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翌日。不足七點,基站附近就聚集了一群村民,在那片不大的廣場上極端興奮地大聲喊叫。
大聲喊着什麽“仙藥”,和其他聽不懂的傣族語。
江綿竹昨晚沒睡好,頭昏昏沉沉的,用杯中的涼開水拍了拍臉,叫醒了林薇,又去隔壁房叫關駒晖和許蕭。
一進屋,她就看着許蕭站在窗前,兩只手撐着窗框,背後的白紗布微微突出,聽見動靜,轉身和她對視,他的烏眸黑沉沉的,瞳孔裏碎光冷淡。
江綿竹勾了嘴角疲憊地對他笑了笑,随後走近關駒晖的床,去拍他的臉,剛拍了一下,她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壓得低而啞的一聲:“先出去。”
江綿竹一怔,擡眼和他對視,他眸光冷淡,隐隐壓着些無法探知的情緒。
“怎麽了?”
“他是男的,我叫他。”
江綿竹撲哧笑了聲,收回了手,微笑回:“行吧,小小~”
許蕭揉了把她的短發,輕輕道:“早安,阿竹。”
江綿竹心裏暖暖的,也回“早砸,蕭哥~”,她對他比了個笑臉,而後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也沒走遠,就在門口等着,曲手玩手指,耐心地等許蕭。
在這時,那些喊叫聲就顯得愈發清晰,一聲一聲,沒什麽規律,但顯然精力旺盛。
江綿竹背抵着牆壁,閉了閉眼,将自己放空,忽略那些并不遙遠的喊叫聲。
許蕭靠近關駒晖,用手掌倒了點涼白開,把剛剛江綿竹拍過的臉上的地方給他洗了一遍。
關駒晖在夢中感到臉上一陣冰冷,還被人撫摸,立刻就醒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許蕭在他面前,吓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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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哥……”他抹了一把臉,都是冰涼的水。
許蕭淡淡睨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就轉身出門了。關駒晖很懵逼,扯了餐巾紙把臉上的水擦幹淨。
江綿竹還沒睜開眼,就被人拉着往前走。
她還有些暈,迷糊開口:“許蕭,有事?”
“吃飯。”低啞的聲音傳來。
江綿竹漫不經心回:“哦。”
“等會多吃點,可能走不了了。”
“啊,什麽意思?”江綿竹還很懵。
許蕭手上力度減小了,與她的手相觸的姿勢改為十指交扣。
江綿竹只感到手指處傳來一股暖流,心也暖了幾分。
他沒有回答。
一起走到了一樓的堂廳裏,一看飯桌上,隊長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此刻已經坐在了桌旁的木椅上,煙杆握在枯瘦的手裏,飯桌上煙氣彌漫。
江綿竹和許蕭落座,菜肴很豐盛,有魚有蝦,各種肉食都有,賣相也很好。王阿婆連忙笑着招呼他們吃飯。
江綿竹也餓了,就沒客氣,說了句謝謝,接過筷子就開始吃起來,過了一兩分鐘關駒晖林薇也下來了,幾人圍着桌子就開始吃飯。
隊長坐在主位上,沒吃東西,只是吸煙。
“小竹啊,你們最近可能不能走了。”來着隊長的嚴肅威嚴的一聲。
江綿竹怔了怔,關駒晖林薇也是一愣。
“為什麽?”她放下筷子,目光落在了隊長的臉上。
隊長皺了皺眉,嘆了口氣,“哎,最近村中出了點事,不讓出去也不讓進來了。”
許蕭長指扣了下木桌,淡淡問:“要多久?”
隊長黝黑的臉上盡是頹色,眯了眯眼回:“十天,十天,這十天內吃住村裏出,你們不用擔心,十天一到,就讓你們回去。”
江綿竹嚼了嚼嘴中的魚肉,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了,只好答了句“好。”
飯吃到一半,屋外急急忙忙跑進來一個人,湊到隊長耳邊說了句話,隊長臉色立刻就變了,拿着煙杆就往外走。
一桌人都摸不着頭腦,江綿竹尤其覺得怪異。
而後一上午就待在房間裏,無所事事就過去了。
到了午後,才知道那件讓隊長大驚失色的事:村中死了個人,一個平時瞧着健康的三十多歲的男人。
江綿竹心中越來越感到奇怪,不安的感覺愈來愈濃烈。
下午日光正盛的時候,村中吹起了唢吶,悲怆凄涼的調子,聽得人心裏直發毛。
江綿竹頭不暈了,心底的疑問愈積愈多。陪着許蕭去換藥的時候,她路過了那家死人的地方。
這地民風很奇怪,死了的那個人,竟然躺在擔架上,身上蓋着白布,就放在水門汀前的土院子裏,正對着小巷路。
江綿竹和許蕭十指緊扣,路過那泥土院子,視線觸及那灰白的遮死人的布,眼角一跳。
屍體附近還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扼腕嘆息,幾個死者親屬跪俯在泥地裏,哭得涕泗橫流。
江綿竹看着心裏也難過,握許蕭的手又緊了幾分。
許蕭拍了拍她的頭,“別怕。”低啞磁性的聲音。
江綿竹輕笑了聲,正要說“我不怕啊”,就看見那塊白布被人掀開了,死者的模樣令她的心為之一顫。
凹陷的顴骨,枯瘦的四肢,蒼白死氣的皮膚,還有那一雙眼球突出,睜得大大的眼睛,瞳孔放大到邊緣,黯淡無光。
這分明不應該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男子應該有的樣子,更像枯朽的老人或吸食毒品的人。
江綿竹心中漫上一陣恐懼,胃裏一陣翻湧,極不舒服。
她皺眉忍住想吐的沖動,向前走了幾步,卻被許蕭拉了回來,修長白皙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拉她離開了那個放置死人的地方。
江綿竹胃裏難受,掙開了他的手,向前跑了幾步,扶着矮房的牆壁,就開始嘔吐,眼淚從眼眶裏不受控制地流出來。
扶着牆,吐了半天,只吐出了些透明的胃酸,胸腔裏火辣辣地燒着,極不舒服。
許蕭長腿跨了幾步上前,輕拍她的背。江綿竹咳嗽起來,心裏仍有心悸感。
她緩了好久,才擡起頭,淚水已經糊了她一臉,她認真地看着許蕭,緩緩道:“那個人是……吸……”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許蕭貼近她的耳邊。
“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間。
江綿竹長吸幾口氣,擡眼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許蕭刻意壓低了嗓音,“昨晚的槍聲。”
江綿竹愣住了,昨晚的恐懼與此時的心悸感一同襲來,不禁感覺周圍的人都危險起來。難道他們入了賊窩?
何連峥那刀疤眉和惡狠狠的眼又在她腦海裏浮現,稍一聯想,毛骨悚然。
那吹唢吶的人走出了院子,開始順着小巷四處游走,凄涼悲怆的聲音回蕩在空洞的天地間,令她心上也蒙上厚厚的灰塵。
不能回去,只能待在這個危險怪異的村子裏,還有一群惡魔與他們共處于同一塊土地上。她們豈不是待宰的羔羊。
江綿竹看着那銅黃色的唢吶,咬了咬嘴唇,“報警怎麽樣?”她刻意壓低聲音,只容他們兩人聽見。
“現在沒證據,且這地方很繞,沒向導一天一夜都進不來。”
确實是這樣,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是僥幸,運氣好才趕在天黑之前進了村,如果不熟路,或者被人惡意一引導,永遠困在雨林裏也完全有可能。
吹唢吶的人走到了他們身邊,銅黃色的喇叭朝天揚起,幾個中年人吹得腮幫子鼓鼓的,紅銅色的肌膚在日光下很是亮眼。
許蕭手臂一縮,就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江綿竹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氣息,眼珠盯着那些畫得稀奇古怪的妝吹着唢吶走過的村民,心跳得咚咚響。
忽而,許蕭低下頭,埋到她的頸窩裏,輕輕開口:“別慌亂,照常往前走,去換藥。”他們姿勢親密,在外人眼裏就像是他在親吻她的脖頸。
江綿竹脖子僵了僵,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好。”
那吹唢吶的人漸漸走遠了,許蕭松開了她,對她笑了笑,牽着她的手,繼續向前走。
江綿竹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呼吸,也随他向前走,還費力地擠出了一個看似甜蜜高興的笑,餘光瞥了瞥不遠處那棟水泥樓。
那棟樓很大,是一個環形設計,中間還圍了個院子,一共有三個樓層,每一個樓層都有兩扇大大的窗戶對着外面,透過窗子,村裏的風光,一覽無遺。
她沒看見那雙眼睛,心下松了一口氣。
和許蕭到了醫館的時候,她敲了敲門,沒有人應,推了下木門,試探地喊了聲“林賀?”
仍舊沒有回聲。
江綿竹納悶地走了進去。只見外房裏一片漆黑,而裏房裏卻傳來一陣橘黃的微光。
“——喵!”凄厲的一聲貓叫從裏房裏傳來。
江綿竹瞳孔放大,背脊一涼,緊緊抓住許蕭的手,又問了句,“林醫生,在嗎?”
許蕭環顧四周,屋中陳設簡單,而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陣血腥味,在這密閉空間中顯得有些滲人。
“咔噔”一聲,LED燈亮了,林賀從裏屋裏走出來,脫下手上帶血的手套,看了他們一眼,長指提了下眼鏡,嘴角揚起熟悉的笑容。
“綿竹,有事?”他微微笑着,溫和極了。
“剛剛在給貓做手術,那貓肚子裏進了蟲子,沒麻醉,疼得亂叫呢,沒吓着你吧?”他轉身在一只塑料盆裏接了些水,将手上沾的些許血跡清洗幹淨。
江綿竹扯着嘴角笑,故作鎮定,“怎麽會吓着我,說笑呢。”
“我帶蕭哥來換藥呢,麻煩你了林醫生。”她看着他,眼角上揚,挑出一點笑意。
林賀用幹毛巾擦了擦手,溫和地笑:“沒問題。”
“怎麽稱呼?”他看着許蕭提問,眼裏帶着旁人不易察覺的冷意。
許蕭瞟了他一眼,淡淡回:“許蕭。”
“行,病人許蕭,這邊來,我幫你拆一下紗布,檢查下傷勢。”他笑了笑,眼底溫和。
許蕭走上前去,背對着他。
林賀将他的T恤撩上來,看了眼傷處,淡淡說:“脫掉。”
許蕭看了江綿竹,江綿竹點點頭,他将T恤往上一撈,一把就脫掉。
江綿竹餘光掃過了那一片結實的腹肌,不好意思地轉過了身。
目光投在裏屋的那條長長的走廊上。林賀出來沒關燈,橘黃的燈光從那條巷道溢了出來。
倏而,一道黑影從那條巷道裏一閃而過。
江綿竹心跳急促,摒住呼吸,驚愕得瞪大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敲敲,看出來了砸~
其實這篇文會有破案情節的,上卷&下卷一共兩個案件。
非常規類案件,都是很危險的。啊,偶推理無能啊,殺死我的腦細胞55~
如有bug,請指出,我會認真修正噠,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