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唯贏站在飯桌前，看着周母這番瘋狂的行為，竟然沒有一丁點被挑起的情緒。相反，他變得格外冷靜。他不給反應，周母的爆發落空，無人應呵，飯桌上一陣沉靜，周母不理解周唯贏為什麽在自己這麽大情緒下可以連一句話都不說。

她很不滿意，拍了拍桌子，大聲說：“你怎麽不說話？好啊，原來你是真想我死……”她虛脫一般地滑落在椅子上，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臉，仿佛非常傷心。周父此時嚴厲說：“都別鬧了！鬧成這樣像什麽話！”他的目光轉到了周唯贏的臉上，要讓周唯贏表态一樣呵斥，“唯贏！”

周唯贏坐了下來，一條胳膊搭在桌子上，他仍是保持着沉默，手指動了動，伸手把酒瓶拿過來，給自己斟滿，然後一飲而盡。

“您說什麽是什麽吧。”周唯贏深吸一口氣，這才跟周母說，“為了這麽點事兒不值當。”

他雖然自暴自棄，但是他同意了周母的想法，周母這才抹了抹眼淚，破涕為笑，仿佛周唯贏又是她最親的兒子了，拉着周唯贏的手臂說：“你早說這個媽還能那麽生氣麽？媽還不是為了你好……”

周唯贏心裏冰涼一片。

方浣跟江雪松所謂的“在一起試試”之後，兩個人的生活狀态也沒有發生什麽改變。方浣一直奔波于北京上海之間跟研發實驗室和工廠溝通跟進。他打算在這件事情落停之後在北京組建專門的研發團隊，省的跑來跑去麻煩。再者，還有很多職位需要單獨設立，總是他一個人找這找那實在是**乏術。為此，他已經物色好了一些人選，沒什麽問題，下半年即可走上正軌。

關于宣傳照的事情，他敲定了Sam幫他去拍片，Sam的檔期合适，他跟方浣聊的來，再加上方浣給錢大方，這樣的甲方誰不喜歡呢？Sam當下就同意了。

方浣沒時間跟江雪松線下談戀愛，但線上他還是能維持戀愛的熱情的。最先發現他變特別了的是李樂樂，李樂樂八卦地問方浣最近是不是在談戀愛，總是有事兒沒事兒看手機。方浣就笑笑，讓她不要告訴周唯贏。

她雖然已經暗自立下誓言要聽方浣的，但是談戀愛這種觸及周唯贏底線的事情，她可不敢隐瞞軍情。不過她也沒明說，同樣旁敲側擊地暗示周唯贏，說方浣最近特別春風得意，讓周唯贏仔細觀察觀察。

放在平時周唯贏肯定一秒就意識到了，但是他現在完全沒有任何心情。他這段時間根本不在工作室這裏，也看不見方浣，跟方浣交流也少。他現在誰都不想理，眼看着月底一天一天走近，他就一天比一天煩躁。以至于張明知都察覺到方浣在談戀愛了，周唯贏還在狀況外。

這事兒絕對不是李樂樂通風報信，張明知身為一個出色的經紀人，周唯贏把大部分工作交接給他之後，他玩的很溜，對于一些中小博主的扶持也很到位，整體的覆蓋率提升了一些。他面對博主們雜七雜八的戀愛事件也處理過很多，經驗也很多。對于博主藝人談戀愛，他所持有的跟周唯贏是相反的态度，因為博主本質上并不是明星，戀情并不會影響人設和人氣，反而會讓粉絲們更加相信這個人的真實感。在他這裏，秀恩愛是百分之百的加分項。

張明知抽空跟方浣聊了聊這個事兒，方浣對張明知也不遮掩，恨不得他立刻去跟周唯贏打報告，沒想到張明知反而鼓勵方浣，好好經營事業和感情，争取雙贏。

方浣對于這種跟周唯贏完全不同的态度表示吃驚，沒想到張明知繼續問方浣是否介意對外透露目前自己的戀愛狀态。方浣以前談戀愛也沒遮掩過，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但是他不确定江雪松的态度，故而也沒跟張明知明說。

他心裏對江雪松總有一些虧欠的感覺，可他還在努力勸說自己，即便一開始是想跟江雪松有一番嘗試，但是如果最終是修成正果呢？江雪松對他很溫柔體貼，兩個人哪怕沒時間見一上一面，江雪松也會每天給他發消息，讓他記得吃飯，早點睡覺，不要太辛苦。

方浣看着那些文字，心中有溫暖，但不是圓滿。他會在偶爾那麽一個晃神之間，想周唯贏為什麽這麽久都不來工作室了，為什麽在微信上也不跟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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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贏是真的要走了吧，自己只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一個案例，甚至都不是什麽發光發彩的案例，是回憶起來肯定會皺眉的那種。

想到這裏，似乎十個江雪松都無法溫暖方浣的心。

周唯贏看着自己手機裏的信息，他加了那位相親對象的聯系方式，兩個人在線上互相客套過，然後約了時間和地點見面。那個飯館離工作室很近，步行可達，他怕晚上出門堵車，所以下午沒什麽事兒之後先去了工作室那邊。

很久不見的周總忽然來視察工作，大家都覺得天有異象。最關鍵是，周唯贏今天穿的人模狗樣，一看就是事業有成霸道總裁，特別是眉宇間的凝重感，深邃極了。

方浣下午在工作室裏拍視頻，不知道周唯贏來了，從裏屋出來之後看見李樂樂在跟一群同事叽叽喳喳。他湊過去問：“你們聊什麽呢？”

李樂樂說：“周哥來了。”

“他來了？”方浣有點小驚喜，朝着周唯贏的辦公室看了一眼，“我去看看他。”

“诶！”李樂樂拉住了方浣，小聲跟他說，“你知道麽？今天周哥簡直像換了個人一樣，穿的特別利正，整個人都在發光，特別特別帥。說真的，他平時那個死德行總是能讓人忘記他其實是個霸道總裁。”

方浣也有點意外：“他今天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飯局或者活動啊？”

“他今天晚上沒行程。”李樂樂說，“要是有我們還能這麽好奇麽？”

張明知出來看見這裏湊了一群人，也過來八卦。聽李樂樂描述了一番情況後，張明知笑道：“周哥晚上是不是有約會啊？”

“約會？”衆人滿臉問號。

張明知來的晚，對周唯贏這個人還不算太熟悉。在他看來，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是不例外的，尤其是對于周唯贏這樣的事業男性，有錢有社會地位，除了必要的工作場合，能讓他這麽倒持自己的，不是跟女人有關還能是什麽？

他這個答案其他人無法接受，他們跟周唯贏久了，知道周唯贏這個人與女人絕緣，更不可能跟女人約會。

他們周總早就脫離了低級趣味，把自己獻身給偉大事業了。

“那你們直接去問問不就好了麽？”張明知無奈說，“不比在這兒八卦強？”

周唯贏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大家立刻收聲作鳥獸散，好奇歸好奇，但是沒人敢問。方浣回頭看見了周唯贏，問：“怎麽了？有事兒？”

“我屋裏沒水了，出來接杯水。”周唯贏說，“樂樂，幫我叫桶水來。”

“哦好！”李樂樂回答。

周唯贏在衆人詭異的目光中倒了杯水，回去了自己辦公室，方浣尾随其後。他進周唯贏辦公室自然而然，反手把門帶上，說：“周叔叔，今天怎麽這麽用心打扮啊？晚上有約？”

“……算是吧。”周唯贏不願意多談，他覺得自己現在跟上刑沒區別。這是他根本不想去的一場約會，而他也不能故意把情況弄的很糟糕，讓爸媽以及對方覺得他是個不靠譜的人，他自己也絕對無法接受自己用一些幼稚的手段去處理這場尴尬的相親。

“什麽約會啊？重要麽？”方浣湊近周唯贏打量了一番，嗅了嗅，“我覺得你得來點香水，我那邊有，我拿給你。”

周唯贏阻止了方浣：“不用了。”

“不是很娘的香水啊。”方浣出去一會兒又回來了，拿着一個小瓶子對着周唯贏猛噴，給周唯贏熏的夠嗆。

“別鬧了！”周唯贏今天本來就不爽，方浣一鬧他，他就更不爽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很多。

方浣也是“十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兒，周唯贏這一大叫，他才意識到不妥。他用手給周唯贏扇了扇，說：“我只是覺得有點香水更襯你今天的打扮啊，你今天什麽活動？相親去啊？”他只是随便一說，沒想到是正确答案。周唯贏現在聽見“相親”這倆字就跟條件反射一樣，頭皮一緊，那種不自然的舉動引起了方浣的注意，方浣驚訝地說：“叔叔，你不會真的是……”

“行了，別那麽大聲。”周唯贏無奈說，“只是吃頓飯而已。”

“……”

周唯贏不想跟方浣聊這種事兒，換個話題說：“你最近怎麽樣？”

方浣說：“哪方面？”

周唯贏說：“随便，你想說哪方面就說哪方面。”

“都很好，張明知比你專業多了，知道博主需要什麽而不是明星需要什麽，他也不會讓我去往什麽專業圈子裏湊，還很支持我做自己的彩妝品牌。”方浣說，“我現在每天都很開心，工作充實，男朋友對我也很好……”他說“男朋友”三個字時故意放緩了語速，看周唯贏的反應。

周唯贏只是問：“你在談戀愛了麽？跟誰？”

“江雪松。”方浣說，“你不是認識他麽？”

周唯贏聽了這話第一個反應是生氣，想要罵方浣，但是他按住了自己的情緒，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因為比起沖動的情緒，另外那些已經刻在他骨子裏的冷靜的職業素養的壓制力要更強。理由很簡單，現在，這話不應當由他來說了。

職場上有一個很明确的規則就是：該你管的事兒要管，不該你管的事兒別多問。他如果想讓張明知在這裏好好做，必然所有工作都要讓張明知全權負責。他雖然比張明知級別要高，但如果這個人是張明知負責，是好是壞他都不應當與對方直接對話，否則就等于他越過張明知空降跟藝人溝通，這不符合他的身份，也很不給張明知面子，更是視公司章程不顧。

他雖然跟方浣說過不會全然不管他，但是也不會什麽都管。只要不上升到方浣與整個公司的關系問題上，周唯贏其實都不必管。

更不要說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即便他自己心裏再怎麽不爽江雪松，再怎麽不想讓方浣跟江雪松談戀愛，于工作場合，他已經沒有什麽身份立場去約束方浣了。要約束也是張明知的事，張明知剛來，出于自己表示對于張明知業務能力的信任态度，他也不方便指手畫腳去教別人做事。

“明知知道麽？”他問。

“知道。”方浣看周唯贏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裏已經漸漸不開心了，“他讓我好好談戀愛。”

“……”周唯贏沉默片刻，只是簡單的“哦”了一聲。看來他不說話是對的，如果唐突的罵一頓方浣，不也是等于把張明知罵了一頓麽？

他看了一眼時間，說：“他知道就好，我該走了。”

方浣覺得周唯贏好像一下子離自己很遠很遠了，仿佛之前一年的接觸都不存在一樣。周唯贏忽然冷淡下來的态度像是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他沉迷在周唯贏先前的“寵愛”中，已經忘記了周唯贏本質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當方浣是他的工作內容時候，他可以事無巨細，但當方浣不再是了，他就可以不管不顧。

“你去哪兒吃飯？”方浣轉過身來，看着周唯贏的背影問。

周唯贏不以為意，直接告訴了方浣。等他走後沒多久，方浣就沖出了辦公室，拉着李樂樂就往外跑。

“姐！姐！你要幹嘛？還沒下班呢！”李樂樂大喊大叫，“遲到早退是要扣工資的！”

方浣說：“算公出！”

“诶诶诶！我手機……”

方浣帶着李樂樂一陣風一樣的跑出了大樓，他站在街上看了看，根本沒什麽周唯贏的影子，還好剛剛他多問了一句，要不然現在連往哪兒走都不知道。

“咱們這是要去幹什麽啊？”李樂樂一頭霧水，“這都快下班了，哪兒有這會兒出公差的啊？”

方浣不走心地說：“我帶你出去吃飯去。”

“啊？”李樂樂更聽不懂了，“你要說帶我去什麽專櫃買化妝品我還能理解。吃飯？好端端地幹嘛吃飯？”

“團建。”方浣随便說。

李樂樂徹底聽不懂了，就帶她一個人團建？她看方浣這一臉不爽不高興的樣子，心裏慌慌的，猜測自己最近是不是什麽工作沒做好惹到方浣了。不過方浣是從周唯贏辦公室裏出來就變臉了，莫非是自己暗示周唯贏的事情被方浣吃到了？

李樂樂大驚，這哪兒是團建啊？這分明是在給她擺鴻門宴！

現在跑路還來得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