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她的內疚更深了。可是他不知道開如何開口,該說什麽才好呢?
“爸爸沒讓你寫字,怎麽自己過來了?”何晏沒話找話。
“師兄你快出去,萬一老師上來看到我們都在,老師又要讓我們磨墨了。可是我今天覺得好累,不想磨墨。”葉虞歡沒有回答何晏的問題,而她腦子裏崩出了何轼之給他們倆的規定:同時在書房練字就必須為對方磨墨。
“那我幫你磨墨。”說着何晏去了葉虞歡的右手邊,拿起一旁的墨棒準備磨墨。
“不用不用,師兄快去陪你的同學。我一個人寫字就好。”
“為什麽生病了還來寫字?為什麽生病了還不貼好冰貼?為什麽撕下來?”
似乎兩個人都喜歡答非所問。
何晏轉身離開,又匆匆回來。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塊新的冰寶寶。何晏撕開包裝,走近葉虞歡,“別動。”何晏擡手,幫坐着的葉虞歡貼好冰貼。而在貼的時候,何晏以為葉虞歡不知道,他趁機按了一下葉虞歡眉間的紅痣。他竊喜,終于如願。
而葉虞歡若有似無的在何晏碰到自己紅痣的時候顫抖了一下。其實,她能感受到的。
貼完冰貼,何晏對葉虞歡說,“我們下樓吃蛋糕吧,今天我生日。”
“師兄生日?”
“你不知道?”葉虞歡想為什麽我會知道你生日?何晏想為什麽不知道還送我禮物?
“那為什麽會送我禮物?”何晏還是問出了口。
“因為今天是教師節,我給老師準備了禮物,阿姨也是老師所以阿姨也有。就師兄一個人沒有禮物的話,要是換了是我我肯定不開心,所以我不想師兄也不開心。”姑娘習慣性的撅起嘴,紅紅的嘴唇,真是誘人。
何晏被葉虞歡的解釋震撼到了。原來他的師妹送他禮物是因為怕他沒收到禮物而失落。這是第一次,何晏覺得有師妹是一件好事。以前在學校碰到葉虞歡喊他“師兄”的時候,旁邊的同學會嘲笑他,“何晏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師妹這回事啊,哈哈哈哈。”那時候何晏也是這麽覺得,所以他才不理葉虞歡。
那天何晏帶着葉虞歡下樓吃蛋糕,他發現她很愛吃奶油蛋糕,尤其是奶油。葉虞歡吃完自己那塊,盯着何晏盤裏的不放。何晏笑了笑,把沒動過的那半塊分給了葉虞歡。
那天下午何晏的同學回家後,何晏和葉虞歡也沒練字,何轼之放任他倆去搭飛機模型。在何晏房間的地板上,兩個孩子席地而坐。何晏一邊拿着說明書,一邊和葉虞歡研究怎麽搭起這架飛機。
直到廖渱上來喊他們吃晚飯,兩人才終于将飛機搭好。要問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兩個小孩子的詞彙會是:開心。就是那麽簡單。
“媽媽,冰箱裏的蛋糕給……師妹帶回去。”晚上葉家司機來接葉虞歡,何晏擡頭跟母親說,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她愛吃蛋糕,還有奶油。”
這是何晏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叫葉虞歡師妹。其實或許是從很早開始,何晏早就承認了葉虞歡這個師妹吧。
何晏覺得,這是他最開心最特別的一個生日。似乎,從有了葉虞歡開始,他的生活過的不太一樣了。而更多的,是生活多了顏色。他看看自己的右手,剛趁機摸了一下那顆紅痣,心跳也加速了。
一切從那天起,又是一個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沒人喜歡麽?哭……
☆、教字
何晏升初中以後就不再和葉虞歡一個學校。初中和小學隔了十五分鐘的步行距離。随着年齡的增長,葉虞歡好像變得越來越孤單。父親長期呆在軍營,職位提升後很少能回家來。而母親虞美在翻譯局擔任高級翻譯官後,經常随領導出國,在家的時間也少了很多。葉虞歡的大哥虞葉承已經在讀大學,住在學校也幾乎不回家。
葉虞歡每天回家,除了司機就是阿姨。她做完作業後就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葉虞歡漸漸少了笑容。
三年級的葉虞歡在何轼之的推薦下去參加了市裏舉辦的書法比賽。何轼之知道葉家的情況後,就提議把葉虞歡接到自己家住,至少住到比賽結束。
葉家父母對女兒的愧疚讓他們答應了何轼之的提議。不管怎麽說,何家總比自己家要熱鬧的多,葉展濤這麽想。
也從這天開始,葉虞歡上下學沒了司機,但有了何晏。
何晏是在父親的要求下來接送葉虞歡的,其實他也不是很情願,畢竟為了接送葉虞歡要來回多走半小時的路程呢。所以何晏也覺得奇怪,他怎麽和他師妹就好不起來?好不容易感覺關系緩和一點了,現在又覺得這師妹真煩人。
住到何家,最開心的是廖渱。她幫葉虞歡整理了房間,在何晏房間的對面。葉虞歡第一晚躺進被窩的時候覺得溫暖柔軟的要命,舒服的讓她一下就愛上了這裏。寫字已經有五年多,對何家也是熟悉的猶如自己家。
早上是何晏來敲她的房門,“起床了。遲到我不負責任啊。”
“哦”。葉虞歡還是睡眼惺忪,嘴上答應了人卻還躺着。
“再不起來我喊我爸媽過來啦。”何晏站在門口,手握在門把上。
葉虞歡聽到何晏提到要叫老師過來,立馬坐了起來。“別叫別叫,我起來了。”葉虞歡撅着嘴回答。
何晏笑了笑,都幾歲了還像個小孩子。撅嘴的毛病真是從小就帶到現在了。葉虞歡穿着粉紅色的睡衣,胸口的個草莓的圖案,俏皮又可愛。估計是睡覺前葉虞歡是紮着頭發睡覺的,此時的馬尾已經不成樣,淩亂的挂在腦後,有些散落下來的就這麽披在肩頭。這是何晏第一次見到不修邊幅的葉虞歡。可是他卻覺得很可愛很真實,不再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
看着葉虞歡迷糊着眼,穿上拖鞋走進衛生間,何晏放心的下樓了。
第一次何晏送葉虞歡的一路很順利。兩人背上書包,搭公車,何晏送葉虞歡到校門口,然後何晏在往回走一刻鐘到達自己學校。這是葉虞歡第一次搭公交車,她覺得新鮮極了。她只要上車找座位就行,何晏會幫她買票。從何家到學校有八站路,說長不長多短不短。
“放了學在教室等我,我再來接你。”臨別時何晏叮囑葉虞歡。
“嗯。師兄拜拜。”說完還揮了揮手。
“嗯,進去吧。”說完何晏轉身離開了。
小學和初中的課程不一樣,放學也比初中來得早。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葉虞歡開始了等待何晏的日子。
何晏也是從這個小學畢業的,所以門衛保安似乎也認識他。
“孩子,你是來學校幹什麽的?”
“叔,我來接我師妹回家的。”
“你還有師妹啊?”
“恩,我有師妹。她放學早,我讓她在教室等我來接她。”
“她幾年級幾班啊?”
“三年級一班。”
“行,那你進去吧。”
“謝謝叔。”
何晏熟門熟路的上了教學樓二樓的最裏面。三年一班就在那。整個走廊都是空蕩蕩的,別的教室都已經沒有學生。何晏想了下,小學下午有三節課,而他有四節課。所以大家都走了,而葉虞歡等了他将近一個多小時呢。
他想着,腳下加快了步伐。
教室裏,果然只剩下葉虞歡一個人了。葉虞歡長得矮小,坐在第二排。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低着頭很認真。也許是沒聽到匆匆的腳步聲,所以當何晏叫她的時候,她一哆嗦。望向門外,是師兄,藍白的校服,好像特別好看。
葉虞歡忍不住笑了起來,背對着夕陽的師兄,仿佛背後能散發出光一般。
“走不走?”看着葉虞歡傻笑,何晏忍不住提醒他。
“走。”葉虞歡馬上整理好書包,走向門口。也突然醒悟過來,她的師兄在剛到門口的時候喊了她一聲“葉虞歡。”何晏從來沒叫過她名字,這是第一次。
“師兄?”
“什麽?”
“你……剛剛……是不是叫我名字了?”
“不是叫你我還能叫誰?”
“哦。”
走廊裏,夕陽将兩個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長。葉虞歡跟在何晏身後,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師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她也一步一步的跟上。
晚上回家做完作業,葉虞歡就被何轼之叫去書房練字。也許是因為參加比賽的緣故,何轼之的要求變得嚴厲起來。只要是他沒有滿意,葉虞歡就必須罰寫。
“歡歡,你的字還是不夠有力。”
“歡歡,為什麽前面寫的挺好,後面字又軟了?”
“歡歡,握筆的時候用力,但不是用蠻力。”
“歡歡……”
葉虞歡一晚上都聽着何轼之說她不好,她憋屈的想哭。她覺得自己很失敗,怎麽寫了五年多的字了還在被批評。她是不是五年都白學了?
正難受的時候,何晏敲了門進來,“爸,媽讓你們下去吃水果,媽說讓你們休息會。”
“何晏來,你把這個字寫一遍給我看看。”何轼之拉着何晏站到葉虞歡書桌旁。
是個“國”字。
何晏也不知道父親的用意是什麽,從葉虞歡手裏拿過筆,站着就把“國”字寫了。
“歡歡,看看你師兄寫的。這就是一個四方的字,用力均勻,橫豎平直,而橫豎中間的轉折你只要頓一下筆,稍稍停留就可以了。”
葉虞歡坐着,看了眼站着的兩個人,習慣性的撅起嘴,眼睛變得水汪汪起來。何晏不知為何竟有點不忍心看她這幅樣子。他猜一定是葉虞歡挨批了。
而葉虞歡的心理活動是,師兄很厲害,随便一寫都能得到老師滿意。好像信手拈來,好像胸有成竹。而她呢?一晚上全是批評。
“好了,下去吃水果吧,不急在一時,反正比賽還有兩個月。”何轼之看着葉虞歡,搖了搖頭。
而這一搖頭,葉虞歡的情緒都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而在場的兩個人都傻了眼。這是葉虞歡第一次在何家爆發出自己的情緒,自小矯情的姑娘第一次嚎啕大哭。
她很委屈,因為老師不滿意。她很難受,因為自己寫不好字。更多的是慚愧,什麽都比不上師兄。
那晚的最後,還是廖渱上來哄了姑娘。何晏一直沒有離開,他也有點手足無措。他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可以哭成這樣,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站在那看着她。
以前他只是覺得葉虞歡眉間的痣很紅,嘴唇很紅,而今晚他發現,葉虞歡的眼睛也是那麽紅。
第二天還是何晏來叫葉虞歡起床,而今天葉虞歡很聽話,何晏叫了一聲她就坐起來了。何晏看到腫着眼睛去洗手間的女孩子,他真是忍不住想笑。
可是今天的葉虞歡安靜的讓他不習慣。埋頭吃飯,埋頭走路,上了公車也只是找了座位,低頭不說話。到了校門口也不和何晏道別。
何晏皺着眉離開學校。一整天也開心不起來。
晚上照舊來接葉虞歡,他怕她等很久,幾乎是一路小跑。
“葉虞歡,走了,回去了。”
“哦。”今天葉虞歡挺清楚了何晏叫她名字。
“師兄?”走在走廊上,葉虞歡叫何晏。
“嗯?”
“你今天也是叫我名字了對嗎?”葉虞歡擡頭看着何晏的背。
何晏停下腳步,轉身,“是啊。”
“那你再叫一遍我名字。”
“葉虞歡。”何晏看着葉虞歡,“我看你是笨蛋吧。”名字有什麽好叫的?
“師兄,那你為什麽不叫我歡歡?”姑娘一臉的天真無邪。
何晏想了想,“肉麻。”
這個話題就這麽終止了。葉虞歡跟着何晏往前走。
“是不是因為沒寫好字不開心了?”何晏問。
葉虞歡沒回答。
“寫字其實很簡單的,找到感覺就好了。”
後來葉虞歡才明白,何晏是怕她難受,這是在安慰她。
“師兄,為什麽你現在很少寫字了?”
“因為我不喜歡。”
“那師兄喜歡什麽?”
何晏轉身看着身後的師妹,“走快點。”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問題。是啊,他喜歡什麽?他都初中生了,可是好像還是一個漫無目的行走的人。他想,他該找到他喜歡的東西了。
晚上,兩個人回家才發現何轼之還沒回來,聽廖渱說是學校有事。吃過晚飯,葉虞歡做完作業自覺的去了書房練字。
剛寫不久,書房門就被推開了。是何晏。
“我就看看。”
“哦。”葉虞歡低頭繼續。
何晏走到葉虞歡桌旁邊,自覺的開始磨墨。
“‘國’字寫不好,就先寫‘口’,從簡單的開始。你的字,裏面的‘玉’沒有問題,就是外面這個框不好看。”
“哦。”葉虞歡看了眼硯臺,伸手蘸了何晏剛磨好的墨汁。
剛落筆,何晏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手可以放低一點,這樣省力的同時還能穩定一寫。手穩了用力就均勻了。”
葉虞歡寫了一遍,擡頭看着何晏。
“寫的很好,但是爸爸還是不會滿意的。參加比賽不是平時寫字,總要付出的多一些的。”
葉虞歡點點頭。
蘸了墨汁,剛要提筆,葉虞歡的手就被何晏握住了。
“跟我寫。”
何晏站着,葉虞歡坐着。
“看,在頓筆的時候可不能減了力氣。寫正楷就是要抱持一致。握筆可以稍微輕松一點,但是力氣不能放。”頭頂傳來的聲音在這一刻好像特別好聽,酥酥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一晚葉虞歡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有動力,怎麽寫都不覺得疲倦。
日子就這麽繼續。
每天早上何晏會來敲葉虞歡的房門,然後會說,“起床了,遲到我不負責啊。”看着葉虞歡起床他才會下樓。
晚上還是葉虞歡等何晏來接她。
有一晚放學,葉虞歡的同學們離開,只剩下她一個人坐在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的好朋友姚丹忍不住問她為什麽還不走時,葉虞歡笑着回答她:“因為我在等我師兄來接我回去。”
“你師兄?你還有師兄?”
“對啊,我還有師兄。”
葉虞歡笑的很燦爛。三年級的葉虞歡漸漸長大,臉蛋也長開了,變得越來越美麗了。
“你們是學什麽的師兄妹啊?”
“書法。”
想到何晏教她寫字,她就莫名的開心。她有點小私心,何轼之只有她和何晏兩個學書法的學生,所以她想,她是何晏唯一的師妹。唯一,真是個美得不得了的詞。
而幾乎是差不多的點,夕陽西下的時候,何晏就會出現在教室門口。然後他總會說,“葉虞歡,走了,回家了。”
每當葉虞歡跟不上的時候,何晏總會停下腳步等她,“快點,跟上。”似乎是不耐煩,可是總是在遷就着葉虞歡。
這對師兄妹的相處越來越和諧了。
對于葉虞歡來說,或許她只記得那段時間每天要等何晏一個多小時,可是她不知道何晏每天放學都要奔跑着回小學接葉虞歡。從中學到小學這條路,何晏跑了整整一個學期。因為,他怕葉虞歡等他太久,他怕葉虞歡一個人會難受。
聽完故事的霍青青也感嘆“你們也太浪漫了。”
“那時候哪懂這些?”
“就因為什麽都不懂才可貴啊。”
什麽都不懂的時候,也是人最單純的時候,恰巧也是感情最簡單又真摯的時候。
越簡單,越真。
☆、比賽
“那你後來比賽得了第幾名啊?”霍青青問。
“市裏小學組第二。”葉虞歡回答。
“沒得第一啊。”
“沒。”
“那你一定難過了吧。”
“沒。因為何晏買了蛋糕給我吃。”
“得,你就那點出息。”
葉虞歡去比賽的前一晚,何轼之沒讓她再寫字,只讓她早點休息。第二天還是何晏來叫她起床,這一次何晏沒有只站在門口。他走進來,坐葉虞歡床邊的地板上。
葉虞歡躺着,睜開眼睛。何晏坐着看她,總覺得這樣的葉虞歡像是軟若無骨一樣。還有那眉間的紅痣,就像一個魔障,何晏總是想去摸摸看。可是他忍住了,只是坐地上跟葉虞歡聊天。
“緊張嗎?”
葉虞歡搖搖頭,卷緊被子。
“不緊張最好了。”
房間恢複安靜。兩個人就這麽看着,似乎兩個人一直這樣的不是很有話題。
“名次雖然也重要,但別把名次看那麽重。學書法本身就不是一件讓人有壓力的事,你就靜心寫就好了。寫不好也不要緊。”何晏笑了笑。
而葉虞歡覺得,師兄真好看。
“何晏。”
“嗯。”自己的名字從葉虞歡嘴裏說出來,好像很特別。其實這也不是葉虞歡第一次叫自己名字,可是此時此刻,葉虞歡略帶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吸引人。
何晏笑了笑,“怎麽不叫師兄了?”
“我就想看看叫你名字是什麽感覺。”
何晏笑笑,“好了,起床吧。再不起來我爸該催了。”說完起身離開了葉虞歡的卧室。
那天比賽是何轼之陪着她去的。她手裏提着筆墨,絲毫不緊張。初秋的S市街道上已經有了落葉,葉虞歡的手被何轼之牽着,嘴裏不知道自己在嘟哝着什麽,腳踩着落葉,發出翠翠的聲響,葉虞歡玩的不亦樂乎。
比賽完,葉虞歡一身輕松蹦跶着跑到門口。何轼之看着那小身影越來越近,他突然覺得為什麽要讓這姑娘參加比賽?為了這比賽還那麽嚴厲對她。書法可不是用來比賽的。他甚至不知道這些比賽成績如何得來?書法其實到了一定的程度都是自由發揮,沒有固定模式,更沒有什麽評判的标準。越想越愧疚。
“老師,我寫完了。今天就是抄一首詩,很快就寫好了。”陽光下,葉虞歡擡頭看着何轼之。她自己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得到名次或者得到什麽獎勵。葉虞歡一向不在乎這些。
“乖,我們回家吧,讓你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何轼之給葉虞歡夾了菜到碗裏,“歡歡,以後咱再也不參加比賽了,老師再也不給你報名了。”
一桌人都看向何轼之。
“歡歡的字寫得好不好老師知道,不需要比賽來證明什麽。”
葉虞歡笑着點頭。
“歡歡想吃什麽,阿姨明天給你買。”廖渱也是老師,她知道比賽對一個學生來說意味着什麽,壓力是無可厚非的,但是得到的是什麽?她不明白一些虛的榮譽有什麽用。
“阿姨,我想吃師兄生日的時候吃的蛋糕。”葉虞歡撲閃着大眼睛。
“好,阿姨給你買去。”
“阿姨,我要等成績出來那天吃。”
“行,那阿姨到時候給你買回來。”
成績要兩個禮拜以後才會出來。而只有葉虞歡自己知道,成績出來那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兩個禮拜後,成績出來了,葉虞歡拿到的成績是全市第二名。何轼之憑着自己在書法界的名氣,托了關系看到了所有比賽學生的作品。厚厚的一沓宣紙,一頁頁翻過去。雖然考卷都遮了名字,可是何轼之一眼就能認出自己學生的字。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一向寫字會軟的葉虞歡,最近的字開始正氣起來了。
葉虞歡抄寫的是範仲淹的《蘇幕遮》,何轼之笑了笑。讓一個小學生寫這首詞,會不會太牽強了?葉虞歡估計還不懂這詞的意思吧?“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看到這一句,何轼之更肯定了自己不再讓葉虞歡參加比賽的想法。
晚上回家,葉虞歡和何晏已經到了。餐桌上也有蛋糕,似乎已經吃過了。但是廖渱不在家。
“何晏,你媽媽呢?你們還沒吃晚飯吧。”
“在學校給學生補課呢。”廖渱是何晏所在中學的數學老師,而今年帶的是初三畢業班。
“老師,這是師兄給我買的蛋糕,你餓嗎?餓了先吃蛋糕。我和師兄已經吃過了。”
晚上何晏去接葉虞歡放學,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今天葉虞歡的比賽成績會出來,轉念又一想,媽媽答應了給她買蛋糕的。可是她媽媽剛來學校找他說今晚要留在學校給學生補課。他知道他媽媽肯定忙的忘記這事了。
“葉虞歡,走了,回家了。”何晏喘着氣。
“來了。”葉虞歡背上書包利索的走出教室。
“師兄。”
“恩。”好像已經是習慣了,葉虞歡總走在何晏身後,而葉虞歡總喜歡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有時候說說學校發生的事,有時候說是老師同學,有時候說說課業成績,反正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而何晏只要負責聽就行了。
“何晏,何晏何晏。”
葉虞歡叫着何晏名字。何晏覺得奇怪,他師妹可真是越來越喜歡叫他名字了。他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葉虞歡,“恩。”
“今天我們測驗的成績出來了,我全得了第一,老師表揚我了。”
“恩。”
葉虞歡發現,她說得再多,何晏也只是淡淡的一個字。
“葉虞歡。”過了一會,何晏叫葉虞歡。
“嗯?”走在何晏後面的葉虞歡擡頭。
“想吃蛋糕嗎?”
“想!”葉虞歡只要想到蛋糕上的奶油,她就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我帶你去買。走!”
“好。”葉虞歡笑着答應,可是突然又認真的看着何晏,“師兄,你有錢嗎?”
“沒錢帶你去搶一個!”
葉虞歡第一次發現原來何晏會開玩笑。
那天,何晏從書包掏了錢出來,都是零碎的錢,那是他平時沒用完的零花錢。葉虞歡挑了一個草莓蛋糕。何晏笑笑,小女生就是喜歡這些。但還是由着她。
晚上回去,葉虞歡就迫不及待的切蛋糕吃,“師兄你也吃。”
何晏不是很喜歡甜食,奶油蛋糕更不喜歡了。但看着葉虞歡大口大口的吃着,他想總不能掃興吧,也開吃。
這一晚,蛋糕就是晚飯。可是葉虞歡很開心。
“歡歡,這次比賽得了第二名,整個S市的第二名。”何轼之回家後告訴葉虞歡。
“哦。老師,這個成績算好嗎?”
“好,很好。老師很滿意。”何轼之摸摸姑娘的頭。
“可是不是第一。”葉虞歡撅着嘴說。
“為什麽要得第一?”一旁的何晏忍不住開口。
這個問題點醒了何轼之也難倒了葉虞歡。是,在人的一生中,總是追求着第一追求最好,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最好?做到了最好又能怎樣?特別是在學習上,每個家長總希望自己的孩子要贏,可是真正的贏不只在成績。難道他的健康不重要?難道他的快樂不重要?
“因為師兄是第一。”葉虞歡回答。是的,何晏很優秀,考試成績也經常第一。而何晏是葉虞歡的标杆。
“我可沒參加過書法比賽。”何晏嘴上雖然這麽說着,可是他的心還是為之動容了。這一天何晏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是葉虞歡心中的目标。
三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坐着看電視,偶爾會随着電視節目笑起來,好像一家人。和諧又溫暖。
第二天是周末,葉虞歡在廖渱的指導下完成了作業,而何晏一大早就去同學家玩了。葉虞歡沒事,就在自己房間蜷在床上拿着本子亂塗鴉。
中午何晏上來叫她吃飯,看到她在畫畫就好奇地走近去看。
“畫的可不好看。”
“我本來就不會畫畫。”
“這是飛機?”
“這是戰鬥機,我爸爸就是開這個的。”
何晏皺皺眉,這畫可真抽象。
“我爸爸可厲害了。他會開飛機,他能打敗壞人。”
“會開飛機就厲害了?”
“對,就是厲害!你會嗎?”葉虞歡好像有點生氣了。
“走吧,吃飯了。”
其實葉虞歡是想她的父母了。
下午剛吃過飯,何家的門鈴響了。何轼之開門,是虞葉承。
“哥哥。”姑娘興奮的跑到門口。
虞葉承抱起葉虞歡,“走啦,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這也是何家人第一次見到這個高挺的少年,葉家的大少爺。虞葉承的臉龐繼承了母親的容貌,皮膚很白,還有酒窩,笑起來格外耀眼。但虞葉承的身形像葉展濤,氣宇軒昂。
“哥哥,爸爸媽媽呢?”葉虞歡手環住虞葉承的脖子,撅嘴問道。
“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們家寶貝生日都錯過了,大家都急着往家裏趕呢!”
原來昨天是葉虞歡的生日。
“歡歡怎麽不和我們說一聲?不然我們還能慶祝一下。”廖渱說道。
“阿姨,昨天師兄給我買蛋糕了,已經慶祝過了。”
葉虞歡的笑容讓大家都充滿了內疚。都說葉虞歡矯情,可是這姑娘的矯情從來沒有為難過任何人。委屈不說,難受不說,生日也不說。她矯情起來像個公主,撒嬌發嗲每樣不少。可是她懂事起來卻能把什麽情緒都掩蓋起來。
何晏想,葉虞歡的話唠是不是因為她害怕安靜?是不是她害怕孤單?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何晏不知道葉虞歡到底是快樂還是不快樂。其實葉虞歡應該很容易滿足,和她愛的以及愛她的人在一起,就能讓她幸福起來。
人生,往往不能什麽都如願。
葉虞歡回家了,何家似乎變得清冷起來。冰箱還有昨天沒吃完的幾塊蛋糕,所有的草莓已經被葉虞歡都吃了,紅色的汁水染紅了白色的奶油,顯得有點難看。
何家變得冷清,何家人也變得低落起來。總感覺少了很多東西,讓人心裏都空落落的。何晏也是這麽覺得,何轼之也這麽覺得。廖渱還一直在懊惱怎麽沒給葉虞歡慶祝生日。仿佛沒了葉虞歡就連吃飯都沒勁了。
第二天何晏起床,看着對面開着的門,他突然意識到他的師妹已經回家了。每天接她放學的時候,何晏總是在教室門口喊她“葉虞歡,回家了。”原來,這裏不是她的家,她現在回去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這個認知讓何晏有點難受了起來。
但是當一家人都籠罩在失落的情緒中的時候,葉虞歡又回來了。她的父母只是回來給她補一個生日,周末一過完,大家都要回到原來的生活中。葉虞歡想,其實他們不用回來,生日早過了。她寧願跟何晏吃着用他零花錢買來的蛋糕。
所以,葉虞歡提議要住回何家。
“我寧願去老師家,也不要一個人在家。”紅着眼眶的葉虞歡讓全家人都心疼起來,礙于工作,無奈的葉家父母同意了葉虞歡。
周末的晚上,葉家人一起送了葉虞歡去何家。最開心的除了葉虞歡還有廖渱,她早就把這寶貝疙瘩當成自己女兒了。
其實大家都不知道,最開心的是何晏。當他看到葉虞歡又出現在自己客廳的時候,整個房子好像都亮了起來。那眉心的紅痣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顏色。
有你在身旁,不會發現自己的心。當你離開,我的世界沒有你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早已習慣有你在,就算你矯情就算你話唠,我都早已習慣。
何晏想,現在開始他要對葉虞歡好一點。
長大以後的葉虞歡老被何晏嫌棄這不好那不好,其實問題的根源還不是他自己?他要對葉虞歡好一點,什麽都慣着她由着她,能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有存稿,所以前25章每天都雙更。後面的話就看具體情況而定了。好像似乎大概大家都不喜歡我的文章,為什麽沒人來看呢?為什麽沒人留言呢?別說表揚或者喜歡了,連不喜歡的聲音都沒有,讓我知道你有在看好嘛!
☆、來電
時間過的很快。
下了課從教室出來,外面正下着小雨。葉虞歡頭戴灰色針織帽,一頭長發散在肩頭。黑色長大衣顯得身材修長了起來,腳上是一床黑色平底長靴。葉虞歡不喜歡穿高跟鞋,就算從小就被說矮,她也不喜歡高跟鞋,她覺得穿高跟鞋走路很累。
葉虞歡的身材其實算是嬌小的,一米六的個子在一群外國佬中,都可以說是迷你了。可是就算矮小,也不影響她發光。
薛峻在葉虞歡一出現在校門口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就算一身暗色,也照樣奪人眼球。葉虞歡右手撐着傘,左手抱着書,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薛峻開了車門,在雨中奔跑到了葉虞歡面前。
“歡歡!”語氣中還帶着喘氣。
“薛峻?”葉虞歡很奇怪為什麽薛峻會出現,但還是裏面的微笑打招呼。看到薛峻沒打傘,葉虞歡又主動靠近替薛峻遮雨。
“走吧,上車說。”薛峻指了指馬路對面那輛黑色的車。也不等葉虞歡的回答,薛峻拉着葉虞歡打着傘的右手往車邊走去。
到了車上,薛峻扯了紙巾給葉虞歡。葉虞歡接過擦了一下臉,好奇的問,“找我有事嗎?”
“正好經過這,就想到你了。”薛峻似乎覺得不妥,又加了句,“哦,還有青青。”
葉虞歡看着薛峻,一身灰格子西裝,白色襯衫。而袖子上的袖口閃閃發亮,葉虞歡覺得有點刺眼。
“青青還沒下課。”
“賞不賞臉一起吃個飯?”薛峻也轉過來看着葉虞歡。
“不了吧,我回去還有個小測驗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