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竟是他

沈風下意識倒退數步,直至後背抵牆,退無可退,才頓足看向他。這鐵籠一般的房屋中,本就無甚光亮,一盞随時可滅的燭燈應風搖晃,映着魏明面龐忽明忽暗,顯得越發詭谲起來。

他仿佛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在問:“你為何不領我去出口,而是來這地方?”

事實上,沈風也如此問出聲。

魏明臉色一成不變,如舊溫潤,眉眼彎彎,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張嘴便是安穩人心的話,道:“一則,此處已被怪物覆蓋,我們小心為妙,待外頭平息,再出去也不遲,二則,我不熟悉這禁地地形,貿然行動,怕是不妥。”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幾乎是天衣無縫,但他漏下了極為重要的一點。

“那他們哪?”

沈風指的是分頭行動的小黑與歲玲。

他呵呵一笑,“興許已入腐屍之口了哈哈哈。”

說着,他竟從臉頰揭下一張連耳的人皮!

沈風瞳孔驟然緊縮。

這臉赫然是去而複返的闫如玉!

現下他已剃去滿臉絡腮胡,露出本來樣貌,比沈風想象中好看清俊得多,只不過那雙眉目間戾氣過重,平添了幾分殺伐,叫人望而生畏,一看便是不好相與的角色。

強行鎮定的沈風握緊袖中拳頭,輸人不輸陣,他攏了攏袖,回之一笑,道:“還真是你。”

闫如玉似乎略有驚訝,卻稍縱即逝,道:“你真是頑強,下蠱都不能将你殺了,真是有趣。”

沈風道:“這不是我頑強,頂多是運氣好,要說有趣,你論第一,我可不敢稱第二。分明來過一次,卻要刻意僞裝,不以真面視人,闫公子這是什麽意思?戲耍?亦或是玩笑?當真有趣得很。”

他走近一步,“不過是臨死前給你們找些樂子,免得你們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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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外頭的腐屍怪,沈風道:“那些腐屍怪都是你殺的?”

仿佛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他大笑不止,道:“你可否敲敲你腦子,看能聽大海浪濤聲不?光看便知,以我的年紀,縱使每日殺一個,也殺不了這麽多人。”

被他陰陽怪氣諷刺一句,沈風倒莫名化解了幾分恐懼之感,幾乎提到嗓門的心髒也穩穩落回原地。

聽沈風松了口氣,闫如玉道:“不怕多告訴你一句,這裏的屍骸,每一具都是掌門命我扔下的,在我來此之前,便已有數不清的殘骸。屍從何來,我也不知,但掌門為何聚集這些屍骸于此,我卻一清二楚,為的是以腐肉飼養無數蠱蟲,令其存活互相厮殺,最終,萬裏挑一,選出餘下那只最強的,以蠱入肉,煉就供他驅使的兇屍。”

“唐門一脈,自出便同蠱蟲栖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武功路數也極為詭異多變,因而蠱蟲與我們至關重要,甚至性命攸關,然,多年前一場突變,地牢中飼蠱弟子皆被發狂蠱蟲蠶食,不足三日,所有蠱蟲爆漿而亡,慘烈至極。掌門為了繁衍生息,維持唐門,聽從高人指點,不得以采取如此手段,說也奇怪,以人肉飼養蠱蟲,竟真的越養越強。”

說到此處,他情緒激昂,雙目瞠大,活似銅鈴,瞳孔邊緣滿是血藤,這副模樣實在驚悚,沈風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他接着道:“掌門如此,我也該為他分擔,況且掌門也十分器重我,他答應,甚至答應了我和,我和他……”

他?或她?

和那人如何,他不曾接下去說,話題止于此,他定定神,忽而擡目看沈風。沈風正聽得起勁,不知覺摸出兜裏被泡軟的瓜子磕起來,猝不及防對方收話,一下對上他眼睛,不免有些尴尬,忙不疊藏起滿手瓜子。

闫如玉:“……”

行走式百曉生闫如玉噼裏啪啦說了一大通,沈風總算明白他意指什麽了。

藏好後,沈風清清嗓子,對上述話下了結論: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一衆壞事全是掌門授意,他乃一朵超級無敵盛世白蓮花,本性純良,做啥都是逼不得已,做啥都是無辜中槍。

他這番話就好比一個魔教妖女在一衆名門正道面前,說:“雖然我陰險狠毒殺人無數紋身遍體玩兒男人不給錢,但我是個好女孩。”

若非他一心置自己于死地,沈風還是會信那麽幾分。

他又挪近些,“還有,唐青青那個女人……”

沈風喉嚨一緊,“她真不是我殺的,我特麽見都沒見過。”

他道:“她當然不是你殺的。”

他的笑容很和煦,也很刺目。

欺身壓上,猛地掐住沈風喉嚨,一把将他提起,他唇邊笑意更深,“是誰殺了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死了。”

沈風艱難吐出聲,“是,是你,殺了,她?”

他不置可否,似默認,似否決。

脖頸壓力越來越重,沈風呼吸也越來越不暢,眼前一片花白,一會兒閃過瘋人嶺拜月教莊,一會兒閃過連昭眼圈發紅的臉,再一會兒閃過當年臨死之際被數柄利刃穿胸過的場景,每一個都分外清晰,歷歷在目。

他此刻臉色甚是難看,為了呼吸,他極力張大嘴,兩手緊把闫如玉的手,整個人拼命掙紮,已無任何章法,凡事能動的身體部位都怒喧着撞擊,卻無法撼動他分毫,甚至連他腳下的步子,也不曾晃動。

他很強,毋庸置疑。

沈風雙眼已瞠得發痛,加之呼吸困難,眼前畫面也變為一片空白。周遭靜得可怕,他仿佛聽及血液将停滞之聲。

又要死了?

這念頭方起,便被沈風疾速掐滅。

我重生此世,可不是為了讓你殺死的!

瞬息間,丹田爆發一股難以言說的暖意,登時流竄至四肢百骸,叫沈風通體舒暢。更是将闫如玉眨眼彈開,他猛撞牆壁,所過之處如蛛網一般逐漸皲裂,時不時掉落碎塵。

沈風低頭看了看雙手,又看了看被撞得吐血的闫如玉。

沈風:“????”

闫如玉似乎還不能從弱雞逆襲強龍中回過神,扶牆又吐了一口血。沈風正疑惑怎麽回事,卻因此處動靜過大,引來近處的腐屍怪。聽聞怪異之聲,沈風連忙關上這屋子的鐵閘門,将他們避于外面。

一落閘門,也相當于将自己困死其中。這間屋子,方寸之地,而鐵閘門也并非什麽不可攻破的萬年玄鐵,攻入屋中不過遲早的問題,但眼下,更為棘手的,應該是與他同處一屋的闫如玉。

他一手扶牆緩慢起身,一手捂住胸膛,徐然平息後,他竟還笑的出來,道:“真是小看你了,那是什麽妖法?”

沈風:“???”

其實他自己也是一臉蒙圈,卻被闫如玉一語直言“妖法”,一時半會兒難以緩過神。

這特麽算妖法??哪門子妖法??講道理,不該是什麽誤打誤撞打通任督二脈繼任絕世武功麽??難道說打通的關鍵在于喉嚨,沒可能呀,他雖是半吊子,但也知此乃無稽之談,思來想去,他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運氣好,如此想到的沈風琢磨着出去後,得去賭坊走一遭,指不定一賭成名哈哈哈。

闫如玉見沈風神色變化莫測,時而狂笑,時而擰眉,不由臉露驚悚,微微愕然。

觀察一晌,他道:“瘋了?”

沈風正色道:“你想多了。”

如今沈風一身怪力亂竄,無處可施,目下卻有個極好的人靶子,不由面露微笑。

闫如玉目色微凜,似有洞悉,又是揮手間展現一柄長劍。

沈風一驚,這貨忒不要臉了,我入水牢前被繳佩劍,如今兩手空空,他這麽一出劍,他不得赤手空拳,全靠肉搏!歹毒!真歹毒!

此刻,閘門也被腐屍怪砸得哐哐直響,聲音也越來越密集,足見越來越多腐屍怪聚集而來,不多時,那鐵閘門便能被破開。

只聽“哐當”一聲,沈風的袖中劍——紅月,從鐵閘門的窗口砸進來,不偏不倚落定他腳邊,發出嗡嗡的劍顫聲。

沈風:“……”

喂!這是哪位高人相助啊!簡直不要太明顯好麽!幹脆進來他們見一面認識一下!

沈風腳尖一挑,紅月劍柄穩穩落在掌心,他握罷,挑劍直指闫如玉,道:“既然咱倆都有劍,那就手下見真章,刀劍無眼,生死有命,闫公子可別後悔。”

他道:“輸贏未定,多說無益。”

言罷,他率先出擊,沈風緊随其招式之下,見招拆招。

“武學廢柴”之名伴随多年,雖引諸多笑意,可極少有人知曉,沈風擅于觀其招數,現學現用,出招拆招,不至于輸得太慘,也不至于喪命,和人打成平手還是可以,不過也只能對付一般人,厲害的角色,沈風怕是還沒看清別人怎麽出招,就死翹翹了。

言簡意赅,闫如玉雖然挺厲害,但他也挺難纏的。

連過幾招,闫如玉終于瞧出了不對勁,一臉愠色,道:“你偷師!”

沈風游刃有餘地挑開他刺來的劍鋒,不慌不忙,道:“不是,我是看你怎麽使,我便怎麽使。”

聽罷,他揮開沈風刺去的紅月,收劍回鞘,似乎挺忌憚他模仿自己。

他道:“沒想到你行事如此不光明磊落。”

沈風心道:你也不是什麽好人,趁人之危下蠱蟲,神不知鬼不覺假扮別人搞偷襲,還帶挑撥離間,誰是僞君子真小人,這不擺明了麽?

實在沒想到他這麽評論自己,沈風“噗嗤”一笑,他面色頓黑。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辣,謝謝大大們的收藏,比心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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