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表姨,您就通融一次吧,求您了。”易銀芽讨好的給表姨槌背捏手,又奉上自己親釀的桂花酒。
能夠将錦繡酒樓管理到現今這種遠近馳名的地步,樂明誘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樂明誘不到三十歲便喪夫成了寡婦,風韻猶存的她靠着八面玲珑的手腕,和幾個丈夫的友人一起頂下當年快倒的錦繡酒樓,經營至今也算是帝都裏數一數二的小富婆。
雖說她是易銀芽在世僅存的唯一親人,但她在商言商的性格可不會因為對方是親人就少算三分,照樣算得黑白分明,容不得半絲含糊。
樂明誘喝了口桂花釀,嘴裏全是桂花甜香,笑睨易銀芽。
“丫頭,給你三分顏色倒開起染坊了,今天酒樓難得休息一天,我為什麽要為了那些渾身血汗臭味的傭兵開店?”
“可是我已經跟尉遲大哥說好替他洗塵,又不能臨時反悔,表姨,你就通融一次好不?”
樂明誘也是個明白人,活了大半輩子見多大風大浪,這等小女兒家心事又豈會看不出來,自然明白表姨甥女費心煮了這頓豐盛的洗塵宴用心何在。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個尉遲浚。
打從尉遲浚踏入錦繡酒樓的那一日起,她這個向來只懂鑽研廚藝的表姨甥女,不僅開始注重外貌,還私下請教她胭脂水粉該怎麽塗抹才會漂亮。
換作是從前,任憑她說破一張嘴,這個一心只想吃遍、煮遍天下菜肴的表姨甥女根本無心在男女情愛。
她總是把自己弄得渾身油污葷腥味兒,衣裳也是洗到舊了破了才肯換,節儉得教人好生心疼。
樂明誘膝下并無子女,自從收留這個廚藝堪稱頂尖的表姨甥女,便将個性開朗樂天的易銀芽當作女兒一般的看待。
但俗話說得好:親兄弟明算賬。就算是親生女兒樂明誘照樣算得一清二楚,該慷慨寬厚的絕不會少上半分半毫,該公私分明的是半滴也不會少算。
一個年輕便守寡的婦道人家能夠經營起一間酒樓,畢竟不容易,靠的不只是人脈,還有更多吞忍和精打細算的商道,即使是親人也不能掉以輕心。
易銀芽雖然沒見過太多世面,但自小跟着雙親在窮僻村落生活,當然懂得讨生活的困苦艱難,也不會怨怪表姨太過苛刻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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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的,她十分感念表姨當年只憑一封爹爹的書信便收留她,不僅供她食宿,還安排她在酒樓掌勺當廚娘,讓她可以一展長才,又能賺取自己的衣食所需,解決她無處可去的窘境。
但是,想起爹爹臨終之前千交代萬囑咐的遺言,易銀芽不免心懷愧疚。
記得爹爹纏綿病榻之際,還拉着她雙手不放,嘴中念念有詞的說:“丫頭,你千萬記得阿爹的話,往後不管做什麽就是別拿菜刀不要掌勺。”
“爹爹,這是為什麽?銀芽唯一會的就是爹傳授給我的好廚藝,我不拿菜刀還能做什麽?”易銀芽抽抽噎噎的問道。
“算命仙說過……咳咳咳……你的命格富貴,日後有望當上一國之母,是
貨真價實的皇後命啊!但是千萬不能拿菜刀,那可是會影響你日後的人生。”
說起來易老爹也是自私,雖然那年替丫頭算過命,明知道不該将廚藝傳授給自家閨女,應該恪守算命先生的話,讓丫頭遠離廚房才是。
偏偏他就是不甘心,加上自己就這麽一個閨女,不将畢生所學傳承下去,那可真是死都不會瞑目。
是以易老爹雖然将廚藝傳授給易銀芽,但是又時常耳提面命,要她往後除了燒菜給夫君吃,其他時候盡可能的遠離竈房,千萬別碰菜刀,這等矛盾的作為總是令易銀芽好生納悶。
“爹爹,銀芽不想當什麽皇後,我只想燒出最好吃的菜,把爹教給我的廚藝發揚光大。”
“傻丫頭,皇後可不是人人可以當的,阿爹這一生就盼着你飛黃騰達,給我們易家掙面子,好光宗耀祖啊。”
說完又是一陣猛烈狂咳,易老爹攥緊女兒的雙手,老淚縱橫地反覆叮咛,生怕女兒的富貴命格就這樣給誤了。
為了讓爹爹放心養病,那時候的易銀芽自然是點頭允了。
可是她唯一會的,也是自己最愛做的事,那就是待在竈房燒菜呀,什麽刺繡女紅她一概沒興趣,從小就是跟着易老爹在竈房打轉兒,五歲便會幫着阿爹拿菜刀,雖然好幾回拿不穩砸上阿爹的腳背,但是也讓爹娘一連贊賞了數日。
所以一到燕國投靠表姨後,她毫不遲疑的自薦擔當酒樓的掌勺,重新拾回與爹爹一同燒菜鑽研新菜色的那種歡喜。
她什麽都可以放棄,就是不能不拿菜刀,不能放下鍋勺,她想煮一輩子的好菜給如意郎君吃,也想讓更多人品嘗她從阿爹那兒傳承下來的好蔚藝。
他們易家祖上好幾代都是懂吃懂煮的大廚呢,這等好手藝怎能輕易斷在她手上!
“我說銀芽丫頭啊,你在酒樓掌勺也足足有五年了,表姨當初收留你,不僅僅是惦念與你爹娘的那份舊情,也是看重你那一身的好廚藝,只是你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酒樓當廚娘,也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打算打算。”
易銀芽的心神讓表姨語重心長的嘆聲拉回來。
看看表姨臉上洋溢着娘親般的關懷神色,易銀芽心頭一暖,拉拉樂明誘的紫紅繡花袖口,圓巧臉蛋浮現小女兒家的嬌羞神态。
“我知道表姨關心我,但銀芽還想多待在表姨身邊盡盡孝心,況且小川和小江還沒将我的廚藝學全,還不能放心将掌勺傳給他們。”
小川和小江是兩兄弟,兩人分別小她兩歲與三歲,由于同樣對燒菜抱着極大的興趣與熱忱,兩年前主動來到錦繡酒樓向樂明誘自薦當竈房助手,易銀芽将他們兩人當作親弟弟一樣看待,毫不藏私地大方傳授廚藝。
“傻丫頭,你真以為表姨年紀老了是不?”樂明誘笑罵,拍拍她的手背,道:“你呀,就是把心眼全放在尉遲浚身上,所以才會錯過其他的好人選。”
易銀芽不知該答什麽,低下頭紅了耳根,良久才道:“我知道表姨不喜歡尉遲大哥,但是他人真的很好,對我一點也不嫌棄……”
“什麽不嫌棄你?”樂明鏽冷哼。“應該是你不嫌棄他才對!到處去問問看,有誰家的閨女願意将下半輩子交給低人一等的傭兵,你肯喜歡他那已經是老天爺賜給他的天大恩惠,八輩子都撞不着的好事!”
“表姨,尉遲大哥在我心中是世上最好的男兒,能夠碰上他,那才是我這輩子最走運的事。”
“真是個傻丫頭!”樂明誘又笑又嘆,知道勸不動已然動了春心的表姨甥女,也只能任她去了。
“那表姨願意讓我替尉遲大哥辦洗塵宴了?”易銀芽喜孜孜地問道。
“畢竟也幫我們燕國打了一場勝仗,身為燕國子民,我也沒什麽理由拒絕。”樂明繡這番說詞也算是替尉遲浚找了個臺階下。
“太好了!謝謝表姨,明晚我再燒一桌好菜答謝表姨。”易銀芽喜不自勝地捱着樂明誘蹭蹭臉頰,就像是在跟娘親撒嬌似的。
“瞧你這丫頭真是,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樂明誘話都還沒說完,那粉綠色人影已經像只蝴蝶翩翩飛遠,忙着替她的尉遲大哥張羅洗塵宴去。
晉見過燕國皇帝,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賀後,不理會霍予申的喳呼抱怨,尉遲浚只身來到錦繡酒樓。
日頭還未落山,帝都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百姓,鞭炮聲不絕于耳,酒樓雖然未開張,裏頭空蕩蕩,倒也不會覺得冷清。
易銀芽正好端着一盤烤鴨進大廳,一擡眼便與進門的尉遲浚對上眼。她頓足,臉兒像染了色的紅蛋,紅撲撲地忒是喜氣。
太好了,尉遲大哥終于來了。
“尉遲大哥。”她喜孜孜的喊道,心中充滿甜蜜。
尉遲浚微笑點頭,也不多贅言,先前沾有血跡的戎裝已經換掉,臉上的疲倦也消退了些許,看上去英姿飒爽,雄偉俊俏。
“霍大哥和匡大哥沒有跟你一起?”難得看尉遲大哥只身一人,她好奇的問道。
“他們還有事,只有我一個過來。”這自然是謊話,尉遲浚根本就不打算讓那兩人跟來。
煮了一桌子的菜,不能讓更多人一起品嘗,着實可惜,但是難得可以和尉遲大哥單獨相處,易銀芽歡喜得連腳步都輕快如雲,每走一步都快飛起來似的。
對了,剛才光顧着張羅酒席,她還沒來得及換上幹淨的衣裳,不曉得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糟糕?
易銀芽趕緊放下端在手中的菜,順了順衣服,摸了摸頭發。
“尉遲大哥,你等我一下,不不,你先用膳吧,別等我了!我身上都是竈房的油污味,怕會熏着你,我還是先回房換件幹淨的衣裳。”
“不用換了,我不覺得你身上有什麽難聞的氣味。”
“不行,怎麽能讓尉遲大哥聞着我身上的油污味用膳。”況且,她都還沒抹上胭脂呢!
心下一急,易銀芽轉身就要回房,卻被尉遲浚伸手拉住,一不小心踉跄了下,随後跌進一具溫暖的胸膛。
“尉遲大哥……”易銀芽羞紅着臉,始終不敢把頭擡起。
尉遲浚并沒有松手,只是沖着她溫柔的微笑,道:“銀芽,忙了一整天,我們一塊兒吃吧。”
不成不成!她還沒好好梳妝打扮,等會兒怎麽向尉遲大哥訴說自己的心意。她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樣子,尉遲大哥才不會将她當成是蓬頭垢面的廚娘。
尉遲浚自然曉得她的自卑,摸摸她的頭,道:“銀芽就是銀芽,我不在乎銀芽身上有什麽油煙味,我聞到的都只有銀芽準備的飯菜香。”
這種味道讓他感覺就像有家人等待着他回來,他喜愛都來不及了,又怎麽會嫌棄她。
“可是……”
尉遲浚聞了聞懷裏的易銀芽,笑了笑,道:“你聞,多香啊!哪裏有什麽油煙味,你就別忙了,一起用膳吧。”
“那好吧,我們一起用膳。”看着尉遲浚眼神真誠,易銀芽也不好再多做堅持。“對了,尉遲大哥……”
易銀芽突然欲言又止,眼神帶點不自在的尴尬。
“嗯?”灰褐色眸子依然注視着她。
“我們……”看着環在腰上的男人手臂,她臉上浮現兩團羞赧的紅暈。
尉遲大哥還抱着她呀!
順着易銀芽的目光,尉遲浚也看向她腰身,兩人之間的暧昧氛圍始終不散,然後他才将手臂拿開。
那抹笑容看得易銀芽心兒亂跳,腦中一片鬧騰騰,過了好片刻才回得了神。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她恐怕會害羞的說不出話,還是快點用膳,讓尉遲大哥嘗嘗她的心意。
兩人同坐一桌,面對滿桌子的酒菜,着實是太過豐盛了些,畢竟易銀芽原先以為霍予申、匡智深兩人也會一塊兒來,自然準備得多。
“尉遲大哥,這些菜都是你平時愛吃的,你可千萬不要客氣。”她忙着替他張羅布菜,鼻尖都悶出幾顆粉汗。
她性子本就心細如發,每回都會特別留意他愛吃的菜色,或是偶爾旁敲側擊,查探他的口味。
“銀芽,謝謝你特意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尉遲浚對她微笑,那一笑足可傾城傾國。
簡單的一句話和那一抹笑容,讓易銀芽心跳好響,就像是有人在耳邊敲鑼打鼓,什麽也聽不見,雙眼瞅得發直。
她真愛尉遲大哥這樣的笑容,一顆心仿佛快要被融化,如果尉遲大哥能永遠這樣對她笑該有多好?
“怎麽了?為什麽那樣看着我?”尉遲浚臉上始終挂着淺笑,察覺到易銀芽走了神,問道。
“我覺得好像在作夢,尉遲大哥竟然就坐在我面前。”她傻笑說傻話。
“傻丫頭,你特地為了我燒了一桌菜,我不在這裏,還能在哪裏?”他的嘴角再次揚起輕淺的笑,摸摸她額頭,像在哄小娘子。
易銀芽心下又驚又羞又喜。
“讓你挖空心思替我準備這桌好菜,真是辛苦你了。”他替她抹去薄薄的汗,又将幾绺散落的發絲攏到耳後。
易銀芽傻傻的望着他,不敢相信他這麽溫柔的觸碰着她的臉頰,簡直就像相公在對待娘子一般……
相公……真不知道哪家姑娘有這福氣,能讓尉遲大哥成為她的相公?
不過,此刻能這樣和尉遲大哥在一起,她就很心滿意足了。
被他摸過的地方酥麻熱燙,她笑容甜燦,心兒也跳得飛快,良久說不出話來。
啊,真的好喜歡尉遲大哥,每當他對她笑,摸摸她的頭,她都毫無招架之力,實在不懂為什麽會有人瞧輕尉遲大哥。
像尉遲大哥這樣完美無缺的男子,放眼當世想必也沒幾個。
真希望……能夠一輩子都看見尉遲大哥的笑容。
一頓酒席吃下來,易銀芽像個貼心的小娘子,不曾歇手地頻頻幫尉遲浚夾菜斟酒,就怕伺候得不夠舒服。
“你也吃。”尉遲浚不忘叮咛她吃食,幾個月不見,她清減不少。
“有哇,我吃得很多,成天待在竈房嘗菜,整個人都圓了一圈。”就怕尉遲大哥會覺得她像頭豬,近來她可是卯足了勁戒掉貪吃的習性。
“我不覺得圓,倒是有點過瘦。”說完,又替她添了一碗小尖山的白飯。啊呀,莫非尉遲大哥真把她當成豬在養?
“尉遲大哥,太多了,別再給我添飯了。”她在他心中,怕是已經留下貪食愛吃的形象,簡直糟透了!
易銀芽好生懊惱,一方面又深覺可以吃到意中人親手添的白飯,真是人間第一樂事。
這可是尉遲大哥親手幫她添的飯呢!呵,好幸福……
不知不覺中,易銀芽得意忘形的扒了好幾口飯,吃着尉遲浚親手夾給她的紅燒八寶鴨,喜不自勝地呵呵傻笑。
“我可以問尉遲大哥一個問題嗎?”她試探性的問道。
尉遲浚點頭同意。
“我想問的是……尉遲大哥心中可有喜歡的意中人?”呀!她當真問出口了!真是好羞人!
“你為什麽想知道?”尉遲浚不是驽鈍的木頭,當然看得出易銀芽對他的情意,只是一時興起想逗逗她。
也只有與她單獨相處的時刻,他才能這樣放松,也能暫時抛開肩上的重擔,只專注她一人,別無雜念。
易銀芽沒想到尉遲浚會反問,臉紅得像辣椒,手中木筷差點握不緊,掉落地上。
真是單純。
尉遲浚心中直笑,灰褐色眼眸有幾分細不可察的促狹。
情急之下,易銀芽脫口急道:“是、是聶大嬸托我問的,尉遲大哥也知道聶大嬸是帝都出名的媒人婆,她好像想幫尉遲大哥作媒,只是苦無機會,也不清楚尉遲大哥有沒有心上人,所以托我問問。”
唔,這番說詞挑不出半點毛病,尉遲大哥應該會信她才是。
易銀芽不停地在心裏安撫自己,生怕自己被看作是大膽示愛的淫浪女子。
燕國風氣向來開放,也不乏女子主動求愛締結良緣的美事,但易銀芽還是想在意中人面前保持矜持的一面。
知道她面皮薄,尉遲浚也不再逗她,笑了笑,道:“我已經有心上人。”
啊——尉遲大哥竟然真有了心上人!
心跳得好快,面頰也燙紅,她該繼續往下問嗎?還是應該就此打住?
思緒百轉千回,終究還是按捺不下好奇,易銀芽半是激動半是期待的開口問:“尉遲大哥的心上人我也認識嗎?”
但是這一回,尉遲浚只是微笑,始終沒有答覆。
易銀芽好生失望,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好低下頭,食不知味的胡亂扒了幾口白飯。
就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這麽好福氣,可以讓尉遲大哥留心。
“那麽現在換我來問你。”尉遲浚看出她眼底的失望,心生促狹。
“尉遲大哥想問什麽?”
“你可有意中人?”尉遲浚故意這樣問。
“咳咳咳……”易銀芽差點就讓還沒吞下肚的米飯噎着。“尉遲大哥,你別尋我開心了,我能有什麽意中人。”
好端端的,尉遲大哥提什麽意中人,難道尉遲大哥真的不明白她對他的情意?
“好多姑娘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生娃娃了。”
尉遲浚這番話也不知是在暗示什麽,聽在易銀芽耳中,卻像極了催促她快點嫁人。
藏在心中的情意始終無法說出口,易銀芽郁悶地拿起酒壺,替自己斟上滿滿的一杯,想也沒多想的一飲而盡。
“銀芽,喝慢些,會醉的。”見她喝得急,尉遲浚出聲勸阻。
“呵呵,這可是上好的狀元紅,不會這麽容易就醉的,難得這麽好的日子,尉遲大哥也喝一點。”
就這樣,一杯接着一杯,易銀芽最後終于不勝酒力,醉卧在桌沿,就連倒入尉遲浚懷中也沒知覺。
她嘴中始終喃喃有詞,不停喊着尉遲大哥,眼角隐約還挂着幾顆淚珠,像是有苦難言,滿腹小女兒家的羞憐心事。
尉遲浚看着懷中的白潤人兒,良久不語,大手摸上她讓酒嗆紅的面頰,低下頭,眷戀不已地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