然大聲尖叫起來,“我只是不小心留下了一箱。父親走後我發現了它們,我想到自己對父親的承諾,想要銷毀它們,可是又不舍得,”他溫柔地撫摸着空了的注射瓶,“畢竟,這是我還能見到父親的唯一辦法了。” “你……你居然對自己使用‘情殇’。”哈弗曼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你瘋了嗎!那種東西,那種用來刑訊的東西,你居然對自己使用它!”

莫恩的語氣尖銳起來:“父親曾經飽受它的折磨,我體驗一下父親經歷過的一切又有什麽不好?可是,每一個夢境的最後,我都會看到父親墜下懸崖,看到父親微笑着對我說“永不原諒”,我真的要瘋了!所以,你必須和我的養母談妥!必須讓我再見到父親!”

哈弗曼嘆了口氣,不再作評論。

“這是最後一瓶‘情殇’了。”莫恩像看情人一樣看着那個瓶子,然後像看死人一樣看着我“你不是很愛……養母嗎?那麽就去地獄吧。”

說着,他大笑着走出了刑訊室。哈弗曼搖着頭,也跟着他走出去,出去之前還憐憫地看了我一眼。

我呼了口氣。房間裏終于安靜了啊。

我現在的神經很衰弱,不喜歡吵吵鬧鬧的場景。

按理說,我現在應該生不如死?

我能感覺到那瓶一看就是有毒的淡藍色液體随着我的血液循環流向全身,因為現在全身都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疼痛。我的全身又被釘在柱子上動彈不得,只能任憑冷汗順着衣襟流到地上。

可是,也僅僅是疼痛而已。

我不是受虐狂,實在是這種程度的疼痛,在那把軍刺第二回穿透我的身體的時候,就已經體會過了。

可是據我對莫恩的了解,他肯定是不滿足于我的這種狀态的。

我現在疼得要死又閑得要死,不妨深究一下這個有趣的問題,來轉移一下注意力,順便打發時間。

‘情殇’,聽這個名字,就應該是某種心理作用的藥物。它應該能讓人産生某種痛苦的幻想或夢境,從心理層面讓人崩潰。

莫恩說,他為了能夠再見到父親,對自己使用‘情殇’?

也就是說,這種藥物可以讓使用者在夢境中見到自己最愛的人。

可是,每次夢境的最後,莫恩看到的,都是父親墜崖身亡的情景?

嗯……我推測,這種藥物的設計原理是很卑鄙的。它先是讓使用者看到自己最愛的人,看到自己最希望發生的場景,然後讓使用者認為“自己親手毀滅了一切”。

聽莫恩的意思,言亡也曾經被‘情殇’擊倒過,而我也确實在回憶裏看到過言亡面如死灰地躺在病房裏的場景。我很難相信他這種神經比鋼鐵還要堅韌的人,會在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除非……除非他看到的情景和校長有關。

比如說他發現,是自己親手殺死了校長……

我不敢想象這樣的情景,哪怕只是假想一下心髒就痛得要裂開。

難怪那時的言亡會發瘋。如果是我,我也會發瘋的。

那麽,問題來了。

為什麽‘情殇’沒有對我起作用呢?

我是這樣愛着校長,難道我不應該看到自己和校長一起走進教堂,然後自己将校長殺死的情景嗎?

我想原因是這樣的:

我在潛意識裏認定自己不會對校長造成任何傷害,所以那種夢境根本不會在我的腦海中發生。

因為我知道,校長不會真的信任任何人。如果她真的完全相信我,并且死在我的手上,那就是她蠢得該死了。

因為我還知道,自己死也不會背叛校長。在背叛校長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這個解釋是如此讓我欣慰啊。

一天後莫恩和哈弗曼再次走進刑訊室。

莫恩顯然對我沒有發瘋這個事實感到很失望。

“父親都成了那個樣子,為什麽你卻毫發無傷?!”他又一次扼住我的咽喉,“還是說你根本不愛她?根本不愛……養母?”

我懶得搭理他。

莫恩咬牙切齒地轉向哈弗曼:“他是你的了。我只要他生不如死。”

哈弗曼仿佛詭計得逞一般開心,他誇張地鞠了一躬:“如您所願,洛夫爵士。”

莫恩輕哼了一聲,拂手而去。

哈弗曼博士轉向我,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親愛的白~這裏終于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呢~”

我無視他的存在。這裏的空氣都被他弄得變|态了。

“白居然把我忘了,我可真傷心呢~”他誇張地說着,我可從他的語氣裏聽不出半點傷心的情緒,“我們一起度過了那麽漫長的美好時光~”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家夥簡直是變|态到登峰造極了。

我失憶了但是我會告訴你嗎?

哈弗曼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态度。他只是坐在那裏,像一個真正的老頭子那樣回憶往事。

從他斷斷續續的回憶與抒情中,我極為艱難地總結了以下信息。

用三個詞概括,就是:

狗血,狗血,天雷加狗血!

原主,也就是那個叫季白的青年,似乎在執行某項任務時加入了某個組織。作為一個新成員他為了表明忠心,接受了一項人體改造實驗,而哈弗曼博士就是這個實驗的負責人。實驗的結果,似乎就是身體的行動能力和痊愈能力大大增強。(行動能力……看我的狀況是完全沒有增強,不過痊愈能力還是很成功的)組織中有一個元老級人物,權勢幾乎是一手遮天。你們應該也猜到了,就是那個叫肖風的男人。最狗血的事情在這裏,肖風在見到季白的第一面時就該死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好吧,我想我能理解肖風對季白一見鐘情的原因。

季白有一副清逸俊秀的外表,一雙純粹得沒有任何雜質的眸子。而且,他的性格是清冷而倔強的,對世界上的黑暗簡直是厭惡至極。這幾點,對一個在黑暗的泥潭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來說無疑是上天的救贖。

肖風下定決心要俘獲季白。俘獲不了心就先把人占住。總之他使用了各種以愛為名的手段來控制季白。其間的細節我實在是沒有胃口贅述。追求、恐吓、威脅、虐|待、囚|禁,總之季白即使是改造過的身體也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季白對他的态度,始終是冷漠的。

很奇怪的一點是,他似乎又是真的愛慘了季白。有一次宅邸失火,他發瘋一般地沖進去救出季白。季白完好無損,他卻在醫院裏躺了三個月。還有一次兩人外出時遭遇暗殺,也是他為季白擋住了本應致季白于死地的子彈。

這活脫脫就是現實版的虐戀情深吧

我毫不懷疑,如果季白能夠對肖風的愛有那麽一點點的回應,肖風就不會做出那些過分的行為,而是會把季白寵到天上去。可是,事情從來沒有如果。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道德底線的人,遭遇到季白的拒絕,只會越發的惱羞成怒和不肯放手吧?

最終,季白在經年的忍耐後給了肖風致命一擊——他加入這個組織的本意就是徹底摧毀這個組織。而肖風唯一敬愛的一位老師也由于季白的設計而慘死于一次幫派的內鬥。

季白逃走了。肖風卻很奇怪地沒有對他趕盡殺絕。他下令全力搜查季白的下落,卻不允許任何人殺了他。

“那天在美景宮的地下室,他的本意并不是殺了你。他大概是想為老師洩憤,好給老師的在天之靈一個交代。然後帶着失去反抗能力的你,回到他的屬地去。”說到最後,哈弗曼的情緒惆悵起來,“他對你的實驗數據很了解,知道那種程度的報複不會讓你喪命。沒想到,他卻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

“怎麽樣,季白?”哈弗曼博士嘆了口氣,“如果你對肖風的死表示哀悼,我還能看在昔日情誼的份上暫時放過你。畢竟我和自己的實驗品還是有感情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用口型對他說:“即使校長沒有殺死他,我有機會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地一刀結果了他。”

哈弗曼似乎對我的決定很不解,他問道:“肖風為了你可以把命交出去,你為什麽不能喜歡他哪怕一點點?要知道,這一點點的喜歡,現在就能救你的命。哪怕你撒個謊呢。”

我沒有回答他。在我看來,一個人哪怕為另一個人把心窩子都掏出去,另一個人,也完全可以毫無感覺,并且不用對此感到絲毫愧疚。因為,愛,從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單方面持有的情感,如果能得到回報自然好,但是若因為得不到回報就對另一個人産生怨恨,那便體現了人性的貪婪和可悲了。肖風愛季白,但是這種愛是強迫的、暴力的、不平等的,即使他愛他愛到了骨子裏,即使他真的為了他可以放棄生命,即使他已經為季白自作主張地做了許多犧牲,我仍然會在第一時間殺死他。

我想,校長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也會這樣做。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強迫我們這種性格的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校長可以輕松将威脅者殺掉,而我沒有能力保全自己,最起碼,我可以用死亡來表示拒絕。

而且,我在心底暗笑,說出“喜歡肖風”來保全自己,哪怕那個暴君已經死了,想想就讓我感到不爽。這算是對校長的一種背叛了吧。校長最讨厭背叛了。我也最讨厭背叛了。

“看樣子你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了。”哈弗曼博士的語氣突然輕快起來,“這正合我意。我和莫恩目前還處于合作關系,如果你妥協我反而很難辦。他希望你吃一些苦頭,我也希望利用以前的實驗體做一些新的實驗。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的,我會把實驗的度掌握得很好。畢竟莫恩還要用你作為和張胧月談判的籌碼,而我也很期待着和她的見面呢。”

☆、奇妙賭局

接下來的兩天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的兩天。

自從腹部受傷後我就沒有過任何進食,整個胃都要灼燒起來,嘴唇早已幹裂出血。

而哈弗曼幾乎放完了我身上一半的血。他似乎對我這個實驗品出人意料的強大造血能力感到驚奇。

“當初的實驗确實有增強造血能力的設計,可是沒想到效果竟然這麽驚人。”他啧啧稱贊着,“你真是太迷人了。”

我整個人已經枯敗到無以複加,如果不是全身都被強行固定,我恐怕連站立的可能都沒有了。

不對,莫恩早已洩憤似地割斷了我的腳筋,我早就不可能落地行走了。

哈弗曼還在我的身上用手術刀切割出各種形狀、不同深度的傷口,并撒上藥物阻止它們愈合。

我的求生欲|望确實很強烈。可是這已經是我重生後第二次想到用死來尋求擺脫了。

感覺自己好沒用啊。

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她。

我知道,只要我等,她一定會來。

只想,再看你一眼啊。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這一天終于來了。

哈弗曼好心地給我換了一套整潔的衣服,用以遮蓋身上難以計數的實驗疤痕。

我很感激這一點。

與她的每一次見面,我都希望自己是完美的。

因為她和言亡、季希文一樣,是極力推崇完美的人。

我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因為這是我唯一能見她的正常姿勢了。

哪怕移動到半米之外的地方,都已是我力所不能及。

哈弗曼和莫恩站在我的兩側,他們臉上是如臨大敵外加激動興奮的神色。

我覺得很好笑。這個站位,仿佛我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正準備接待一位最尊貴的客人一樣。

約定的時間到了,門開了。

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走進來。

沒等兩人招呼,校長就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挑了個舒适的姿勢坐下。

閉着眼都能想象到身旁兩人陰沉的臉色,我禁不住笑出了聲。

校長坐下後一句話不說,只是用手輕輕按摩着太陽穴,閉目養神。似乎她只是下班後回到自己的家中,周圍空無一人。

莫恩終于沉不住氣,極不情願地開口道:“母親,您好。”

校長半點反應沒有,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我覺得很有趣,這樣一個偏執而神經質的人,在校長面前居然也是拘束的。莫非是校長從前教育他時太過嚴厲了嗎?

莫恩似乎感到很尴尬,他鼓足了勇氣繼續說道:“今天請您來,是為了父親的事情。”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您有能力再現歷史,請您讓我再見父親一面。不然,”

他冷冷地将一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能用您送我的十三歲生日禮物,殺了他。”

我微微低頭,好奇地欣賞着這把泛着寒光的青銅劍。

這可是有千年歷史的越王勾踐劍,湖北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削鐵如泥的那種上古神劍。

被這樣尊貴的兇器威脅着,我真是榮幸之極。

另外暗暗吐槽校長的敗家,竟然把這麽好的一把劍轉手送人了。

好吧,雖然那人是她名義上的養子,但是我怎麽感覺這麽不爽呢。

哈弗曼博士在旁邊補充道:“尊敬的女士,我知道您的本領很厲害。可是就像我們能夠屏蔽整個B國境內的通訊信號一樣,我們也能夠确保在你救援之前殺死他。”

我這才注意到校長眉宇間掩飾不住的疲憊神色,好吧,她根本沒打算掩飾。如果整個B國的通訊信號都被屏蔽,那校長豈不是千裏跋涉到鄰國境內才重新與言亡取得聯系然後連夜趕回?

辛苦了。

校長終于睜開眼睛,回答莫恩的問題,目光卻凝視在我身上:“我做不到。”

莫恩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他沒想到養母會直截了當地拒絕。

我卻從校長的目光中讀出了很多深意,她的話似乎可以理解為——

從前的我可以做到。現在的我,做不到。

這就夠了。

她的目光再次凝聚在我身上,這就夠了。

我幹脆利索地一偏頭,只覺得頸上一涼,鮮紅的血液便濺了莫恩一臉。

怎麽今天的運氣偏偏和重生的那個狗血夜晚一樣好,一下子就劃着了大動脈,瞧這血液,噴得跟噴泉似的,噴了他一頭一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謀殺了他呢。

果然是好劍。我的頭顱搖搖晃晃,已經不肯老實安分地呆在脖子上,我本人卻沒有多少痛感。莫恩似乎是被我自己找死的舉動驚呆了,一時間呆楞在原地,滿臉血糊糊地看着已經掉了大半血的我。

看什麽看。我最讨厭別人給她出選擇題。所以這次不用她為難,我自己選。想用我的命威脅她,門都沒有。

我才不會肝腸寸斷地對她喊,你先走,別管我。真的愛她,就幹脆利落一點,別讓她作難。

我最後的記憶,是校長驚訝迷惑的目光。

終于,讓你的眼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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