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下了車,陳森扶着人往家走,進單元樓的時候,借着光看了他一眼,腦門都撞紅了。

笑笑,屈指在那紅處清脆一彈。

“疼。”司南立刻皺眉,飛快的捉住那只作怪的手,按在痛處上。

陳森嘆口氣。

“真該給你錄下來……”

司南雖然瘦,但架不住180的個子比在那兒。

陳森扛着他一口氣上了五樓,站在家門前愣是半天都沒對上鑰匙孔。

李念琴在客廳看電視,聽見聲響,走過去在貓眼那兒看了一眼:“天爺啊!”門打開,“你這是從哪兒拐了這麽個大活人回來??”

陳森累的喘不上氣,靠在門框上:“李念琴同志,咱能先進去再聊嗎?”

“快進來進來。”

陳森把人一路扶進屋,沒好氣的扔到床上,李念琴輕斥:“你輕點!”又去衛生間打了水,擰了毛巾給床上人仔細擦了臉。

邊擦還不忘點評兩句:“生的真好看。”

關上門出來。

“你同學?”

“啊。”

“我怎麽沒見過?”李念琴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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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班那麽多人你還能個個都見過啊?”陳森癱在沙發上半死不活。

李念琴走過去擠着他坐下:“你少來!都領進屋了……肯定交情匪淺!你抛棄人家雁子了?”

“誰抛棄誰啊!您可真逗!”陳森說完不搭話了,胳膊橫在眼睛上。

“那你今晚就睡沙發啊?”

“嗯。”

李念琴進廚房忙活了一陣,端了碗醒酒湯出來。

把陳森拽起來:“兒子,來,喝點熱乎的。”

陳森喝了半碗,酸酸辣辣的,胃一下就感覺有點空。

“我餓了。”

“你們喝酒都不吃點東西嗎?”李念琴喊。

“我哪回能從關雁嘴巴底下搶到東西了?”陳森笑。

李念琴也抿着嘴笑笑,拍拍他腿:“等着,媽去給你下碗面。”又折返回來,對着裏屋努努嘴,“要不要給你同學也煮一碗?”

“不用。”

“那你端碗湯給他喝,要不半夜渴醒了難受。”

陳森端着湯不情不願的進了屋。

司南睡相很好,身子一動不動。

“死了沒?”陳森俯身湊到他臉跟前。

司南眉毛蹙了蹙,沒睜眼。

睫毛還挺長的。

英俊的醉鬼。

陳森把湯一口氣喝了。

“嗝——”

面剛下到鍋裏,陳森從屋裏出來靠在門邊問:“我能說我又不餓了麽?”

“我揍你啊!”李念琴拿着筷子作勢要打他。

“吃吃吃。”

陳森家不大,就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标準的三口之家。

客廳很小,但被李念琴布置的很溫馨,茶幾下鋪着暖融融的茶色地毯。

“媽媽過兩天要回老家一趟。”

陳森挑面的手一頓:“出什麽事了?”

李念琴摸摸他頭,安撫的笑了笑:“沒事,就是爺爺身體這段不太好,老毛病了,媽媽想回去照顧他一段時間。”

陳森抓住她手,表情嚴肅:“你別騙我,有事不能瞞我。”

“不會。”

“騙我就把你讓我給你那婚介所當托的事給你抖出去。”

“你——”李念琴聲調拔高,看着男生認真憂慮的眼神又軟下來,“別瞎猜,有事我都跟你講。”

“嗯。”

司南半夜醒來有點懵。

這哪兒?

他摸着黑開了床頭燈。

卧室很小,挨着書桌有扇小門,連着個小陽臺。

司南走到書桌跟前把臺燈擰亮了,桌上有張全家福照片。

他拿起相框看了半天,依稀從抱着小孩的男人臉上看出了點陳森的眉眼。

這是陳森家?

司南越看,越覺得男人眼熟,就是想不起來。

放下相框,司南滿屋轉了轉。

卧室很小,一個衣櫃和書櫃就塞得滿滿當當的了,牆上貼着幾張籃球明星的海報,還有一副大大的地理圖,床頭還有一個銅制的地球儀模型,很精致。

他的外套搭在椅子上。

司南掏出手機打開門走出去。

一片黑。

他按亮屏幕照了一圈。

陳森在沙發上睡覺。

沙發有點小,陳森整個人蜷着,像只煮熟的大蝦。

司南倒了杯水喝。

被子太大,都垂到地上了。

司南給他重新把被子掖好,又坐了一會兒,回了卧室。

後半夜基本就沒睡着。

天沒亮司南就起身了,收拾好床鋪後滿屋兜了一圈,然後進了廚房。

陳森是被廚房聲音吵醒的。

他坐起來搓了搓臉,有點上火。

“兒子。”李念琴在他身後喊。

陳森一愣,跟自家媽大眼瞪小眼,母子倆又齊刷刷望向廚房——

陳森清醒了,起身走到廚房門口。

“醒了?”司南正在煎蛋,抽空看了他一眼,“未經允許擅用了你家廚房,不好意思啊。”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李念琴笑呵呵走進來,看了一眼,由衷贊嘆,“小夥子手藝可以啊!”

司南有點不好意思:“随便弄的,我看冰箱只有雞蛋和一根黃瓜,就熬了點粥,煎了個蛋。”

李念琴清清嗓子。

陳森走過來把拌好的黃瓜端出去:“反思一下吧李女士。”

李女士追着他打出去。

司南看着愣了個神,油點濺上手背。

甩了甩。

關火。

飯桌上。

“叫什麽名字啊?”

“司南。”

“多大了?”

“快17了。”

“哎喲那比我們兒子小啊!”李念琴夾了塊黃瓜到他碗裏,笑眯眯的,“談女朋友了嗎?”

司南一口粥嗆在喉嚨裏,手忙腳亂的。

陳森抽了兩張紙遞給他。

“沒有阿姨,早戀違紀。”司南恢複淡定。

陳森在旁邊笑。

“就是這個年紀才要談戀愛嘛!”李女士一臉正義,“這麽好一張臉不好好發揮發揮真是浪費了!怎麽也要迷倒幾個小姑娘的吧?”

司南:“……”

他大概知道某人的不正經是遺傳誰了。

“他比我受歡迎。”司南指着陳森。

陳森:“……”

李女士擺擺手,一臉無奈:“我們家兒子是屬木頭的,這方面一點都不開竅,只會傷女孩的心。”

陳森:“我那是好好學習,以大局為重。”

司南點點頭:“也可能是我們學校還沒出現他心儀的。”

“他心儀哪一款?”

司南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胸大,屁股翹,臉好看。”

陳森:“……”

“哈哈哈哈哈,兒子你這麽悶騷呢?”李念琴樂的不行。

司南沒忍住也笑了。

吃完飯,陳森帶着司南到胡同口公交站等車。

司南:“我昨晚沒鬧什麽笑話吧?”

陳森玩味的看着他:“你抱着我哭來着。”

“你嘴裏能有句正經話嗎?”

陳森:“車來了,走吧,兩站就下車。”

“學校見。”

“嗯。”

司南上車走了。

陳森躲在外面抽完一根煙才慢慢晃了回去。

“裘總不去幹紀檢真是糟蹋了。”關雁跑完第三組沖刺一個就地滾躺下來,許旭在旁邊喊:“剛跑完不能躺下,你起來走兩步。”

司南:“沒病走兩步。”

關雁挺屍樣的彈起來,沒成功,又倒下去。

“司南。”林纾走過來。

“嗯?”

“是這樣,12.9晚會我們打算排一個古風舞蹈,但是又覺得只有舞蹈有點缺乏創意,所以想加一些東西進去,我聽說你會書法,想問你能不能給我們搭一下?”

聽說?還能聽誰說?

司南轉頭看着陳森,殺人的心都有了。

“你找別人吧。”他起身走到跑道邊熱身。

“不需要很長時間的。”林纾跟過來,“就寫幾個字,你到時候背對着觀衆寫就行,舞蹈快結束的時候露一下面就可以了。”

司南熱身完畢,蹲下身做了個起跑姿勢,沖了出去。

林纾:“……”

夜色濃重,黑雲堆積。

“好像要下雨了。”關雁看了一眼天。

上操場忽然刮起風來。

司南逆着風跑了一組3000,裘總吹哨子把所有人叫到一起,吩咐校運會和舞蹈隊的周六下午回學校參加訓練。

隊伍裏零星冒出幾聲抱怨。

男人目光一掃,安靜了。

又走到司南跟前:“練得怎麽樣?”

“還行。”司南碾了碾腳下的小石子。

天空深處隐隐有悶雷傳來,是要下雨了。

“跑100的是哪幾個?”裘總問。

幾個人舉了手,陳森也舉了。

“跑一組我看看。”

隊伍散開。

陳森往跑道走,順便活動了下手腳。

關雁抱着實心球,拽着司南陪他練球。

錯身而過。

“喂。”陳森突然轉過身。

司南回頭。

“打個賭怎麽樣?”

驚雷乍落。

黑雲逼近,操場上的風在一瞬間猛烈起來。

“什麽?”司南有些睜不開眼。

“我要是跑了第一,你就答應林纾去參加節目。”

風聲凜冽。

陳森眉眼漆黑,背對着身後空曠無垠的夜色,腳邊青草微微戰栗。

閃電忽落。

少年眉眼在一瞬間清晰。

是加了蜜糖的笑。

司南垂眸,漫不經心:“行啊。”

三班短跑實力不弱。

司南抱臂站在終點,隔着百米遠看陳森熱身,蹲下,準備起跑,然後像箭似的射了過來。

……

……

“11秒64!!”許旭掐着表跳起來,“破去年百米紀錄了啊!!”

裘總在他旁邊瞄了一眼,表情還是淡淡的,但是眼神明顯是驕傲的。

“比賽那天也要跑出這個成績才算本事。”淡淡的丢下一句。

陳森喘着氣走到司南身邊,手一擡靠上他肩膀,偏着頭在他耳邊笑:“服不服?”

那聲音像是藏着壞,無孔不入的鑽進他耳朵裏。

司南抖了一下。

擡頭,下雨了。

斜睨一眼:“林纾給你什麽好處了?”

“唔,也沒什麽。”陳森收手站直,伸了伸胳膊和腿,眼睛一眨,“她答應我跑女子1500。”

“……………………”

夜裏,司南躺在床上,手無意識的摸上左肩,那裏好像還停留着某人靠過來時的灼熱體溫。

年輕健康的軀體,微微散着熱氣。

司南起身從桌兜裏摸出煙,緩步走到窗前,點燃。

這雨下了一天一夜了,還是沒有要停的趨勢。

窗戶打開。

清涼雨滴順着風撲了一身,窗外林木拍打,樹影憧憧。

司南雙眼逐漸放空。

煙被雨水打濕,抽到半截就滅了,他也不管,就那麽叼着,像是陷入了沉思,但實際他什麽都沒想,心裏一片茫然。

不知道站了多久,電閃雷鳴退去,風聲并着雨聲逐漸偃旗息鼓,天光乍破的一瞬間,他眼前陡然只剩下一雙眼。

那雙眼總是夾雜着不正經的笑,卻又格外的清醒澄亮,好像游于世間熱鬧之外。

司南怔怔的把叼了整晚的煙取下來,指腹一用力,一點點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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