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獨占(四) (6)

得這個地方嗎?”

他是在向秦钰發問。

“不記得了。”

“你真絕情啊。”男人笑容慘淡了起來,“你真不記得了?這分明是我們初見的地方。”

他忽然向後一倒,墨發随風揚起在臉側,月光映在英俊的臉龐上,更顯五官的立體。

随後是一道沉悶的聲響。

他倒在了地上,整個身子陷入了雜草叢中,墨發沾了幾根枯草,臉龐卻帶着微笑,如晨曦般,燦爛純潔不染絲毫塵埃。

這樣的微笑,許久都沒有出現在牧青臉上。秦钰第一次知道,究竟怎樣的場景能夠稱得上“陌生又熟悉”。

“就是這樣,那天你在這個地方撿到了我。也就是那天,是我一生劫數的開端。”

磁性清透的男聲響在安靜的夜空,風輕輕吹過秦钰臉側,身為修士的他,竟然覺得有些發冷。

“你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嗎?你不說話,肯定是不記得了。也是,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路人,很短暫的路人,如果我不是對你有用,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

“可我多想和你天長地久地在一起,就像你曾經對我允諾過的那般。”

“有時候,我也在想,一個人怎麽可以那麽沒有心。你厭惡我,想殺我,可你忘記了,是誰将我變成如今的模樣。”

“是你啊,秦钰。”

他嘴角含笑,可那五個字卻好似字字啼血,無端讓人覺得凄厲。

☆、死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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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真的有點涼了, 風輕輕拂過秦钰烏發,青絲随着風漸漸微揚。

握着長鞭的手更加用力,秦钰無端地捏緊了鞭柄,耳側仿佛又響起那句話

——“是你啊,秦钰。”

是你啊,秦钰。

五個字,卻讓人覺得心都發涼。

張了張唇, 習慣地勾了勾嘴角,秦钰依舊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話語。

好像有什麽東西梗在心頭,想去稍微思考一下, 它到底是什麽,就牽扯住了心髒,疼得厲害。疼到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腳下好似懸空,又仿若整個人都在懸浮在空中, 飄缥缈渺,未能有一處地方能讓他察覺到安全。

不對,不對。

一定有哪裏不對。

驀地,風停了。

發絲垂在秦钰臉側, 秦钰擡眸,眼神清明。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想到,這句話也适用在你身上。只不過是三日時光, 你的幻境竟成功地連我也陷了進去。”

秦钰冷笑,黑色長鞭一揮。

“啪——”一道破空厲聲後,鞭子濺落在牧青身旁的草堆,青色的草汁沾染在黑色的鞭身。秦钰瞥了一眼黑辨,眉尖微蹙,有些嫌棄,道:“髒了。”

這才是真正的秦钰。

這才是真正秦钰會做的動作,是他會說出的話。

心痛,這種情緒怎麽可能會出現在秦钰身上。

秦钰只愛自己,他對愛慕他的人有幾分憐憫之情,就已是對愛慕者的最大恩賜。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鞭柄,盈滿殺意的眉梢眼角,更為他精致的臉龐,添了幾分豔色。

風又起了,微風撩起秦钰發梢,秦钰薄唇微揚,卻充滿嗜血的味道。

前世在幻境方面享有盛譽的他,竟然在今世,被牧青幻境所迷。這對秦钰來說,無疑是赤.裸.裸的譏諷。

他張了張唇,幾個字從口中吐出:“你,必須死。”

他看牧青的眼神,如同是在看一個死人般。

“钰钰,我受傷了。”牧青半起身子,坐了起來,他擡起手,玄色的衣袖自然滑落,落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上有一道清楚的鞭傷,“疼。”

答非所問,他好似沒有聽見秦钰的話般,繼續道:“疼,钰钰。”

英俊的男人此時竟像是只撒嬌的獵豹,掩藏起了鋒利的爪牙,甚至眼眸裏還帶着幾分讨好。

他半坐在草地上,背部挺得筆直,墨發垂散在腰間,擡眸凝視秦钰。

如點漆般的墨瞳,熠熠生輝,似星辰般好看。

秦钰聽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沒有說任何話。

他的鞭子落在地上,根本未打到牧青身上,牧青的裝模作樣,只會令秦钰更加作嘔。

牧青所做的一切事情,對秦钰來說,宛如舞臺上戲子的演出,充滿了笑話。

他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沒心的人,只愛自己的人,又怎麽會為他人心痛。

他只會覺得理所當然,只會覺得別人天生活該為他如此。

觀之牧青自重生後到現在的種種行為,秦钰內心早已對牧青充滿厭惡。尤其是剛剛牧青所布的幻陣,更令秦钰感到惡心。

他如此驕傲的一個人,根本不允許心痛這種情緒出現在他身上。

牧青犯了秦钰的大忌!

牧青的所作所為,早已逾越了秦钰心底的線。

秦钰恨不得将牧青除之後快,讓他徹徹底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哪怕他曾經還顧忌着渡劫期大能的報複,如今也不在乎了。

他秦钰生來就應該活得随心所欲,恣意妄為。

怕,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侮辱。

夾雜着雷電之力的靈力注入鞭身,空氣中傳來細微的噼啪之響,秦钰狠狠一抽鞭子,眼神冷厲,充滿肅殺之氣。

牧青好似沒看見秦钰的任何動作般,他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低沉磁性,如情人間的呢喃:“還是騙不過你。”

随着說話聲的落下,轉瞬之間,牧青身上所着的那件玄衣從領口一寸寸變白,衣擺輕盈如雲,随風微飄,整個人氣質出塵高貴似谪仙。

“像不像,是不是一模一樣。”

月光從空中傾瀉而下,白衣男人的模樣,恍然之間,如初見一般。

他像是秦钰第一次見到的那名牧青,唇角挂着幹淨的笑容,沒有算計,沒有脅迫,有的只是全身心的信任 。

“钰钰知道嗎?我很喜歡钰钰之前送我的禮物。一模一樣的衣服,好像我穿上了,就能和钰钰永遠在一起般。”

“钰钰送給我的東西,哪怕我死了,都舍不得弄髒。”他盯着秦钰冰冷的眉梢,臉上原本溫柔的神色瞬間變了。

似朗月清風般的男人,嘴角仍是噙着微笑,氣質卻全然不同。

“我對钰钰,同樣也是如此。”聲音情意綿綿,聽了卻令人覺得冷若寒冰。

“最近,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怎樣才能永遠得到你。”他盯着秦钰,眸光一點點地掃過秦钰臉龐,最後停在了那雙桃花眼上,“是不是等你死了,你才永遠會屬于我。”

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帶着極強的占有欲。

“你瘋了?”秦钰瞥了他一眼道。

“瘋了?”牧青重複着這句話,“可能确實是瘋了吧,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徹底瘋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神情陰郁,“你不會明白,永遠都不會明白。”

“明白如何,不明白亦又如何。”秦钰低聲笑了起來,眉梢間溢滿風流,“你們的情緒,我又何須明白。”

秦钰笑得真好看,好看到牧青整個心髒都揪了起來,疼得厲害,像是有刀刃在他心髒上剮般。

“你是不是想殺我?”他這樣問着秦钰。

秦钰沒有回答,只是對他勾了一個諷笑。

那雙他曾經愛到極致的桃花眼裏,如今填滿了譏諷。

果然如此嗎?

究竟是為何,他們走到了這一步。

心越痛,牧青表情就越冷。

他沉聲道:“你想殺我,我也想殺了你。我曾經想過,怎樣才能讓你嘗到痛徹心扉的感覺,我想讓你體會到和我一樣的痛苦。可我不想你為其他人痛苦,只要一想到你可能會為其他人傷心難過。我就嫉妒得發狂。”

“所以,死就是你最好的歸宿。你死在了我的手裏,我就會去陪你,和你永遠在一起,葬在這個幻境裏,再也不分開。”

面對如此大段的話語,秦钰只是說了兩個字:“聒噪。”

欣賞獵物垂死前的掙紮,是他的樂趣。

只是牧青的話,太多了,對秦钰來說也不疼不癢,毫無樂趣可言。

秦钰的唯一在意的點,大概就是最近喜歡冷嘲熱諷的系統,此刻竟安靜如雞了起來。

修長的手指捏緊鞭柄,他這一次甩鞭,橙藍色的光包裹鞭身,美得驚人的武器外表下藏着濃烈的肅殺之氣。

“啪——”鞭子向牧青的臉疾去,速度之快,宛若閃電。

“臉是不能傷的。”

說話間,牧青已側身躲過秦钰攻擊。墨發随着動作微飄,大片大片的墨色濃郁着悲涼。

“啪——”

又是一鞭,秦钰快速向牧青方向攻去,抽鞭的聲音接連作響,而竟沒有一鞭落在牧青身上。

美人眸光沉得厲害,他主動攻擊,牧青只是防禦躲避,未曾還手,他卻還未傷牧青絲毫。

敵人成長的速度太過驚人。

已是一種極大的威脅。

如此糾纏下去,太過浪費時間,怎樣才能迅速結束戰鬥,秦钰心中已有決定。

白衣美人氣息瞬間一漲!節節攀高!

元嬰巅峰到飛升期,只不過是眨眼間的變化!

恐怖的威壓襲遍整個天地,鋪天蓋地而來的絕對實力壓制使牧青差點跪了下來。

他在用全身心的意志抵擋着攻擊,望着他心心念念的人,牧青忽然笑了:“你就這麽想我死,這麽迫不及待了。”

“我知道你有底牌,能讓你動用底牌,對我而言,何嘗又不是一種幸福。”

真的好愛好愛這個人,找不出喜歡他的具體原因,只知道自己愛慘了他。哪怕牧青深知秦钰無情的本性,卻也無法從情愛的泥沼掙脫。

有多想以後的日子,永遠和他在一起,若是能和他在一起,牧青甘願放棄一切。

究竟是怎麽變成現在的模樣,哪怕牧青一直在努力挽救,卻也變不回以前的模樣。

秦钰這個人啊,真的是沒有心。

男人低聲笑了起來,沉沉的笑聲響在寂靜的夜空,顯得凄厲刺耳。

秦钰不懂,他這個人永遠都不會懂。

如果不是牧青遇到秦钰,也不會明白世界上竟有人無情至此。

所有的開端都是秦钰一人挑起,可所有的痛苦都是他來承受。

他不服!

心神一動,靈劍出鞘,鋒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閃着森冷的寒光。

無休止的折磨,是時候在今天畫上句號了。

☆、死劫(完)

人生來平等嗎?

人生來并不平等。

有的人天生就會被千萬人所愛。

有人總是說, 外貌不過是皮囊。可長相和音色,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天賦。

別人被秦钰的外表吸引,是秦钰的錯嗎?

秦钰理所當然地認為是他魅力值大的緣故。

他們愛于秦钰的容顏,最後又怪罪于秦钰表裏不一,公平嗎?

答案早已在秦钰心底。

自私自利早已融入秦钰骨血,他唯愛自己。

如漣月光下,面對指向他的劍刃, 秦钰只是淺笑。

曾經的憤怒仿佛都煙消雲散,狹長的桃花眼中溢滿風流,他從眉梢至眼角都在寫着豔色與溫柔。

“青青。”他低聲喚了一句。

那聲音溫柔入骨, 纏綿至極。

牧青心跳驀地停滞,随後跳動如擂鼓,呼吸也瞬間屏住,黑色的瞳仁裏映着少年如畫的面容, 原本握緊劍柄的手指也忍不住松動。

秦钰微擡左手,袖子自然垂下, 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腕。美人手指輕撚一縷青絲,動了動指,将其纏繞在白皙的食指上,姿态慵懶, 舉手投足之間竟是一種勾魂奪魄的美。

“青青。”

他又喚了一聲。

像是有人在輕吮牧青耳垂,英俊陰郁的男人此時耳根竟發燙得厲害。

哪怕舊事萦繞心頭,在聽見“青青”二字時也瞬間化為烏有。牧青想繼續回想起那些痛徹心扉的過往,卻發現腦海中只有少年的淺笑, 以及那一聲“青青”。

握着劍柄的手指,再也提不起力氣,白衣烏發的男人漸漸垂下靈劍。

風又起了,樹葉唰唰作響,夏夜裏卻無端地盈滿秋日的蕭瑟。

“好玩嗎?”男人盯着秦钰,“好玩嗎?”

秦钰微歪腦袋,彎了眉眼,竟有幾分天真姿态,與他原本所帶的風流詭異得融合在一起,竟有種蠱惑人心的美感。

“當然好玩啦。”他語速變快,帶了幾絲撒嬌的意味,“看着想殺我的人,被我迷住,這樣的笑話,真是令我身心都愉悅起來呢。”

“被你迷住……是啊,我又被你迷住了。”男人的聲音仿佛從齒縫裏擠出,陰冷得厲害,“秦钰!你是不是很開心!”

看他為秦钰繼續沉淪,看他好似忘記了一切,像個傻子一般。

是不是踐踏着他的尊嚴,秦钰才會開心?

心痛得像是被針狠狠刺着般,痛得牧青差點都站不起來,然而男人的背依舊挺得很直,很直。他在用他最後的力氣,去維護他的尊嚴。

對了,牧青差點忘記了,為了剛剛的做戲,秦钰把威壓也一同撤去了。

秦钰真是個思慮周全的人!

牧青的情緒一瞬間被悲哀填滿,随後心中升騰着的恨意,鋪天蓋地地襲來。

手指再一次握緊劍柄,男人的骨節呈現慘白,原本垂下的劍再一次擡起,劍尖所向之處,正是秦钰的方向!

秦钰仿佛渾然不覺男人的動作,他右手揚起鞭子,這一次他沒用力,鞭子只是輕飄飄地在空中劃了一道弧。

“當然開心,你是在問廢話?我很高興,非常高興。”

他不愛牧青,又對牧青十分厭惡,牧青的痛苦能讓秦钰體會到極大的快樂。

剛才的溫柔,只不過是秦钰的一時興起。秦钰想看着他的魅力,究竟能施展到何種境地,結果令秦钰十分滿意。

想殺他的人,又被他蠱惑,秦钰連眉梢都揚着笑意。

那張豔麗至極的臉上笑意盈盈,徹底紮痛了牧青的心。

疼,心疼得似是被只無形大手緊捏,蜷縮在一起,呼吸仿佛都成為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記憶不知怎麽跳轉到他在凡界的時候,彼時的他,冷俊尊貴,不知俘獲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美麗的少女們,面露羞澀,想盡一切辦法來進入他的內心,希望成為他的愛人。

他就似一名旁觀者,看着她們為他沉淪,心底卻經不起任何波瀾。牧青還記得有位美人,曾淚眼朦胧地問他,為何如此絕情。

當時的他,是怎麽回答的呢?

牧青沒有回答,他覺得根本就沒有必要回答。

如今,牧青卻想問秦钰一個同樣的問題,他想問秦钰,秦钰為何能如此絕情。

風水輪流轉,這五個字是如此的沉重。

你愛他至死,可他卻對你冷漠至死。

不平等的愛情,注定無法開出美豔的花朵。

月華如水,風輕輕卷起牧青的白衣下擺,此時他的劍,終于動了。

男人的臉愈加愈陰沉,整個人身上盈滿肅殺之氣,只是眸中忽然閃出的一點淚光,為他添了幾分無聲的凄涼。

方才短短的幾分鐘,對牧青來說,卻宛若隔世。心痛到窒息的他,只渴望此刻能快速地解決這一切。

他在心底念出劍訣,驀地将所有靈力全數注入劍身之中。靈劍閃着刺眼的白光,磅礴的氣勢瞬間溢滿整片天地 。

一劍驚天地!

一劍動山河!

白光快如閃電,夾雜着驚人的殺意,向秦钰方向疾去。白光所到之處,青草幹黃,樹木枯萎,那白光竟能吸掉人的生氣!

此時,客棧大堂,東南角——

四名客人,容貌無一不出色,所有人的目光忍不住被他們所吸引。

只見那四人觥籌交錯間,言笑晏晏,氣氛着實和睦。

尤其那白衣美人與那玄衣男子,兩人相處時,姿态極為親密。說話間,美人眉眼中情意纏綿,兩人宛如一對戀人。

一時間,玄衣男子不知惹了多少豔羨與嫉妒。

幻境,騙得了別人,卻無法騙得了自己。

假的永遠都是假的,哪怕它再像真的,也無法改變其虛假的本質。

外界的反應,作為幻境的主人,牧青又怎可能不知道?

與實際情況截然相反的幻陣,對牧青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諷刺。

白光即将行至秦钰面前,卻忽得停下,秦钰身前仿佛有道無形的屏障,将白光擋下。

“你就只有這種手段嗎?”秦钰勾唇淺笑,看向牧青的眼神竟有幾分戲谑,“只可惜,你最強的攻擊,對我來說,也不堪一擊。”

話音剛落,白光盡散,草木回春。

彈指間,所有劍氣灰飛煙滅。

“該輪到我動手了。”

也不知道秦钰使了何種手段,牧青的胳膊“咔嚓”一聲,竟生生折了過來。

因為疼痛,他手中原本持着的那柄靈劍,從指間滑落,随後忽懸在空中。

下一秒,劍尖迅速轉了一個方向,狠狠刺入牧青腹部。

白衣染上猩紅,英俊的男人半跪着身子,擡眸看向秦钰:“又髒了,衣服又一次弄髒了。”

“我盡力守護的東西,卻總是被你輕易破壞。”如墨般的眸子失去了焦距,牧青整個人忽覺得疲憊到極致,“我知道你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就如同你曾想在牧哲身上得到那樣東西一般。”

“你永遠都不會得到了。”

“我永永遠遠都不會完全愛上你。”

“我要成為你心底永遠的遺憾。”

他盡管保持着半跪的姿勢,背部卻依舊挺得筆直,有很多話,他都沒有說出口,也沒有了機會再說出口。

從未感受到死亡這麽接近,眸裏最後映着的是秦钰帶着嘲諷笑意的臉。

恍惚間,這張臉與初遇時的少年面容重合在一起。

大騙子。

秦钰就是個大騙子。

“砰——”

牧青自爆了。

他這次的死亡和上次一樣,身體快速化為光點,最後消散。

而這一次,天地間或許再也沒有了他存在過的痕跡。

秦钰皺着眉,神情冰冷,他很不爽。

原來這就是牧青所謂的遺憾,故意在他面前自爆,讓他無法親手将其殺死。

果然是他讨厭的人呢,就算死了以後,也依舊讓他讨厭。

忽然,涼風又起,将一聲悲涼的男音帶入秦钰耳中。

“秦钰你這個大騙子——”

“可就算你是大騙子,我也愛你。”

沒有系統的播報,可秦钰氣息驀地瞬漲,元嬰巅峰期的那座關卡瞬間被突破!

他已從元嬰巅峰步入了更高的境界!

“牧青愛慕值100。”

這一句話卻是秦钰說的。

他已明白了一切。

“你才是騙子,牧青。”

☆、秦笙(一)

“牧青大騙子。”

“我秦钰生平最恨的, 就是別人欺騙我。”

秦钰站得筆直,身姿挺拔如翠竹,黑發垂在臉側,擋住了神情。

周圍的花草樹木開始扭曲,地動山搖,幻境似是被霧化了般——這是幻境崩潰的前兆。

忽而,一切都靜止下來。

安靜得詭異, 甚至令人心底發慌。

——“你維持住了幻境。”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從秦钰背後傳來,只是這聲音比往日聽起來, 音色更多了幾分性感與磁性。

像是原本空靈機械的東西,忽然之間有了生氣。

這是系統的聲音。

在這個只餘秦钰一人存在的空間裏,秦钰的身後竟然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秦钰腦海中剎那間有某種靈光閃過,一個猜測随後在他腦海內成形。

秦钰轉身, 對上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極為陌生,卻也是極為英俊。

身穿藏藍色長袍的男子, 五官立體,眼眸燦若星辰。他的黑眸中映着秦钰的臉,好似他滿心眼裏只餘下秦钰這個人。

他張了張薄唇道:“钰钰,我終于修成了人形, 你開不開心?”

男人尾音微微上挑,聽起來竟有幾分纏綿勾人之意。

随着男人話音的落下,驀地,秦钰身上的威壓節節攀升, 體內的靈力更加充盈,甚至有了溢滿之态!

剛剛突破元嬰進入出竅的秦钰,竟然隐隐又有了突破之态!

出竅初期,

出竅中期,

出竅後期。

對于其他修士來說,難如上青天的進階,居然就在眨眼之間讓秦钰完成了。

進階,突破,對秦钰來說,猶如水到渠成,簡直輕而易舉。

但一切并沒有停止。

大量的靈力瘋狂湧入秦钰體內,他的奇經八脈經受着新一輪的淬煉。

實力又在上漲!

秦钰覺得他已經隐隐觸摸到分神期的門檻。

此刻,他離分神期初期竟只有一步之遙!

“開心。我很開心呢。”秦钰彎了彎眉眼,笑意從眼角漾開,“你真的做到了。”

笑意卻未達秦钰心底,僞裝已成了他的本能反應。

他一直希望系統修煉成人形,希望系統按照他預期的目标,修成的人形有着一張舉世無雙的英俊面容。這樣的人形系統愛慕于他,對他來說,得到的靈力肯定是極多的,甚至秦钰還覺得,他能夠憑着這樣的愛慕值,直接晉升好幾個階。

如今,秦钰的修為确實上漲了,上漲速度也如他原本所預料的模樣。

可秦钰卻覺得開心不起來,甚至心底還隐隐生出了幾分危機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淺顯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從系統開始修煉,到現在形成實體,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未到.

系統雖非凡物,但修煉速度也不可能快到這種地步。

就像系統曾經對他說過的那樣,如果系統什麽都會,什麽都知道,那系統怎麽可能還需要他秦钰幫忙?

不過,男人若不是系統,憑着系統的性子,它如果被人冒充,肯定早就跳出來反駁了。

自從男人出現後,秦钰與系統之間原本微妙的聯系,好似徹底斷開了般。

所以眼前的人,真的是系統修煉成的人形?

秦钰對此仍舊保持懷疑态度。

“我的系統,真厲害呀。”美人眼裏盈滿情意,眉梢都灑上溫柔,嘴角勾起的弧度甚至有種蠱惑人心的美感,“令人驚喜,越來越讓我喜歡了。”

嘴上說着動人的情話,秦钰心裏卻在呼喚着系統。只是這呼喚,宛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應。

秦钰掩藏在袖袍中的手,暗自捏緊。

漾着笑意的眼,盯着男人的眼。

只是秦钰從那雙烏黑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東西來,他唯一看見的,就是被映在男人瞳孔裏的自己臉龐。

明明是盈着笑意的一張臉,可秦钰卻好似看出了幾分薄情的意味。

有點可笑。

“可我不開心。我失去了與你心意相通的能力。钰钰,我再也不能感受到你的想法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悲無喜,卻令人有種莫名的悲涼之感。

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原本就離秦钰很近的他,現在站得離秦钰更近了。

太過于親密的距離,使秦钰産生了微微的不适感。他本想後退一步,拉開與男人的距離,

卻不想,身體忽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抱得很緊,很緊,像是想把秦钰的身體,揉進他的身體裏般。

随後,秦钰的肩膀上傳來微微的不舒服感。

原來男人将其下巴,抵在了秦钰肩膀上。

這樣的親密接觸,卻讓秦钰渾身僵硬,肌肉幾乎緊繃在一起。

這是一種應敵的姿态,他在防備着男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耳邊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那我在想些什麽?”秦钰的語氣上揚,帶着幾分調笑的意味,似是漫不經心。

他的手也環住男人的背,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男人背部的衣料,看似暧昧的動作下,卻隐藏着一觸即發的殺機。

只要男人一有異動,秦钰右手手指就會凝結堅冰,形成冰刃,附着雷點之力,

從背部刺穿男人的心髒,一招致命。

只是秦钰等來的不是男人的回答,也不是男人的發難動作,而是一滴眼淚。

一滴,他想了很久才發現,那是一種名為眼淚的東西。

冰涼的眼淚,順着他的脖子,流進了衣服。

身為出竅巅峰,半步分神的秦钰,居然感覺到了一絲冷意。

“正是因為知道你在想什麽,才會覺得難過。不是為我難過,而是為你難過。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懂你,我懂你的一切,我也喜歡你的一切,愛你的一切。你在別人眼裏所有的好與不好,在我的眼裏都是好。”

“我的钰钰,就像是一只小刺猬。全身都紮滿了刺,對人的第一感覺,總是防備。我有時候在想,到底我的钰钰經歷了什麽,才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沒有什麽事情,是——”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秦钰一聲“閉嘴。“打斷。

“你很了解我?”

秦钰的手指已經凝結了寒冰,冰在他的五指間形成了五道鋒利的刃。

寒冷透過衣料,傳遞到男人皮膚,最後直襲腦海。

男人仿若未察覺到秦钰的殺意,他将秦钰摟的更緊了,甚至頭還輕輕的蹭了蹭秦钰的脖子,竟有種撒嬌之意。

”你忘了你的修煉功法嗎?全天下只有我知道你的功法。我修煉成了人形,你得到了我的愛慕值,我的钰钰,現在的修為一定很高了。“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麽。确實,我是用了一種特殊的辦法,才快速地修煉成為人形。"

至于這種辦法,男人永遠都不會告訴秦钰。

在牧青死亡的瞬間,在他還是某種名叫系統的數據體時,他使用了一種秘法,吸取了牧青的魂力與靈力,轉成了實體。

作為情敵,他根本不同情牧青,甚至還對牧青有着一種極為強烈的怨恨與嫉妒。

牧青最後的行為,無疑是在秦钰心頭畫上了濃重的一筆,他真真正正做到了,讓秦钰記得他。

還好,牧青死了。

秦钰,只會是他的了。

能夠修成人形,是系統一直以來的願望。

只有修煉成人形,才能夠像現在這樣,真真實實地擁抱到钰钰,感受着钰钰的溫度。

他的钰钰啊,

那個自私自利,卻又無敵自戀的钰钰。

嚣張肆意妄為,又像是個白眼狼,遇見了別人的善意,第一反應是對方是否有陰謀。

花心又風流,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人設。

系統原本讨厭死了這樣的秦钰,可是現在,他剩下來的只有心疼,徹徹底底的心疼。

無雙的美貌與絕世的天賦,這其中的哪一種放到一個人身上,都既是幸運,又是災難。

更何況,前世的秦钰兩者皆有。

究竟是秦钰本身就是這樣,還是他所生活的世界,将秦钰逼成了如今的模樣?

前世的秦钰,是一名散修。

他不知道,秦钰從無門無派的散修,到底要歷經了多少劫難,才能夠修成一名渡劫期的大能。

秦钰修煉無情道,道心堅定,憑着他的天賦,飛升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然而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秦钰被衆多好友,以愛為名,聯手□□。

“這個世界,只有我最了解你,只有我最懂你,我可以為你生,為你死。”

“我叫秦笙,秦笙,秦笙,為秦而生,為情而生。”

“我徹底明白了,我穿越,就是為你而來。”

☆、秦笙(二)

“聒噪。”

兩個冷冷的字傳入秦笙耳中。

心, 驀地一痛。

疼痛感如暴風般迅速席卷心頭,背部那一寸冰涼的觸感瞬間蔓延開來,襲遍全身。

秦笙這時候才知道。

原來,人形時所感受到的心痛,更強烈,強烈到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極為困難的動作。

秦笙嘴角的弧度, 卻越勾越大,他的眼睛很亮,甚至比這漫天星辰更為燦然。

他猛然松開抱着秦钰的手, 身子向後重重一仰。

毫無預兆,秦钰的掌心傳來了溫熱黏膩的觸感。

——那是鮮血。

是秦笙的鮮血。

秦笙主動将自己的背,送到了秦钰的刀刃上。

這時,秦钰終于看見了秦笙的臉。

月光下, 墨般的發絲,随着動作微揚, 一點一點,蕩在了秦钰心上。

秦笙那張無雙的臉,此時英俊得令人移不開眼。

“你在做什麽!”秦钰的聲音裏,終于帶了溫度, 他的桃花眼一點點地掃過秦笙的臉,最後停在了秦笙的眼睛上。

那雙眼裏,竟帶着笑意。

“我在做,我想要做得事情。”

”你瘋了?“

血液從秦钰指縫間流出, 就算看不見,秦钰也知道,那定是一片刺目的猩紅。

能夠一招致命的攻擊,還未等到他發出,就被秦笙主動迎了上來。

對面男人的氣息,已經開始微弱,甚至唇色,也漸漸變得慘白。風揚起了秦笙的發絲,他的眉梢眼角都在訴說着溫柔。

秦笙還在笑,秦钰卻感受到秦笙的生機,正在一點點地逝去。

眼前的男人,好似察覺不到疼意般,他仿佛唯一會做的動作,就是對秦钰溫柔地笑。

“藥都在你那!快用藥!”

秦钰的語氣很兇狠,沒有了平日僞裝的溫柔,可在秦笙的眼裏,卻有種真實的可愛。

秦笙輕咳了一聲,身體受了傷,令他說話變得困難:“大概……是瘋了吧……”

他的嘴角仍帶着笑意,像是陽光般和煦溫暖。

忽然,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睛更亮了:“钰钰,是在關心我?”

“你瘋了!”嘴上惡狠狠地說着,秦钰卻繞到秦笙身後,準備施療傷法術為秦笙療傷。

秦笙乖乖地站着,他側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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