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來了?”
“嗯。”
今日的上操場格外的熱鬧,不止他們班,別的班也犧牲休息日過來訓練了。
司南擡手捏了捏脖子。
“睡落枕了?”陳森看着他。
“嗯。”
關雁拿着杯奶茶走過來,手裏還提了一大袋子。
司南拿了一杯,把吸管戳進去,喝了一口,甜的忍不住皺眉。
“三班的過來集合了。”裘總喊。
幾個人放好奶茶走過去。
日行一例的鼓舞士氣結束,司南被林纾叫走了。
陳森看着他背影,總感覺他今天有點不太對勁,心事重的眼睛都藏不住了。
“……你覺得呢?”
“什麽?”
林纾說了一大堆,司南一句也沒聽進去。
“抱歉,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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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無奈的把手機遞到他眼跟前,手指左右來回滑着:“這幾套服裝,是我們上午去跑演出市場選出來的,你看看你喜歡哪套?”
司南看了一下,兩套都是古裝,顏色在他看來沒什麽差別。
“随便。”
“他臉又不差的,穿哪套都好看啦!”隊伍裏一個女生說。
一群人笑鬧起來,司南跟沒聽見似的,轉頭看了眼蹲在跑道上準備起跑的陳森。
林纾敗下陣來:“好吧,那我就随便選一套了。”
運動會定在下禮拜三舉行。
訓練結束天都黑了,裘總大手一揮,宣布帶大家撮一頓:“吃飽喝足了拿個第一回來!”
一幫人興奮了。
七中對面有個酒糟巷,這巷子一頭連着七中,一頭連着高職,因為主顧都是學生,所以吃喝玩樂樣樣不缺。
林纾找了家火鍋店,一群人往裏走的時候,迎面碰上了老三一夥人。
關雁炸着一身毛從老三旁邊擠了過去。
司南冷冷瞟了老三一眼,老三擠擠眉毛,憋氣的帶着人退到一邊。
他們運氣好,二樓還剩下一間包廂。
一群人鬧哄哄的上了二樓,陳森站在樓梯口,手往司南肩膀上一搭,司南肩膀一動,身體有些發僵。
“你怎麽了?”陳森這下是真的好奇了。
“我怎麽了?”司南沒什麽語氣的反問。
“我怎麽知道,一臉想打人的表情。”陳森啧啧兩聲,先他一步上了樓梯,“走吧。”
老班坐鎮,誰也不敢亂來。
大家喝着橙汁涮着菜,時不時的讨論一下學習,司南吃的心不在焉。
某人的存在感好像突然變大了,一種奇怪又陌生的情緒推動着他不住的看向身邊人。
陳森燙了塊毛肚喂進嘴裏,沒看他:“我臉上刻字了?”
司南收回視線,默默低頭:“沒有。”
“調料好吃嗎?”陳森看着他笑,挑了塊山藥到他碗裏,“你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就有點累。”司南把山藥喂進嘴裏,嚼了嚼,五官驟然擰緊。
好鹹。
陳森瞥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喜歡吃醬油呢,死命往裏倒。”
司南皺着眉把山藥咽了,放下筷子。
徹底沒胃口了。
陳森突然起身走出包廂,過了會兒,又端着一個碗進來了。
“獨家調料,嘗嘗看。”他小小聲的說。
司南懷疑的拿筷子沾了一點放嘴裏抿了抿,眼睛亮了一下。
胃口瞬間好了。
運動會定在周三,周二的晚上一下夜自習大家就坐不住了,好像馬上就要出去長途旅行了似的。
男生宿舍樓尤為熱鬧,莫名其妙在走廊裏打起水仗來了,最後驚動了宿管老師上來趕人。
關雁頂着滿身滿臉的水進屋,笑的跟個二傻子似的。
“李凡他們宿舍玩牌還缺兩個人,你們去嗎?”
許旭搖頭,認認真真的抱着把二胡在那兒擦。
司南看的奇怪:“你抱着把二胡幹啥?”
許旭比他還奇怪:“我要給林纾她們節目伴奏啊!”
司南:“哦。”
林纾她們排的那個舞蹈他一次都沒看過,反正也不需要他配合,到時候寫兩個字就走人。
關雁爬上梯子去拽陳森:“咱倆過去玩玩?”
“不去。”
“走嘛!打兩把。”
“不打。”
關雁生氣了:“為啥!你現在有了司南都不在乎我了!”
正在下床的某人腿一軟,膝蓋在梯子上狠狠一磕——
“我操。”
“怎麽了?”許旭被他吓一跳。
“沒事。”司南直接跳下來,揉着膝蓋坐到凳子上。
關雁唆使陳森不成,硬拽着許旭走了。
陳森坐在床上看着床下某人的後腦勺,皺了皺眉。
隔天一早。
運動會正式開始之前各班還有一個入場儀式,陳森個子最高,舉着班級牌走在隊伍最前面,經過人群的時候跑道兩邊明顯噪音大了一些。
三班班服一水的黑,關雁困着張臉跟司南搭腔:“搞得跟黑社會一樣。”
“司南!”
跑道旁有女生喊。
聲音不算小,周圍人群瞬間炸了,一個勁的起哄。
關雁哼哼一聲,語氣憤憤:“招蜂引蝶。”
司南一晚上沒睡好,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全程低着頭行屍走肉似的走完了全程。
入場儀式完畢,舉行開幕式,校領導一通講話結束,秋季運動會,正式開始了。
天兒有點陰,風打着旋兒從人身邊刮過去,冷的起雞皮疙瘩。
跑道邊的空地上擺滿了各班的攤位,許旭帶領着班上一衆女生或蹲或坐或趴的奮筆疾書,一封封加油稿像八百裏加急軍報似的接連不斷送到主席臺上。
關雁風似的跑過來,老遠就能聽見他誇張的笑聲。
“我操老陳太雞兒帥了!”
“是第一嗎?”許旭着急的問。
“肯定啊!預賽破紀錄了直接!那些女生叫的跟瘋了一樣,啧啧。”
又轉過來踢了一腳司南的椅子腿:“你半死不活的坐這兒幹嘛?叫你跟我去看比賽你也不去。”
司南雙手揣兜反向跨坐在椅子上,表情略顯煩躁的把拉鏈一拉到頭,遮住半張臉,頭一垂,嘟囔道:“困,不想看。”
“學長。”
衆人都被這聲清新悅耳的學長叫的擡起了頭。
關雁使勁拿胳膊肘拄了一下許旭,眼睛發亮:“卧槽高一啥時候來了個這麽水靈的妹子?”又一看妹子手裏拿着的信封,嫉妒咬牙切齒的洩露出來,“司南上輩子燒什麽高香了?”
許旭見怪不怪的推了推鏡框,對關雁說:“你看着啊,馬上就該我上場了。”
“你上什麽場——”關雁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司南頭也沒擡的對着許旭招了招手,然後許旭就屁颠颠的跑過去,從妹子手裏接過那封信,熟練的說:“給我吧,我先替他收着。”
妹子倒是出人意料的并沒有介意,反而對着許旭甜甜一笑道:“那麻煩學長了。”
許旭頓時紅了臉:“沒事,沒事。”
關雁看着他從桌兜裏掏出另外幾封花花綠綠的信封,有點吃驚:“這麽多?”
“啊。”許旭把信放進去,齊了齊。
那姑娘又轉向司南,表情一點不見被怠慢的郁悶,笑容清爽明亮:“我長得還挺好看的,學長你不擡頭看看我嗎?”
一句話震懾衆人。
司南手一擡抹掉帽子,半張臉還遮在衣領裏。
其實沒有太陽,但他好像受不得一點點光線似的眯起了眼,半晌,眼尾倦怠的堆砌出一點笑意。
“手機拿來。”
妹子乖乖的把自己手機遞過去。
司南在屏幕上按了幾下,還給她,撤回手的時候正好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陳森。
關雁和許旭都看傻了。
“長得好看果然就能為所欲為啊……”關雁愣愣道。
陳森頂着一腦門汗走過來,許旭連忙給他遞了瓶水。
一瓶水很快見底,陳森抹了一把腦門,看着他調笑:“看上了?”
“沒有。”司南避開他視線。
陳森沒多追問,轉而去看關雁:“去熱熱身,馬上到你200米預賽了。”
“好嘞!”關雁蹦蹦跳跳的走了。
陳森拉了把椅子在司南身邊坐下:“十分鐘後叫我。”然後毛巾往臉上一搭,養神去了。
司南手搭在椅背上,枕着頭,偏過臉看他。
陳森身材修長,肌肉線條流暢,是少年的質感。
他手搭在腿上,五指張開,微微蜷着,骨節嶙峋,卻透着飽滿的力量感。
心裏像是有一把火在燒,胸口悶重的透不過氣來。
想做點什麽。
視線裏只剩下那雙手。
一股莽撞的情緒在他胸腔裏動蕩,司南面色陰狠的轉過臉去。
旁邊,陳森擡手拿掉毛巾,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關雁200米預賽跑了個小組第一,被許旭在加油稿裏花式誇贊了一番,尾巴快翹上天了。
陳森歇了沒多久就和許旭一起去三級跳遠處檢錄了,司南從林纾那兒拿了份賽事日程表,男子單人最多可以報五個項目,他看到陳森報了100,三級跳,4*100,1500,還有跳高。
只用跑3000的他好像看起來太輕松了。
司南起身,沿着跑道下了操場。
籃球場後面是實驗樓,除了高三的學生,那棟樓基本都沒什麽人使用。
他選了個僻靜角落,摸出煙盒,點了一根。
然後給丁浩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司南把煙掐滅了,然後在一樓找了個廁所把手洗幹淨,回了操場。
學校好像突然成了游樂園,女生們三兩成對捧着零食說八卦,籃球場和乒乓臺擠滿了人,廣播聲經久不息,全方位環繞。
運動會期間學校的出入政策放的比較寬松,于是食堂變得乏人問津,大家中午都跑出去吃蒼蠅館子了。
司南正式成為了413小分隊的後援,一個人跑去食堂打了四份飯回來。
許旭聽見開門聲就從床上驚醒了,關雁本來在床上挺屍,聞到飯香也一跟頭坐了起來,飛速下床捧着司南腦袋就想吧唧一口,被司南一擡手給擋掉了。
關雁不服氣的哼哼:“這我初吻呢!”
司南嘴角抽抽:“謝了,我暫時不需要。”
陳森趴在床上半死不活:“我想吃米線。”
司南提着蓋澆飯看着他。
陳森咧嘴笑笑:“蓋澆飯也可以。”
下午是男子100和200的決賽,還有跳高和實心球預賽。
關雁跑200米決賽的時候陳森去跳高了,司南和許旭在終點等着,關雁沖得很快,最終以微弱的優勢拿了第一。
關雁高興壞了,躺草坪上砰砰捶地。
司南把他一把拽起來,笑着捶了他一拳:“不賴啊!”
“那是!”
廣播上又通知男子100米決賽開始檢錄。
三個人往檢錄處走,陳森剛結束跳高預賽,正在排隊等待檢錄。
男子100向來是最有觀衆緣的比賽,因為夠刺激。
跑道兩邊擠滿了人,學生會的工作人員不停地在兩邊維持秩序,關雁和許旭擠到了最前面,大喊一聲“陳森加油!”,此言一出,立時得到了場邊無數女觀衆的附和。
陳森胸前別着號碼牌,遙遙的對他做了個“傻逼”的口型。
關雁笑的花枝亂顫。
司南走到終點處。
陳森認真起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褪去不正經和玩笑的懶散,他的存在突然變得耀目起來。
觀衆的喊聲沸反盈天,司南耳邊卻像是被按了靜音鍵。
世界在這一刻沉默。
他眼裏只剩下一個點,那個點飛速靠近,慢慢虛晃成一個影,最後撕裂成一道漫不經心的笑容,硬生生砸進了他眼裏。
陳森領先一個身位沖過了終點。
司南張開了手,不由自主的。
像是星星砸進了懷裏。
觸手滾燙,垂眸刺目。
關雁和許旭沖了過來,圍着兩人抱了上來。
人間歡場,失真的人群。
司南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好像空谷幽泉,寂寥無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