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離開
這天似乎被秦樓說準了, 黑夜果然在第三天如潮水一般退去。
春分市裏到處點着的火盆火把被依次熄滅，但所有人卻依然放不下心。
如果說三天是一個周期，那他們非常擔憂，接下來又會迎來三日盛夏。這樣夏日與寒冬的交替, 會讓很多人感染疾病。而他們現在既沒有足夠的藥品, 也沒有足夠的醫生。
春分市很多人都被這幾日的日夜交替搞得不再有希望，他們也不想反抗, 只是惶然地等待接下來的終日長白。可這個世界卻像是忽然變得正常了，太陽準時在傍晚時分揮了揮衣袖，輕飄飄地就沉進了山裏去。
夕陽如火，把春分市的禁空網都鋪上了暖色的光。至此, 為期七日的太陽日, 才正式宣告終結。
容裴撤了禁空網後，幾乎是立刻就栽倒在地。他那“再不撤禁空網就得玩完”的話顯然不是随口撒氣, 古晉安把他送去醫院的時候, 這人的體溫都在短時間內燒到了四十二度。
作為春分市普通異能者的領導核心, 他這一倒, 把關啓文也吓得不行，連忙讓人去請秦樓。這種壓制異能變化又持續透支異能的病症，也只有同樣扛過去的秦樓才能想辦法緩解一二。
紀修明跟着過去看望谷晴晴，別的人也有事情，鹿游原就找了個借口一個人待在屋子裏, 他向趙寅要了個裝滿了各種資料的平板電腦, 說要用來打發時間。趙寅不疑有他的就給了, 還叮囑他記得充電。
屋裏一個人都沒有，鹿游原開始惡補這個世界的常識。從歷史地理到人文天象，全都先囫囵翻閱一遍。
才看不久，就先把地理資料擱置了；又過不久，再把人文資料放下了。
最後專攻歷史與天文。可天文圖像他只認識北鬥七星和南十字座這幾個知名又好認的星星，倒是把歷史書當小說，看得頗為有勁。
這裏的歷史在唐朝以前與他認知中是一模一樣的，分岔路發生在唐末，然後就一路朝着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就好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地球一樣。
鹿游原找不到什麽不對的地方，他看着看着，困意慢慢湧上來。等秦樓回家一看，發現這小子抱着平板在沙發上睡着了。
太陽雖然出來了，可溫度卻早就冷了下去。屋內的恒溫裝置已經成了擺設，鹿游原穿着短袖T恤，也沒加外套，就那麽睡着。秦樓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抽出平板，把人抱了進了卧室。
鹿游原睡夢中睜開眼，含混地喊：“……樓哥。”
“嗯。”秦樓輕聲地應了一聲，把人放下去蓋好被子了，才點了點他的鼻尖，“仗着自己是火系異能者，當真不怕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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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鹿游原“嗯”了一聲。他側身一翻，抱着被子又睡了。
秦樓看了他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出去一整天的楚鶴跟着趙樂寧回了安全區，兩個速度最快的異能者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将附近所有情況都探查了一遍，在分析了他們帶回的資料後，安全區才正式解除封城。
随後他們就發布了一系列清掃喪屍屍體的任務給普通人，又讓許多異能者出去拆除休整區原本的建築。一切開始有條不紊起來，而秦樓就是在這個時候對關啓文提出離開的。
關啓文一聽，就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現在氣溫降得厲害，你們再往北走，就得遇上大雪。公路很可能被變異植物毀了，說不定還會被困在路上。不如等天氣暖和了再走。”
秦樓卻微笑着拒絕了：“我們讨論過，如果在這裏停下，至少得耽誤四個月的時間。關叔，我們得盡快趕回玉京。而且從阿鶴與樂寧帶回來的資料看，喪屍現在還處在一個進化不穩定期。我們現在走，反而利于趕路。要是再晚一點，或許到時候連普通的手.槍都不管用了。”
關啓文看着他連連嘆氣：“一定得走？”
秦樓點了點頭。
關啓文只得讓步：“那晚點走，我給你們準備點東西。你們開過來那兩輛越野車不頂用。”
眼看秦樓說動了關啓文，趙樂寧也趁機提出了告辭。和秦樓相比，他身上才是有着十萬火急的大事，因為太陽日在這裏停留幾天，已經很難得。所以關啓文也沒留人，只叮囑他注意安全。
趙樂寧回了宿舍整理自己的背包，他那雙肩包永遠鼓鼓囊囊，拿出去多少東西，就要塞進多少東西。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對鹿游原，太陽真的出來了，他就覺得自己那天的态度似乎過火了點。所以他只埋頭理包，順便和秦樓等人閑聊，聊着聊着，他冷不丁就問了一句：“秦小二，你最近有沒有聯系過你家啊？”
秦樓敏銳地問：“我家出什麽事了嗎？”
“那倒沒有。”趙樂寧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常，“就是之前老關囑咐我到了南境多勸勸關承，可以的話找他們老大說說話。看看老關這滿腔父愛，你能聯系到家裏，都沒問問你家怎麽樣了？這麽穩得住，我服。”
“之前問過了。”秦樓說。
趙樂寧挑眉看了他一眼，拎起雙肩包：“行了，我走了。各位不用送也不用想，等你們平安到玉京了，我來找你們吃飯。”
他說完，紅光一閃，整個就消失在了原地。
趙樂寧走後不久，關啓文那邊也準備好了。廣雅星和古晉安給他們開來兩輛經過改造的全地形車，車裏堆滿了物資。閃電似乎是知道要走了，它黏在小黑身邊，不停地給小黑舔毛。
幾人把随身物品扔上車，又與他們寒暄了幾句才陸續登車。鹿游原站在車門邊喊：“閃電，我們走了，和你的小姐姐說再見。”
小黑耳朵動了動，它擡腿走到鹿游原身邊，輕輕“喵”了一聲。鹿游原伸手撓了撓小黑的下巴，疑惑地看了一眼廣雅星。廣雅星看着他倆，忍笑翻譯：“小黑說他是小哥哥，不是小姐姐。”
李喬起哄的吹了個口哨，他拍了拍駕駛座上陳順的肩膀：“完了，你兒子彎了。彎了不可怕，就怕物種隔離啊。”
“彎了有什麽稀奇的。”杜學文笑着用下巴示意他們看還在和古晉安說話的秦樓，“上梁不正，下梁能不彎？”
“你們可悠着點。”陳順笑着道，“閃電要是喜歡小貓，回頭可以給它找一只。”
正說話間，鹿游原就上了車，他随口問道：“小李哥，你們之前在聊什麽呢？什麽彎了？”
“我們在說閃電愛上了小黑小哥哥，而他爹順子願意給他找一只童養媳。”李喬張口就來，“這樣開明的父母，堪稱軍中楷模。”
等到秦樓也上車，他們的話題已經天南海北轉了十八個彎，最後停留在終于離開春分市了。
不是說春分市不好，而是這畢竟不是他們的終點，一行人停在這裏，忙來忙去，心裏卻始終放松不下來。
換了座駕之後，被變異植物搞得更加破爛的公路根本算不上阻礙，他們讨論過後，決定上高速，連夜開車到下一個城市。
這一路上的幾個小型安全區，則能避就避。
趙寅看着地圖研究好了路線，在對講機裏告訴陳順後，秦樓突然插話道：“老趙，你下次聯系玉京的時候，問問那邊我爸在不在。”
趙寅有些奇怪：“怎麽突然想聯系家裏人了？”
秦樓有些猶豫：“一種直覺吧，問問家裏怎麽樣了。”之前趙樂寧問起他家裏人時，他突然就想起了在他與鹿游原出發去探地底人之前，關啓文那猶豫不定的樣子。
趙樂寧怕他哥，認識這麽多年也不愛問他家裏事。他實在不能把這看作一種随意的閑聊。
鹿游原看着秦樓不自覺皺起來的眉頭，從背包裏翻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哥？”
秦樓看着伸到面前的，已經被拆開的巧克力，輕笑一聲，低頭咬了一口才說：“沒事，我只是随便問問。畢竟好久沒聯系了。”
半晌後，趙寅的回答也來了：“成，到時候我問問。你要是聯系上了秦少将，方便的話也幫我問問我爸媽如何了吧。”
他們這話勾起了其他人強壓下去的思鄉情。李喬看着車頂，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爸媽怎麽樣了。”
“小李哥是哪裏的人？以後要是能夠到你家，我們也能幫你找找。”鹿游原說。
李喬嘿嘿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我爸媽工作單位特殊，應該沒事，就是找不到人。倒是順子，我記得你老家距離春分市不遠？”
陳順點了點頭，他看着前面的公路，靈活地避開了一只突然竄出的大老鼠，才說：“我家在清涼鄉，這條高速路一只往前，會從兩個國家森林公園之間穿過，我家就在還沒規劃的旮旯。”
他停了停，才又說：“從高速下去會有點繞。樓哥，到了那邊我先回家看看行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