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
“你還是多囑咐囑咐小葵吧,好好的一個年輕姑娘,別把自己弄得那麽難看。”
鐘小荷重重地挂上李明英打來的電話,望着廚房裏炒菜的臧傲,一時有些出神。
他父親會反對嗎?
她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終究不會是個柴米油鹽的小人物,有很多人可以跟你共苦,卻不一定能同甘。當一個人應有盡有,面對這五光十色的世界,他是否還能堅守最初的承諾?
“怎麽了?”臧傲轉身問她。
“沒什麽。我媽電話。”
“我聽你提到小葵。”臧傲看着她不愉的臉色頓了頓,“按說你們是親姐妹,不過……你們兩姐妹真不太一樣。一個人的想法不是別人能輕易左右的。她畢竟也是個大人了,你當姐姐的,能管則管,不能管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真不知道小葵到底還說了哪些無恥的話,讓臧傲對她觀感這麽差。鐘小荷笑笑說:“我可能不是顯得很強悍,但也不會像你想的那麽弱。”
見鍋裏的菜差不多了,她便拿了個盤子遞給他,自己先拿碗盛飯。很快臧傲把菜端上桌,素炒空心菜,芹菜炒香幹,考慮蛋蛋吃飯,做了鲫魚湯給他泡飯。
吃完了飯慣例鐘小荷會帶蛋蛋出去散散步,鐘小荷才把碗收起來,蛋蛋拉着臧傲已經等在門口了。
要說進展快吧,他們至今也就是拉拉手而已,要說進展不快——鄰居們看見的該是個什麽情形?尤其是,臧傲蹭了一回飯之後,蹭飯就成了常态了,不光蹭飯,他還自覺幫忙買菜搬水罐煤氣,偶爾哪天晚上沒來蹭飯,蛋蛋居然撅着嘴問鐘小荷:“叔叔呢?”
孩子對他這麽快就習慣了。
陶敏有一回問鐘小荷,總覺得你倆哪兒不一樣了,是不是正兒八經好上了?
鐘小荷不承認也不否定,只是說了句:“你整天琢磨我們做什麽呀。”換來陶敏一陣大笑。
“好上了就好上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特意搬到你附近去住,你說你們也不嫌麻煩,幹嘛不一步到位算了!”
“瞎說什麽呀你,一邊去!”鐘小荷推開陶敏。哪有她那樣“一步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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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戀情就這樣悄悄開始,沒有可以隐瞞,也沒有高調公開,一切都順其自然好了。
臧傲廠裏也很忙,鐘小荷店裏也很忙,兩人一般也就是晚上的時候聚在一起,連同寶貝蛋,吃了晚飯,說說話,陪孩子玩玩,蛋蛋一般會睡得早些,臧傲則纏着鐘小荷教他學電腦。
郁悶。他一向自認為頭腦夠用,可用起電腦來,每每遇上什麽難題,他搗鼓來搗鼓去,往往很輕易就讓鐘小荷給解決了,然後她還要一臉無辜地說:
“這個很簡單啊,我也沒專門學過,又也不比你聰明,沒事多用用,摸熟了就會了。”
叫他如何不郁悶!機器是不是也會欺負人,怎麽到了她手裏,就變得乖巧聽話了?這真的難怪臧傲想不通了。後來再一想,這女人就像個寶庫,挖出什麽寶藏來似乎也都正常。
之後一段時間,臧傲一邊自己摸索,鐘小荷一邊适時點撥一下,教他先學會用電子表格。
“你看,這樣就不用你自己費勁巴拉算了,比如給工人發工資,全用電子表格就好,又快又省事。”
“我怎麽感覺跟你在一塊就變笨了?”臧傲笑。
“嗐,我也就是比你用的早一陣子,先接觸了的。”鐘小荷趕緊安慰他,“你比我文化高,随便學學就超過我了。”
鐘小荷其實心說,就您老兄現在這水平,放在我來的時候,恐怕比小學生還不如,小學生微機課上學得也比這內容多多了。然而這畢竟還是兩千年,網絡上連個正兒八經的視頻網站還沒有呢,臧傲沒多久就學會了用電腦的一些辦公功能,當時最新的word97,他回去甚至可以給劉明楊和蔣旭顯擺一下。
看着她靈巧的手指點擊着鼠标,臧傲便伸過手去,坦然地把那只手握在左手掌心,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右手搶過鼠标。
“我來弄,什麽地方不對了,你再教我。”
臧傲就在鐘小荷的電腦上,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做了份廠裏的工資表,他畢竟不笨,很快就用的熟練了,晚上泡在鐘小荷家到很晚,做他的財務預算表,頗為得意的樣子。遺憾的是,當時的打印機貴的很,對比今天真算是天價,鐘小荷家裏沒有打印機,想要把文件打印出來,還是要專門拿去打印社才行。
******************
鐘小荷以為,經過這件事,小葵應該會考慮離開了吧?結果讓她想不到,人家穩坐釣魚臺,壓根就沒有走的意思。
只不過那之後,姐妹再見面,總有些別扭的感覺。鐘小荷之後的一天到分店去,便看到小葵正在店裏忙碌,該幹什麽幹什麽,臉色淡淡的,看見鐘小荷甚至還叫了一聲“姐”,便轉身去招呼顧客了。
看來這女人雖然作,卻不是蠢笨到家的那種,跟鐘小荷當面鬧僵,收拾行李走人,她現在往哪兒去?回鄉下去?不能衣錦榮歸,灰溜溜滾回到鄉下,對她來說簡直是不能容忍的了。
這很出乎鐘小荷意料。她還以為,小葵留下不肯走,說不定還要糾纏一番呢。她畢竟無法理解鐘小葵那種自視太高的心理。
——你臧傲算什麽?就算你發了點小財吧,可你比我大十歲,骨子裏還不是李花鎮上的農村人,家裏有個殘廢的爸,結一回婚沒結成的,也算是個二婚頭了,我能看上你就不錯了,居然還敢看不上我!我還嫌棄你了呢!
阿彌陀佛。
即便她背後忿忿不平說說壞話,只要她不糾纏不休,臧傲便算是安生了。
兩人沒有再談起過關于臧傲的話題,偶有一天臧傲順路到分店來接鐘小荷回去,小葵不冷不熱地瞅了臧傲一眼,面無表情地轉頭對鐘小荷說:
“姐,臧大哥來了。”
臧傲神色自若地對小葵點了下頭,便走向鐘小荷,先抱起她身旁的蛋蛋,嘻嘻哈哈逗了他一會兒,對鐘小荷說:
“回去吧?”
“嗯,一會兒就走。”鐘小荷對他微笑。
“那你收拾一下,我抱蛋蛋出去玩一會兒。”走出幾步,這家夥回頭又說:“今晚吃什麽?我們去逛超市,順便買點兒吧。”
店內幾個店員的目光立刻就探照燈似的掃過來了,甚至還帶着暧昧的笑意,接送回家一起吃飯,這也……太清楚明白了吧?
鐘小荷窘着臉說了一句:“你随便吧。”看他帶着蛋蛋出門,鐘小荷跟出去追加了一句:“不許給他買糖,要蛀牙的。”
這一天晚上,臧傲很自然地跟鐘小荷聊起他以前的事情。
“陶敏跟你說過我畢業後的事情嗎?”
“嗯。”鐘小荷說,“說你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美好戀情呢,前女友,消沉了這好幾年呢。怎麽沒修成正果?”
口氣是随意的,很随意很随意,所以她并沒有多在意——才怪。不是介懷,她多少總會好奇吧?按她的推理,估計就是這老兄悲催的遭遇背叛了,愛的太深情傷太重,以致黯然地抛棄工作自我放逐,對吧?
鐘小荷不禁想起了最初在采石場遇到臧傲時他那副樣子。
“一聽這口氣就不是陶敏說的。”臧傲笑,“你很會自行演繹啊。”
單單是遭遇劈腿背叛倒還好了。
想起那位前女友,當初幾乎是拼掉了一個女人所有的矜持主動追求臧傲,活潑,漂亮,充滿青春和活力,那時候是大三,他幾乎是沒有抗拒的就淪陷了。大四他們畢業了,在前女友的強烈要求和鼓動下,臧傲選擇了去她生活的城市,憑着自己優異的成績和表現,很順利地跟前女友一起分配進了建設局,意氣風發,前程錦繡,美好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了。
一年以後,當他開始籌備結婚的時候,卻把前女友和某中年領導衣衫不整地堵在辦公室裏。在那個不堪入目的場景中,前女友本能的哭着把責任推給了那男人,說自己是被強迫的,他憤怒之下,抄起桌上沉重的玻璃煙灰缸,直接把那男人砸進了醫院。
神轉折來了,上頭一追究調查,前女友突然就一口咬定,他們根本什麽事也沒有,就是一起工作加班,全都是臧傲自己誤會了。
臧傲直接收拾了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座城市,前女友卻開始了一路升職的光輝歷程。
“我想,這些事情,總該都要讓你知道。”臧傲說完,定定地注視着鐘小荷。
“恨嗎?”
“不恨。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都過去了。”臧傲的聲音平和溫潤,淡淡地說着,“後悔過。我自己識人不清,一頭紮了進去,辜負了我爸,他拼了半條命供我上大學,我讓他那麽多年的辛苦白費了,別說對不起他,我自己都覺着對不住自己。”
他幾年的自我放逐,每天在采石場做着繁重的體力活,哪裏只是情傷難愈的消沉。
“所以我對自己說,再不要被任何表象的東西所迷惑。”臧傲目光專注地看着她,“只對最值得的人,做最值得的事。我不知道将來能不能給你優渥的生活,但我知道你不會因為苦日子離開我,我能許諾的,就是用一個男人的所有努力去珍惜。”
☆、54|51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苦日子離開我,我能許諾的,就是用一個男人的所有努力去珍惜。”
好吧,鐘小荷承認,內心裏被軟軟地撞到了。
看着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一抹嬌媚,臧傲忍不住就想做一些更動情的事,比如……他拉起她的手,大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目光幽深地注視着她,兩個人心跳不由得都加快了幾拍。
“那什麽……蛋蛋會不會醒了?”鐘小荷忽然局促地出了聲,沒話找話,臧傲那目光實在是太那啥了,像是能把人燒融化,燒得她不由就緊張了啊。她這麽一開口,硬生生打破了那一片旖旎。
看着她明顯緊張羞澀的臉,臧傲無聲地笑了。
“那小子,睡着了比小豬還香,你哪只耳朵聽見他醒了?”
鐘小荷臉一紅,被戳破了的惱羞,便索性微嗔地在他手上掐了一下,臧傲紋絲沒動,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不可待了?
臧傲把注意力暫時轉開了,結果這天晚上他走時,看着鐘小荷眉眼柔順地送他到門口,臧傲果斷雙臂一張,把人抱進懷裏。
只是用力一抱,這老兄便滿意地輕嘆一聲,轉身走了。都沒留給鐘小荷反應的機會。
可惡。鐘小荷目送他下樓,忽然有些哪兒空落落的,這人……走這麽快做什麽,她又不咬人!
端午後三四天的樣子,響晴的天,到傍晚卻突然下起了雨,小雨瀝瀝稀稀一直下了一夜,臧傲一早拎着買的早餐跑來蹭飯桌,便跟蛋蛋說,他可以去“放龍”了。
端午給孩子系的彩線,端午後第一場雨放進水塘河道裏,據說就能變成龍飛到雲霄,這多少有些“望子成龍”的意思,于是吃了早飯,他們三口人便興沖沖跑去公園“放龍”。
公園的景觀湖挺大的,應該夠大龍飛的了吧?
對大人來說是風俗,對小孩來說好玩就行,蛋蛋興奮地直樂呵,估計根本也不懂怎麽回事呢,鐘小荷用指甲刀把他手腕腳腕和脖子上的五彩線剪下來,跟他說,放進水裏去,就能變成龍飛上天了。
“變成大龍,飛到天上去。”臧傲對蛋蛋說,說着還對着天空做了個高飛的手勢。
一大早才下過雨,公園裏沒幾個人,景觀湖比平常的水面也漲滿了許多。蛋蛋挪着兩條小腿跑到水邊,在臧傲的看顧下吭哧吭哧把五條彩信丢進水裏,看着水裏的彩線,寶貝蛋張着小胳膊,一聳一聳地挺着小肚子喊:“飛呀,飛呀……”
“飛呀!飛呀……”臧傲兩手一拎,便把蛋蛋舉起來抛着玩,大人孩子笑鬧成一團,寶貝蛋飛的高興了,摟着臧傲脖子,嘟起小嘴巴就往臧傲臉上親,自配音效:
“嗯嘛!”
“噫!”臧傲随手擦了一把臉,趕緊給蛋蛋擦幹淨口水,大早上的他洗過臉了,不用口水再洗一遍了吧?小臉擦幹淨了,他拍拍蛋蛋肥嘟嘟的腮幫子,響亮地回親了一個。
鐘小荷抱過蛋蛋,蛋蛋樂呵呵也親了媽媽一口,看着他興奮發紅的小臉,鐘小荷便也親了他一下。
親來親去,這時候寶貝蛋忽然指着鐘小荷對臧傲說:
“親親,媽媽親親。”
這小子,見者有份啊……鐘小荷窘得夠嗆,怎麽一下子把媽媽都給賣了?臧傲也微微一愣,然後禁不住哈哈笑起來,笑得眯了眼睛,他看看鐘小荷,果斷響應了寶貝蛋的要求,一低頭就在她臉頰認真地吻了下去。
溫熱的觸及,便又很快離開,臧傲笑得滿臉燦爛地望着她。鐘小荷沒想到他還真就敢大大方方吻了她,還當着孩子的面,有些嬌羞有些激動,她本能地往四周看了看,努力想保持神色如常,她一個成熟女人了對吧?但卻終究沒端住,一抹火熱便飛快地爬上了她的臉頰。
臭蛋子居然還咧着嘴巴,在鐘小荷懷裏晃着小屁股直樂呵,又指着臧傲叫鐘小荷:“媽媽親,媽媽親。”
小家夥的邏輯多麽對呀,輪到你啦!人家親你了,你不得還回去?
“小壞蛋,閉嘴。”。鐘小荷窘。臧傲盯着她含羞帶笑的妩媚神情,滿含笑意地說:“蛋蛋最是好孩子了。你是不是也積極響應一下?”
“沒臉沒皮!”鐘小荷嗔惱,她索性把小叛徒往臧傲懷裏一塞,自己轉身溜掉了。
“媽媽又逃兵了!”臧傲抱着蛋蛋笑。
“逃兵了,逃兵了!”蛋蛋居然還挺高興的,似乎媽媽跑掉了是件多麽好玩的事情,拍着小手直樂呵。
“小蛋兒,你可真是好孩子。”臧傲看着蛋蛋笑,“真得好好獎勵一下。走,想要什麽咱這就買去。”
看來把這小家夥拉攏好了,那位逃兵就不難對付了。
鐘小荷走出一段路,往後邊一看,人家那倆就沒跟來,便先回家收拾了準備要去店裏,下樓又等了等,還沒來,打臧傲新買沒幾天的手機,才知道人家那倆正在逛超市呢。
“一大早上,怎麽又逛超市!”鐘小荷說,“你可別亂給他買東西啊,尤其那些雪糕飲料什麽的。”
“就買了幾樣小點心。”臧傲忙保證,“要不你先去店裏吧,我今天帶他去廠裏玩一天好了,你歇歇。蛋蛋說想跟二狗子玩。”
因為二狗子,臧傲好幾回帶蛋蛋去過廠裏,不過玩上一陣子也就送回來了,沒呆過一整天,鐘小荷說:“你一個大男人,帶個孩子去上班?還是把他送回來給我吧。”
“沒事兒,放心好了,蛋蛋很好帶的,跟二狗子能玩上一半天也不鬧,劉明揚他們也都能幫着照看。吃的喝的我都給他準備了點兒。要是真忙不開我就送他回來。”臧傲笑着補上一句,“你帶他在店裏還不是一樣?放心好了,要是有人來問,我就說是我兒子。”
呸,厚臉皮。鐘小荷撇撇嘴,嘴角卻漾開了甜甜的微笑。
于是鐘小荷索性便不管了,騎上她的小踏板去店裏。
都說無巧不成書,生活中有些時候,巧的比小說還讓人感嘆。鐘小荷先是去第一家店裏按排了些事情,分店那邊有些事,便又去了分店。她才剛到呢,第一家店打電話來,說有一位姓鄭的先生專門來找她。
鄭先生?銷聲匿跡很久了的鄭廣濤?
鐘小荷想了想說:“你讓他到分店來吧。”
鄭廣濤很快找來了,依舊開着他的黑色桑塔納,收拾打扮得挺講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他推開門進了店裏,鐘小荷便迎了過去。
“你怎麽突然來了?有事嗎?”
鄭廣濤看着眼前的鐘小荷,她今天穿了件淺色的碎花連衣裙,頭發在腦後梳了個馬尾,很随意的打扮,恬靜優雅,有一種宜家宜室的美。鄭廣濤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轉向店裏。
兩家店,都不小,打理得井井有條,很有特色,生意看起來還挺不錯。
當初鬧離婚,鄭廣濤曾經幻想過,這女人跟他離了婚,狀況肯定不會太好,他甚至想,等她知道自己太天真逞強了,過不下去了,哭哭啼啼的回來找他,他說不定還是能接受她的,當一回搭救她包容她原諒她的英雄,那肯定足夠揚眉吐氣的了。
後來這女人一路走來,建了房,開了超市,後來聽說搬到沂城了,如今再見面,這女人似乎活得更滋潤了。這種觀感讓鄭廣濤免不了有些心情複雜。
恨她?說不上,也并不多麽希望她倒黴,她總還是他兒子的媽媽。說來說去,鄭廣濤想要的,無非是希望她因為離婚而後悔罷了。
“快一年沒見了吧?你看起來挺好啊。”鄭廣濤說,“我就是來……看看孩子。”
知道你來看孩子,你也好意思說看孩子!鐘小荷心說,從你再婚都大半年了,虧你還沒把孩子忘光了。我憑什麽就一定得給你看?
“蛋蛋今天沒在家。”鐘小荷說,“出去玩了。”
“出去玩?”鄭廣濤驚訝了一下,“他才多大?去哪兒了?跟誰去玩了?”
鐘小荷沒搭理他這句話,笑笑說:“我們有我們的生活,孩子反正也習慣了,總不能整天在家裏等着你來看。”
“小荷,我知道我疏忽了蛋蛋,我也是忙,離得又遠,好不容易端午過節回家來幾天,你好歹也得讓我看孩子一眼吧?”
“蛋蛋真沒在家,要不你等等吧。”
鐘小荷轉身走開,鄭廣濤無奈,只好在店裏溜達着等。既然跑來一趟,總不能見不着就回去了吧?很快,他就看到了店裏的小葵。
“小葵,你也在這兒呢!”
小葵點點頭:“對呀,給我姐幫忙。你今天……來看蛋蛋啊?”
鄭廣濤點頭說:“來看看蛋蛋。你姐說他出去玩了。誰帶他的?”
“我也不知道,我姐……她現在朋友多了,可能她哪個朋友帶去玩了吧?”
“蛋蛋才多大?怎麽能讓別的什麽人随便帶出去?”鄭廣濤擰着眉頭說,“她哪來的那些朋友?小葵,你姐是不是……有人了?”
“這個……不好說哎,我姐的事兒,她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小葵的話說得含糊又刁巧,她這麽一說,聽在鄭廣濤耳朵裏,倒像是這裏頭有什麽說不清道不白的事情了。
“對方什麽人?幹什麽的?”鄭廣濤一連的追問,“到底怎麽個情況?別是圖她的錢吧?”
“哎,你別瞎尋思啊,我可沒這麽說。”小葵忙說,瞥見鐘小荷過來了,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姐的事兒,現在也輪不到你管,蛋蛋你也不用擔心的。”
鐘小荷走過來,聽見話音就問了一句:“小葵,你們說什麽呢?”
“說蛋蛋呢。”小葵若無其事地回頭對鐘小荷笑笑。
“蛋蛋一會兒就送過來。”鐘小荷淡淡看了小葵一眼,對鄭廣濤說:“你自己坐着等等吧。”
☆、55|51
鄭廣濤忽然來要看孩子。
鐘小荷走出店門,在外面給臧傲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鄭廣濤來了的事情。
“他想看蛋蛋。”鐘小荷心裏有些抵觸,很自然地就跟臧傲商量,“要不要給他看?大半年都沒來看孩子一眼,電話都沒打過一個,虧他還好意思說想看看孩子。”
電話那端臧傲沉默了一下,說:“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孩子的生父,他有探視孩子的權利,父子天性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他專門來了,你也不好硬不讓。要不……給他見一見?”
鐘小荷老半天嗯了一聲,臧傲就說:“那我現在把蛋蛋送回去?”
“也行。”鐘小荷說,“那你給送回來吧。”
半個多小時後,臧傲坦然大方地領着蛋蛋來到店裏。鐘小荷迎過去一看,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這是怎麽個情況?
只見蛋蛋肥嘟嘟的小身子上穿了個……裙子?還是什麽?一件十分肥大的白色衣裳,仔細看應該是大人的t恤,圓領短袖的,袖子穿在蛋蛋的小胳膊上長到手腕,下擺都拖到地上了,腰間居然還系着一條紅色的絲帶,不然的話估計就該是拖地大裙擺了。
“這是……唱的什麽戲?他衣服呢?”
臧傲笑着把手裏的小衣服展示給鐘小荷看,淺灰色的小t恤,白色小馬褲,上邊濕漉漉的全是紅色的污漬,這味兒……
“吃了兩塊西瓜,就弄成這樣了,我怕濕了他穿着涼,就把我的衣服先給他裹着,總比光屁股強。”臧傲說着又笑。
“笨,你不會用勺子挖給他吃?弄的這一身,你倒是不用給他洗,這西瓜汁很難洗幹淨的幫你知道嗎。”
“回去我洗,行了吧?他根本不讓人喂,非得要自己吃才行。”臧傲說,“劉明楊他們家經驗,吃西瓜的時候就給他脫掉衣服精光腚吃,吃完了趕緊抱去洗洗澡,衣裳再重新穿上。”
呃……光着屁股吃西瓜,好像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兩三歲的孩子自我意識開始膨脹,像吃西瓜、吃飯這樣的事,蛋蛋常常非得要自己來。
兩人就這樣一路說笑着就進了店裏,鄭廣淘在店內看着他們,一張臉都要發青了。這副情形,也太清楚明白了吧?
鄭廣濤死盯着臧傲,憋着一口氣,站那兒沒動彈。他別扭什麽?男人啊!
倒是臧傲進了店裏,坦然地對他點點頭,微微一笑。
“我把蛋蛋送回來了。”臧傲神色如常地說,“早上跟我去廠裏玩了。”
鄭廣濤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蛋蛋身上,忙走過去向他伸出手:
“蛋蛋,來爸爸抱。”
蛋蛋正拖着他的“曳地長裙”蹦蹦跳跳的興奮呢,這衣裳多好玩啊,他頭一回穿這麽有趣的衣裳呢。冷不丁鄭廣濤一過來,蛋蛋便猛地停了下來,看看鄭廣濤,咧着小嘴笑笑,轉身繼續跑着玩去了。
他整天在店裏,接觸的人很多,便不怕人,但去也不喜歡輕易跟陌生人接觸,對于兩歲多的孩子,鄭廣濤這個多半年沒見的爸爸,鐵定無疑是陌生人了。
鄭廣濤伸出的雙手定格在那兒,心情複雜地看着蛋蛋,不知該作何想法才好。
“他……時間長沒見你,生了。你慢慢來。”臧傲說着轉向鐘小荷,“先給他找件衣裳換上吧,這樣子讓人看見要笑話了。”
“就該拿照相機給他拍下來。”鐘小荷只覺得好玩兒,忽然想到,看蛋蛋那白白嫩嫩的樣子,她是不是該給他弄件小公主裙穿上,去拍個照留念?
媽媽們偶爾不靠譜起來玩孩子,是很會坑人的哈。
“我去給孩子買件衣服去。”旁邊鄭廣濤馬上說,他車上給蛋蛋帶了些吃食,早知道,該買件衣裳帶來的。
“不用。”鐘小荷随手一指,“店裏多得是。”
她轉身去挑了件藍色的格子小襯衫,米白色小馬褲,圍着店裏的貨架追了好幾圈,終于把四處亂跑寶貝蛋抓了出來,抱他去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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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也在沂城?”鐘小荷抱着蛋蛋去換衣裳,鄭廣濤盯着臧傲,先開了口。
“是啊,在這邊。”臧傲說。他當然知道,既然他和鐘小荷在一起,就避免不了會跟鄭廣濤有所接觸,離婚了,可孩子還是牽涉雙方的。鐘小荷給他打電話時,臧傲十分坦然就來了。
反倒是鄭廣濤別扭了。
“你們……”鄭廣濤也不知想說什麽,垂着兩眼,猶猶豫豫說了兩個字,半天沒接下去,臧傲看看他,便也沒說話。
鄭廣濤看看他,終于放棄了想說的話,匆匆走了出去。
鐘小荷很快給蛋蛋換了衣裳,領着他出來,鄭廣濤拎着兩大袋東西進來,看樣子都是些小孩子吃的零食,他放下袋子,便又過去想抱蛋蛋。
蛋蛋樂呵呵地往後退了兩步,看着他笑笑,轉身抱着臧傲的腿往上爬。
“回去,找二狗子。”
“今天不能找二狗子。”臧傲蹲下來哄他,“你今天有客人來,找你玩的。”
“那個……我帶他出去玩一天去行不行?”
鄭廣濤也算有自知之明,他就在這店裏站上一天,也還是自找難堪,蛋蛋拿着臧傲比他親熱多了,根本就不認的他。
兒子不認得他,鄭廣濤也不算是頭一回了。可是,郁悶,他的兒子,流着他的血,憑什麽跟個不相幹的人這麽親熱?
“蛋蛋太小,一下子肯定不跟你走。”鐘小荷在一旁說,看着鄭廣濤挫敗,忽然覺得很解氣,理智是一碼事,感情上,她真巴不得蛋蛋永遠不要認這個渣爹了。
鄭廣濤是努力想要跟蛋蛋示好來着,可這麽長時間,孩子不認識他,怪誰?
結果鄭廣濤一抱起蛋蛋,蛋蛋也不哭也不鬧,就是使勁踢打着兩條小腿,努力掙脫了鄭廣濤,躲到鐘小荷背後去了。
鐘小荷嘲諷地看了鄭廣濤一眼,不是我不答應,你自己抱不走他。
最終鄭廣濤只好呆在店裏哄蛋蛋。也興許是父子天性,玩了一會子,蛋蛋像是也熟悉了,沒接受他,倒是接受了他拎來的兩大袋零食,把那袋子翻來翻去,一樣一樣拆開來看。
“來,我幫你打開。”
看着蛋蛋拿出一包菠蘿豆,蛋蛋他人小打不開呀,鄭廣濤伸出手想去幫忙,蛋蛋卻吓得往身後一藏,咧着小嘴看着他笑。
鄭廣濤不知道,蛋蛋這不是別的意思,小吃貨是怕他給吃了啊。
結果蛋蛋爬起來,跑去拿給臧傲,叫他:“剝開,蛋蛋吃。”
目光如果有溫度,鄭廣濤的目光估計早就把臧傲給燒焦了。
“臧傲,我們倆也挺久沒見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鄭廣濤忽然說,“把蛋蛋帶上。”
臧傲看了看鐘小荷,笑笑,他感覺到鄭廣濤可能是有事想跟他說,談判?他誰呀?還是有什麽別的事情?
臧傲坦然答應了。
兩個男人帶着一個孩子,進了家挺大的飯店,喝了點啤酒,鄭廣濤便跟臧傲說,他想把蛋蛋接回去。
“這事你不該跟我說。”臧傲淡笑搖頭,“當初孩子是法院判給小荷的,小荷肯定不會答應的。再說,這事我沒有立場發言。”
“你跟小荷...你們在一起?”鄭廣濤問。
臧傲一笑,說:“我們是在一起,我希望能陪她們一起生活。”
“你陪她們一起生活,你能給他們什麽?”鄭廣濤憋着氣說,“鐘小荷離婚了,帶個孩子,可是她有錢,對吧?你圖她什麽?”
“我們的事情沒必要跟你說。”臧傲一張臉也冷了下來,“跟你無關。你卑劣的心思我可以不在意,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鐘小荷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好女人不多,遇上了,就好好珍惜。你沒珍惜,你錯過了,而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錯過她的。”
鄭廣濤半天沒說話,他擡頭看着蛋蛋,蛋蛋窩在臧傲懷裏,正樂呵呵抓着小盤子裏的菜吃,舉着兩只油乎乎的小手,十分高興的樣子。
怎麽會這樣!鄭廣濤覺着,自己對兒子是真心想疼愛的,這是他親生的兒子啊!
“鐘小荷她……當初的事情,不說也罷。”鄭廣濤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說,“你跟鐘小荷怎麽樣,我的确管不着,不過,男人跟男人好溝通一些,你有沒有想過,蛋蛋終究還是我的兒子,他不是你親生的,永遠也不會是,你跟鐘小荷如果能結婚,總還會有你們自己的孩子,現在你可能還覺不到,等有了親生的孩子,你就會覺着,別人的孩子多餘了。對你來說,沒必要養着旁人的兒子吧?或許你能勸勸鐘小荷,把蛋蛋給我吧,我總是他親生的父親。”
“離婚的家庭,孩子總要面對一方不是親的父母。”臧傲平淡地說,“你把孩子帶回去,他是有生父了,但是就會面對繼母,你的說法根本不是理由。蛋蛋是小荷的孩子,他的确永遠也不能變成我親生的,但是我既然愛小荷,就會真心接受她的孩子,會盡我該盡的責任。”
“再說,小荷離婚這一兩年,獨自撫養孩子,吃了很多的苦,現在你輕松幾句話就想要走孩子,你自己覺得可能嗎?
☆、56|丢孩子
“小荷獨自撫養孩子,吃了很多的苦,現在你輕松幾句話就想要走孩子,你自己覺得可能嗎?”
臧傲的責問讓鄭廣濤窒住,低頭喝掉一杯啤酒,半天才又說:“說的容易做的難,她養個孩子不容易,你們真要結婚了,你養個別人的孩子就更不容易了,不管是花錢還是照顧他,負擔都會更重,再說終究不是親的,長大了他也未必跟你親。臧傲,蛋蛋交給我,其實最符合你的利益,你想想,蛋蛋給我,你不用管蛋蛋,你們生活就沒有任何障礙,肯定更輕松。你現在跟小荷在一塊,她肯定能聽進你的話。”
臧傲微微一哂,說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