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明の愛情

小明不騎車了。

小明以前騎車是很快的，而且雙手基本不用搭在車把上。他的兩只垂下來被風吹着微張開的手就像翅膀，他呼呼地從我們身邊飛奔過去。

小明不騎車了，常一個人背挎包匆匆走着。這時他手裏就能叼着一支煙，不時放到嘴裏吧嗒吧嗒幾口。他吸得特別重，呼出來的霧氣越來越少。他們說悠閑的人抽煙都有吞雲吐霧的感覺，小明這回就真是寂寞了。

有時大晚上的，他會坐在繞彎彎的小河邊，眼睛裏清澈地一閃一閃的，好似水面上漾着的星光，斑斓起伏着。

小明是喜歡歐陽瑩的。

歐陽瑩以前是小明的同學，再以前是建藍的同學，建藍也是喜歡歐陽瑩的。

那時歐陽瑩還在同建藍一個朋友談戀愛。高二那年他們才分手，那時建藍就想着去表白。但他又想到馬上高考了，就決定為了堅持點什麽東西大家再等上一年。

正巧歐陽瑩和小明在一個班。建藍就告訴小明說，這一年拜托了。我的好兄弟，拜托了。

小明是痛苦的。高三這一年裏歐陽瑩和小明玩得非常好。好得讓小明常常想到夢到建藍盯着他的眼睛對他說“好兄弟拜托了”，想到夢到歐陽瑩的前男友。

他喜歡她，她不喜歡他；她喜歡他，他不知道他是否應該喜歡她。幾個人牽牽扯扯糾結着，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建藍沒有忘記承諾。高考後他抓住任何機會一次次向歐陽瑩表白。歐陽瑩每次的回答卻是一樣的，“過去這麽久了，心裏即使還有什麽情愫，大概也放下了吧。有一句話雖然好土，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你以後會遇到更好的”。

建藍固執着說我喜歡你，時間會證明一切。

而時間并沒有證明什麽，間只是時把他們送進同一所大學，把建藍和小明送到同一間寝室。建藍、小明、歐陽瑩，在這片妖嬈而荒涼的校園裏的三個不同的班級。

小明不知道建藍開學時的宣告是否表明向自己宣戰。在建藍很快找到女友又更快地因為厭惡而想方設法甩掉對方之後，小明終于和葉一諾有了空前一致的觀點：喜歡的女生，務必注意防火防盜防建藍。

建藍是仗義的，他從來不會觊觎朋友的女友。就像他之前喜歡着歐陽瑩那麽多年，在歐陽瑩同他朋友談戀愛的時候，建藍是從未想過要拆散他們的。這種想法他一丁點都沒有。但這并不影響他對成為他女朋友的女生，轉瞬就厭倦而變得深惡痛疾起來。

葉一諾知道建藍是仗義的。于是他就有理由常常打擊我說，你還別以為自己多美多美啦，你看到建藍有正視過你哪怕一眼麽？我？我嘛？我是上了賊船了……

小明決定先處理好和歐陽瑩的關系再找建藍談，我們知道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建藍也應該是仗義的。

這件事情小明絕對沒有幫手。建藍當然不行，歐陽瑩當然就更不行。徐志遠那樣的純良什麽都不懂，每次寝室裏談到戀愛的時候都能很成功地被他扯到新聞裏的強奸案、街頭巷尾的桃色緋聞還有各個歷史人物的伉俪情深，接着就開始感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讓人莫名就想“日下”他。

葉一諾那段時間在療傷。因為那個傷他太深的女友，這個世界都被他看得天昏地暗的，整日裏就是聲聲不息的“操你媽”。有一陣他還負隅前行跑到千裏迢迢的邕城去，淚汪汪哭着笑着說看到熟悉的面孔心裏很踏實。這個時候的葉一諾毫無戰鬥力可言，懦弱得比不上一張紙老虎。

于是小明就得自個兒摸索出一條走向心愛女生的道路。而那條路是常被他口裏噴出的煙霧籠罩着的，一切都迷迷糊糊，恍恍惚惚讓人看不清楚。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為了一個心愛的人自己是永遠不會去做的，在去做的過程中同時也成全了自己。這是那段時間後小明總結出來的真理。作為一個癡迷游戲的中文系男生，在那段時間毅然決然抛掉了與之有關的一切，不怕死一樣全身心投入到微視頻的學習與制作裏，常常通宵達旦到天明，那燈光，那燈光漂白了的四壁。

小明三番五次穿着租來的婚紗在寝室裏拿着玫瑰說愛情，還明文規定錄像期間寝室成員不得随意走動，影響光影效果者罪大惡極，法不容誅。他一遍又一遍地為找到一句合适的聲調說“我喜歡你”而努力，又很謹慎地只字不提對手的名字，這居然把建藍也看得春心蕩漾起來，皇帝不急太監急地想盡辦法在旁邊給他出謀劃策。葉一諾就苦中作樂笑死了。

這件事不是為別的，再好的結果也是給一個人看到就夠了。小明深情款款說，我盡心盡力了。

葉一諾扶着小明請他也是請自己的酒杯說，其實在你做出決定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結果了。

他們談到那天晚上大半夜裏，他們這兩個鬼鬼祟祟不知道幹什麽去的男人往回趕的時候，看到的湖水邊站在燭光裏表白的人。葉一諾說，你看這黑燈瞎火的，那個女生要是不同意，她會來赴男生的約？她來的時候結果不就已經确定了？我是那個男生，如果我不傻，我肯定也知道結果早定了。

葉一諾說，結果就在你心裏面。只是愛也是種形式，你懂的。

小明說人生也許就這一次，怎麽也要做到刻骨銘心，哪怕只是為了以後回憶起來也有個念想。

我聽這件事總感動不已，後來我總帶着鄙視的目光對葉一諾以前這種可鄙的想法嗤之以鼻。我說那時你失戀怎麽了，失戀了不起？就能這麽不解風情？

葉一諾憤憤說跟我講風情？然後他就指着胸口說，我的風情是一刀一刀刻到上面去的……

每次都是，說到這裏他就不再往下說了，于是我也不知怎麽的不再往下說了。

風情萬種的建藍已經同兩個女生分手了。當然時間其實并不長。

女生裏沒有歐陽瑩，在目所能及的範圍裏也沒有歐陽瑩。但小明在聽完建藍第二次分手的故事後，第二天就把做好的視頻打包發送給歐陽瑩了。

那天之後，走在路上的小明包裏再沒有了香煙。不知不覺中匆匆的步伐也慢了下來。

慢下來的小明也比葉一諾走得快。葉一諾在他胖的時候慢慢走着習慣了，一般情況下改不了閑庭信步的節奏。他走幾步就要對前面的小明或者徐志遠說，“操你媽怎麽走那麽快”。

有一次走在前面的小明被葉一諾“操你媽”後出其不意地停了下來，按捺不住笑着對葉一諾說，我宣布，幫助歐陽瑩防火防盜防建藍的計劃圓滿成功了！

小明說完又大步向前走着。

小明不太騎車了，他走着的時候遇到了生命裏美好的東西。他心滿意足地一步一步輕快地向前行進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