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消失

冬姨和王富貴早就沒有了自主意識，身子僵硬的往我們身邊來。

他們一靠近，我身上就更冷，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什麽東西拉扯着一般，力道極大，一直想把我的靈魂拖出身體。

現在的我又冷，又累，身子搖搖晃晃。哪兒經得住他們這樣的折騰。

偏偏此刻我看到冬姨和王富貴的身後還有一個人，看不太真切，可我确定就是那女鬼。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也許是被一連串的怪異事情和害怕打擊出了一種豁出去的想法，當下腦子一熱，就拿着黃符沖了上去。

這舉動吓的孫先生和蘇慕煙來不及的想要拉住我，可惜，太遲了。

我舉着黃符，一下就被冬姨牽制住了脖子。

雙腳挨不着地，脖子上的那只腐爛的手越收越緊。冬姨身後的女鬼終于現了形，凄厲的嗓音喊道，“不要傷到這皮囊，這可是我等了幾百年才等到的。”

女鬼的面容與那鏡子裏的方绮紅無異，只是現在的方绮紅，眼珠子血紅，臉色蒼白，唇色暗紅，兩只手上的骨頭被人打斷，就吊在手掌上和皮肉連着。

我突然明白，為什麽大武哥死的時候，十根手指都斷了。想來是這女鬼為了報複江屋村的人，故意為之。

錢家世代居住在江屋村，這女鬼眼下是把整個江屋村的人都示為仇人了。也難怪孫先生會如此緊張，萬一在晚一些，真的讓一個村子的人為她陪葬，這就不是小事了。

國家打擊封建迷信，這事情查不出個結果，為了安定人性，最後就會定性為某種天災，接着整個村子都要被世界遺忘在這處山窪之地。

而江屋村老老少少一百多人的性命，沒有人會去探究他們的死因。

孫先生眼底露出了兇色，腳下用力一跺，我感覺地面都要被他跺穿了。

那女鬼知道孫先生不好惹，就指揮着冬姨和王富貴在前面攔着孫先生，她便一下一下的撞擊着我的身體。

原本就渾身疼痛的身子，被她這麽一幢，我覺得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

孫先生即刻伸出手，兩中指相抵，八指相連，閉眼念起了口訣。

之前感覺被孫先生用黃符隔離出來的這一塊地方，忽的就狂風不止。我閉上眼睛，也不去看面前女鬼，手中還緊緊攥着孫先生給我的黃符。

“你這小丫頭，真是不怕死！要是一張黃符能對付，那臭道士也不會這麽緊張了。”蘇慕煙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當然怕死，我都害怕的快哭出來了。只是我不知道怎麽辦，情緒壓抑的太久，我的精神早就面臨崩潰。我的莽撞都是為了讓這樣的情緒找到一個發洩口，我怕我再不釋放自己的情緒，很快就要瘋掉了。

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遇到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會害怕到崩潰的吧！

狂風不止，吹的我沒辦法開口回應蘇慕煙。

大約半分鐘後，耳邊能聽到風聲越來越強，可是這風聲竟然已經吹不到我。我睜開眼睛，就看到蘇慕煙護在我身前，那女鬼一下一下就撞擊到了她的身上。

“小丫頭，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你注定不是平凡人！”蘇慕煙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松，嘴角含着笑意。

看到她笑，我也傻傻一樂。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這句是不是因為她想起了什麽。就像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讓她和孫先生覺得不一樣，我只知道，她和孫先生似乎都能讓我安心。

不過，我沒想到，蘇慕煙的笑是苦撐出來的。

那女鬼鐵了心要我肉身，用了最極端的手法拖着蘇慕煙同歸于盡。只要她能在死之前，占據我的肉身，就能憑借我的肉身能還陽。

蘇慕煙是個鬼，不像人，受了傷會流血，會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示在肌膚上。所以這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蘇慕煙差點兒就要魂飛魄散。

孫先生終于念完口訣，突睜雙眼，如銅鈴一般瞪的老大。狂風之中夾雜着閃電，雷鳴聲也不絕于耳，轟隆轟隆，震的我心驚肉跳。

這雷不同與對付那大蠍子，這雷是成片成片炸響，一道道打在地面上，樹幹上。那些從地上爬出來的黑影被這雷擊中就化成一縷青煙，根本逃不掉。

蘇慕煙好看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我一邊捂着耳朵，一邊還傻傻的問她，“你沒事吧！”

蘇慕煙回我一個心安的目光，這目光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最大的一道天雷劈了下來，直直落在冬姨和王富貴身邊，孫先生搖了搖頭嘆息道。“原本可以不受這番罪，重新投胎，都是貪念所致！”

後來我問過孫先生才知道，都是因為冬姨一心想要讓王富貴得以借屍還魂，才受了那女鬼的蠱惑，被那女鬼脅迫。到最後成了一個怨氣收集器，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思維意識。王富貴跟着冬姨，其實是想阻止冬姨。

奈何他小小年紀，完全沒有辦法控制太多事。最後慢慢也被那女鬼控制了。

最後幾道天雷落下，冬姨和王富貴頓了片刻，似乎也感受到了孫先生那邊的危險。只是想躲的時候，天雷就已經落在他們頭頂炸開。

砰的一聲巨響，冬姨和王富貴那腐爛不堪的肉身就成了一趟綠色肉泥。一顆眼珠滾落到地面上，已經分不清是誰的了。

我看到這裏，一陣陣反胃。

而這一道道天雷又炸裂的我頭頂的那片天就像被什麽東西撕裂一樣，通紅一片！閃電把原本灰暗的天照的通亮，把冬姨和王富貴被天雷炸碎的那灘綠色粘稠物照的清晰，還有孫先生眉目之間的堅定，那女鬼的心虛神情，和蘇慕煙的那一抹淡笑。

這一切，像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夢，讓我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我恍惚着，那女鬼就穿過了蘇慕煙，沖到我的身上。我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靈魂瞬間就被擠出了體外。

蘇慕煙也倒在我的眼前，我想伸手去扶她一把，可我被那女鬼這麽一撞，已經虛弱不堪。

“小丫頭，千萬別讓她占了你的身體。”蘇慕煙喊道。

我搖頭，想哭，我想告訴她，我也不想我的身體被另外的靈魂支配着。但是我現在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我怎麽去搶回自己的身體。

蘇慕煙艱難起身，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一雙美眸裏柔光似水，真的好看。她一步一步向我走來，伸手将我抱起，“記住，我只幫你這一次，以後都要你自己去面對的。”她說着，就抱着我飛起。

孫先生那邊天雷終于停止，跟着也大聲阻止道，“蘇慕煙，你瘋了嗎？”

霸占我身體的女鬼褪去了得意的神情，也是驚恐萬分的顫栗道，“你瘋了嗎？大家都是執念不散的鬼，你為何要如此趕盡殺絕？為了這麽一個臭丫頭，就要魂飛魄散，值得嗎？”

蘇慕煙不為所動，只是抱着我一路向前，在靠近自己身體的時候，忽覺眼前一道白光，我擡手抵擋着光線，能聽到那女鬼凄厲的慘叫聲。

有那麽片刻時間，世界變得很安靜，沒有狂風造作，沒有電閃雷鳴，沒有孫先生的怒吼，也沒有那女鬼凄厲的喊叫。

耳邊的靜止，直到我睜開眼睛。稍稍活動了下手指，能動。然後摸了摸心口，心髒仍舊強而有力的跳動着。我朝孫先生那看去見他也停了動作，我咧嘴想笑，可看孫先生眼底一絲悲痛，我猛然順着那目光回頭。

蘇慕煙站在我的身後，可她的身影卻越來越淡。兩只腳變成了白色銀沙，随風吹散。她的腿，身子，手，最後是那一雙好看的眼睛。

我的心口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痛的厲害。眼淚只是順着臉頰往下滴落，她不過也是個鬼，死過一次了。但是看到她消失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很害怕。

我害怕她永遠都不會在出現，害怕再也見不到她。心裏難過的厲害，我不知道怎麽用語言去形容這種痛。

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就是難過，心裏突然就空蕩蕩起來，冷冷的，沒有溫度。

我摸了摸臉上的眼淚，死死咬緊牙關。我不敢大聲哭出來，好像我只要一哭，蘇慕煙就會不高興，就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一樣。

可我也大抵明白，魂飛魄散的含義了。

至于這種心痛的感覺，很微妙。直到多年之後，我才恍然明白是為什麽。

孫先生拉起我，我抓着他的衣角問道，“先生，她去哪裏了？”

孫先生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很是為難的皺起眉頭，一手按在我的肩頭。最後目光落在我胸口的小木牌上，一絲黯淡光線，還沒有完全消失。孫先生眼底一亮，震驚道，“小槿，或許，她還會回來！”

“真的？”我摸了把臉上的眼淚迫切問道，就像一個丢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得知能夠失而複得的激動。

“當初我送你這木牌，是因為你是極陰出生的，注定這一生都不平凡，且每十年都有一次劫難！而她也是極陰出生的女子，執念為鬼，魂魄漂泊。

不過這麽多年也終是到了差不多該離開的時候，她求我幫他，她想驗證一些事，而這些事情，我也很想知道。

所以我便帶着她一直尋找極陰出生的人，直到遇見你！也只有待在你身邊，才能讓她的魂魄不散。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在滋養她的魂魄，她剛好也能庇護你，不讓那些東西靠近你。”孫先生說道。

我好奇的看着我胸前的小木牌，“這麽多年，她一直在保護我對嗎？”

“也可以這麽說。十年時間，你們的魂魄慢慢已經共生，也是她的造化，沒想到最後的魂魄，還能保住。”

孫先生蹲在我面前，兩手按在我的肩頭，“所以小槿，也只有你能救她！別人都不行！我也不行！”

我毫不猶豫的回道，“先生，我願意！只能讓她回來，做什麽都可以！”

這話我幾乎是脫口而出，我總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不是因為蘇慕煙救了我，而是我內心突然生出想要好好護着她的想法。

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她消失。

孫先生點點頭，“那現在，你願不願做我徒弟，跟我學習道術！”

“學了這些就能救她嗎？”

“能，因為你強大了，才有能力去救她，現在的你，還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量不虐，畢竟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遇！

小槿也終于要開始蛻變了

棋盤已經擺好，小槿也該入局了

然後還要一如既往的感謝看文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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