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8.23日早晨八點,許蕭新歌首發,主打單曲《罪》直沖新歌排行榜第一名,在各大音樂網站更是霸占了首頁最大幅推薦,熱度勢如燎原。新專預售超過五十萬張一躍登上榜首。
許蕭在新歌發布會開始前給江綿竹打了個電話,電話嘟了兩聲之後顯示是空號。他打開微信,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竹子: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震驚,悲傷,都在無聲息之間轉換,他神色并無任何異常,只是心髒咯噔一跳,他轉身獨自出了會場,戴上口罩帽子在路邊打了輛車,冷靜地向司機報了江綿竹家的地址。
車窗映出他瘦削冷峻的側臉,線條鋒利,像一把利刃,生生将裸露在空氣中的喧嚣隔開。許蕭閉了眼簾,睜開,黑白分明的瞳眸冷靜無波,水光清澈之下,是死一般的靜。
車內在播放一首歌,是他的新歌《crime》,低沉沙啞聲嘶力竭,獨特的聲線唱出了希望與絕望。
密閉空間裏,音樂流瀉,許蕭掏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想給她發消息,觸及指尖,才發現手指在顫抖。
他只發了句,“不行。”
她回了他三句。
“玩玩而已,散了吧。”
“都是成年人,糾纏下去沒有意義。”
“許蕭,想開點。”
他逐字逐句看完,心髒像被人捏住了,反複擠壓蹂.躏,他快要不能呼吸,像溺水的人,窒息感如同篩子,密密麻麻地包圍了他。
埋下頭,手捏住太陽穴,輕輕地按壓,頭痛感無法消除。
玩玩而已?只是玩玩而已就到了可以舍命的程度嗎,這些天的陪伴,就像一場赤.裸.裸的嘲笑,那他是什麽呢,是任人丢棄嬉笑的小醜嗎?
活在不屬于自己的劇本裏,扮演滑稽角色,娛樂她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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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之前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許蕭按住眉頭,壓住憤怒,不動聲色。
新歌發布會現場亂了套,主人公逃了,臺下記者言辭犀利,問題刁鑽,申嘉慧在現場也擋不住輿論的浪潮,邱稚則縮在臺側,打許蕭電話,打了二十幾個,沒一個通。
最後新歌發布會現場演變成了,臺上無人,僅有一面屏幕,播放新歌首發MV,帶着濃濃的滑稽感
MV片尾,有一行字。
“大災大難之時,總有人挺身而出,為逆行者致敬。”
一天的路程,車隊進入了青藏線,公路蜿蜒,周遭是褐色小山丘,雪山皚皚,澄澈潔白,天藍得浸出水,白雲厚重柔軟,在這樣的天底下,心也變得遼闊起來,仿佛伸手便能觸摸到蒼穹頂部。
車隊駛行過彎彎繞繞的山路,海拔已經到了兩千五百米,氧濃度在不斷下降,隊裏有些身體不好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出現高原反應,惡心,嘔吐,頭暈。
江綿竹扒着車窗,心髒仿佛被厚重的石頭壓住,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就要爆發。
她很難受,和許蕭分手,是從來沒感受過的難受;是養成了很久的一個習慣被突然斷掉的難受;是她嘴上說着不在意,心裏卻一遍一遍鞭笞自己的難受;是再也沒有人慣着她寵着她,視她為珍寶的難受。
可她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必須得做很多違心事,說很多言不由衷的話,變成無堅不摧的大人。
她和許蕭之間,就像一場醉酒的錯誤,她不能阻止他的大好前程,山河萬裏。
‘玩玩而已’,也就只玩這最後一次了。
車隊駛過前方一個關口,轉彎進了一家補給站,停了下來,衆人下車。
這個車隊,名義上采風旅游車隊,終點是可可西裏無人區,實質上卻是一群驢友聚集想要穿越可可西裏無人區,挑戰極限。
江綿竹是托人在暗網上找到這個車隊的,車隊有個很戲劇的名字叫“拟劇論”。一首歌的名字,充滿藝術的想象力。
暗網上交易明碼标出來,要邀請一位畫家随行,免費搭車,但要為他們作一幅畫。
江綿竹交了信息,不過十分鐘,就有了回應,于是稀裏糊塗鬼使神差地便踏上了這趟可可西裏之行。
随行的都是二三十歲酷感十足的年輕小夥子,有二十個人左右。
江綿竹踩着高幫純黑山地靴下車,冷空氣迎面襲來,她打了個顫,走到一旁的公路邊,蹲了下來,眯眼看着深藍色的天空,低頭笑笑,手指觸了觸硬邦邦的凍土層,艱難地用指甲劃地面。
堅韌平常,稀疏恬淡,她是難過地寫出再見兩個字的。
還愛着,就很難過。
江綿竹在那待了十分鐘消化情緒,起身前補了口紅,轉過身來,又是明豔殺氣不可方物。
山地靴踩在硬實的公路上有咚咚的聲響,她大步走到了隊員集合的供給站。
是個依山的小店面,紅色招牌上分別用藏語和漢語寫了“美味咖喱飯館”字樣。
隊員分坐了五桌,紅色塑膠桌椅,濃濃藏族風格。江綿竹一到,衆人目光便聚集在她身上,眼裏的光都是欣賞和暧昧。
有人起哄拍手,“隊長,隊長喔哦……”
江綿竹挑了挑眼角,随意地笑,腳碾過地上的碎石子,一擡頭,對上了所謂的隊長的眼睛。
男人長了雙薄若冰的眼睛,鳳眸深刻,五官立體俊朗,小麥色的皮膚透出健康與力量。
他看着她,目光止停留了一瞬,随即移開,江綿竹卻心頭一跳,浮現出似曾相識的感覺。
繞過桌椅,靠近了男人所在的桌子,她若無其事地拉過桌椅,朝他點點頭,問:“這裏,有人?”
男人靜靜端着酒杯喝酒,沒理會她,倒是他身旁的人局促地替他回:“沒有人。”
江綿竹拉開座椅,在他對面坐下坐下,目光掃過他身旁的人,記憶中的一個面貌快速與之重合。
江綿竹心下不動聲色,提過桌上的熱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她輕抿一口,緩緩地說:“沉默的路易絲。”
擡眼,對上了男人那雙略顯薄情的鳳眸,淡淡地說:“你好。”
路易喝完了杯中的白酒,面無表情地回:“江小姐,請注意保護好自己。”
江綿竹輕笑,回:“當然。”
小飯館裏充斥着男性荷爾蒙,力量與陽剛之氣并存,光膀子喝酒聊天,一時之間,如同幻覺顯現,讓江綿竹懷疑自己處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裏,一切都如此地不真實。
她為了不讓許蕭放棄自己的前程,所以選擇離開,為了放逐自己,所以選擇來西北,她知道,她的靈魂适合漂泊。
過了一會,店家依次上菜了,他們這桌是最先上菜的。店家穿着略顯厚重的藏服,臉色紅潤,是特有的高原紅,端上來了三盤咖喱飯,兩大盤手撕牛肉,塊很大,原汁原味。
三人開吃,沉默安靜,只聽見動筷子的聲音。
咖喱味道很好,牛肉也不錯,沒有腥味,江綿竹幹了半杯藏酒,口腔胃都火辣辣地燒起來。
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這兒的酒是藏酒,平時用來驅寒的,度數很高,江綿竹不知內情,一喝便嘗到“烈”的滋味。
反觀對面那人,喝酒自若,臉色沒什麽變化,不過江綿竹暗自在心裏說:是因為他太黑了,看不出來,哈哈。
她很想喝水,來澆一澆這烈火灼舌,沒找到水,路易旁邊的男生遞了瓶礦泉水過來,瓶蓋還很貼心地旋開了。江綿竹猛灌一大口,總算把火辣辣的灼熱感壓了下去。
擡頭對着那個男生笑得好看,“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啊?”
男生有點臉紅,答:“鄭逸。”
是上次買她畫,與她交易的那個很娘氣的男生,鄭逸。
江綿竹笑着看他,煞有其事,逗他玩,“好好聽的名字,會有很多小姑娘喜歡。”
“別,別這麽說。”鄭逸低着頭,很不好意思。
“你有個畫家樣子?”對面一直沉默的男人放下了筷子,冷淡道。
“啊?這個樣子,怎麽就不是畫家樣子了?”江綿竹被着突如其來的一聲驚住,有些詫異。
她知道,那幅畫的買家正主一定是他,本質裏是個黑暗厭世的人,不缺錢,卻甘願活躍在大西北一帶,他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你還有什麽畫?”
“啊,什麽話?這話聽着這麽這麽像古代臨死前的送詞呢,聽着怪怪的。
路易不給她解釋,挑明了目的,“我要一幅畫,畫上要有藏羚羊和一個女孩,他們的身後要是廣袤的可可西裏無人區。”
“畫出了感覺,我給你十萬。”他不鹹不淡地訴說。
江綿竹挑眉,輕笑,“成交。”
一行人酒足飯飽,回到車上,而江綿竹被點名,叫到了為首的那輛車上。
江綿竹也爽快,提着背包就往前走,走到為首的車前,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車子向西,道路無限延展,天空低得要壓近地面。
發新專下午,邱稚和許蕭一起失蹤。兩人從成都雙流國際機場出來,許蕭裹得嚴實,刀刻的眉微微皺起,二人出了機場,奔向附近的一個租車點。
高價租了輛性能好的路虎越野車,二人啓程,開出市區,越過好幾個縣市,到了雅安,上了318國道,沿着川藏線前行。
邱稚把頭縮在衛衣裏,看着旁邊面無表情,神情冷峻的男人,突然明白了紅顏禍水這一詞真不是憑空捏造而來的。
找黑客扒聊天信息這麽喪心病狂的事他哥都能做出來,現在直接不顧一切跑西藏去追,真的沒誰了。
邱稚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覺得前路漫漫,不知何時是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