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個人跑了一上午,收獲了一堆拒絕和閉門羹。

陳森倒是知道大學生拉贊助難,不過他沒想到會這麽難,有些公司根本都還沒聽他們講就開始攆人了。

三個人找了家水吧坐下來打算歇會兒,李子文晃了晃手機道:“要麽我給趙鴻飛打個電話吧,向前輩讨點經驗。”

趙鴻飛是學生會的主席,今年讀大三,是從外聯部升上來的。

陳森想了想,說:“我去打吧。”

陳森去外面打電話了,一時間,司南和李子文兩個人面面相觑,倒是李子文先不好意思起來了。

“你和森哥是老鄉是吧?我經常聽他提起你。”李子文率先打破沉默。

司南“嗯”了聲,沒打算延展話題。

李子文卻像是受不了沉寂的氣氛似的,又道:“你倆關系挺好的,我看他每周都來找你玩。”

司南原本垂下去的眼皮冷冷一掀,看着他:“你對我很感興趣?”

李子文一愣。

司南繼續道:“還是說你對他很感興趣?”

這話已經問的相當不客氣了。

李子文倒也是個會看臉色的人,幹笑了兩聲就識趣的結束了話題。

陳森打完電話走進來,臉色有點難看。

李子文道:“怎麽了?趙鴻飛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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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森搖搖頭:“沒有,剛剛李娜給我發了短信,說咱們院每年有固定的拉贊助的商家,讓我們直接過去就行。”

學生會一共有三個主席,李娜是其中一個。

陳森話說完,李子文也沉默了。

“趙鴻飛這是看不順眼我們啊?”李子文嗤笑道。

司南卻因為那句“我們”又看了他一眼,不過李子文沒注意到。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陳森卻在這當口突然想起了王斌當初罵學生會投機倒把勾心鬥角的樣子,笑了。

“想想老王真的是……真知灼見啊!”陳森悠閑的靠在椅背上,感嘆了一聲。

李子文顯然也記起來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拉贊助這事陳森沒打算跟誰賭氣,既然有鋪好的路,那他絕不浪費自己多餘的力氣。甚至為了給足趙鴻飛面子,他們下午也裝模作樣的跑了幾家公司,然後傍晚的時候李子文打電話給趙鴻飛,把這事大概說了一下,果不其然,趙鴻飛很大度的沒有說他倆什麽,甚至還讓他倆明天一早在學院辦公室等他,他帶他們去跑贊助。

辛苦了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陳森也沒好意思趕李子文走,三個人就近找了個地方吃飯,結果吃到一半,寝室裏于波打電話過來,說王斌一直在床上吆喝肚兒疼,不曉得是吃錯了東西還是怎麽的?

“那你們趕緊給他送醫院啊!”

于波為難道:“寝室就我跟王斌兩個人,他起不來,我也,我也搬不動他。”

陳森眼前浮過于波瘦猴似的身材,堪堪忍住了罵髒話的沖動。

于波磕磕巴巴:“校醫室我打了電話沒人接,我也不敢打120,這要萬一沒啥大事……”

“我馬上回來。”陳森挂斷了電話。

司南已經把賬結了過來了。

陳森:“南哥……”

“走吧。”司南走到街邊攔了輛出租。

司南進不去D大,只能在校門外等着,過了大概快一個小時,陳森才匆匆出來。

“人怎麽樣了?”司南問。

“沒什麽大事,就是輕微性食物中毒。”陳森說,“校醫剛給他開了藥,這會兒李子文守着他呢。”

兩個人默默無言了幾秒鐘,陳森表情有些抱歉的開口道:“今晚我估計不能跟你出去了,于波明兒還有個考試,我讓他先回了,李子文那邊……”

陳森話沒說完,但司南明白他的意思。

陳森這個人,看着不怎麽熱情,當然實際相處也不怎麽熱情,但這并不妨礙他是個處事挺周到的人。李子文今天幫着他跑了一天贊助,他實在不好意思自己再出去風流快活,而把所有的事都丢給李子文一個人。

“沒事,你先照顧室友吧。”司南說。

陳森點點頭:“明天下午我過來找你,明天上午估計還有點事,媽的,這學期幹完老子就不幹了,忙的連陪媳婦兒的時間都沒了。”

司南:“……”

本來司南心裏還有點不痛快,聽他這麽一說,也就舒坦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忙完給我電話。”

“好。”

司南說要走,卻沒舍得走。

這個時間校門口進進出出的還有些人,兩人走到旁邊角落裏,司南柔柔的握了握他的手,幾番猶豫,終究還是沒忍住,說:“我想你。”

司南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着他,像蒙了層霧氣,氲氲的,小可憐一樣,看的陳森一顆心軟塌塌的全陷下去,幾乎立刻就想反悔把事都丢給李子文。

“要不我跟李子文說一聲,今天晚上——”

司南搖搖頭打斷他,本能的不想讓陳森欠他人情。

司南心裏有點不安,但他卻說不出這股不安的來由。

陳森摸摸他的臉,又開始耍賴皮:“那你得給我揉揉胸口,剛給我心疼壞了。”

司南紅着臉,趁着這一段周圍沒人,做了個陳森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動作。

只見司南彎下腰,偏過頭,隔着衣服在陳森胸口心髒的位置親了親,然後舌尖輕輕一舔。

陳森心髒“咚”的一聲重重一跳,司南用嘴唇直觀的感受到了。

他直起身:“還疼嗎?”

“不疼了。”陳森眨巴眨巴眼望着他,“我硬了。”

司南:“……”

從D大回來,夜裏躺在床上,司南腦子裏反複的回想着今天一天李子文和陳森之間的對話,表情,包括一些小動作,越想心裏越不舒服。

兩個人是同班同學,是學生會同事,甚至還是室友,可想而知每天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然而他現在要和陳森見一面卻“難如登天”,司南嘴上說不吃醋,心裏卻嫉妒的很。

李子文在學校應該是個蠻受歡迎的人,司南看得出來,他甚至和陳森的性格有一點像。

陳森平日裏很忙,基地班學習任務重,再加上團委的老師又格外看重他,好多時候都是他電話打過去,說到一半,陳森就會被別的事叫走,過了好一會兒,他再把電話打過來。久而久之,司南就不怎麽給他打電話了,都是等陳森空了主動打電話給他,畢竟他比較“閑”。

大學和高中差的太多了,大半個學期過去了,司南連班上一半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有好幾次還鬧出叫錯別人名字的笑話。大家好像都很忙,忙上課,忙學分,忙着談戀愛,忙着到處玩。司南第一次在馬原課上睡着的時候還有點心虛,結果最後他發現教室裏一半的同學都在睡覺,而講臺上的老師就跟沒看見似的,自言自語講完了兩個小時。

堕落來的輕而易舉。

他每次聽陳森在電話裏講他們學校的事,心裏都覺得很愧疚,然後他就會特別看不起自己,覺得這種渾渾噩噩度日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但是當他靜下心來想認真學習的時候,看看周遭,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高三三班,想起和陳森當同桌的日子,心裏巨大的失落讓他完全聽不進去任何內容,更何況他本來就不喜歡自己的專業。

過慣了不是一個人的日子,要想再重新回到一個人的狀态,很艱難。

司南勉勉強強的維持着不挂科的底線,餘下的時間全用來打工掙錢了。似乎只有獲得一些肉眼可見的收獲,他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來,不至于飄在半空中,晃的難受。

而李子文的出現,無異于重新提起了他的心。

說不清為什麽,陳森身邊有那麽多同性好友,甚至和關雁相比較而言,李子文跟他的關系頂多只能算是“談得來”,但就是這份“談得來”,都讓司南覺得格外的不舒服。

然而很快,司南就明白了這份“不舒服”究竟是為什麽。

聖誕節那天是司南的生日,陳森白天滿課,一直到晚上才空出時間來。

兩人約好晚上七點見面,司南早早的就到D大校門口等着了。

也是趕巧,聖誕節這天進進出出的人多,司南混在人群裏就進校了,他想着反正都是等,不如進校去接陳森下課。

六點半陳森準時下課,兩人一路往宿舍走,陳森打算拿件換洗衣服,晚上直接就住外面了。寝室裏沒有別人,一進門兩人就抱在了一起,嬉鬧間差點擦槍走火,就在這當口,李子文推門進來了。

一時間畫面相當的尴尬,司南把陳森壓在身下,手都摸進他衣服裏了,那姿勢怎麽看都會讓人浮想聯翩,司南當場就愣住了,還是陳森推了推他,他才猛地醒過來,尴尬的站起身來。

卻沒想到,李子文就跟沒看見似的,朝陳森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道:“我放個東西就走。”

陳森也有點尴尬,不過倒像是早有準備似的,還對李子文交代了一句:“我晚上不回來,明天早上早課你幫我給老師請個假。”

李子文點頭應了,随後淡定的退出了房間。

陳森重新把門鎖好後走到司南面前,笑吟吟的想要去抱他,司南卻避開了,問:“他知道?”

陳森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道:“我跟他說過咱倆是一對。”

司南眼神古怪:“他不介意?”

陳森笑了:“他有什麽好介意的,他也是。”

他也是什麽?這句話司南沒問。

陳森奇怪的看着他:“怎麽了?”

司南壓下心裏的狂躁搖了搖頭,陳森也就沒再多問。

當天夜裏,司南抱着陳森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陳森已經睡着了,但他卻怎麽也睡不着,魔音入耳似的耳邊反複回響着陳森那句“他也是”。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李子文時心裏那一瞬間産生的不安和敵意為何而來,那是察覺到同類企圖踏進自己領地時的警醒。

即便李子文已經知道他和陳森才是一對,但這絲毫沒有減輕他心裏的不安。

有道是,無挂礙故,無有恐怖。【注】

他心有挂礙,自然惶惶不安。

司南看着陳森安靜的睡顏,半年來心裏壓抑着的所有孤獨、愧疚、和自厭攪的他夜不能寐,他幾乎有些惶惑的想,要是有一天自己抱不住這個人了這麽辦?

這種想法就像一簇火,燒的司南夜以繼日的難以平靜下來,他艱難的忍耐着,忍耐着,終于,大學的第一個寒假到了,他們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無挂礙故,無有恐怖。出自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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