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到一種無形的壓力。雖然出身江南第一武林世家,但他并不是個好勇鬥恨之輩,蘇家在江湖上也一向低調。但這次,他不得不成為江湖注目的焦點。這次決鬥已不僅僅是蘇氏一族的榮譽,在許多江湖豪傑心目中,它更關系到中華武林的尊嚴。
“宗主,船到杭州灣了。”一名蘇氏弟子小聲進來禀報。蘇敬軒“唔”了一聲,緩緩睜開眼,淡淡吩咐道:“就在這兒抛錨停船,然後讓大家下船去吧。”
弟子答應着悄然退下,片刻後樓船上便靜了下來。蘇敬軒重新閉上雙眼,平心定氣緩緩調息,強壓下各種雜念。面對擊殺過齊傲松的藤原秀澤,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多少勝算。不過這次,他已不得不戰。
樓船在離碼頭數十丈之外抛錨停了下來,水手仆傭陸續坐小艇離開,看來它已不準備靠岸,這讓岸上等候的衆人多少有點遺憾。海灣中雖然游弋着不少船只,其中大部為江湖中人所雇,不過卻無一艘靠近樓船。人們自覺地避開樓船數十丈,以示對蘇敬軒的敬意。
紅日漸漸偏西,岸邊等候的衆人漸漸不耐煩起來,紛紛打聽決鬥的确切時間,就在這時,之間一艘小舢板從漁船群中沖出,徑直駛向樓船。
衆人放眼望去,遙見舢板之上,一名青衣漢子單手搖橹,舢板劈波破浪,漸漸靠近了停泊的樓船。在離樓船數丈之外,那漢子飛身而起,抓住樓船懸梯縱身而上,穩穩落在船頭甲板之上。
岸上衆人騷動起來,不少人在相互詢問:“誰?那人是誰?”
有人立刻答道:“這還用問?這個時候上船的當然是藤原秀澤,看來蘇宗主是把決鬥的地點定在了船上。”
甲板輕微的震動立刻為蘇敬軒察覺,他緩緩睜開眼,就見一名年輕的東瀛武士環抱雙劍,昂首大步而入。蘇敬軒不由皺眉道:“你不是藤原秀澤。”
那名東瀛武士在數丈外站定,冷眼打量着蘇敬軒道:“你怎知我不是藤原秀澤?”
蘇敬軒淡然道:“你落在甲板上時,腳下稍顯虛浮。若你是藤原秀澤,豈能擊敗齊傲松?”
那東瀛武士臉上露出敬佩之色,忙拱手道:“在下大島敬二,今日來替藤原武聖出戰。”
蘇敬軒皺眉問:“藤原為何不來?”
大島敬二傲然道:“對付你這樣一個老家夥,何須藤原武聖親自出馬?”
蘇敬軒重新閉上雙眼,淡淡道:“我等的是藤原,你走吧!”
“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對手?”大島憤然問道。見對方瞑目不答,顯然是已默認,大島一聲怒吼,“铿”一聲拔出佩劍,雙手握劍喝道:“拔出你的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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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敬軒渾身上下空無一物,身邊也沒有任何兵刃,大島見狀以為有機可乘,不等對方反應,他已一聲輕喝,揮劍斬向對方頸項。就在這時,之間一道淡淡的寒光悄然從蘇敬軒袖中脫出,精準地攔在半空。這道寒光來得突然,寒光刺骨,大島心知不妙,慌忙收住雙臂之力,劍立刻停在中途,離蘇敬軒頸項已不足一尺。但大島已不敢再動,一柄樣式奇特的斷刀已擋在他手腕之上,只要他一動,就得把自己雙手送給對方。
大島額上冷汗淋漓而下,見對方嚴重并無殺意,他才稍稍安心。緩緩退後兩步脫出對方威脅,他才看清那柄突如其來的斷刀,長不及一尺,鋒刃前掠,刀尖前彎,樣式十分奇特。他不由澀聲問:“這是什麽刀?”
“無影風。”蘇敬軒說着手腕一翻,刀已悄然隐回袖中,原來它的刀鞘藏于蘇敬軒袖底,剛好與小臂一般長短,難怪先前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無影風!袖底無影風!”大島失聲驚呼。中原與扶桑僅一海之隔,有不少神奇傳說也通過海上漁民傳到扶桑,而袖底無影風的故事,在扶桑已流傳近百年。大島沒想到,自己今日竟見到了它的傳人!
“回去告訴藤原,我恭候着他的到來!”蘇敬軒依舊盤膝而坐,淡定如初。
大島不甘心就此認輸,把劍一橫,傲然道:“我還沒輸!”說完一聲號叫,再次揮劍而上,一劍直劈,氣勢如虹!
蘇敬軒終于長身而起,側身避開大島迎面一斬。二人身形交錯而過的瞬間,蘇敬軒袖中無影風再次出手,輕盈掠過大島前胸。大島衣襟應聲而裂,前胸顯出一道淡淡血痕,傷痕雖長,卻并不致命。大島低頭看看胸前刀痕,頓時面如死灰,澀聲道:“你武功遠勝在下,為何不殺我?”
蘇敬軒淡然道:“兵者,人間至惡,非萬不得已,不應出鞘傷人。”
大島收劍對蘇敬軒一鞠躬,昂然道:“我是替大和武聖出戰,既然戰敗,就無顏再活,你雖不殺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說着望東跪倒,突然拔出短劍,刺入自己腹部,跟着橫劍一劃,白花花的腸子頓時流了一地。
事發突然,蘇敬軒想要阻止,卻還是遲了一步。望着痛得渾身哆嗦的大島敬二,他不禁搖頭嘆息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為何要如此決絕?”
“你不會懂!你們這些生性柔弱的漢人永遠不會懂!”大島敬二吃力地掙紮,“在咱們大和武士眼裏,武士的榮譽……高于一切。”
蘇敬軒惋惜地搖搖頭,對大島的舉動感到不可理喻。見他傷已致命,無法再活,蘇敬軒只得放棄救助的打算,負手轉望艙外,就見天邊紅日西沉,天色已近黃昏。
岸上傳來人們的歡呼,在樓船邊游弋的漁船上,有不少悄然靠近的江湖人,他們從打開的船窗中看到了方才的情形,不由齊聲歡呼。在岸邊等候的衆人立刻就知道了決鬥的結果,頓時歡聲雷動。人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烈酒,就在海灘上開始了他們的慶祝和狂歡。
幾名蘇家子弟興高采烈地登上了樓船,卻見蘇敬軒臉上并無一絲喜色。幾名弟子忙收起得色小聲請示:“宗主,咱們是不是可以起錨回航了?”
蘇敬軒指了指破腹而亡的大島敬二,淡淡道:“把他的遺骸送還東瀛使團,你們暫且退下吧,讓我一個人再等等。”
幾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蘇敬軒還要等什麽。不過幾個人也不敢多問,只得擡起大島的屍骸悄然退下,把蘇敬軒一人留在了樓船之中。
待衆人離船之後,蘇敬軒重新在艙中盤膝而坐了下來,緩緩閉目調息。他知道,藤原秀澤決不會令大島這樣一個武士代替他出戰,所以自己還得等下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岸上沙灘上燃起了堆堆篝火,遠遠傳來人們陣陣歡呼和粗鄙的玩笑,其熱鬧喧嚣與海上樓船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黑燈瞎火的樓船上,蘇敬軒的身影已與黑暗融為一體,遠處的景色也漸漸模糊,但幾天前的情形,卻在他的腦海中越發清晰起來……
幾天前一個細雨蒙蒙的清晨,一輛烏篷馬車悄然停在蘇府門外,趕車的居然是個申請倨傲的東瀛武士。他送來了藤原秀澤的挑戰書和一具陌生人的屍體。對挑戰書蘇敬軒一笑置之,但當他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臉色驀地就變了,一言不發轉身就進了內堂。蘇家子弟聽說過藤原秀澤殺人傳書的故事,以為是屍體上的劍痕令宗主不得不重視,不過他們卻怎麽也看不出那劍痕有多可怕。
蘇家子弟中沒人認得,那具屍體原本事他們從未謀面的兄弟,是宗主從未公開過的私生子。
每一個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蘇敬軒也不例外,年輕時的荒唐使他不敢認這個兒子,登上宗主之位後,又因兒子的母親出身風塵兒羞于相認。不過他并沒有忘記這個兒子,除了在暗中資助,還托朋友将他送到京中學藝。雖然不能傳他名震天下的蘇家刀法,但蘇敬軒還是希望兒子能有一技防身,甚至希望他也能在江湖上出人頭地。
但現在一切希望和煩惱都沒有了,當看到兒子屍體的時候,蘇敬軒突然感到到,自己欠他實在太多太多。在把自己關進書房獨自忏悔的時候,蘇敬軒意識到,自己必須為兒子做點什麽,才能稍稍減輕心中的愧疚和痛苦。所以第二天一早,蘇敬軒便按照挑戰書的約定,悄然乘船趕往行貨走完,然後令水手和弟子們離開樓船,自己孤身在海上迎接東瀛武聖藤原秀澤的挑戰。
波濤中傳來“嘩啦”一聲輕響,像有海魚躍出水面,把蘇敬軒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他睜眼看看艙外天光,只見海上明月東升,星光暗淡;岸上篝火只剩點點灰燼,遠遠望去像一堆堆熒熒鬼火。海灘上慶祝的人大概是熱鬧夠了,現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