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麻雀壓枝頭
兩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在餐桌邊,時桄他們一家人靠着袁老爺子而坐,中間缺了袁立行,彭警官撤了凳子補上來。
而她的待遇顯是極好的,坐在袁老爺子的另一邊。
舒萊定晴偷偷斜眼,她身邊的那個觸不可及的少年,他那張輪廓分明,不茍言笑的混血臉龐側對着她,面無表情的夾菜,冷漠的樣子很不合群,仿佛大家對這樣子的袁時遇已經見怪不怪了。
左安垂涎欲滴的拿筷子戳着他那兩顆大門牙,為了該選擇吃什麽菜而猶豫不決之時,袁老爺子先是拿起舒萊跟前的碗,盛了滿滿一碗的葛根湯:“味道不怎麽對口,但是阿,你們女孩子喝了準沒錯。”
餐桌上蘭姨靠着時遇而坐,忍不住開起老頭的玩笑:“老爺子,你說我這快五十的人還算得上小閨女麽?”
袁老爺子今天心情大好,豪放的大笑兩聲,不甘示弱的看向對面的老夥計:“那得問問老張了!”
張叔開不起玩笑,滿臉通紅的只顧悶頭吃白米飯。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好不歡樂。
舒萊伸手想去拿雞腿,看着無數雙眼睛注視着她,猛的撤回手,舉起筷子當衆夾起一根雞腿,時遇一挑眉,繼續埋頭吃飯,相反,在衆目睽睽之下似乎都在猜測,舒萊一反常态的舉動。
她舉着小碗怕湯流在桌布上,瀝了瀝,才把雞腿夾到袁老爺子的碗裏:“謝謝,爺爺。”
舒萊操着別扭的普通話和京味的結合,滿嘴的兒化音,無可救藥。繼而不好意思地用不甚标準的普通話重新說了一遍,手輕輕翻過外套的內裏,厚厚的,看起來很紮實。
“傻孩子,傻孩子……不用謝爺爺”老人舒緩眉,眼睛浸入一絲溫暖“ 北京話,我聽的慣,你不用改口。”
舒萊詫異,随即微笑,眼睛亮亮的,帶着溫柔清恬的色澤。
“我記事起,北京的左老司令就已經把他們一家人遷來上海,一住就是大半輩子。”老人聲音有了些許溫軟,平日嚴肅的眉眼也帶了絲絲煙雨纏繞一般的柔緩。
“左老司令,是左爺爺的父親嗎?”舒萊問道。
有了好茶好飯,左老頭邊吃邊附和的點頭:“你們都瞧見了,我來上海這麽久不還是這滿嘴京味?管它幹哈?舒萊你愛咋說咋說,我看誰敢沖我幹孫女說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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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安使勁咳嗽,一個勁的猛吃花卷,塞了滿滿一口,拍拍老左,嘟囔:“你啥時候認的童舒萊當孫女?我咋不知道!?”
左老吹鼻子瞪眼:“奶奶個腿!你該叫我啥!”
左安一個長嗝深出,噎了他好半天,怯怯:“爺爺……”
左老一巴掌呼過去:“坐有坐相,吃有吃相!怎麽老子認個外孫女還得經過你這龜孫同意?”
左安吃癟,搖頭,坐直了身體深深哀嘆:“生來就命苦阿……”
一句話逗樂了所有人。
袁老爺子愛憐的摸了摸懂事的舒萊:“舒萊,你的眼睛,同小嘉真的很像。”
時遇握住勺子的手頓了頓,置若罔聞的擡頭挑菜,眉眼高傲,那雙碧色的眸子不着邊際的從餐桌上一張張談笑風生的臉上掃過。
“舒萊,多吃點香菇肉圓,入冬了能暖胃。”蘭姨看着舒萊只夾跟前的菜,唠唠叨叨的舀了一小碗,坐在二人中間的少年,順理成章的接過蘭姨手裏的瓷碗,放在舒萊跟前。
舒萊猛點頭,在氤氲彌漫着的熱騰騰白汽裏小小的嘬了一口肉圓,嫩的肉質被烤得焦黃脆嫩,濃香的汁液包裹在周圍,燙的她移不開嘴,含糊地張口:“謝謝蘭姨。”
“傻姑娘,還跟蘭姨還客氣個什麽啊!”
“嘿嘿。”舒萊傻笑。
談話之際,袁時遇不動聲色,将溫開水放在她手中。
随後,淡然的放下手裏的筷子,拿餐巾紙抹了抹嘴,漂亮的碧眸冷若冰霜,不管它人有沒有在意過他,卻客氣禮貌的應答:“我吃飽了。”
舒萊驀地看向他,他夾菜的次數屈指可數,碗裏的米飯也只下去一小半,從坐在餐桌上那一刻起,一副子生人勿近,庸人勿擾的樣子讓人不可向迩。
她一直注視着他眼神裏湧動的情愫,後來她逐漸明白,袁時遇是個是非分明,敢愛敢恨的人。 真心對他好的人,他便掏心掏肺的無限回報,在這些人面前,他可以做回自己,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又是另一副摸樣,冷漠懶散,什麽都放不到眼裏去。
袁老爺子拉了臉:“沒禮貌。”
袁時遇也不反駁,只是坐在椅子上,背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不說話。
舒萊默許自己這麽想,便在心裏駁了爺爺的話,在她的意識裏,手邊這個少年沒有看上去那麽跋扈,沒有聽上去那麽缺乏教養。
今日她做了孫女得了寵,能體會爺爺的話。在桌上爺爺還是把話往好聽裏說了去,私下,她不是沒聽過爺爺怎麽罵他的。
“老爺子,你也是,咱家時遇怎麽就沒禮貌了,你瞧瞧他這不還是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蘭姨打圓場。
“老禿子你可快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那兒媳兒子把這個龜孫扔給我就不管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在軍營裏怎麽仙呢!”
“爺爺……”舒萊小聲開口。
袁老爺子重新撿回滿臉笑容看着小巧的舒萊:“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你就給我坐到結束,哪裏也不準去。”
聞後,袁時遇睜開眼睛,碧色的瞳孔出神的看着天花板鑿刻的外國畫像,半阖雙眸,頭又偏向舒萊,定定的看着她。
舒萊閃躲着目光,再次擡眼,發現這混血少年依舊保持着一個姿勢,眼睛裏倒映着她的臉。
“你們都來嘗嘗這南瓜餅,今天用的料都很特別。”蘭姨從廚房端出來蒸好的餅子,打破尴尬,笑眯眯地看着圍着餐桌的老老少少,她一向擅長調節氣氛。
蘭姨徒手揪了個滾燙的餅子,嘴裏“嘶嘶嘶”吆喝着:“時遇,快接着,保準你稀罕。”
袁時遇從椅子背上起來,淡然置之地用盤子接過蘭姨手中的餅子,嘴角一抹笑容微微帶起:“蘭姨下次別用手拿,燙傷了,再塗燙傷膏你又好幾天沾不了水。”
舒萊咬了下唇,她總覺得時遇話裏帶話,卻又無法确認。
“時遇,你莫非還在生舅媽的氣?”一直沉默的何汝碧倒是不看場合得問起來,現在她一副慈母的樣子溫和言語,“你看,舅媽又不是故意踢碎的湯,真不知道你那麽愛喝。”
哪壺不開提哪壺?
袁時遇蹙了蹙眉。
左安捧腹大笑:“我說怎麽只有那麽難喝的葛根湯,原來被小舅媽踢翻了,怪不得袁梵高一臉欠抽的衰樣,感情是最愛喝的東西沒了。”
時桄不說話,只是沖着舒萊搖了搖頭,她噤聲,沒搶着坦白。
“時遇,你舅媽的腳也被燙傷了,這湯喝不喝的,下次蘭姨再給你做哈!你看……你也不解釋解釋,又被你爺爺誤會了。”
袁時遇,只是笑。
“湯重要還是人重要?小孩不能慣!”
袁老爺子不再生氣,一切有理由的東西,只要能說服他,不是平白無故出些幺蛾子,他老人家都能接受,卻又看了看兒媳那鐵青的臉,作勢道。
至于偏向誰,都要把持一個度。
袁老爺子也希望,他這大孫子能明白他的權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