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梅小美人

顧榮華走在前面,神情冷冷淡淡的,青梅跟在她旁邊,硬着頭皮道:“大姐姐,明天詩會上的姑娘們定然都是才華橫溢,我讀的書少,到時候就在旁學習吧?”

“倒是有自知之明。”顧榮華冷聲回答,瞧那臉色,倒是應下了。

在顧榮華看來,青梅生長在鄉野,又是賣酒的出身,文墨上定然是極差的。明天顧夫人設宴,難免會有人提及青梅這位義女,到時候那些姐妹們若起哄要青梅作詩,青梅再為了臉面強作一首,豈不是要在那些閨秀跟前丢臉?到時候人家私下裏嘲笑起來,恐怕就連她都要受牽連。

因此青梅此時主動提出不參與詩會,倒讓顧榮華十分滿意。

雖然很讨厭顧榮華這冷淡态度,不過這件事落定,青梅暗暗舒了口氣。倒不是她不敢作詩害怕出醜,只是她初來乍到,尚且不知旁人底細如何,明天如果貿然湊熱鬧去作詩,斷然是不太穩妥的。

她瞧顧榮華是要往顧夫人的流芳堂去,猜得她應該是要跟顧夫人商議明日的事情,便聊天起來:“我還沒參加過這種聚會,不知到時候可有什麽要注意的?請大姐姐教我。”清麗的臉上綻出甜甜笑容,即便顧榮華有心冷落,卻也不太好拒絕了。

“言行別失了分寸,少說少做,看着熱情些也就是了。”顧榮華想了想又補充道:“明天選的葡萄酒雖不易醉,卻也別喝多了。”

青梅全都應下,顯出十分受教的樣子,見顧榮華有所松動,趁機追問道:“就葡萄酒一種麽?也可以用些梨酒、棗酒之類的呀,好喝又有意思。”

兩人已行至分叉路口,顧榮華回頭看了青梅一眼道:“這些我自有安排。我還有事要去找母親,你回去溫書吧。”說罷就帶着雁兒走了。留下青梅站在當地愣了片刻——就這麽自薦失敗了?還沒來得及說呢!她有些沮喪。

回去的路上青梅有些蔫蔫的,綠珠問她是怎麽了,青梅又哪能跟她細說,只含糊敷衍過去。

到了晚飯時顧夫人叫她同去用飯,青梅只得打點起精神來。到得流芳堂,才見顧榮華和顧含英早就到了,顧夫人招手叫她過去坐下,問了青梅幾句,便又和顧榮華說起了明日宴會的事情。

青梅和顧含英坐在一處,各自笑了笑,正小口小口地扒着飯,就聽顧夫人和顧榮華說起了明日的酒水。顧榮華道:“選了玉液堂的葡萄酒,那家賣荼豆酒的已派人去問過了,明天只能送兩壺過來。”

“這也未免單調。”顧夫人微微皺眉,忽地看向青梅道:“我記得你那次帶的果子酒味道極好,現下還有麽?”

青梅此時正豎起耳朵聽得認真,聞言心中大喜,卻也沒敢太表露出來,只笑着回答道:“還剩一些,裝成五壇埋在了琉璃院的梅樹下,打算開春的時候挖出來送給母親養身體呢。”

“也不必等開春了,明天取兩壇出來,給客人嘗嘗怎麽樣?京中這樣的果子酒并不多見。”顧夫人甚是欣慰。

青梅便歡喜道:“我今晚就叫人挖出來,母親若是喜歡,我還能再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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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壇也就夠了。”顧夫人笑了笑,特意給青梅夾了點菜,叫她養好身體。青梅便也不再多說,見好就收。

因次日要在瑞雪閣安排唱戲、設宴的事宜,青梅和顧含英也不必去杏花館讀書,正好偷個懶兒。

這樣雪厚梅開的日子裏,青梅愈發想念賀子蓮,也愈發想念宛城的山水風情——在宛城時,每逢梅花開放或是落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許氏都會帶她姐弟倆進山裏去賞梅,或是去寺裏進香,而後賞玩雪景。有時候恰好碰上賀夫人帶着賀子墨兄妹,兩家人湊在一起,別提有多高興了!

賀子蓮一定也想念她吧?青梅趴在窗邊,瞧着外面幾杆墨竹随風搖擺時雪片簌簌落下,陡然想起那天在博古堂中的情形。也不知道魏離在做什麽,他還等着她開酒館呢。

第二天青梅早早起身,在綠珠的服侍下穿戴整齊,裏面穿白玉蘭散花雲錦薄襖,下面一襲煙水百花裙,外面罩着霞彩千色梅花嬌紗面嵌幼狐毛的鶴氅,足下踏了一雙精致的鹿皮小靴。

她平日甚少用華麗的釵簪飾物,偶爾戴上珠花或用簡單素雅的細簪裝飾,已是十分清麗可人。因今日請來的多是官宦人家的姑娘,甚至還有幾位侯府和國公府的千金,不可打扮得太過素雅,是以在綠珠的勸說下格外裝飾了一番。

素來少化妝容的她敷了細粉,畫了黛眉并在唇上點了胭脂。腰間借五色絲縧墜了碧玉滕花玉佩,耳邊懸着一對紅珊瑚滴珠耳環,因綠珠選的金釵太過招搖,最終換成了镂空蘭花珠釵,另佩蕉葉碧玲珑翡翠流蘇。

當然,這所有的佩飾,都是來自顧夫人的饋贈。

青梅的這一身裝扮先是驚豔了許氏,令她許久都沒能合上嘴,到得顧夫人的流芳堂時,就連正在請安的顧長清都有些驚訝,顧夫人更是嘆道:“嗳喲喲,這麽一打扮,真是好看!”說着拉她細看了會兒,倒叫青梅有些羞赧。

她往後退了兩步朝顧夫人行禮問安,笑吟吟道:“還得感謝母親。”四顧之下,發現今日屋裏伺候的丫鬟也都裝扮得比平時精心些,坐在矮凳上的顧含英雙手搭在膝頭,打扮也格外好看。

青梅解了鶴氅,挨着顧含英坐下,過了片刻,才見顧榮華自屏風後轉了出來。

顧榮華本就生的明豔動人,今日似乎并未刻意打扮,僅止換了個發間的累絲珠釵,用了一對溫潤的珍珠耳珰,腕上一串珊瑚手钏,茜色銀紋繡百蝶度花裙穿在身上,愈發顯得端麗華美。

她上前向顧夫人問安,娘兩個在一處時,顧夫人美貌貴氣,顧榮華明豔端方,委實奪人眼目。

青梅坐在旁邊含笑而觀,驀然想起了許氏曾經說過,她的母親徐珠姿容極美,比姐姐徐珍還要好許多。如果母親還活着……青梅目光一黯,低下頭去絞弄宮縧上低垂的流蘇。

屋裏并沒人發現她的不同,待得飯菜擺好了,一家人和和氣氣的用了飯,在流芳堂歇了片刻,就陸續有客人到來。

顧夫人聽得幾位故交夫人和姑娘們到了,忙請她們先到廳中喝茶,她和顧榮華去作陪。

青梅和顧含英倒不急着出去,只遠遠打量那些應邀而來的客人,顧含英遠遠指着給她介紹:“那位是工部尚書的夫人,旁邊是她家的二姑娘何随玉,和大姐姐很要好。那位長相富态的是京兆尹家的沈夫人,和夫人十分要好,她旁邊的姑娘一個叫沈月湄,另一個是沈月清,姐妹倆就差兩個月。”

年齡只差兩個月,那麽可以肯定其中一個不是沈夫人所生了,然而遠觀其舉止打扮,卻分毫看不出哪位是嫡出,哪位是庶出,想來沈夫人對兩人也勉強一視同仁了。

青梅不由看了看旁邊的顧含英,雖然長得秀氣動人,相比于顧榮華畢竟失了些氣度。這不止是容貌上的差別,更是長年積累的氣勢——顧榮華一旦坐在那裏,便能顧盼生輝,天然一段明豔中透着自信。而顧含英卻小心謹慎,雖然長相也不差,行事時終究不似顧榮華那般大方。

她微微走神,就覺得顧含英捏了捏她的手道:“看到那群仆婦圍進來的人了麽?那是武安侯府的楚夫人,旁邊的就是她家的千金楚□□。”顧含英罕見地撇了撇嘴,“她以前曾去過戰場,又是武安侯夫婦的掌上明珠,行事驕縱直率,沒少和大姐姐起過口角。”

掌上明珠、行事驕縱直率?青梅笑了笑,續道:“那天提的溫姑娘呢?”

“來的人裏面沒瞧見她呢,怕是還沒到。”

倆人在檐下站了會兒,臉頰已有些發涼,便見顧夫人身邊的老媽媽走過來道:“兩位姑娘,夫人叫你們到瑞雪閣去。”

遠望過去,廳中人影交錯,似乎也是動身起行,青梅和顧含英便在老媽媽帶領下往瑞雪閣而去,綠珠和銀屏跟在其後。

瑞雪閣外有大片的梅林開得正盛,驕陽白雪之下或如火簇、或如胭脂,十分惹眼奪目。兩人到得閣門口時,便聽裏面歡聲笑語隐約傳來,門口的丫鬟打起軟簾,青梅走進去時登時覺得有些眼花。

這滿室在座的都是京中貴人,雖未必全是一等一的人家,卻也都是京城中的有頭有臉的,其氣度比宛城中那些官宦高了不知多少倍。滿屋绫羅綢緞入目,貴婦們坐在一起時各有風華,姑娘們莺聲燕語,或嬌俏甜美,或明麗照人,加之屋中擺設點綴合宜,一眼望去但覺各處都好看奪目,叫人目不暇接。

眼下這場合,青梅自然是不好左顧右盼的,只略略掃了一圈,便噙着淺笑走到顧夫人身邊。旁邊正在跟何随玉說話的顧榮華竟意外地朝她笑了笑,引得她身旁的幾位姑娘都朝青梅看過來。

待得青梅走至跟前,顧夫人适時站起身來,牽着青梅的手笑向衆人道:“這就是我剛剛提過的青梅。”近身坐着的一位貴婦當即道:“果然是水靈嬌俏,怎麽徐妹妹身邊淨是美人兒,快教教我法子。”

旁邊幾位便笑起來,顧夫人招手叫顧榮華過來,讓她帶青梅認識在座的幾位貴婦。閣中衆人依舊坐着說些閑話笑談,青梅便在顧榮華指引下依次見過衆人。

因有顧含英先前的指點,此時近了一看,當即對上了號兒,況她開酒館本就能練就識人的本事,一圈過來,也将來客記了個七七八八。

顧榮華又引她和顧含英到姑娘們圍坐的圓桌走去,衆人都眼含好奇,青梅大致看了一遍,辨了個三四成。桌邊圍坐着幾位,旁邊又有人賞字畫盆景,屋裏約有十來位姑娘。

青梅眼尖,一眼就瞧見一副松鶴圖下立着抹纖長的背影,似乎是伍玉簡?她心中不由微喜。

忽覺一道銳利的目光始終黏在自己身上,青梅循着感覺看過去,便見一位姑娘正看着她,目光中毫不掩飾地幾分挑剔。青梅為之一愣。瞧這模樣,似乎她正是是剛剛遠遠瞧見的那位武安侯家的千金,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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