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1】
炎炎夏日，市醫院裏到處都是尋醫問藥的患者，整個候診大廳亂哄哄的，24小時轉着的中央空調似乎沒有絲毫作用。
下午陽光正盛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沖了進來，帶着滿身的熱浪。
與尋常來看病、滿面愁容的患者不同，這名年輕人眼珠漆黑神采奕奕，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白襯衫黑西褲，标準的公裝打扮，手裏還拎了個不小的公文包，明眼人一看就是跑業務的小哥兒。
醫院除了老百姓來看病以外，也是各類推銷人員的重要展業場所，大家早就見慣不慣。倒是小哥長得特別帥，那張臉就算現在曬得有點黑也自有幾分俊俏在頭裏，還挺吸引人目光的。
“哎！夏炎！這兒！”
小哥在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剛站了沒一會兒，正兇猛的給自己扇着風，就忽然聽見有人叫他小名兒。擡頭一看，登時就歡天喜地地跑了過去：“哎師哥，好久不見！”
來接他的是一個穿着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鏡的小醫生，見年輕人撲過來就倍兒熱情地接住了他：“實在不好意思讓你這個點過來，天兒這麽熱，主要是我們主任他老人家忙，沒有別的時間！”
“沒事沒事。”年輕人跟小醫生來了個熱情的擁抱，曬得黝黑的皮膚襯得他一口亮麗潔白的牙：“你能給我搭線兒我已經很感激你了，什麽時間都無所謂的！”
“哈哈哈！來來來這邊走。”
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走，由于身高差不多的緣故，穿白大褂的小醫生把頭湊到叫夏炎的年輕人腦袋邊兒上，悄咪咪地說：“你們藥廠名聲也夠響，恰好我們跟以前的藥廠解約了要重新招标，我尋思這種便宜怎麽能讓別人搶過去呢，這不馬上就聯系你了！”
夏炎嬉皮笑臉地哈哈笑着：“我就知道師哥一直惦記我呢，老同學真沒白疼你！你放心，這事要是成了我肯定以身相許！”
“去你的！不正經！”
小醫生罵了一句，習慣性地在夏炎的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亦如他們還上學時的那個模樣。
夏炎捂着屁股往前蹿了一步，一邊蹿還一邊笑，幸好候診大廳不限制聲音還挺嘈雜的，要不然這會兒滿走廊都得是他哈哈大笑的聲音。
蹿出去的夏炎轉個身又跑了回來，還是嘻嘻笑着，那身法太靈活了，愣是把一身得體的西裝穿出了另一種風範。他也學者剛才小醫生的模樣，把嘴唇湊到他的耳旁，聲音暗啞低沉，又帶着幾分性感地說：“師哥你這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是露給誰看的？裏面別是連內褲都沒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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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唯宇低頭看了看自己腿，天氣太熱，他們做醫生的又不能脫白大褂，很多男醫生幹脆就把裏面的衣服褲子都脫了只穿內褲，但他，明顯跟那群妖豔賤貨是不一樣的。
外表斯文俊秀的小醫生當即就怒了，恨不得把鞋都脫了去抽夏炎，可對方明顯不是省油的燈，扒開他領子往裏瞄了一眼後哈哈哈地扭頭就跑了，師唯宇忍無可忍，只得一面追他一面暴吼道：“沒穿你奶奶個腿！何止是內褲！老子裏面還穿了個大褲衩兒呢！”
兩人在人聲鼎沸的走廊裏鬧得挺歡，誰都沒注意到遠處有個同樣穿白大褂的挺拔男人，站在人群中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邊眼鏡，鏡片裏頭一陣寒光閃爍。
【2】
夏炎鬧歸鬧，但正事還是有的。畢竟今天這一單直接決定了他這一年的業績、未來的職業生涯和收入水平。
“我們主任姓劉，一快退休的老頭，人挺好，等會兒你進去別有什麽心理負擔啊。”
“嗨，我能有什麽負擔啊，成就成不成拉倒呗。”夏炎态度無所謂地說。
“哎？你這會兒倒是挺豁達，等會兒別哭着出來就成。”
“哭個屁，我這是對我們藥廠的實力有信心！”兩個人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醫院的行政辦公區，四周驟然安靜了下來，夏炎便也跟着降低了聲音，絮絮叨叨說道：“那麽多廠家要供藥，都是正規的，你以為你們主任是靠什麽篩選甄別的？藥效嗎？狗屁！還不是回扣。所以我今天是來推銷藥的嗎？肯定不是，小爺是來談這個回扣的。”
“嗯是是是，那等會兒你進去跟他談，祝你成功。”說話間，師唯宇一指前面的一間藥劑科主任的辦公室，懶得聽他磨叽，幹脆你把人往前一推，悄聲說道：“祝你成功啊！”
“得嘞，對了你今天幾點下班？晚上我等你，一起去吃飯。”夏炎回頭，嬉皮笑臉地沖他眨眼睛。
小醫生說：“再說吧，再說。”
夏炎扭身向前走，沒再回頭了，只是背對着他擺了擺手。
他背影挺拔消瘦，逆着光往那一站，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裝屁，又裝屁。”師唯宇嘟囔了一聲，緊跑兩步從後面追上了他。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師唯宇率先走了進去。
“主任你好，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哈富藥廠的夏炎。”
“劉主任，您好您好。”夏炎忙上去跟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老主任握手。
“唯宇來啦，哎呦小夏啊，你好你好，坐坐坐。”
“我就不坐了主任，你們聊着，我回去幹活兒。”師唯宇明白這種場合并不适合他在旁，于是把夏炎按在了椅子上後緊忙退了出去。
整間辦公室都空蕩蕩的，只設有一張桌子，看來是這位主任獨享的辦公室。夏炎心裏有了數，注意到窗口前還站了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打從他們進屋時開始就一直臉沖窗戶地面向窗外，叫人看不清容貌，也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夏炎有點為難。
按理來說他今天就是來跟這位劉主任單獨面談的，不該有外人。
可夏炎跑了這麽久的業務也不是吃素的，當然不能冷場了，當即就把他們公司的宣傳資料掏了出來，噼裏啪啦說起了企業文化，一邊說一邊還注意着兩邊的反應，心中的疑雲也越來越大。
老主任雖然眉目和善笑眯眯的，但從始至終都沒什麽表情變化，明知自己說的全是廢話也不打斷，是個老姜一塊。
可奇怪的是站在窗口前的那個男人，竟然全程都向外望着，頭也不回。按說他們進屋的時候或是在他說話的時候，就算再傲慢的人也應該處于好奇回過頭來看看，但這位完全沒有。
——如果不是他右手的兩根手指夾着根煙，時不時地會擡手抽上兩口，夏炎甚至都要懷疑那不是個人，而是座雕像了。
這人，別是個聾子吧？夏炎一面說着，一面暗暗想到。
吐沫腥子橫飛地把企業文化說完了，見老主任沒什麽反應，既不進入主題也沒說讓他停，夏炎便只得繼續走銷售的官方程序，又把另一套宣傳冊拿了出來，準備介紹下自己公司的流水線。
這些基礎的東西夏炎早就倒背如流，做起介紹來基本不用過腦子，這也是他業績為什麽比同輩都好的原因之一。
他提氣，正準備再展示一次自己令人驚豔的口才，站在窗口的那位終于抽完了一支煙，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驀地轉過身來。
而一直用餘光瞥着那邊的夏炎第一時間注意到了。
就好像收音機被按了暫停鍵，空氣驟然安靜了下來。目光落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已經不需要刻意組織語言來表述的話術都卡在喉嚨裏，夏炎瞪着眼睛，再也沒了聲息。
靜谧的氛圍并沒有過去多久，那邊老劉主任已經開口說話了：“小夏是吧，這次的招标事情呢已經被這位李主任接手了，你就直接在這跟他談就行。”
劉主任說着就站了起來，夏炎下意識地跟着站了起來，發現老劉主任是要出門，又忙鞠了個躬把人送了出去。
鞠躬的那一瞬間他腦海中掠過無數的場景、回憶和信息，幾乎要把他的頭撐到爆炸。然而再直起腰扭過身時，他已經重新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對已經向他走來的高個兒年輕男人笑道：“好久不見啦！老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