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可是也要吃晚飯不是?”
葉虞歡覺得薛峻有點勢在必得的感覺,她又無力反駁。葉虞歡想,不就一頓晚飯的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薛峻帶葉虞歡去了一家高檔日料店。整頓飯下來,葉虞歡只覺得食不知味。
“這家店除了壽司出名,還有他特色奶油蛋糕,要不要來一塊嘗嘗。”薛峻問。
葉虞歡搖了搖頭,“我不吃奶油蛋糕。謝謝。”
薛峻點了點頭。葉虞歡提議回去,薛峻又點了點頭。走之前還幫霍青青打包了一份壽司。
薛峻将葉虞歡送到公寓樓下。
“歡歡,”薛峻解了安全帶轉過身看着葉虞歡,“我不想隐瞞對你的好感。”
葉虞歡的手一顫,來的太突然,她有點不知所措。
“告訴你我的想法不是要逼你做什麽,只是想告訴你我的真實感受,希望你不要排斥我不要拒絕我,不接受我不要緊。”薛峻伸手拉住葉虞歡的手,“歡歡,因為我們來日方長。”又伸手想去拍葉虞歡的頭頂,葉虞歡條件反射般的往後躲。
“薛峻,我上樓了。謝謝你的晚飯,再見。”葉虞歡匆匆解了安全帶下了車。
薛峻看着葉虞歡匆忙的樣子,他笑了笑,發動車離開,
公寓裏,暗的,霍青青看樣子還沒回來。葉虞歡開了燈,脫了鞋走進房間,她覺得好累。她現在什麽都不想要,只想回到年前的生活。簡單的上下課,為了考試熬夜,偶爾能出去放松一下,成績不錯還能給自己買一些小禮物當獎勵。可是為什麽回去一趟再回來就變得不一樣了?似乎她的清淨生活不再了!
葉虞歡打開電腦,她還有在線測驗沒完成,這些平時作業都要計入總成績的。
霍青青回來的時候葉虞歡正好剛完成測驗。
“歡歡,我的寶貝,我回來了,累死了累死了。”
葉虞歡聽到霍青青的聲音關了電腦去了客廳。霍青青正倒在沙發上發着牢騷。
“你都不知道我導師有多變态,這個禮拜我還要交一篇一萬字的論文。我要瘋了我要瘋了,我當時怎麽選這個專業,我腦子進水了,啊啊啊啊啊。”
葉虞歡笑笑,這種一萬字的論文對她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只是每次接到這種作業都忍不住去抱怨。
“冰箱裏有壽司,打包回來給你的。”
霍青青馬上來了精神,去了廚房冰箱拿壽司。
“葉虞歡,你背着我和誰去約會了?這家日料可離這裏有點距離啊!而且很貴!說,跟誰?是不是和你師兄?”
“什麽跟什麽啊。”
“別想糊弄我,知道你有錢吃這日料,可是就你性子,可不願意一個人跑那麽遠啊。”
“是薛峻。”葉虞歡也沒想要瞞霍青青。
“薛峻!”霍青青塞了一個壽司到嘴裏,轉動眼珠,“嘿嘿,歡歡,人家是不是看上你了?”
“是啊。”葉虞歡看着霍青青。
“什麽!這麽直接!”說着還朝葉虞歡豎起大拇指,“那你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人家只是說對我有好感,又沒讓我怎麽樣。他很紳士。”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會選誰,薛峻還是何晏?A or B?”
“吃你的壽司吧。”說完葉虞歡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一夜無夢,葉虞歡睡得很好。起來的時候霍青青在客廳看書。雖然兩個人的房間有書桌,可是客廳的落地窗前,是兩個人都最愛的看書地點。特別是這冬天,陽光從玻璃窗映進來會顯得格外溫暖。霍青青雖然大大咧咧,可是認真起來是很認真的。雖然嘴上埋怨這一萬字的論文,可是還是早起開始看書了。
今天兩個人都是下午開始有課,整個上午兩個人就窩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看着書。安靜的只剩下翻書的聲音。
打斷這份安靜的是葉虞歡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沒存的號碼。雖然沒存,可是葉虞歡一看就知道是誰,除了家人還有比這個號碼更熟悉的嗎?
“Hello?”葉虞歡實在想不出該怎麽開口。用“喂”似乎太随意,用“你好”好像太疏遠。
“是我。”何晏的聲音似乎有點低沉,又有點悠遠。
“嗯。”
“我在S市。”
“你回國了?”
“是。”
“工作?”
葉虞歡聽到何晏電話裏笑了一下,“這麽多年了,我滿世界飛,可是中國卻很少飛,這是第二次。”
兩個人都恢複了安靜。
“歡歡,等我回來一起吃個飯吧。”過了一會何晏開口。
“看時間吧。我該去上課了,先挂了。”
“嗯,挂吧。”
“再見,師兄。”
“葉虞歡,對飛行員來說‘再見’兩個字可是忌諱。”
葉虞歡心跳仿佛漏了一個節拍。父親是空軍,以前有演習或者執行任務離家前,母親每次都會替父親整理好戎裝,然後會跟丈夫說兩個字。而父親總會向母親敬一個軍禮。葉虞歡知道母親從不跟父親說再見。再見,再也不見。說是迷信也好,再見這兩個字真的不太吉祥。
葉虞歡想了想,又開口,“師兄,回見。”
回見,是母親對父親出任務前的叮囑。一定要安全落地,一定要平安回來,回來便能相見。
“嗯,去上課吧。乖。”
這一聲“乖”恍如隔世。
自從生日後再回何家住,葉虞歡感覺到了何晏對她的态度。要說之前的何晏是一塊冰,現在的何晏就像是一塊整滴着水的冰,逐漸被融化了。
看到何晏對自己不想以前了,葉虞歡也開始變得大膽放肆。她敢跟何晏提要求了。
“何晏,幫我磨墨。”
“何晏,我要吃蛋糕。”
“何晏,今晚早點來接我,我要回來看電視。”
“何晏,我同學徐笑笑今天戴了一個蝴蝶的發夾,我也想要。”
“何晏何晏……”
而每次何晏只是無奈的看着她,看着這個姑娘提要求。不答應也不拒絕。每次他都會說,“好啊,看你表現,你乖就給你買。”
而葉虞歡總是會撒嬌發嗲,撅着嘴看着何晏,“師兄最好啦~”
何晏總是無奈的揉揉太陽穴,這紅痣又開始晃的他眼花了。
“嗯,乖。”
看着相處的越來越的師兄妹,何轼之和廖渱也開心,好像是一兒一女,人生也變圓滿了。何轼之一直擔心自家兒子內斂冷酷的性格,結果他發現,何晏跟葉虞歡時間久了仿佛性子也開始變了,也開朗了起來。
兩個對的人在一起,就能讓對方變得更好起來。但是生活總是充滿了未知。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上課的葉虞歡總覺得有點心不在焉,看看講臺上的老師,望望窗外的草坪,手上還轉着筆。她總覺得她是不是忽略什麽了,而且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一節大課上完已經接近晚飯點。葉虞歡坐在座位上把玩這手機,一不小心點開了日歷。她突然想起了她忽略的事情。國內比倫敦晚了7個小時,中午接到何晏的電話,那國內還是清晨。
清晨,何晏一定是在墓地吧。
正想着,霍青青的電話進來,“歡歡,來學校食堂吃飯,我幫你買了漢堡。快來。”
葉虞歡也想找個人聊聊,她不想一個人呆着。整理好書,背上包就去了食堂。
“這裏。”霍青青看到葉虞歡的身影,馬上站起來示意。
還沒等葉虞歡坐下,霍青青就忍不住開口,“歡歡,今晚我要圖書館通宵了,一萬字的論文我只寫了五百字,關鍵我還完全沒頭緒。”
“我今晚還有一節大課,下了課我來找你。我不想一個人呆着。”說着葉虞歡紅了眼眶。
霍青青放下手中的可樂,她覺察到了葉虞歡的低落,“怎麽了,快告訴我。”
葉虞歡擡起頭看着霍青青,深吸一口氣,“今天是何晏母親的祭日。”
“What!Howe!”
“中午我接了何晏的電話。他什麽都沒說,可是我挂了電話一直覺得有什麽事。我上課都在糾結這個。直到我不小心點開了日歷,我一看才想起來。國內跟這邊有時差,我想何晏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應該在墓地。”
霍青青擡手看了手上的表,“我還有20分鐘,快把這給我說說。我聽了這麽久你和何晏的故事,對你師母的感覺好得不得了,怎麽會這樣?你一定很難受吧。”說着,霍青青伸手握住葉虞歡的手,冷的像冰一樣的手。
“你要是趕時間,我很快就能說完。”葉虞歡喝了一口可樂,“我初中就在何晏讀的那所,也是他媽媽工作的那個學校。那時候我已經不住在何晏家,可是每周末我都要去練字,于是我每個禮拜五就會住過去,方便第二天練字也方便阿姨給我補課。每到周五我下課就回去辦公室等阿姨工作完成再帶我一起回家。可是,那一晚,雨下的好大……
也就是那一晚開始,仿佛本來順風順水的生活,都變了。命運的羅盤開始扭轉。
我們有時候都看不懂什麽是命運的安排,好像這個安排從不讓你平靜,總會出一些事情讓你的命運變得曲折起來。化學上存在質量守恒定律,各物質的總量等于反應後生成的物質的質量總和。人生也好像一直存在着一個質量守恒定律,甜膩了就會發苦,苦盡了甘便會來。不會讓你一直苦,也不會讓你一直甜,總是各種味道都要嘗一下,悲歡離合都要經歷一遍,這才是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大家不喜歡,也請告訴我哪裏不好好嗎?不要不睬我。哭……
☆、失去
2月29號是個特別的日子。都說物以稀為貴,2月29號就是個稀物,因為每四年才有一次。那一天出生的,四年才過一次生日。那一天去世的人,四年才祭祀一次。
葉虞歡就讀的中學就是廖渱所工作的學校,也是何晏所讀的中學。那時候何晏已經在讀高中。想當初何晏可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入S市的第一重點高中。何晏成績一向很好,一向是葉虞歡的标杆。她覺得她也要變得這麽優秀。當何晏成績出來,廖渱是最高興的,她的兒子總能給她驚喜。
葉虞歡進入初中後成績算前茅,可是數學成績總是拖她總成績的後腿。由此,從讀初中開始,葉虞歡每個周五就會住去何家,方便廖渱幫她補課,也方便她周末練字。
周五下午的課程比平時少一節。葉虞歡下了課收拾好書包就去廖渱的辦公室等她。廖渱那時候帶的還是初三畢業班,每周五她都會把成績稍微差一點的同學留下來再補一節課。
葉虞歡剛到辦公室,廖渱和其他幾個老師捧着本子從外面進來。葉虞歡知道他們剛是去開會了。
廖渱在進來的一剎那就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白淨的臉蛋大大的眼睛,眉間的紅痣格外漂亮。
“喲,葉虞歡又來了啊。”
葉虞歡看着走進來的程老師,笑着點頭,“是啊,程老師好。”程老師是她的語文老師。
“廖老師,這孩子就像你女兒一樣。乖得很哪。”另一個老師說。
“可不是嘛。”廖渱走近葉虞歡,摸摸她的頭。葉虞歡也擡頭,對着廖渱笑。
“歡歡,你自己先寫作業,阿姨要去給幾個學生補一節課。你先做題,不會的可以空着,晚上回家教你。”
“嗯,去吧阿姨。”說着埋頭開始寫作業。
“葉虞歡,廖老師對你特別好吧?”廖渱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程老師問葉虞歡,她也好奇葉虞歡會怎麽回答,轉身便聽到葉虞歡開口,“對啊,哪有媽媽不對女兒好的!”
廖渱笑着離開了。
自己年輕的時候,總想要一個女兒,貼心棉襖般的女兒。不過事與願違,她生了個兒子。可是老天待她不薄,心中的遺憾讓葉虞歡來彌補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她将自己的愛給了葉虞歡,葉虞歡怎麽不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葉虞歡知道廖渱對她好,甚至超過了對何晏。
辦公室的老師都下班了,只剩下葉虞歡一個人。而外面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卻也下起了雨。本來就是冬天,下了雨就覺得更冷了。葉虞歡攏了攏身上藍白色的校服。
廖渱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帶上了灰色。
“歡歡,等久了吧。走了,咱們回家了。”廖渱收拾着自己的書和包。
“不久。”葉虞歡帶着笑。
葉虞歡漸漸長大,從小糯糯的聲音也開始變得甜美起來,花一般的年齡。廖渱每次都覺得這孩子真乖,想到葉虞歡等了自己那麽久,她提議,“歡歡,想吃奶油蛋糕嘛?阿姨帶你去買怎麽樣?”
“好!”葉虞歡就差歡呼雀躍了,她從小愛吃甜食,特別是奶油蛋糕,“我要很多奶油的奶油蛋糕。”剛說完,看看窗外的天氣,“可是阿姨,下雨了,我們明天再去買吧。”
“沒事,走吧。”
廖渱帶着葉虞歡去了車棚。那時候廖渱上下班都是自己騎自行車,葉虞歡記得很清楚,那是一輛永久牌24寸的米色自行車,車頭還有一個籃子,廖渱喜歡将自己的包和書都放在裏面。而後座,是葉虞歡的專屬座位。
廖渱拿了兩件雨衣。給葉虞歡套上紅色的那件,自己穿上藍色的。
校園不準許騎車,廖渱推着車,葉虞歡則跟在後面。
“廖老師,才下班呢。喲,後面還跟着閨女呢。”門衛跟廖渱打招呼。
“是啊,給幾個孩子補課晚了。”
“那你慢走啊,下雨了,騎車可得小心了。”
廖渱笑着點點頭,轉頭呼喚葉虞歡,而葉虞歡正投入的跟身上的雨衣作鬥争呢,這雨衣太大還長了,走一步都會踩在雨衣上。聽到廖渱喊自己,立馬掀起雨衣快走幾步,看到門衛還熱情的打招呼。廖渱扶着車,讓葉虞歡先坐上後座,然後自己再坐上車。
騎車離開學校。蛋糕店在學校往西,而何家在學校往東。
葉虞歡坐在後座,想着有奶油蛋糕吃便帶着雀躍,連雨打在臉上都覺得很好玩,還頑皮的伸手去接雨水。
“歡歡,坐穩了啊。”廖渱邊騎車邊提醒。
“嗯,阿姨慢點騎,雨大。”
“好,乖。”
從蛋糕店出來,雨勢并未減小。葉虞歡挑了草莓蛋糕,一層白色的奶油上面放了幾顆草莓。葉虞歡的最愛,仿佛自從何晏給他買過一個後,她就執念的只喜歡這種蛋糕。
蛋糕用塑料袋嚴實的包了兩層。廖渱将蛋糕放進車頭的籃子裏,喚着葉虞歡上車。葉虞歡自小家裏就有車接送,所以她沒坐過自行車。自從坐上了廖渱的自行車,她才明白,這種車雖然不貴,可是坐着開心,就算刮風下雨,那也是別有一番味道,矯情的公主那時候是這麽想的。
葉虞歡伸手,抱住廖渱的腰。雨很大,小手被雨打濕了,但不知道為何她心裏開始有了一絲不安,只有抱住廖渱,她好像才覺得安心一點。
在一個十字路口,廖渱停了車。
“歡歡,先下車一下。”
葉虞歡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聽話的下車。
廖渱将車推到路邊,将蛋糕拿給葉虞歡,“歡歡,拿着蛋糕等阿姨回來,看,那邊有兩個孩子好像遇到問題了。阿姨去看看。”順着廖渱手指的方向望去,葉虞歡看到兩個男生,看校服應該是高中生,正蹲在雨裏折騰着自行車。
“阿姨不要去,下大雨。”葉虞歡抓住廖渱的手。
“乖,阿姨很快回來。”
廖渱拍了拍葉虞歡的手,就轉身離開了。廖渱看着紅色雨衣下的姑娘,竟有一絲不忍。
葉虞歡不知道馬路對面發生了什麽,她只看得清楚那藍色的身影也蹲下,幫兩個男孩子看着車胎。後來不知道廖渱跟兩個人說了什麽,兩個男生點了點。
終于,廖渱跟兩個男孩子揮了揮手,葉虞歡知道廖渱終于要回來了。懸着的心終于歸位。
廖渱在等人行燈變綠色,還朝葉虞歡揮了揮手。葉虞歡猜,那時候的廖渱臉上一定帶着慈愛的笑。
紅燈變綠燈,廖渱快步往前走。可是,就在剎那間,一道刺眼的光由遠及近。葉虞歡覺得的刺眼,忍不住閉起眼睛。
也就在同時,耳邊聽到了“嘣”的一聲。
葉虞歡再睜開眼睛,那藍色的身影已經倒在地上。她完全愣住了,手裏提着的蛋糕從手裏滑落。這是發生什麽了?
“阿姨!”只聽葉虞歡大喊一聲就往雨裏沖。她這輩子從來沒那麽恨過這件雨衣,大而長,讓她走一步踩一步,沒走幾步就摔倒了,頭磕在地上,流血了她也不知道。葉虞歡憤恨的将雨衣脫了扔在馬路上,跑到廖渱身邊。
那就像一個噩夢一般。藍色的雨衣上沾染着紅色的血跡。天下着大雨,讓人分不清是血水還雨水。她擡頭看了一眼那個肇事司機,穿着黑色羽絨,又矮又胖,在打着電話。葉虞歡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那個男人身邊,瘋狂的提打着他。又覺得不解氣,伸手抓住那個男人打電話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她的耳邊聽不到話,她也不管別人在跟她說什麽,就是狠狠的咬。直到有人将她拉開,她才覺得周圍都是血腥味。額頭留着血,嘴裏也是血,地上都是血。
葉虞歡覺得自己要失去理智了。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讓自己保持清醒。她不知道誰攔腰抱着她,她只覺得想掙脫。
不久,救護車來了,交警也來了。
交警給何轼之打了電話,讓他們去醫院。
何轼之挂了電話,手腳都禁不住發抖。仿佛天都要塌了一班。拉上何晏,匆匆趕到醫院。他們幾乎和救護車同時到達。何轼之覺得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血。擔架上的妻子戴着氧氣面罩,已經是昏迷狀态。而站在一旁的葉虞歡也渾身是血,額頭上有傷口,嘴角也挂着血。頭發衣服已經全濕透。
一旁的何晏也震撼了,他只覺得鼻子裏呼吸到的空氣都是帶着血味的。看到母親毫無生氣的樣子,他難受的握緊了拳頭。再看葉虞歡,他從沒覺得“妖媚”兩個字會适合一向幹淨無暇的葉虞歡。此刻的她,猶如嗜血的吸血鬼剛吸完血一樣,他恨不得也去吸一口血。
“歡歡,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裏受傷?”
何轼之這麽一問,葉虞歡再也藏不住心情,所有的情緒一下都爆發出來。“哇”的一聲開始嚎啕大哭,想說什麽,可是一直在喘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換了誰都接受不了這些吧。
何轼之抱緊葉虞歡,“歡歡,噓,不哭。冷靜冷靜。”
何轼之帶着兩個孩子去了手術室門外等着。他的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他朝何晏招了招手,“你陪着歡歡在這等着,我下樓去找交警,該處理的還要處理。”
何晏點了點頭,在葉虞歡身邊坐下。他看着自己父親離開的背影,鼻子突然也覺得酸酸的,怎麽好像,自己的父親一下也老了呢?
何晏低頭看看葉虞歡,低着頭 看不清表情。剛護士已經幫她處理過,額頭的傷口已經包好,臉上的血已經擦幹淨。何晏看着葉虞歡的手,左手已經被掐的發青了。
何晏伸手将葉虞歡的手包裹進自己的手心。
葉虞歡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暖意,擡頭看了看何晏,“師兄。”好不容易恢複的心情一下又湧上來,眼淚又滾了下來。這次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何晏靜靜的流淚。
何晏那時候不懂什麽叫心疼,他只是突然覺得看着葉虞歡這樣他很難受,他不想看到那張臉,坐直身體,伸手将葉虞歡攏進了懷裏。她的一聲“師兄”叫的他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無法想象親身經歷這一切的葉虞歡是以什麽心情熬到了現在。他知道,葉虞歡手上的烏青就是自己掐的,她其實也害怕極了吧。
葉虞歡覺得她這輩子都在等人,從小就在等。等父母兄長回家,等何晏來接自己放學,等廖渱下班載自己回家。而現在,等着手術室的門開。她從來沒覺得時間那麽漫長,長的她都撐不下去了。而這時候,何晏将自己抱在懷裏,她突然心跳平穩了下來。
沒事,沒事,有師兄在了。
最終,廖渱沒能熬到3月1號。2月29號的晚上,離新的一天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候,廖渱離開了這個世界。
聽到這個消息,手術室外的何轼之和何晏都流了淚,而葉虞歡暈了過去。
一切以死者為大,家裏人處理完廖渱的後事,才開始處理這起交通事故。
葉虞歡醒來,父母兄長都已經在自己的病床邊,還有何晏也在。葉虞歡聽了何晏說這個事故的後續,原來那個司機的姐夫是S市某交警大隊的大隊長,大隊長親自出面調解。
葉虞歡聽完生氣的又想咬人。
“別氣別氣,對于賠償金的問題,我爸也不在乎。人沒了,要錢也沒用。你這咬人的毛病是什麽養成的?聽說你把那司機也咬了。”何晏看她恨得牙癢癢的樣子,忍不住安慰。
這是葉虞歡活了那麽多年,第一次覺得權利是多好的一件東西。她不理會何晏的寬慰,轉頭看向床尾站的葉展濤。
葉展濤明白女兒的意思,他其實也想出口氣,礙于何家沒開口,他也不好插手。
“那晚我一直和阿姨在一起,一切我都看在眼裏。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不能這麽便宜壞人。他們有大隊長,我們有司令。”
葉虞歡猶如一頭放光的狼,龍生龍鳳生鳳,葉司令的女兒锱铢必較。
最終,這件事葉司令介入,葉虞歡算人證,路口的探頭算物證,包括廖渱幫助的兩個男生都願意出來作證,該肇事司機以闖紅燈致人死亡,判有期徒刑兩年,緩刑一年,并賠償了一筆賠償金和撫恤金。而司機那位交警大隊長的姐夫,也被革職調查了。
不管什麽結果,也換不回廖渱離開的事實。何轼之将所得賠償金全部捐給了希望小學的孩子,他知道廖渱愛孩子愛學生,她一定很高興自己這樣做。
日子還在繼續。
葉虞歡中間隔了一個多月沒去何家練字。她也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出院後的第一天,葉虞歡讓司機帶她去了廖渱的墓地。她讓司機在車上等她,她要一個人去。
她将帶來的花放在墓碑前,就這麽跪坐着。坐了會,她起身。在墓碑的照片上,葉虞歡印下一個吻。
“再見,媽媽。”
身後的不遠處,何晏正站在那,看着葉虞歡。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寫的那麽爛??沒一個支持的??哭……
☆、相遇
何晏在國內呆了一個禮拜,母親的祭日過後又陪了父親幾天才離開。本來回國就是正好接到的工作安排,想着也不錯便請了假,公司也同意他休假,這是他進入英國航空以後第一次主動提休假,工作狂人要休息能不批麽?
說來也奇怪,自己工作那麽多年,滿世界飛,卻很少能接到飛中國。他自己都好奇是不是跟國內沒緣分啊。
每個飛行員的飛行航線都是随機安排,每個機組也是随機組合。所以你永遠無法得知下一次飛哪,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搭檔是誰。何晏不是一個喜歡随性的人,他不喜歡脫離掌控的事。可是這麽多年了,他也習慣了明天是個未知的日子。
何晏回國是工作,再回倫敦是乘客。他刷了一張頭等艙的票,猶如一個最普通的乘客一樣。S市的天氣和倫敦很像,冬天也陰冷。他穿了一件連帽衫,外面套了一件羽絨。下身穿的是和連帽衫同款的運動褲,和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有誰認得出這個人會是一個機長?
三月的天氣開始漸漸回暖,但是倫敦的空氣中還是帶着寒冷,加上無法預計的雨,葉虞歡覺得煩躁極了。
因為不久就要期末考試,葉虞歡的課業也忙起來,要說霍青青的一萬字論文是家常便飯,那自從讀碩士以來,她動不動的幾千字觀後感簡直是小菜一碟。最近,導師給了他們一些書單,讓他們自己去看,并每本書都要寫觀後感。葉虞歡最近的日子都在看書,除了看書好像還是看書。
等這些作業完成,葉虞歡就好像攻克了一項大工程。整個人都好像憔悴了。
“歡歡,既然這禮拜我們都過得那麽辛苦,我們去happy一下,明天就是周末了。”霍青青提議道,也沒等葉虞歡說什麽,就開了電腦查去哪玩。
“別太遠,累。”
“要不我們再去趟巴黎?”
葉虞歡想了想,“霍青青,你不會跟那個Aaron還有聯系吧?”
“怎麽可能!我只是想去購物了!”
“真的?”
“騙你幹嘛!歡歡,我最近認識一個男生,英國人。就我們班裏的,小組作業的時候認識的。”
“那你要約他去巴黎嘛?”
“不約他,約你。”
霍青青是行動派,當晚定了機票和酒店,就等第二天出發。
中國出去的孩子,都知道中國地大物博,從一個城市飛另一個城市兩三個小時都是很常見的,可是在國外,兩三個小時都能跨越幾個國家了。所以,從倫敦飛巴黎的一小時航程根本不算什麽。雖是這麽說,葉虞歡還是覺得去巴黎去的勤了點。她覺得霍青青最近有點奇怪。
何晏一回倫敦就奔自己公寓去,他要倒時差,明天還有任務。臨睡前撥了一個電話,想告訴她他已經回來了。可是電話關機。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下,倒頭就睡。
第二天,霍青青一大早就來叫葉虞歡起床。這一晚葉虞歡睡的并不踏實。頂着黑眼圈,被霍青青拖去機場。
好不容易辦理好登記手續,葉虞歡剛和霍青青坐下等待登機,就聽到背後有人叫自己名字。
兩人轉頭,是薛峻。
“薛峻,你也去巴黎?”霍青青開口。
“是啊,去看看我母親。你們也去巴黎?”
薛峻看了一眼葉虞歡,葉虞歡今天白色高領毛衣,黑色大衣,緊身牛仔路配黑色長靴。一頭長發高高盤起。他笑了一下,葉虞歡好像一直穿的很素。而一旁的霍青青顯得朝氣十足,藏藍色大衣裏面是一條紅格子連衣裙,梳着馬尾,俏皮又可愛。
“到了巴黎我招待你們?”
“不用了,我們有安排。”葉虞歡回答。
薛峻在霍青青旁邊的空位坐下,不再說話。
霍青青肚子餓,想着沒吃早飯,就去機場的餐廳買了三明治和牛奶回來。葉虞歡沒胃口,只拆了牛奶喝。嘴上喝着牛奶,眼睛四處看看。突然,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吸引了她的眼光。走在前排的是兩個老外機長,一個年輕一些,一個稍稍年長。拉着拉杆箱,挺拔的身影怎麽樣都算一道美麗風景。後面跟着的是空姐,畫着精致的妝容,頭發一絲不茍。葉虞歡想起了何晏,這麽多年,她不能否認穿制服的何晏如此的英俊迷人。
霍青青順着葉虞歡的眼光看去,忍不住在她耳邊說,“是想你何晏師兄了吧?”
“吃早飯還堵不上你的嘴。”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樣,葉虞歡将眼神離開那群人,往更遠的地方望去。
喝完牛奶,葉虞歡起身去垃圾桶扔掉。剛起身,遠處又走來一個機組。而這次,葉虞歡第一時間發現了何晏。那個身影啊,高挺筆直,黑色制服,袖口是三條杠。頭上帶着帽子,可是也遮不住他黑色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迷人。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放在褲子口袋裏,怎麽看怎麽潇灑。
霍青青也發現了何晏。都說什麽樣的人養成什麽樣的孩子,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什麽樣的人才,何晏和葉虞歡便是如此。何晏家是知識分子,就算他是機長,也掩蓋不了他身上溫潤的氣質。葉虞歡是将門之女,往人群中一站,就算她打扮的再樸素,也藏不起她自身散發出的光芒。霍青青又想想自己,肯定一股銅臭味,就算讀再多書,也掩蓋不住她出自一個即将要破裂的暴發戶家庭。她苦笑一下。
何晏也發現了葉虞歡。他第一時間跟身邊的同事說了幾句,就拉着行李跑到葉虞歡面前。
“葉虞歡,去哪?”何晏喘着氣問,摘下帽子。好像是剛剪頭發,很幹淨。
“和青青去巴黎。”又想到了什麽葉虞歡馬上補充到,“明天就回。”
何晏笑着和葉虞歡身後的霍青青點頭打招呼,又看到霍青青身邊坐着的薛峻,臉色立馬變得不好看起來。何晏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個叫薛峻的男人總是沒有好感,似曾相識,但他覺得不是好的相識。何晏覺得,薛峻看着葉虞歡的眼神就像一頭狼盯着一塊鮮肉一般,他不舒服極了。可是何晏還是禮貌的朝薛峻點了下頭。
薛峻也點了下頭,帶着笑。
“我昨天剛回來,今天飛蘇黎世,明天回來。”
“哦。”葉虞歡不知道說什麽,只是這麽看着何晏。
何晏看看葉虞歡手上的牛奶盒,笑了一下。伸手幫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