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處

因為林比較內向，童沒敢問林為什麽把軒的照片弄破了。敏卻無意中把這個謎底揭開。四年級上學期，昇不知道出于何目的，開始主動接近林，她經常有事沒事主動找林問東問西，有時還會送些糖果或者借書給林。漸漸地，林也開始偷偷關注她，進而喜歡上她。有時候，林開始上課也走神。

平心而論，林是才子，卻沒有軒那樣的标準帥哥的容貌。五官不出衆，個子比同齡人高半頭，戴着眼鏡，話又很少。他站在人群裏，你真的很難找出他。

林有一種處事不驚的沉穩，和他的年齡非常不符。童那挑剔的媽媽曾自言自語說過，林這孩子長得是不出衆，可真的是個難得的優秀孩子。有禮貌，學習好，還關心奶奶。家長會上，老師們通常要花上好些時間來表揚林的。她可能是拿林在和自己不争氣的兒子作對比，也可能是有意說給童聽。希望童不要以貌取人，因為人家長相平常就對人家的優秀視而不見。要學習人家的長處。可能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喜歡拿自己家的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吧。

而且林是學校的學霸。這一點也是讓童媽對他格外贊賞的一個原因。但凡文化水平不高的家長，對學習好的孩子都會青眼有加。也希望督促自己的小孩向人家孩子看齊。

林以為和昇已經很近，還以為昇是因為他的才華喜歡他，他覺得非常開心。當林開始主動接近昇的時候，發現她慢慢開始轉變态度了。她經常借一些機會讓林當衆難堪，這種突然的急轉直下，讓林很意外，後來是一次次的捉弄，讓林覺得非常丢臉。昇故意和班裏的女生說，“林長得那個樣子，他也不照照鏡子，我會喜歡他？”而這話，又恰到好處地傳到了林的耳朵裏。他在班裏更加沉默了。原本他朋友就不多，後來他更是很少和人講話。

又過了不久，昇開始主動接近軒，他們倆人，确實相貌很般配，沒人覺得太意外。四年級，大部份的孩子還是懵懂無知髒兮兮的小頑童，昇的心智和心思卻遠遠把這些孩子甩出幾條街。當林看到昇和軒親親密密時，他的心難以平靜。他覺得這是對他最大的一個捉弄和諷刺。林沒有昇那樣早熟，他心性單純，可他又發現忘不了昇，她太出衆了，林還會不自覺地用目光去關注她。他心思很亂，上課經常望着窗外出神。接下去，有幾次單元測試，林沒有考好。昇拿了第一名。林開始發現問題在哪裏了。

到了期末考試，林還是穩穩地拿了班級第一名。他變得更加沉默，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他不再用目光去追尋昇。一切好像是畫了個句號。

昇在和軒走近的同時，又被學校附近初中部的一位男生熱烈地追求着。每天她放學時都會遲一些走，校門外總會有那位帥哥風雨無阻地等着她。直到有一天，軒在學校值日，走得晚，無意中看到昇和那個男生手牽手，低頭私語，神情妩媚。那一幕，讓軒有頭暈的感覺。他面色蒼白，低頭推着單車回家。明說，軒和昇在班級裏有一天下課時大吵了一架，軒把自己桌上的文具掃到地上，抓起一本書丢向昇，轉頭憤然離開了學校，他那天沒有再回學校上課，他的死黨濤放學時幫他把書包偷偷送到他家。發現軒沒回家，濤在學校附近的小河邊找到了軒，他坐在河邊，手裏拔着地上的野草，看着河面發呆。第二天，軒回到學校後，再沒有和昇講過一句話。兩個人冷面相對，視對方如無物。兩個人避免任何接觸的機會。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他們也是目光直視，遠遠避開。昇是軒第一個喜歡上的女生。卻深深傷到了他。他開始鄙視昇。

聽明把故事講到後來，童知道為什麽林會把照片上的軒幹掉了。他以為昇是喜歡上軒，才抛棄了他。他因此移恨到軒身上。加上軒的張揚跋扈的性格，平時也有捉弄過他，他确實深恨軒。讓全班同學都看到昇對他的輕視，他無地自容。他小小的心在痛苦。

後來班級裏漸漸開始傳出消息，有同學看到昇和校外的男生約會，有人看到他們在學校附近的樹林接吻，這種事情，在當時是比較具有爆炸性震撼力的頭條。畢竟那個年代大家還很保守，中學生早戀手拉手都罕見，小學四年級的戀情，也确實是太早了一些。沒過多久，班主任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告訴了昇的父母。昇的家裏有三個小孩，她是中間的一個。自小獨立，自尊心強。估計她的爸媽回家狠狠修理了她一頓，第二天她紅腫着眼睛來學校，一整天低着頭怕被人看到她的眼睛。有段時間班主任也不用好眼神看昇。昇有段時間在班級裏也沉默了。

校外的男生沒有放棄對昇的追求，他們的行動更加隐秘，他會在隔一條街等昇放學，避免給老師看到。昇也不再和同學一起回家。

四年級下學期，當童轉去那所學校時，昇還在繼續和校外的男生交往。但她的成績沒有受到影響。父母工作忙，沒有時間管她，以為她早和那位男生斷了來往。軒和林都在校外撞見過昇的男友。那位男生比昇大幾歲的樣子，昇應當喜歡比她更成熟的男生。軒和林都很惱怒撞到他們在甜甜蜜蜜。可孩子畢竟是孩子，他們有太多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畢竟他們也無力改變昇更喜歡那個男生的事實。

五年級上學期，秋天，學校要大家采集草籽，捐給一些需要綠化的地區，班級裏同學們各抒己見，最後達成共識，來回要騎三四小時單車，去很遠的郊外采草籽。大約有二十多人響應號召。這是童參加的這所學校的第一次野外活動，童很想去，可是她不會騎單車，軒聽到童不會騎單車，轉過頭看了一眼童，簡短地說，“你坐我的單車，我會騎。”童有些難為情，不太好意思坐他的車，可她又真想去，糾結着沒有應答。明會騎車，敏坐她的單車。別的同學也不是太熟，不好意思去求別人。童覺得還是坐軒的車好。童準備了一些零食和水，第二天一早就和同學們出發了。

北方的初秋，天還沒開始冷，只是清涼，天高雲淡，自行車的車輪在轉，風從耳邊呼呼吹過，田野是金色的，金黃赤紅的落葉鋪滿林蔭路，風吹起時，落葉在路的前方和兩側飛轉，白桦樹有雪白的樹幹，上面長滿黑色的眼睛一樣的樹節，郊外的一切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孩子們迎着風騎車，歡呼。

小童是坐在單車前面的橫梁上，因為軒的單車沒有後面的座位，她不好意思回頭，兩個人坐得太近了，近得她能感覺到軒的心跳，騎了接近一個小時的騎車，大家停下來喝水、休息。

童不好意思看軒，她和軒的臉都是紅紅的。軒是騎車累的，童是害羞。童第一次坐男生的單車，而且還是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知道明和敏一定要取笑她了。當童喝水擡頭時，無意撞到對面的目光，是林。他盯着童，咬着嘴唇，神情複雜。童很意外，差點給水嗆到，她瞄了一眼軒，軒也在看童，他看到童臉紅了，覺得開心。轉瞬，軒又換了表情，冷漠地掃了一眼林。童拿着水壺，低着頭悄悄走向明和敏。明和敏正在那邊向童招手，讓她過去吃桔子。敏發現了童的異常，在她耳邊悄悄說：“你要小心了，很危險！”童低頭無語，只是吃着明給她的桔子。

一個小時後，目的地到了。這是一片野外的荒地，他們要找的草籽就長在荒地那些一望無際的接近兩米高的金色的荒草上。草成熟了，草籽長在像四季豆那樣的豆莢裏面，只是那草籽的豆莢要小一些。孩子們歡呼着沖進草地，開始摘草籽。他們帶來了袋子。

草籽很多，沒過多久，袋子已經裝滿，可以向學校交差了。有的同學還捉到一些蝴蝶、蜻蜓，小周比較誇張，捉了幾只螞蚱，拔下腿兒，把腿兒用自帶的火柴烤了一會兒，直接扔進嘴裏開吃。小童驚愕地盯着吃螞蚱腿的小周，她沒料到小周烤螞蚱腿兒的目的是要吃，她猛然一陣胃裏不适，站起來跑到遠處去狂吐。軒看到童的樣子，忍不住笑。童走回來時，看到軒站在遠處的樹下望着她，颀長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清爽幹淨，在陽光下，他的周身都是光亮。軒倚在秋葉飄揚的白桦樹下，似笑非笑，像是一幅畫。多年以後，童真的很想給那時的他拍一張照片，或者畫一幅畫。

軒是童見過的最帥的男生。她的心裏有小小的喜悅。軒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紅紅的蘋果，遞給童，他說，“吃吧，洗幹淨的。”

孩子們開心地坐在地上打撲克牌，吃自帶的午餐。 那一張張笑臉，因為可以不用坐在教室裏無聊地上課而明亮，他們像小鳥一樣喧鬧，講着各種笑話，搶着同學帶的零食，那樣無憂無慮的時光，多希望可以長久地停留……

寒假來前，是期末考試，考完試老師找班裏成績比較好的同學去學校幫她批卷子。林、軒、童、昇是一定會被老師欽點的主力。他們安靜地幫老師改卷子。

童去洗手間，她在學校走廊遇到隔壁班的那個長得有點兇的男生，那個男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總喜歡跟着童，下課跟着她，有時她放學回家，他也要跟在她後面不遠不近地走。童很害怕，她加快腳步往教室走，那男生也加快腳步迎面跑過來拉住童的衣袖，他說：“你為什麽總躲着我，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童能想到他要說什麽，根本不想和他講話，她推開那個男生，把袖子拉扯回來，對他大聲喊：“我沒興趣聽，快點讓開！別擋着我的路。”童快步跑回教室，在門口撞到了門把手，她皺着眉頭，揉着胳膊走進教室，估計她的臉色很難看，教室裏的同學聽到外面的動靜，都擡頭看她怎麽了。

她沒出聲，低着頭繼續批卷子，她真的很讨厭隔壁班那個男生，可是又不知道對誰講，她害怕那個男生每天跟着他，估計自己是打不過他的，他比她高一頭。看着他就不像個好人，很讨厭，但又沒什麽辦法。不知道接下去的時間，他會做什麽。

軒拿着卷子借着問童一道題的理由，坐到童旁邊的座位，輕聲問：“你怎麽了？”童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小聲說：“隔壁班那個神經病放學總跟着我。剛才在走廊他攔住我不讓我回教室。我撞到門把手上了。”

軒拿着卷子走到門外，他從前門出去，那個男生還站在教室的後門外面踮着腳順着門上的玻璃窗往裏張望童，昇冷眼看了一下軒，又冷眼瞄了一下童。教室外面，軒看到了那個男生，軒一邊說笑一邊摟着那個男生的肩膀往操場方向越走越遠，他們認識。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軒也沒對童講，童也沒問。只是從那天以後，那個男生沒有放學時再跟着童。童提着的心也放下了。接下去的日子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