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醜陋的你
現在是冬季的十二月末,走在醫院旁的小路上翁籌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從天上飄下來的涼絲絲的雪花,看着道路兩旁堆積的雪堆和再次被雪覆蓋的道路,翁籌只覺得心裏格外的平靜。
翁籌沒有選擇打車或是乘坐公交,而是選擇徒步走回那個家,好在翁家離這裏并不遠,翁籌只需要走一段路就到了。
翁家是這個城市內數一數二的豪門,雖然家族人數不多,但翁家掌權人翁士都卻憑借着一己之力讓翁家在這裏站穩了腳跟。
然而一向以面子為主的翁士都卻在二十八歲時有了一個相貌奇醜的兒子,因為這個兒子,他滿是榮光的一生第一次有了抹不去的污點。
對于翁士都來說,翁籌是污點的同時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他卻寧願沒有這個兒子,因為這種種原因他開始對翁籌厭惡起來,如果不是這個醜兒子他根本不會被人在背後取笑,如果不是這個兒子他的生活必定比現在過得更好,所以一切都是這個兒子的錯。
懷着這樣的憤恨,翁士都開始視翁籌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他踩在地下只為了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些。
明明是一對親父子,可是兩人間的關系卻比陌生人還要不如,以前的翁籌會時時想着以自己的努力軟化兩人之間的關系,他以為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會變好。
可是現在他發現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去讨好翁士都,自己始終都會被父親認作是污點,甚至會因為自己的一些普通的親近舉動而更惹父親厭惡,久而久之,連翁籌都開始放棄自己了。
翁籌很清楚,一切的源頭都是自己這張醜陋的臉皮,如果沒有這張醜陋的臉他決不會被所有人厭惡乃至于以此為借口随意欺負。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想到這兒翁籌不禁勾起嘴角微笑。
翁籌從沒想到過,有一天他會因為樣貌的醜陋而感到慶幸,正是因為這份醜陋的樣貌舒書才會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走在蕭索的街道上,翁籌可以看到不遠處亮着燈的那棟別墅,那裏就是翁家。
今天是翁家二少爺的生日宴,所以來的人并不少,當翁籌走到大門外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
路人甲:“哎,這就是翁家大少爺翁籌啊,天哪真的好醜啊,真惡心。”
路人乙:“就是,也是醜人多作怪啊,明明知道今天是他弟弟的生日還故意這麽晚來,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聽着耳邊完全沒有掩飾的‘悄悄話’,翁籌只是低下腦袋沉默的走了進去,他的到來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連管事的管家都當他是個透明人,除了看了他一眼确認他回來後,便一句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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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人群,翁籌從客廳一側的樓梯來到了二樓,在二樓欄杆處站立着的便是翁籌的親生父親翁士都。
穿着淺藍色西裝打着條紋領帶的翁士都滿臉厲色的看着翁籌從樓梯上走來,“你看看現在幾點,已經九點半了,我不是讓你趕緊回來嗎,怎麽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擡頭看着眼前嚴厲又眼含厭惡的父親,翁籌的心裏沒有一絲波動,“我是走回來的,沒有錢坐車。”
翁籌的話讓翁士都的臉上尴尬了一瞬,但他很快又擺作一副斥責的模樣,“沒有錢坐車是我的錯嗎?你想要錢我自然會給你,下次別這麽沒用。”
“...是。”果然還是這樣。
“快去把衣服換了,免得讓別人以為我苛待了你。”說完,翁士都便擺擺手驅趕翁籌去他自己的房間。
看着翁士都走遠後,翁籌便打開自己房間的門來到了床前,平攤在翁籌床上的是一件樸素的黑色西裝,西裝的材質極為普通,連領帶都是簡單至極的純黑色。
在把口袋裏揣着的藍白色手套放在枕頭下面後,翁籌才開始換衣服,那藍白手套是他從舒書那裏拿來的,只有這個他不想放棄。
穿上那件黑色西裝後,翁籌便只身來到了樓下客廳的一隅,那裏是他每次宴會時必站的位置,因為只有在那裏他才會不那麽的顯眼,這位置還是四歲時翁士都替他選的,為的就是讓翁籌在參加宴會的同時不被人注意到。
作為今天的壽星,十四歲的翁北安整個人都顯得格外的精神,與哥哥不同的是,他不光長得好看還是父母最寵愛的兒子,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翁士都總會想盡辦法去給他買來,連母親都視他如珍寶。
換上白金色小馬甲的翁北安微笑着昂着腦袋走在大廳的中央,在他出現的同時客廳內便立刻響起了生日快樂歌。
挽着父親的手臂,年幼的翁北安像位小王子般享受着衆人充滿笑意的目光,這樣的場面翁北安已經十分熟悉了,從他四歲開始每一年他的生日宴會都會放一首生日快樂歌,而生日宴會的豪華程度也會一年年遞增。
“今天呢是我的小兒子小安的十四歲生日,謝謝大家能夠參加這次的宴會,接下來會有一些小禮物送給大家,就請大家自由吃喝吧。”簡單的說着開場白的翁士都這一次沒有像以前那般的繁瑣,而是說完就帶着翁北安來到了翁籌所在的位置。
走到翁籌的跟前,翁士都習慣性的擺出了一副嚴父的模樣,“你今天就到這兒吧,露露臉就可以了,記住別讓別人看到你。”
站在翁士都身邊的翁北安在翁士都說出這番話時,便以一副挑釁又不屑的姿态看着翁籌,“爸爸我有點事想跟大哥說,可以嗎?”他搖晃着翁士都的手臂撒嬌道。
看着可愛的小兒子,翁士都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道,“時間別太長知道嗎?”說完順帶警告般的看了翁籌一眼。
“知道了爸爸,你先回去我就說幾句話而已。”翁北安快速的點着頭推拒着不放心的翁士都,最後在他的堅持下,翁士都還是離開了。
自己父親這一副視自己為仇敵的模樣,讓翁籌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裏是一個外人只有他們才是一家人,被家人如此排斥的翁籌開始越發的想念舒書了。
等到翁士都徹底離開後,一臉乖巧的翁北安才放松的轉過了身。
“喂,醜八怪,你居然還有臉回來啊。”不客氣的推搡着翁籌的翁北安極為厭惡的看着眼前的翁籌,推完翁籌後他還不忘用力的擦拭着自己碰過翁籌的右手。
“這裏是我的家。”翁籌低沉的說。
“呵,你家?我告訴你這是我的家跟你沒有關系,況且爸爸已經決定在我十八歲時把家産全部留給我了,到時候啊,你一毛錢都得不到,你就等着睡大街吧。”幸災樂禍的翁北安沒有把住嘴,他直接說出了前幾天晚上翁士都說給他聽的話。
翁北安的話讓平靜無波的翁籌終于有了些動靜。
“所以,我只能繼續被你們欺負了?”攥緊拳頭的翁籌繼續低聲說道。
“哈哈,你以為你是三歲小孩嗎,沒有錢你就只能被人欺負,錢是萬能的這句話你不會沒聽說過吧,只要有了錢你就什麽事都可以做。”翁北安嗤笑的看着低着頭的翁籌,他沒想到這個垃圾一樣的大哥也會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
“包括...變強嗎?”
“變強算什麽,有了錢就有了權力,有了權力自然就變強了。”
所以只要我有了錢,我就可以變強了是嗎?那麽這些家産我就不會讓給你了,就算是搶我也要搶過來。
翁籌始終低着頭的姿勢讓翁北安以為自己的話讓他害怕了,“哼,沒用的東西。”他得意的昂着頭鄙夷的看了一眼翁籌後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這裏。
站在角落裏的翁籌看着客廳內歡聲笑語享受着美食的客人們,嘴角的微笑開始逐漸轉為瘋狂,他會變強的,他一定要變強,只有變強才會不被人欺負,也只有變強才能保護舒書。
在角落裏站立了一會兒後翁籌便離開了這裏,他的房間在二樓的最裏面,要想回房間必定會經過二樓的所有房間,而這些房間內自然也包括了幾人的卧房。
于是,在踏上二樓的木板時,翁籌自然就看到了捧着幾件衣服的殷玉,那是他的親生母親。
人常說母愛是偉大的,但這樣的母愛在翁籌家裏卻是只有翁北安才能擁有,對于翁籌來說,母親只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被母親溫柔的對待過,甚至一天內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格外的困難。
看着不遠處溫柔又端莊的中年女人,翁籌低下頭悶聲回應道,“..母親。”
捧着幾件衣服的殷玉快速的撇了翁籌一眼什麽話都沒說便從翁籌的身邊走過,她直接把翁籌當成了透明人。
在殷玉的心裏,翁籌什麽也不是,如果不是她适時的生下了小兒子,否則翁士都還不知道會在外頭養幾個小老婆呢,所以殷玉對這個兒子更多的是恨,恨他浪費了自己一年的青春,抹殺了自己曾經對未來的期盼。
在翁北安還沒出生的那幾年裏,殷玉的日子雖然清淡卻也并不難過,但她卻始終認為翁士都一直在因為兒子的事責怪她,所以在那幾年內殷玉對翁籌始終是不聞不問的,以致于現在兩人間完全沒有了一絲感情。
殷玉毫不留情的背影所得到的也不過是翁籌沉默的低頭,他也許會因為親情的緣故對翁士都感到氣憤,但他對殷玉卻只覺得漠然。
當一個人在你的生命中只是匆匆走過幾回,那麽無論你們之間有怎樣的親情,時間都會讓這份親情變得寡淡無味,甚至連簡單的回想都不會有。
低頭走過後,翁籌便來到了自己的卧室,來到卧室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鎖上門,接着便換上睡衣躺在了略微堅硬的床鋪上。
抱着懷裏的藍白色手套,翁籌的腦子滿滿的都是舒書的樣子和聲音,他的腦袋裏也只裝的下一個舒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