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薛謹差點被顧之臨搞瘋,連續三天沒接他電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第二天的時候楊子溪從家裏回來,到他那把盧卡斯接回去,見他神色萎靡,一臉的生無可戀,忍不住問:“你又跟顧之臨吵架了?”

薛謹聽見這名字就鬧心,擺擺手讓她滾蛋,順便指一下冰箱:“裏頭有魚和蝦,你帶回去吃吧。”

楊子溪依言打開冰箱,找出兩盒做好的海鮮,嗅了嗅味道。

“誰做的?聞起來味道不錯啊。”

還能有誰,他前一天氣得頭暈牽着盧卡斯就要走人時顧之臨硬塞的,薛謹怕自己吃了會爆炸,索性轉手送給楊子溪。

可楊子溪聽說來歷以後慫得不行,說什麽也不肯收,活像顧之臨在她身上裝了監視器似的:“人家做的愛心便當我可不敢收……你要不想一個人吃,我留下來陪你吃頓飯?”

薛謹差點把白眼翻到天花板上,把她和盧卡斯打包趕出了門,然後把兩盒海鮮推回了冰箱冷凍室,眼不見為淨。

他又吃了一天外賣,在家裏醉生夢死地通關了之前買了沒玩的游戲,又把新出的dlc也打完了,日子過得十分糜爛。等他宅夠三天覺得心情有所恢複,終于憋不住準備出門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卻突然收到了一份同城快遞。

寄件人空着,收件人和手機地址都是對的,乍一看像什麽匿名郵件,但那是個泡沫箱,晃一晃還能聽見裏頭冰袋融了一半發出的聲音。薛謹沒在網上買什麽生鮮,覺得有點奇怪,于是直接在物業借了把裁紙刀,當着快遞員的面把箱子拆了。

裏面果然有冰袋,然後兩層袋子裹着一個沉甸甸的保鮮盒,一看保鮮盒的型號薛謹臉色就沉了下來,沒好氣地把拆開的泡沫箱蓋子丢在一邊,有點想罵人。

快遞員見他面色不善,有點怕他拒收,小心翼翼開口:“您看……?”

快遞員總是無辜的,薛謹勉強笑了笑,在單子上簽了字,讓他先走了。

人走了以後,物業的小妹妹看他情緒不太對,還以為他收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問他要不要幫忙處理掉。

薛謹盯着盒子看了一會兒,從被丢在一旁的箱蓋上抽出一張嵌在那裏的卡片,看了以後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在處理垃圾之前把保鮮盒拿了出來,連着卡片一起帶上了樓。

卡片是顧之臨手寫的,他能認出字跡,之所以沒在電子單上寫寄件人信息,大概就是怕他看也不看就拒收。薛謹把保鮮盒丢進冷凍室和它的兄弟作伴,然後給寄件人打電話。

“我懶得開火,你別給我寄吃的了。”他沒好氣地說。

別人送花附卡片告白,這人送各種海鮮半成品然後附卡片給他講解怎麽把它變成熟的,是不是有病?

顧之臨在電話那頭笑,聲音低沉,好像在密閉空間裏,還隐約有點回聲。

“那你想吃什麽?”他問薛謹。

“我什麽也不想吃。”薛謹躺在沙發上,很不給面子地把天聊死了。

他其實還是有點不高興的,雖然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但第一次顧之臨居然裝醉,那他當時争上下輸得可太理所當然了——他醉得貨真價實,對手還作弊,一直把他瞞在鼓裏就算了,還不許他意難平一下?

顧之臨顯然也知道自己理虧,很好脾氣地任他說,然後道:“中午了,你點外賣沒有?”

薛謹姿勢不變,扭頭看了一眼玄關的挂鐘,這才發現都11點半了,于是語氣越發不善:“忙着收你的快遞,還沒有。沒事我挂電話了,早飯都沒吃——”

“那開門吧,我給你做飯。”顧之臨說。

“……啊?”

薛謹難以置信地從沙發上爬起來,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顧之臨還真站在他家門前,一手拿着手機,另一手提着個環保袋,看起來帶了不少東西。

好像真是來做飯的。

薛謹才不給他開門,靠在門板上罵人:“你腦子壞了?”

顧之臨好像知道他在看,對着門禁系統的攝像頭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吃完我們去奉市,之前說好的。”

“……”

怎麽忘了還有這茬呢。

最後薛謹還是給他開了門,畢竟這層不止他一戶,讓鄰居看到也不像話,而且他是真餓了,有送上門的廚子也不賴——反正也沒誰規定吃了顧之臨的飯就要跟他和好,不吃白不吃。

顧之臨也很自覺,進了門就去找廚房,問明白之前給的半成品在哪裏以後就不再多話,安靜地在廚房裏開始鼓搗午飯。

薛謹裝模作樣地玩了一會兒游戲,聽見自己八百年不開一回火的廚房裏傳出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覺得有點新奇,最後還是起來去看了看情況。

不到半小時,顧之臨已經成功把三盒半成品變成了能上桌的樣子,正在炒青菜,明明看起來很專心,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發現了在廚房門外偷看的薛謹:“把菜端出去吧,飯馬上好了。”

薛謹看了一眼在角落裏咕嘟嘟冒蒸汽的電飯鍋,奇道:“你從哪翻出來的?我都不知道廚具收在什麽地方……而且我家沒米吧?”

說話間,顧之臨已經把青菜出鍋了,邊裝盤邊扭頭看他,嘴角噙着一點笑意:“你還知道自己家裏沒米?我帶過來的。”

薛謹沒話說了,把螃蟹端出去,然後從冰箱拎了兩罐汽水出來。

“一會要開車,就不喝酒了。”

顧之臨沒什麽意見,很快把餘下的菜都放在了餐桌上,三葷一素,兩個人吃已經顯得有點過于豐盛了,他居然還打了番茄蛋湯。

“我不洗碗啊。”薛謹搶先撇清關系。

“你家有洗碗機。”

言外之意就是誰也不用洗。薛謹讪讪地閉了嘴,看他盛出兩碗飯來,便先伸筷子去夾了塊魚肉塞進嘴裏。

其實先前那兩盒半成品就能嗅出香味來,但實際吃進嘴裏薛謹才發現,顧之臨的廚藝比他想象中還要好——大約是因為奉市臨海,顧之臨做海鮮的手法和江城不太一樣,自有一番海濱城市的特色,既保留了魚肉的鮮美,又沒有為此丢掉調味。

薛謹家裏都是些做飯水準相當糊弄的選手,他自己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平時最多到羅山家打打牙祭,終日靠外賣果腹,突然吃到這種水準的“家常菜”,居然有點不習慣。

“不合口味?”見他沒繼續下筷,顧之臨問。

“不是,”薛謹回過神來,從盤子裏夾了只蝦,“挺好吃的,我想事情呢。”

結果顧之臨又把那只蝦夾走了:“蝦你別動,我給你剝。”

“……”

他是四肢不健全還是生活不能自理了,這人剝完小龍蝦不過瘾,還要把大蝦也一手包辦是怎麽的?

剝蝦的活都被搶了,薛謹托着下巴看顧之臨,閑閑道:“你是在哄我開心嗎?”

顧之臨在剝蝦的間隙裏擡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

“這麽明顯?”他反問。

“對啊,很明顯。”薛謹說,“可是你這樣哄我,還不如老老實實跟我認慫道個歉,然後躺平讓我上一次補救。”

顧之臨便笑,把剝好的蝦盛在碗裏推到他面前,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仿佛這樣就能蒙混過關似的——薛謹不滿地敲敲桌面:“這麽不情願?那我不吃了。”

“你想清楚。”顧之臨和他對視,“确定要這麽玩?”

他眼珠子很黑,盯着人的時候總讓人生出一種被當作獵物的危機感,但仔細一看又好像不是,薛謹被他看得有點毛,覺得這人到了床上十有八九會反悔,于是很有遠見地收回了自己的話:“算了,你認真道個歉就行。”

顧之臨笑了笑,給他夾了塊螃蟹:“吃吧,吃完休息下準備出發。”

因為只是去找柳莎談談,還不知道能不能談得成,薛謹也沒帶什麽東西,随便收拾一下就和顧之臨一起出了門。

顧之臨沒開車過來,所以他們開了薛謹的車去奉市——薛謹本人沒什麽意見,畢竟他的車比較寬敞,有顧之臨開車,他路上補眠也更舒服。兩個小時的車程不算長,他睡一覺起來已經在奉市地界了,下午三點路況還不錯,顧之臨很快跟着導航找到了柳莎家的地址。

“你自己去行嗎?”他問薛謹。

薛謹還記得他說要回家看他媽,遂擺擺手直接趕人:“有什麽不行的,你還怕我在這走丢嗎——快走快走,我給她打電話。”

顧之臨也不多耽擱,很快開着車走了。薛謹在馬路邊上找了張椅子坐下,按照資料裏的號碼撥通了柳莎的電話。

那是個手機號碼,但響了很久,直到快要自動挂斷才有人接起來,接通以後也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沉默着等薛謹開口。

薛謹并不意外,柔聲問:“你好,是柳莎嗎?”

對方沒有回答,他只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我叫薛謹,嚴格說來也算你的師兄,不知道湘湘有沒有向你提起我,之前我約她出來喝過咖啡。”薛謹繼續說道,“打這個電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如果你不喜歡打電話,我們也可以換成別的方式,別擔心,我沒有惡意。”

他刻意放輕了聲音,讓自己顯得更溫柔、更沒有侵略性一些,但柳莎顯然并不太信任他,又讓他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開口。

“我知道這個電話打得有些太突然了,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先問問湘湘。”知道她心理狀态不穩定,薛謹很有耐心,“我過會兒再打過來,十五分鐘後,好嗎?”

對方沒有說話,薛謹等了兩秒,說聲再見後挂了電話。

柳莎和湘湘不一樣,她受到的傷害嚴重得多,而且加害者至今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事後她一直休學在家,幾乎沒有和外界接觸,情緒應該仍然處于一個敏感脆弱的狀态。說實話,薛謹其實沒太大把握今天真能跟她聊上什麽,就像他之前跟顧之臨說的,也就是來碰碰運氣,能談上算是運氣,柳莎不願意和他交流也是理所當然。

而柳莎的态度才是決定接下來怎麽做的因素——阿桑的事情已經了結了,這案子說到底是他自作主張要往深裏挖,如果當事人都不願意再解開傷疤,他會考慮放棄。

薛謹在椅子上坐着等了十五分鐘,沒有玩游戲,就盯着時間慢慢地過去,然後不早不晚,踩着點又撥通了柳莎的號碼。

“你好,柳莎,還是我。”他說,“你願意和我談談嗎?如果不願意,只要直接挂電話就好了,沒關系。”

電話那頭仍然是沉默的,但沒有挂斷。薛謹耐心地又等了一會兒,對方終于開口了。

“……你好,我是柳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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